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两千年-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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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将男性皇嗣从原本的皇子改称为亲王,而女性皇嗣也与之相应的改为内亲王。
很麻烦也很正式,在一般场合中还是俗称为“公主”。
危月如今直接称呼佳子为“内亲王殿下”,疏远之意不言自明。
佳子也是冰雪聪明,自然不会听不出这短短几个字所代表的雅意。日本和中国一样,都是高语境的国家。文字与语言的玄妙绝对不是西方国家可以想象的到的。很多时候,想说的话都不用直接点明,就可以达到“曲径通幽处”的委婉效果。
“源君就这么不想和皇室联姻吗?”佳子把折扇放在茶案上,“这可是不敬啊。”
“殿下误会了。无论是谁,能和皇室结姻都是一件天大的幸事,臣又怎能例外?这可是光耀源氏门第的美事啊。”危月平静地说。“只是臣实在是不愿意和一个不熟悉的人度过余生,这是一场赌博。输的人将一生不幸,难道殿下就不担心吗?”
“担心又能怎样?难道我们还有反抗的资格和余地吗?”佳子反问道。“就算这是一场赌博,我们也只能赌下去,因为在这张赌桌上发牌的荷官是不容拒绝的。”
“其实,我们还是可以反抗一下的。”危月皱着眉头,不知道该怎么说。
“所以源君就逃婚了吗?”佳子微笑道,“逃到中国去。如果不是因为什么事情使源君不得不回到东京的话,想必源君就会一去不复返了吧。”
“嗯?”危月抬起头,貌似很不敬地看着佳子。
她是怎么知道自己逃婚的?要知道,自己出国这件事在官方层面的解释中,是去挑选度蜜月的地方啊,就连皇室和宫内厅都接受了这个解释,佳子是怎么知道的?而且还能一语道破,显然是相当的笃定,不是试探之辞。
“想必殿下也知道,您与臣的结姻代表着什么。”既然对方已经率先把话题挑破了,危月也就不再遮遮掩掩的了,“我们源氏是千年的门第,血统和皇室一样高贵,只不过由于一些原因,是我的家族沉寂了很久。不过如今时代变了,我们源氏也决定重新振作,找回属于自己的位置,听说我父亲他们正在筹备竞选首相的事情。”
“殿下知道,皇室在我们日本国民心中的威望很高,如果在这个竞选的关键时候,突然传出了殿下与源氏长子结姻的消息,一定会对我们源氏的选情有很大的帮助的,毕竟皇室的人气可不是一般的高啊,这样一来,我们源氏的首相之位就几乎是攥稳了。”
“而在这件事情之中,皇室也能得到很大的好处,有一个首相家族的亲家,对于提振皇纲也是一件好事。宫内厅那帮人整日里想的就是如何维持皇室尊严,所以他们才会对这件事这么上心,我觉得他们对自己子女的婚事都没有这么出力过。”
“所以在这件事情之中,几乎每个人都有好处,每个人都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可是我们呢?只有我们的感受被忽略了。我不愿意这样。开什么玩笑?现在都已经是21世纪了,日本也现代化几百年了,凭什么还要我们忍受这样的事情?殿下也是曾经在欧洲留过学的人,难道就能忍受吗?”
看到出来,危月把这些话憋在心里很久了,所以一旦有机会倾泻,就毫不顾忌地统统说了出来,也不在意听这些话的人的身份是否合适,他只是想发发牢骚而已。
佳子一直很认真地听着危月的话,没有打断过,甚至连呼吸也轻微了起来。直到危月说完,她才微笑道,“源君有没有兴趣听听我的看法呢?”
“额?”危月一怔,“殿下请说。”
佳子歪着脑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忽然笑了一下。把危月都看愣了,这一刻的佳子没有继续维持着皇家的风度,更像是一个邻家女孩。
“其实我在欧洲留学的时候,正好赶上西班牙王室和丹麦王室的联姻,他们也是在家族命令下的结合,这是利益和阶层决定的。所以无论多么现代化的国家都会出现这种事情,不单单只是日本哦源君……”
危月有些窘迫。
佳子继续说道,“其实源君很少看到过我吧?算上今天大概都没几次,也难怪会逃婚。”
“这个,臣……”
“源君不用解释了,听我说。”
“遵命,殿下。”
沉默了会,佳子的脸上浮现出了回忆的神色,“其实我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源君呢,源君想必还不知道吧?”
第一百三十八章谁家玉笛暗飞声
很小的时候就认识?危月闻言一怔。
要知道日本皇室在宫内厅的管理下是十分传统保守的,而在传统的关系中,最保守的莫过于男女之别,男尊女卑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要知道在皇室所居住的皇居之中,女性皇嗣竟然不能走正道,只能走偏道。就连在公共场合的演讲者,女性皇族成员的讲话时间也不得长于男性皇嗣,要与男性要保持一定距离。
当年在皇太子德仁与太子妃雅子订婚之后的记者招待会上,雅子的讲话时间仅仅只比皇太子长了28秒而已,就遭到了警告,在一旁拿着秒表算时间的皇室官员马上就提醒她,这是不被允许的。
所以在这种情形下,危月和佳子是不会有交集的,除非他们是同学。
危月作为日后将继承源氏门第的源氏长子,自然参加过很多次的皇族聚会,一般来说这种聚会除了侍女之外,是不会有背的女人参加的,只是皇后偶尔要御临而已,也只是坐坐就离开了。所以女性皇嗣的聚会,在另外的时间的另外一个地方。
所以危月如果不是看过照片和新闻报道的话,他几乎都不会知道自己的未婚妻是什么模样,也难怪危月会不满意这桩婚事。
佳子轻笑道,“平成十四年,那年我才十一岁。记得那一年樱花盛开的时候,皇祖父在皇宫里召集贵族和大臣们在清乐屋赏樱,还特许带长子觐见,源君就是在那个时候随着伯父进宫的吧?其实当时在皇居里还有另一场聚会。是女人们的,只不过是在另一间宫殿了。”
“当时我和皇祖母在扶月居招待贵族大臣家的女眷们赏樱。真的好无趣,一个比一个虚伪。宫本家的那个女孩源君是知道的。那么浮华顽皮的一个人,到了宫殿里居然也是一副乖宝宝的模样,见了男侍者还会害羞;还有小田切那家的,明明最喜欢的是美国的摇滚,但在皇祖母问起的时候,她居然说她最喜欢歌舞伎。还有犬山家的那个,更过分!明明是饕鬄的食量,可以一个人吃掉整桌饭菜,却在当天的宴会上只吃了一点点。她母亲犬山夫人还说她肠胃狭小。吃不了许多。像是只要吃得少就能成为淑女一样。”
佳子说了很多,从她的话里很明显就可以看出她的性格,崇尚真实,不喜欢虚伪。贵为内亲王的她也并没有被繁琐沉闷的皇室生活给压抑了天性,还保留着自己纯实的本性,不像那些自矜门第、惯会夸耀与矫饰的贵族女孩,这倒也让危月渐渐少了些抵触。
“然后呢?殿下就这么离开了?”既然心里少了些情绪,危月也就很凑趣地问了一句,算是捧捧场。
佳子喝了口茶润喉。刚刚一口气讲了那么多话让她喉咙有些干哑,要知道,她平时可没什么机会一次这么多话的。在公众面前,她要保持皇族的风度。话不多说,只要微笑就好了;在身份相当的人面前,她又要受宫内厅的“监视”。也没什么说话的兴趣。如今在这个“相亲”的特殊场合,她却是有机会和心思多说话了。
“当然。反正也没什么多大意思,无非是一些应酬而已。我坐了没多久就出来了,皇祖母也不会责怪我的。”佳子继续说道,“只是皇宫很大,我也没什么地方好去,只是随便走走。后来走累了,便去浮云阁上休息了一下,那里有很多藏书,我没事的时候就经常上去看看。”
“然后就看到了清乐屋?”危月笑道。
“当然。”佳子笑得颇有些促狭,“浮云阁离清乐屋其实并不近,但是它高啊。站在浮云阁西边的栏杆上,是可以俯瞰到清乐屋的。我本来也没有想到这节,只不过清乐屋那边传过来的玉笛声实在是太好听了,我才忍不住想着要过去看一看,看看吹笛的人——源君,你当时就在那里,你可记得当时是何人在吹笛?”
危月沉默着不说话,因为在他的记忆里,那时候在清乐屋里吹笛的人,就是他。
佳子见危月不说话,像是明白了什么,低头一笑,又继续说道,“当时循着笛声来到了浮云阁西边的栏杆那里,只是我太矮了,什么都看不到,所以我又从屋里抬了一摞书来垫脚,后来还因为这事被宫内厅的那帮‘幽灵’给训说了一顿。”
“我当时踩在书上,一双眼睛就往清乐屋那边看。只看见皇祖父带着一群人把宴席从殿内移到了殿外,在清乐屋之外的庭院上进行赐宴。只是所有人都没有动筷子,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樱花树下,只是他们不是在赏樱,而是在看那个在樱花树下吹笛的少年。那笛声可真好听啊,我后来在梦里还时常梦到。”
佳子说着,便看向了危月的眼睛。
可以想象的到,那是一个多么唯美的画面。
在一个初春的季节,一个身穿白色和服的俊美少年玉立在樱花树下吹笛,笛声呜咽,一阵微风吹来,拂动了少年的白衣,落樱簌簌地落下,落在了少年的衣上,看起来像是在衣上纹了一层花纹,刺绣一般的华丽。
而笛声的欣赏者,却是满座的公卿,高居在主坐上的,更是当朝的天皇陛下。一个风雅有才的贵族子弟在这样的场合下大出风头,像是为未来堵上了一层金光一样。如果把这个场景图像化,那就是那些漫画家们笔下平安时代;如果把这个场景文字化,那就是一部《源氏物语》啊。
而当时的欣赏者却被不仅仅只是满座的公卿而已,还有一位时年十一岁的公主殿下。那位公主殿下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在那样的年纪,那样的时节,那样的境地,遇见了那样的人,如果不风花雪月缠绵悱恻一番那简直是对不起听故事的人。
才子佳人的故事不都是这样的吗?
更何况这还不是寻常的穷书生与富家小姐俗套戏码,这是公卿子弟和公主的绮恋。
“那笛声我已经许久没有听过了,梦里也没有,源君可以让我再听一次吗?”
“臣、臣……”危月忽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以往也不是没有人对他说过这种情话。对于门第高贵、皮囊俊美的危月来说,这种经历不要太多。只不过这一次不一样,因为这一次的情况不一样,而说话的人也不一样……
而且他也没想到公主殿下居然作风如此开放,一点也不像是从保守的日本皇室里出来的。哦,对了,殿下曾经在欧洲留过学,想必是受了一点西方女孩的浸染。
“对了源君,刚刚在浅草寺前面的时候你也曾经求过签吧?”佳子忽然说,“其实我也求了一支,你看看。”
危月神情恍惚地接过来看,只见上面写道——
牡丹遇春,
正逢其时。
第一百三十九章骑士
牡丹遇春,正逢其时。
一行十分浅显的签文,在诸多深奥玄密的佛家偈语中,这一句可谓是浅白的很了,即不用僧侣妙解,得签人亦能会意于心。
危月拿着竹笺,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许是气氛有些沉默尴尬,危月竟也鬼使神差地把自己抽得的两签从怀中递给了佳子,手刚探出去,心中便已懊悔,却已退缩不得,一时间竟有些进退失据。
佳子善解人意,伸手把两支竹笺拿过来,也是轻声诵读——
“白鸟掠云兮,云与羽同色。心中怀女兮,泽上萤若魂。”这是第一则,佳子读完之后,抬头略看了危月一眼。
“生为蜘蛛,须结网。”这是第二则。
“这倒是巧了。”佳子笑道,“许是佛祖钦定的姻缘也说不定。前世之因,结今生之果,我与源君命中合该是一舟之客。”
“殿下愿意与臣赌这一局?”危月问道。
“既知这是赌博,总会有输有赢的。”佳子看着危月的眼睛,“不过我觉得赢面比较大,我愿意与源君一同去赌。”
“殿下可知这一局的筹码很重,不赌金,不赌银,止赌余生。”危月轻声说道,“余生悠长,幸福、和乐、气数和命运,或许还有两家的门第,都是这场赌局中的筹码。赢了自然是好,一旦输了——哪怕殿下是内亲王之尊,也会一无所有。”
“怎么会?”佳子笑得很美。“就算是输了,我也还有源君。”
“臣……岂敢当殿下如此厚爱。如蒙殿下不弃,这一局——我们便下注吧。”
人家女孩子都已经不顾矜持和自尊。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了,愿意以余生托付。危月堂堂须眉男儿,自然也不会太过拖沓。
危月觉得,这一局——他一定赢!
经过一这席在浅草寺的长谈,危月觉得自己心中的块垒消除了许多,而对自己未来的妻子也有了初步的了解。危月原先逃婚,就是担心皇室和家族把一个枯燥无味的“道学”老婆交到他的手上。那样他会觉得人生无趣味,生不如死。
所以他才会做出逃婚这样幼稚却又极端的事情。
不过就眼前的情形来看,危月觉得自己的担心基本上是多余的。他原本的担心就是公主是从皇室出来的。是被宫内厅的那帮“幽灵”从小用标准的、所谓的“皇室典范”所教育的,他很怕这样压抑人性的教育环境会出现一个枯燥沉闷、一举一动都要用标准的“皇室风度”来要求自己的公主出来。
本来这跟他没什么关系,皇室教育的好坏跟他什么事?但如果这公主要他来“接手”的话那就和他有关系了。他在得知联姻的消息之后,想了想那几个已经出嫁了的皇室公主。又想了想太子妃现在郁闷的生活。只觉得是不寒而栗。要性格华丽的他娶一个“石头木头”回来,还不真如死了算了。
当然,风华正茂的危月阁下还是舍不得死的,所以他跑了。
不过当他又跑回来之后却发现,事情和自己想的似乎有很大的出入,公主殿下并非他所担心的那样。虽然经过了宫内厅教育体系的摧残,可是佳子还依旧保持着普通少女的天性,甚至还有些“时髦”。这让他感到……很欣慰?
更何况听佳子说,她似乎是从小就在钦慕着自己。就在看了自己在樱花树下吹笛之后,然后就在之后的岁月中念念不忘,甚至还在少女的梦中出现过。虽说危月不会有偶像剧情节,但对于一个少男来说,能有一段这样的经历也是一件很值得开心的事情。
被人倾心爱慕的滋味当然很好,何况这人还是个美丽风趣的公主。
……
……
“这么说,源君是愿意做我的骑士了?”佳子笑着,然后隔着茶案,伸出了右手。
危月起身半跪余地,一手负于腰后,一手捉住那只柔荑,“遵命,我的殿下。”然后轻吻了上去。
古老的中世纪已经过去了,骑士作为一个贵族阶层也早已经不复存在。如今的骑士其实更像是一种人格,一种高贵的人格。一个懵懂的男孩是不会自觉地成为骑士的,男孩成为骑士,往往是在遇见了心爱的女孩之后。恋爱的过程,其实就是男孩受封骑士的过程,在这段时间中,男孩愿意用自己的所有去守护身后的女孩。
或许男孩会骑上白马,带女孩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这是一种骑士的人格。
“你好,我的骑士。”佳子轻声说。
在危月和佳子在偏殿的茶室中接触的时候,危月的父亲源义宗和宫内厅的官员也在浅草寺的另一间偏殿里。源义宗其实很不愿意和宫内厅的人接触,每次和宫内厅的人见过面之后,他都要仔细的在熏过香的屋子里呆上半天,认为这样可以去除晦气。
但这次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