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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冷月弦歌默+6番外 作者:桑狸(晋江vip2014-06-14正文完结)-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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态的苍白,再加上深蹙入鬓的眉宇,整个人看上去憔悴孱弱却又在倔强地硬撑,这个时候的他看上去竟让人有些心疼。

    我慢慢走至他身后探头看去,见撒金宣纸上俊秀行体力透纸背,大约是‘清野坚壁,静待时机’之类的意思。此番李世民奉命出征,任西讨元帅,与薛举军队对垒于高謶,委任部下刘文静和殷开山指挥。可以看出,他虽然远在长安依旧牵挂前线战局,不忘嘱托‘避其锋头,深沟高璧,等其粮草耗尽寻机歼敌’。

    他随手把笔扔到一边,将元帅大印烙在奏疏卷底,收拾起纸笺起身向外走,我以为他要离开一慌神连忙叫道:“秦王……”他脚步微顿没有回头,随即疾步走到门口推开门对守卫说:“八百里加急送给刘文静。”

    我讪讪地站在原地看李世民越走越近,原先准备好的话都忘到九天云霄外去了,脑筋一滞很没出息地说:“那件事对不起,我……”其实不想替那翎送情诗。仓惶中抓回一丝理智,后半句话硬生生给抓了回去。

    明光一晃,见他手腕处的束袖银环在我们之间滑过细微弧度。手中一空,我一直攥着的墨绿锦盒已经到了他的手里。他打开盒子,细眉微拧,带着薄怒冷声问:“这是什么?”

    “啊?”我对他无厘头的反应措手不及,“紫……紫灵芝呀。”

    “我知道!”眸光似沉鹜般凝滞,入鬓深眉微挑,“你自己就没什么要送给我得?”在他如火山般喷薄怒气烧灼下,我完全懵了。他是什么意思?这样价值连城且可遇不可求的东西我肯定送不起,他不满意?还是……

    这副茫然惶恐的样子显然让他十分不快,危险的声音陡然升高:“你刚才都说对不起了,为那件对不起我的事就不该送点表示歉意的礼物?”看他虽然神情微愠,但目光中已没有了刚才的冷漠疏离,一颗惴惴的心倏然宁稳平静下来。舒然一笑,从他手中夺过紫灵芝,掰了一块塞进嘴里含糊道:“我这不是亲自给你送灵丹妙药来了吗?”随手从案桌上抓起茶盏咕咚灌了几口送着吞咽下去,扬起手中的紫灵芝笑道:“你看,没毒。”

    他不明所以的视线扫过我,然后就着我的手咬了一口,嘎巴嘎巴缓慢咀嚼,边嚼边说:“这个不算……”俊逸瑰英的脸庞上是仿佛孩子受了委屈般的稚嫩酸涩,一贯凝肃雍容的举止中也夹杂了些许调皮俏娑,周空气氛瞬间流畅轻松起来。我挠挠头,“我可没有建成哥那么阔绰,没有比这个更好得了。”

    舒展开来的容颜又皱起来,深邃的目光探究似得看着我,“建成哥?”我仰起头迎上那抹视线,赌气道:“怎么,我没资格认他当哥哥吗?”

    他略微一怔,道:“当然可以,不过你若想他当你哥哥何须这么麻烦……”嗓音低沉嘶哑,如同夕阳暮色下一曲绵悠琵琶音,温馨缠绵而余音袅袅。

    看着他微勾的唇角染上些许悦色,如雨后初霁。我对他的阴晴不定招架艰难,与李建成相处时,由于他年岁长我太多,总是亦父亦兄的感觉,即便落了下风也稀松平常得很。可面对李世民,他只长我几岁,未及弱冠,心机城府深沉不可测,与他相处时我时常会有惶然失措的感觉,有时又会飘渺如烟雾,仿佛触手可及却捉摸不透。那种感觉就像有一双纤细柔软的手轻轻揉搓着心瓣,撩拨着绮思,可偏又说不清道不明。

    他看了眼我神游天外的反应,执起手中的紫灵芝狠敲了下我的头,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这小脑袋瓜里都装着什么,有时候看上去挺聪明,有时候又笨的让人恨不得……”他墨黑瞳孔促狭地瞪着我,“恨不得把你按到床上打屁股。”

    啊?他的话太过亲昵暧昧,让我想忽略都不行了,脸颊瞬间火烫,感觉周围空气瞬间翻滚搅动起来,惹得人心猿意马。清越爽朗的调笑声从我头顶传来,“呵……这就害羞了,可真不禁逗。不过还从来没见过你害羞的样子,虽然说不上多好看,总比凶神恶煞的样子动人多了。”

    什么叫说不上多好看?本公主虽然不受父皇宠爱,可美貌却是公认得出类拔萃,况且我什么时候对他凶神恶煞啦。抬起头怒目嗔瞪他,借此宣泄胸腔里熊熊燃烧的怒火。没办法,人家是当朝炙手可热的皇子,瞪两眼还勉强过得去,要是动他一根手指头,我非得登时就被人架着扔出去不可。而且,以他的身手恐怕我还没碰到他一根汗毛就先被撂倒了。

    他躬身与我平视,认真地说:“可别说没对我凶神恶煞过,现在这个样子就是。”他的声音软绵绵得,好像要将人的最后一分戾气都化作虚无。温热和煦的气息喷在鼻翼上,带着酥酥的痒意。那缕温热的气息顺着面颊揉进体内,好像一只调皮的兔子,在肺腑间徘徊跳动,不经意间牵动纷乱思绪如麻。

    我突然意识到这种氛围非常危险,强迫自己平复内心悸动后退一步与他保持距离。

    见我有意躲避,他眸光一黯,伸手把我抓回来,凑至耳畔间低吟:“这就想跑了?我都说了这个不算,你还欠我一份礼物。”我强硬着把头从他脖颈处弹出来,眨巴眼睛,茫然而无辜地看着他,“我虽然不能说身无长物,可都是些女孩家用的脂粉钗饰,难不成你有特殊癖好喜欢收集这些东西?”

    “亲我一口。”片羽拂水般的随意言语惊得我将眼睛瞪得滚圆,不可置信地看他:“你说什么?”他一只手从我的肩胛移至腰际禁锢着,一只手指了指腮边微笑,“你没听错,就这儿,亲准了,弄错了地方可要重新来过。”

    我叫道:“你开什么玩笑,赶紧放开我!”越挣扎禁锢在腰际间的力道越紧,他手掌间的炙烫透过丝帛锦衫传入,只觉浑身被这炙烫烤灼着,结了一层细密汗珠,粘粘着衫裙紧贴越发局促难受。我心一横,只得顺着他的力道慢慢靠近他,瑰美的脸上满是得意欣然的笑意,惹得我恼羞成怒,眼底闪过一丝狡黠之色,在快靠近他脸的时候骤然偏转角度。

    待他反应过来我已经啃上了那个绫络缠绕的宽厚肩膀,我几乎将全身力气都汇聚到牙齿上,以至于身体都瑟瑟颤抖。他吃痛地闷吼一声,余光瞄到他张扬着胳膊冲向我的后背好像要拽我的头发,心下一阵慌乱随即狠下来,拽就拽吧,豁出去了,反正今天得出这口恶气。

    谁知他胳膊在要碰触到我头发的一瞬又狠狠地挥下去,将我紧紧环在怀里,那力道之重好像要将我揉碎了一般。我禁不住皱眉,将所有不满倾注到牙齿上,专注执着地咬住不放。

    突然门吱呦一声被打开,尖细惊慌的叫声传来,“你们在干什么?”

    我们条件发射般得松开彼此,同时看向门口。在看清来人后我倏然一惊,只觉脑中一阵轰鸣身体险些支撑不住向一侧倾倒。

    即使现实与计划背道而驰,该来的人没有来都没有关系,只要是她之外的任何一个人。

 第十七章

    “那……那翎,你怎么来了?”在短暂冷滞后我首先打破沉默,那翎秋波美眸圆瞪,似是被抽掉了精气,呆滞怔忡的视线机械地悠荡在我和李世民之间,朱唇微张惊诧得说不出一句话。

    镌刻着幽兰飞雪暗纹的漆金檀木门敞开,明朗的阳光迎面射来,刺得我的眼睛酸胀几乎睁不开。我并行两步将门关上,拉过阿史那翎。她像只木偶似得任由我拉着,却在半途猛力甩掉我的手,后退几步质问般地看着我,一字一句问:“你们刚才在干什么?”

    心里那根弦紧绷到极致,维系到筋疲力尽却又不敢丝毫懈怠。我看了眼李世民,丰神俊朗的身躯闲适地凭立在一旁,满是讥诮的幽亮炯神目光,背后染了几分不明所以的期翼淡淡地扫过来,仿佛在等着我做些什么。

    那一瞬间内心里千丝万绪涌过无数念头,纷繁复杂的情思交汇成一股扯不断理还乱的麻绳。心底里明知长痛不如短痛,纸里包不住火那翎迟早会知道,可踌躇再三最后出口还是变成,“殿下伤口裂开了,我帮他看看。”

    阿史那翎狐疑地看看李世民,悠荡的视线最终落到我身上,“真得?”我对上她波澜不兴的美眸,道:“当然。”末了又强按捺下恓惶,调笑道:“若早知道你会来,还轮得到我费什么事?”此言一出明显感觉一道凌厉如刃的目光强势袭来,抬眼看去见那抹薄唇四溢的笑容愈加浓郁,凤仪雍华却镌刻着深重的嘲讽。兀自忽略这些异样,我只是满心惴惴凝视着那翎,怕她怀疑,更怕她不怀疑。我现在的处境就像是悬崖峭壁上行走的孤鸟,再也承受不起过多的信任感情,稍有不慎就会坠落万丈深渊,永不超生。

    人生在世就是会有这诸多矛盾。厌恶宫廷权谋勾心斗角,却又不得不步步为营寻求生路,就如我现在所做的一切,不就是亲手构筑一座金丝笼。

    “大伯派人召哥哥回去,我也不能久留。本来是去东宫和你辞行,那边的人跟我说你在秦王府,想来这样倒省事,不用我再跑来跑去。”她双眸微垂,浓密的睫毛在眼睑出遮掩出一道晦暗不定的阴影,看不清眼底表情。我见过的阿史那翎,或张扬奔放,或娇俏羞赧,却从未面对过这样的她,深幽迷蒙,仿佛雨幕中连天芙蕖,原本明艳清朗的色泽变得模糊如夜。

    我拉过她的手,“你真得要走?”如果她走了,是不是代表什钵苾破坏联姻的目的达到了,那么我也就不需要费尽心机让李世民娶我。阿史那翎平静地点点头,始终没有抬起头来看我。

    “那翎,你还真是头脑简单,被忆瑶骗了都不知道。”蒙着戏谑笑意的清越话语传来,我们两个俱是一震。我不可置信地看着李世民,阳光透过悬窗照耀进来,逆射着他刀削斧雕般的英挺面庞,只余下颌微弯承载的冰冷笑意格外明朗。

    想要开口阻止,却发现喉咙针碾般刺痛,竟发不出零音星语。

    李世民慢踱着步走到我们跟前,“其实……”

    “咳……”心弦一紧,硬撑着开口阻止,随即一阵尖锐的疼痛从脖颈传来,将即将出口的话语硬生生阻挠在嘴边。我下意识地捂住脖子,试图压制住咳嗽,因为每一声都牵动着陈年旧伤,忽轻忽重,在痛楚边缘上徘徊挣扎,那感觉不论何时何地都几乎要将人逼疯。

    因为我的打断他们两个人都看向我,那是两道怎样的视线,可以包含如此复杂的情绪,竟让我一时错而无力分辨。缄默片刻,阿史那翎先打破沉默,将目光从我身上移到李世民上,沉声问:“其实什么?”

    “其实是忆瑶害怕蟑螂,一发现这东西就立马扑了过来,她是怕丢脸才编谎话骗你。”他视线丝毫不挪地凝着,原本清越如环佩的嗓音竟蒙上暮钟般的黯然沉忧。

    阿史那翎轻笑一声,语中笑音夹杂着细不可闻的清冷疏离:“富丽堂皇的秦王府也会有蟑螂这种东西?看来秦王殿下对待下人太过宽厚纵容。”

    “这可赖不得他们,我的卧房也是书房,从不随便让人进来。”李世民回道,终于将视线从我身上移开,一瞬让我感到轻松无以复加。

    阿史那翎道:“看来我和忆瑶进了来还挺荣幸。”

    “那是自然。你看贵客来了这么久连杯茶都没上真不是待客之道。”语罢,李世民便开门叫人奉茶,依旧是刚才引我来的那个小侍婢端了矾红果纹墩式托盘,上面放着三盏胭脂红沿葵茶杯。香茗青烟,余香袅袅,气氛随着这慢慢沉雾也变得舒和温润起来。

    温热茶水润泽下,干涩撕痛缓缓流逝,我感激地看向李世民,他却再也不看我,只是凝着被他丢在一边的沉香木圆雕灵猿笔格像是在怔怔出神。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他刚才说蟑螂……会是巧合吗?这果真是我从小到大最忌讳最害怕的东西。

    “二哥就会蒙人,说什么军机重地不得擅闯,我看这里还挺热闹。”调侃之声传来,来得恰到好处。只是这局面还真让人有些哭笑不得。

    在我记忆里这声音不该属于李元吉,果然率先推门进来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陌生少年。穿缂丝宝相花暗八仙幛沿锦服,头戴雕螭龙犀冠,眉清目秀相貌不凡,该不会是等闲之辈。他微微怔愣地看着室内面面相觑的几个人,忽而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微妙笑容,箭矢般闪到李世民身边,低声道:“招架艰难吧……”

    李世民冷瞥他一眼,将他拉过来,介绍道:“这是我堂弟,淮阳王李道玄。”我们依制行礼还礼后才注意到夕颜跟在他身后不声不响地进了来,兀自站在暗处仿佛甘愿被忽略。依我的计划原本是想让璃影寻个由头躲出去避免和李元吉碰面,王珪到前厅后等于告诉所有人我也来了,我在赌夕颜一定会沉不住气跑过来看,然后就是那一副在内古怪在外暧昧的场面……人算不如天算,全乱了,不光场面,我的心也乱了。

    “看来二哥与……两位公主相谈甚欢,他病中甚少与人长谈,记得唯一一次还是上次和李大人。”李道玄笑道。李大人?难道是……

    李世民面露惋惜之色,道:“魏公确实是不世之豪杰,却败在一个叛主反复的小人手里,当真让人唏嘘叹息。”我心中讥笑,说王世充是叛主反复的小人,那么他李唐又是什么人?那个他口中所谓小人做的违逆伦常宗法的事情他李家一样没少做。只不过一个明目张胆,一个多了些自欺欺人的粉饰。

    我心里骂得痛快,未曾收敛神色,竟将笑意外露。李世民目露精光定定看着我,“公主笑什么?”在那道精明深邃视线注视下我禁不住一哆嗦,他不会看出我在想什么吧?忽而又□,他又不是神仙,就是比别人多一窍,也不至于通晓人心。

    我道:“我是笑秦王若要悲天悯人还是放在别处好些,这个李密原本拥立粮仓战将,天下大势半数归其麾下,沦落到此覆灭地步,怪不得任何人,只能怪他自己鼠目寸光,贪心不足。”

    一语刚落,李道玄煞有诧异地道:“你竟然说天下俊才敬仰的大英雄鼠目寸光?那你倒说说他是如何鼠目寸光,咎由自取得?”

    我瞥了眼李世民,见他没有阻止,反倒以手擎颌似乎也在等我说下去,便只好继续说:“除翟让,定瓦岗,收裴氏,一气呵成令李密名声大噪。甚至出现谶谣暗自映射他日后为帝,若此时他真有帝王胸襟,就该一鼓作气趁机攻下长安。谁知他竟贪恋粮仓与东都富饶屯兵城下与洛阳守军对峙,殊不知洛阳被……经营多年,城墙坚固,若是强攻任凭他兵力雄厚粮草充足皆占不到优势。如此虚耗数月,待宇文化及逃窜至此与王世充两相夹击成犄角之势,还真成了雁坠涧谷,虎落平阳,不过为世人增添几分英雄末路的谈资罢了。”

    果真悲惨连我自己都忍不住感叹一番,想着这感叹怎么听好像都摆脱不了‘惋惜为什么侵占长安的是李唐而不是李密’的嫌疑,踌躇着要不要再加上句‘都是天意,降重任于大唐收复河山,那些不过是流星孤月,转瞬成空’,最后还是放弃这装模作样的恭维,且不说我这个亡国公主若对抢夺自家河山的叛臣做出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会不会惊吓着别人,首先肯定是会恶心着我自己。

    李世民道:“想来也奇怪,当年杨玄感谋反之时,名不见经传的李密曾为其谋划‘北据幽州,断炀帝后路,为上策;西入长安,控制潼关,为中策;就近攻洛阳,胜负难测,为下策。’当初杨玄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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