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两千年-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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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已经在供奉殿奉献过了,就不用再去祭堂祷告了,还请两位随我来。”神官转过身,走在前面带路。
从本殿穿过,便是后殿,在那里立有一块“游客请止”的木牌,显示这里并不是属于可以被游客观光或参拜的地方。当然,对于有神官亲自带路的端木赐和危月来说,这块木牌完全可以当它不存在。
本殿和后殿之间隔着一片小树林,一个冷门的小神社在寸土寸金的东京都新宿区居然可以占有一小片树林,这起码可以说明两个问题。第一,一念文神社历史悠久,起码在新宿区繁华之前就已经存在了。第二,这间神社背后有强力人物保驾护航,少说也是有一个实力派议员做后盾。
否则的话一念文神社早就被迁走了,焉能留到今日?
就在端木赐正跟着神官穿过小树林时,他忽然看见一名穿着白衣绯裤的女孩从树林中的后殿跑出,脚下踩着红纽草鞋向着另一边跑去,转瞬间消失在檐下。
“这是巫女啊。”端木赐心里暗想。
巫女作为一个古老的神职渊源极其悠久,传说在史前就已经出现了,在《周礼》中还有过详细记载,唐宋的时候还有巫女在朝廷中任职,之后就湮灭不闻了。而日本的巫女却一直沿袭了下来,只不过现在的日本神社中很少有正式的巫女,一般都是来神社里打工的,把巫女作为一种兼职。
端木赐并没有太过留意,随着神官来到了后殿之前,这座后殿很精致,不像寻常的宫殿式建筑那样的恢弘。这是一座四面透风式的建筑,与其说这里是后殿,倒不如说这里是“后亭”,只不过是扩大版的。后殿并没有墙,只有从檐角垂下几十面纱帘竹帘作为遮挡,随着风的吹动,帘也随着飘起。
端木赐站在外面,甚至可以看到后殿里面的情况。
后殿里的布置极简略,一扇素白屏风,几张榻榻米,还有一个刀架。
素白的屏风前,跪坐着一位穿着白衣的老者,老者闭目入定,眉目不动,身边空无一物,一把长刀横置在他的膝前。
仿佛是封刀已久的武士,依然可以随时拔刀战斗。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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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时间感
神官在带路事毕后对着两位来客微微躬身,然后对着后殿鞠躬之后,旋即退出了小树林。
“进来吧。”后殿中传出一道苍老的声音。
好敏锐的听觉!
端木赐一行人自本殿中转出后一路上寂静无声,只有脚下的二齿木屐踩着落叶发出细碎的声音,且距离亦不近,老者年纪亦不低,饶是如此,他依旧听到了来访者的脚步。从此可见老者的修行必是不俗!
毫无疑问,后殿中的这位老者就是他们此次将要拜访的寺岛守义。
端木赐和危月对视一眼,然后在殿前脱下了木屐,只穿着白袜来到了屏风前,端木赐在榻榻米上跪坐下去,他双手按膝上身微躬,“鄙人端木赐,见过寺岛前辈。”
对比自己小得多的人使用尊称,在端木赐漫长的生涯里已经做过无数无数次了,早已经习惯了,没办法,谁让他有一张与他年龄极不相称的脸呢?
危月也做着同样的动作,不过说的话却不同,“学生危月,见过老师。”
老师?
端木赐一怔,旋即反应过来,危月修行的“北辰一刀流”,授业恩师应该就是眼前的这位寺岛守义了。不过想想也是,除了眼前的这位老者,恐怕数遍日本也不会再有第二个人,有资格成为身为源家继承人的危月的剑道老师了。
起码在“北辰一刀流”之中是这样。
寺岛守义缓缓睁开眼睛,仿佛利刃出鞘,“唔,源君也来了吗?”日本人的“君”不止适用于平辈与长辈,同样也适用于上与下。
危月拜伏于地,“学生因事离国,不能经常侍奉老师足下,是学生的错,还望老师恕罪!”
寺岛守义摇头,“这不关什么事,老师岂是贪图学生供奉的人?只是你真的决定要放弃与皇室的婚约吗?”
危月低头不语。
寺岛守义知道学生的心意也就不再多言,只是问,“今天你来我这神社所为何事?”
危月说道,“学生这次来拜访老师,一是因为学生刚刚回国,于情于理都该前来拜会;二是因为学生的朋友端木赐也久闻老师高名,也想前来拜访老师,向老师讨。。。。。。切磋一下剑道。”
危月原本是想说讨教的,但旋即又想到端木赐的剑道修为实在是深不可测,用“讨教”二字似有不妥,于是又临时改口成了“切磋”。
这么明显的改口寺岛守义岂会察觉不到,人老成精的他也在瞬间明会了危月的言下之意与未尽之意。他不禁把目光落向了一直在一边静默不语的端木赐,想看看他究竟有什么本事,竟让自己眼高于顶的学生推崇至此。
他先看了一眼端木赐的面相,年轻而俊美,过于超绝的容貌在寺岛守义眼中反倒没什么,毕竟他看危月看习惯了,他只是觉得在这个年纪的剑士无论天赋如何妖孽,也不会高到足以比肩自己的地步,除非他是宫本武藏那样数百年一遇的绝世剑客。
然后他把目光落向了端木赐的坐姿,标而直,气势蕴于温吞之中,这让他感到很满意。
最后他把目光落向了端木赐按在膝盖上的手,然后眉头大皱。
这双手实在是漂亮的过分!
一双常年握剑的手是不应该这么漂亮的,无论再怎么精心地保养也总会留下痕迹。譬如说同样精修剑道、重视仪表的危月,也不可避免的出现了指节粗大,起茧,磨皮等症。而面前这个年轻人的这双手,寺岛守义左看右看也不觉得这是双适合握剑的手。
不过危月应该不会大言说谎啊。
寺岛守义面色平静,心里却起了疑惑。
危月率先站起身来,从殿角的刀架上去下了一柄木质的练习剑,然后躬身说道,“请老师指教!”
寺岛守义也起身,拾起身前的练习剑,“久不见源君,也不知你修为有无长进,且来印证一番吧!”
师徒两人来到殿中,双手各持练习剑,双眼一碰便互博起来。寺岛守义虽然年老,但并不体衰,握剑的双手稳如磐石,一直占据着上风。不过既然是师徒较艺,也就无需分出胜负,如此来往了二三十剑,寺岛守义收剑,率先跃出战圈。
“不错!”寺岛守义终于露出了微笑,“你的剑道很有长进,看来你去了中国也没有忘记修行,这很好,老师很高兴。”
危月收剑垂首,“这都是老师指教的好!”
寺岛守义摇头,“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能教的差不多都教了,剩下的就看你自己的领悟和勤力了,如果你不成器,我再指教又有什么用?”
说着他转头看向端木赐,“年轻人,你也来吧,我的学生说你的剑道很不错,而且十分独特,不同于现存的任何一家流派,我很想见识一下。”
端木赐起身,“请指教!”
他也在刀架上去了一把练习剑,站在原先危月的位置上,与寺岛守义持剑对峙。
殿外,风起,帘在飘动。
寺岛守义花白的眉毛一挑,率先发起进攻。
北辰一刀流是一种很与众不同的剑道流派,因为它认为剑道是不仅仅止是一种技术,更是一种艺术,是一种应该具有更深层次美感的东西,而不只是血腥与暴力。所以“北辰一刀流”很重视走位和挥击时的美感,几乎有一种舞蹈的意韵。
所以端木赐刚刚在看寺岛守义和危月两师徒对决的时候,几乎是带着一种欣赏艺术的眼光去看的,而非是看一场搏斗。
正巧,端木赐也是十分重视美感的人。
寺岛守义碎步急速上前,手中的练习剑在空中挥了一个微妙的弧度,然后精准地落在了端木赐的脖颈前,眼看就要击喉!
端木赐右脚稍退一步,竖剑格挡,在拦下这一击之后,他半旋右身,把剑从对手的剑锋上滑了下去,然后横劈对手的小腹。寺岛守义技艺精湛,发现事有不谐之后立刻收剑回守,然后脚步横移,守卫安全。
这是两人交锋的第一回合,优劣之势初分,只是各自心里清楚而已。
寺岛守义心中微惊,止这一击而已,他就已经粗略地看出了端木赐的深浅,实在是不可小觑的对手啊。别的不说,就说被自己视之为天才奇才的危月,也决计不是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对手,也难怪自己的学生对他如此的推崇。
而端木赐也是心中微凛,心道这位危月的授业恩师果然不是可以小觑的人物,近现代以来,他还从从未遇见过这种级别的对手。端木赐也稍微估计了一下,认为以寺岛守义的剑道水准,哪怕是放在剑豪辈出的江户时代,也决计是一位可以留名剑道史的人物!
两人顺着剑尖对视了一眼,一方气势如山,一方平静似水,都是气度俨然之辈,所以也并没有碰撞出什么火花,只是默契地各自挺剑而上。
若说寺岛守义的剑像是浅草寺的僧侣在扫花,那么端木赐的剑就像是富士山的观者在月夜里看飘摇的落樱。一方是温柔中带着横扫一切的凌厉,一方却是精准得可以在万千花瓣之中接住一片落樱。
两人在那里比斗,明明是在做与剑有关的武事,但看起来却像是两个舞者在对舞,又或者像是电视台上的“武术家”在表演套路。
真是赏心悦目啊,危月在一边暗叹。
学生在这边看的起劲,可老师那边的感受就未必那么美好了。寺岛守义是越打越心惊,因为他发觉对手对于时间的掌握简直可以说是妙到毫巅,他可以精准地捕捉每一剑,也可以精准地挥出每一剑,对手的剑几乎可以用剑尖抵住自己的剑尖!
如果当年的关原之战中,石田三成也可以如此精准地把握战机,那恐怕如今的天下就又是一番格局了,最起码德川家康不会再有机会执掌天下的权柄。
寺岛守义几乎有了一种诡异感,觉得对面的这位年轻人简直可以掌控时间!
其实这种感觉差不多可以说是对的。
也许是长生带来的副作用吧,端木赐在很早以前就发现自己似乎可以微妙地感觉到时间,也许只是一眨眼而已,但这一眨眼的时间却可以改变很多。所以寺岛守义很多时候都觉得自己的剑明明击中了对方,但是却都诡异地落空了。
这种感觉实在是不可言说。
而端木赐也经常用这种“时间感”开车,车技一流,曾经用化名在国际大赛上夺冠。。。。。。
寺岛守义在以为必胜的一击又一次毫无悬念的落空之后,无奈之下收剑表示停战,“真是英雄出少年啊,我寺岛守义服了。”
端木赐也收剑,“前辈承让了。”
寺岛守义把练习剑放回刀架上,然后摆摆手,“我没有让你,我已经尽力了。”
说实话,那种诡异的落空感以及对时间的莫名的错觉,简直让寺岛守义有了一种近乎于“憋屈”地感觉。就像是游戏玩家在以为自己释放了一个必胜的技能之后,却陡然发现对手不知何时已经在另一个方向了,就好像自己经历了一场错觉一样。
真的心好累。。。。。。
……
……
ps:不是超能力哦~~
学校的syb课程终于结束了,好想大赦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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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寺岛守义的托付
三个人重新在榻榻米上落座。
寺岛守义问,“适才端木君所展现之剑道我似乎从未见过,不知端木君师承于何处?又是何家流派?”
这实在是他想要迫切知道的问题,因为在他的印象中,似乎还没有哪家剑道流派有这样精准却飘忽的剑技,而且又十分符合“北辰一刀流”的审美,似乎就连最缥缈不定,号称“冥想”的“神道无念流”也没有这般“写意”的技法。
这是一种近乎于“禅意”的感觉。
寺岛守义觉得,无论是人是剑,总归该有个出处吧,难不成还能是从石缝里蹦出来的?而他想知道想问的就是这个出处,他非常想知道到底是何方神圣创出了如此厉害的技法,俨然剑道宗师。
身为“剑道宗师”的寺岛守义很想和另一位“剑道宗师”相识切磋一下,即使明知道自己有可能不敌与对方,毕竟就连他的学生自己就已经搞不定了,何况老师亲自出马!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的一颗向道之心,他的“道”,就是剑道。
不过他注定要失望了,寺岛守义话音刚落,危月就笑道,“老师有所不知,其实端木君的剑道其实并不完全承袭于一家一人,而是博采众长独立一家,号称‘落樱流’。”
端木赐黑脸。
寺岛守义奇道,“‘落樱流’?我却是从未听说过。”
危月笑道,“老师当然没有听说过,因为这一流是端木君自创的啊。”
然后他就把他们在歌舞伎町做的事和之后的事情都与寺岛守义说了。
寺岛守义目光大亮,“真是后生可畏啊!我在端木君这个年纪的时候甚至还没有从老师的道场中出来,而端木君却已经能自成一家了,真是汗颜啊!如果端木君能够和宫本武藏生活在同一时代,必将碰撞出辉煌的火花,后人就有福了。”
端木赐谦逊道,“前辈言重了。”虽说他曾经在某一个历史时间中确实和剑圣宫本武藏生活在同一时代,但他们俩人混的地图不一样啊!一个在天朝上国,一个在倭岛。
“不言重。”寺岛守义摇摇头,然后问,“那个视频还有吗?我很想看。”
危月从内兜里掏出手机,微笑道,“当然有。”
然后他调出了视频。
虽说视频不是很清晰,甚至看不清楚脸,但是寺岛守义还是看得很认真,一双浑浊却并不迟钝的老眼一直紧盯着那个持着黑伞的身形,花白的眉毛不时一抖一抖的,显得很有些兴味的意思。
这实在是一个很有趣的画面,在肃穆古朴的神社中,神社主持兼剑道大师形容端正的跪坐在素白屏风前,身形一如往昔挺拔,可眼睛却在紧盯着手机屏幕,身边是两个年轻的小辈,大家一起对着小小的屏幕观看,神情却严肃得像是将要出征的将军。
危月手机提提供的视频不仅仅只是从东京警察署那里流出来而已,还有很多是从网上搜集来的,毕竟那天的围观者很多,于是手机视频大概也和围观者一样多。
围观者们录的视频有声音。
“帅哥,我是秋山夜宗会樱井小助,欢迎您的光临!不收钱哦!”
“你们秋山夜宗会格调太低了!不要侮辱了人家的品味!要来就来我们夜月间啊,只要帅哥肯来并且留宿一晚,我们的姑娘就任你挑啊!全部都是新宿街头最红的姑娘!”
“你们真是太放肆了!像他这样强大的男人怎么会看上夜场里的女人?你们太失礼了!要来就来我们手冢会,我们会长只有一个女儿,如果您肯屈尊入赘,您就是我们手冢会未来的会长!”
“他们说的都是白扯,如果您肯上我的床,我愿意给您一个十万元的礼金啊!”
“……”
视频里的声音杂七杂八地传来出来,在这空荡荡的神社后殿里来回飘荡,大家的神色忽然有些尴尬起来。现在明明是在观赏剑道技艺,是一件严肃的事,却在猝不及防之间了多这么多的桃色色彩,这种巨大的反差还真叫人有点不适应。
寺岛守义挺了挺腰背,努力地摆出了一副严肃尊严的态度,好像是并没有受什么影响的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