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途-第3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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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向东说:“这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常识,你竟然会不懂吗?”
他用眼睛的余光扫了一下雄教授,只见他的脸色也不比那部长好多少,便又继续往下说。
他说,全国有多少个世界文化遗产?老实说,我并不知道,但是,我想在广东也没几个,以地级市为单位,有一个世界文化遗产,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了,你还可能有两个吗?
他说,省、国家是肯定会控制申遗指标的,今年把这个指标给了临近区市,十年八年内,绝对不会再给我们。我记得,与临近区市一起申遗的,全国只有三个地方,也就是说全国只有三个指标。近年内,国家会不会把申遗指标给广东省还是个问题。
他说,这就好像我们评先进一样,这里有个协调的问题,有个覆盖面的问题。一次表彰会能给一个单位两个荣誉吗?表彰了集体,原则上,就不会表彰个人。集体也表彰个人也表彰,这是非常非常特殊的。
李向东说:“我们市县要去争这个特殊,而且是跟全国各地争这个特殊?你认为有可能争得来吗?我想,即使倾心全力,这几年,全市县人民什么事都不干了,就干这申遗的事,也不可能成功!”
他说,不要有什么心理不平衡,不要玩什么文字游戏。在申遗这件事上,我们要冷静下来,要实事求是,要承认自己的过错,承认我们确实不如临近区市。
他心里跳了一下,想前任书记会承认这个过失吗?他想,或许,正因为这事与自己无关,自己才这么大惭不愧!
这么想,他对雄教授就更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了,你雄教授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那部长是不服气临近区市,是不承认自己的过失,才玩这个文字游戏,那么,你一个学者教授也这么玩又是什么目的呢?你该得到的荣誉在临近区市的申遗中已经得到了,现在,你还想要干什么?
第六九七章把钱屯起来
李向东一箭双雕地教训了一番那部长,忙又笑着对雄教授说:“不好意思了,让你见笑了。”
那部长自然是敢怒不敢言,而雄教授却不卖李向东的帐。
他说:“我想,李书记是不是把概念给搞混了。市县的申遗和临近区市的申遗是两码事,一个是申报世界文化遗产,一个是申报全国物质文化遗产。这是两个概念。”
李向东说:“人家把世界文化遗产都拿下来了,我们还拿什么全国物质文化遗产?这只能让人家看出我们不服气,我们胸怀狭窄。”
他说,我们竟然要投入大量的经费去挽回这点面子,老百姓知道了也不愿意。如果倒过来,他们只是拿了个全国物质文化遗产,要我们去申报世界文化遗产,别说投入一个亿,就是投入两个亿、三个亿,我也干!
雄教授说:“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痛。如果,临近区市没有拿到那个世遗,你会这么说吗?你敢这么说吗?”
李向东说:“我想告诉你,临近区市拿了那个世遗,不只是老百姓的痛,我们也痛,也是我李向东的痛!”
他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了,忙呼出一口闷气,调节自己的情绪。
他说,正因为临近区市申遗成功,我们再怎么搞也不可能超越他们,既然不能超越他们,我认为,我们没必要搞这种重复投入。明知道重复投入,还是不能超越人家,还是跟在别人后面,这就不是水平能力问题了。
他说,我希望你能够理解。
他说,如果,不用投入太多的人力物力,这种名誉有多少,我们都不嫌多。当然,不会有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
李向东摆出了送客的架势。要说的他都说了,如果,那雄教授还继续装疯卖傻扮糊涂,他也没办法了。
临别时,李向东还要点他一下,让他知道,别人都不是傻瓜,他们这些专家学者并不比别人更聪明。他说:“你对侨乡文化了如指掌,你做为世遗申报的首席专家,当初把申遗点放在市县,我就不会有一种被人玩弄的感觉了。”
雄教授愣了一下,久久地看着李向东,似乎在琢磨他的话。
终于,他说话了。
雄教授说,我会不比你清楚吗?市县旧城区东就是一个很好的申遗点,不管从他它的规模,还是他保存的完好,比临近区市任何一个点都强得多,但是,这是我能左右吗?
雄教授说,我需要地方政府的理解,需要当地政府的支持。一开始,有人理解和支持我吗?首先,你们市县就不理解和支持,以为这是我的事,是我自己学术上的事,以为我想通过政府的支持,提高自己在学术上的知名度。
雄教授说,你别以为,我心里就很好过。对于一个申遗的首席专家来说,谁申报成功,我都无所谓,但是,作为一个有良知的学者,我也觉得这名誉应该放在市县。
:wa他说:“现在,我是在赎罪,希望能尽我的努力,为市县申报全国物质文化遗产多做点事。”
他说,如果,还是前任书记,我绝不会再干这件事。
他说,正是因为市县换了你李书记,我才希望能有转机,才希望能说服你,不要像前任书记那样。
他说,这次申遗,对我来说,是什么好处也没有,世遗的首席专家我都当过了,全国申遗的首席专家对我还有什么用?我也想通过这个,证明我是在为你们市县做事,为你们市县服务。
李向东心里跳了一下,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么些奇妙,这么些内幕。他一直以为,雄教授有着个人目的,或者,被临近区市的什么利益诱惑了。他询问似地看那部长。
那部长说,其实,一开始,雄教授是先与我们市县联系的,希望我们能承办这个世界文化遗产的申报工作。
那部长说,我也曾在第一时间,向前任书记做了汇报。他给我的答复并不明确,没点头,也没摇头,我只能按我的能力配合雄教授。
那部长说,雄教授也亲自与前任书记谈过,结果也一样,这样,我们便不咸不淡地搞了两个多月。
他问雄教授:“有两个多月吧?”
他说,临近区市委书记听说了这个事,就主动与雄教授沟通,而且马上就拍板给予人力财力支持,而且,马上就成立了申报领导小组,亲自挂帅。从他与雄教授沟通,到他们召开新闻发布会,公布正式以洋楼申报世界文化遗产,前后只有一个星期。
他说,前任书记知道临近区市正式申报后,也曾紧张过一阵,找我去谈了几次,后来,听说申报要走的程序,需要化费的经费,他就摇头了,他说市县没有那么多闲钱,让临近区市去干吧,让他们去碰得头破血流。
雄教授说:“在这两者之间,你说,我选择市县,还是选择临近区市?”
李向东没理雄教授,在这种情绪下,他会理他吗?他要理他,就说明自己刚才说错了话。既使他是说错话了,他也不想在你一个专家学者面前承认自己的错。凭什么呀?
他问那部长:“就因为是钱的问题吗?”
那部长说:“当然也有其他原因,但主要还是钱的问题,”
他说,前任书记开过一个常委会,专门讨论这件事。
他说,按一般的程序,申报世遗,至少要有三个申报点,省的专家学者进行初检时,国家的专家学者进行复检时,我们至少要给他们提供三个检查点。当我在会上提到修缮这三个点的经费预算时,大家一片哗然,觉得那是一个天文数字。当我再提出有关宣传运作等方面的经费时,反对的人就占大多数了,都认为,市县没必要在几年内化这笔经费办这种经济效益并不明显的事。
他说,前任书记给我的指示精神是,不要放弃,但也不要大搞,跟在临近区市后面就行了。他认为,像这些浩瀚繁杂的申报工程,临近区市未必能成功。
李向东想,这是钱的问题吗?这完全是认识的问题,只要认识到申报世遗的重要性,多少钱拿不出来?人家不就拿出来了吗?人家那钱也是从市财政里一点点抠出来的。现在,有那个地方的财政收入是多得没地化的?就算是那些珠三角中心地区富裕市(县),他们的钱也不是多得放在银行里没处化的。
李向东心更觉痛了。
他想起了北海湾,想起这些年北海湾投入的那几个亿。这不是认识问题吗?北海湾开发不也是一点经济效益也没有?不是还在继续干吗?还在每天都把钱扔进大海里吗?
他想,如果认识到位,把北海湾开发的钱转移到这边来,这个世界文化遗产还不在市县落户?
李向东有一种虚脱的感觉,很有些狼狈地坐在沙发上。他为前任书记感到耻辱,为前任常委会做出这么个决定感到无地自容,一边是申报世遗,一边是北海湾开发,几个亿你往哪里投?理由都是很充分的,但是,有时候理由充分也不能干成事的。
他喃喃道:“现在这种状况,申遗的事我们再不能干下去了,我们已经失去了机会。”
他想,如果,现在把投入北海湾的钱投入到申报全国物质文化遗产上,就不是实事求是了。他想,这笔钱应该放在更重要的地方,至于是什么地方?他还不知道。这会儿,他已经决定不再搞那个什么北海湾开发了。
钱要用在最有用的地方!
他想,就算现在还没想到哪里最有用,他也要把它屯起来。既然,市财政每年都能挤出这笔钱,不能因为不搞北海湾开发,就不把这笔钱挤出来。
即使弄一个市委书记基金,他也要把这笔钱屯起来。
第六九八章打草惊蛇
其实,一开始,老邝就知道李向东对北海湾开发的态度是左右摇摆的,一会儿觉得码头建设前景广阔,一会儿又觉得远不可及。他想,终究是他还没有看到北海湾开发的弊端,如果,他看到了弊端,他要否定北海湾会一点顾虑也没有。毕竟,他不像老钱,不像钟市长。
在整个北海湾开发中,李向东比谁都干净,即使比他老邝还干净。他老邝还在常委会上举手同意过这个项目呢!
当李向东提出要他了解市财政每年拨给北海湾开发的款项时,老邝便有一种从迷宫中走出来的感觉。他想,他怎么去否定北海湾都无济于事,都只能算是一面之词,像李向东这么左右不定,他的一面之词永远都显得软弱无力。
但是,他也从李向东这个提示里听到了李向东虽然还没拿定主意,那天平却是向他这边倾斜了。如果,他再能从资金开支上抖落出什么内幕,否定北海湾开发便指日可待。
老邝为什么一定要否定这北海湾开发呢?
他不是不认同打通海路运输会促进市县经济腾飞。当初,在常委会上,他投赞成票就是对北海湾的开发也充满了憧憬。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点憧憬变成现实的影子也没有,他就不得不表示怀疑了。
正像李向东分析的那样,他不是怀疑这个憧憬,而是怀疑这个时机。
招商引资与北海湾开发划二归一,由老邝一人负责后,他发现,重心应该转移。以前,招商引资和北海湾开发由两个人分管时,各人负责各人的,没有重心之说,但由他老邝一人负责时,他就有所比较了,便知道一直以来,也属招商引资项目的北海湾开发倾注了更多的人力和物力,而它所取得的效益,几乎等于零。
如果,把重心转移到其他方面,或者说,把经费转移到更实际的地方,那效果肯定不一样!
老邝太需要这种效果了,从市县的发展来说,需要这种效果,从老邝个人来说,也需要这种效果。
在市县北部有两大工业开发区,一个临近临市,一个在城郊区,这两个开发区都是经济效益非常好的开发区,几乎是投入多少,就能引进多少项目,就能成倍产出多少经济效益。老邝想,只要给他两千万,每年各把一千万投入这两个开发区,市县经济发展就能一年年滚大。
他想,他老邝搞行政抓人事工作二十多年,给人家的印象是只懂管人,不懂抓经济,如果,他把这两个开发区搞上去,谁还敢这么说他?
在李向东还没到市县当市委书记时,他从没想要改变别人的这种看法。这阵,这种改变别人看法的念头越来越强烈。他想,就要换届了,就要重新选举市长了,如果,征求李向东的意见,问他更愿意与谁搭档,愿意让谁当他的市长?李向东肯定更希望这个人是老邝!
因此,老邝要为自己打基础,要为李向东一旦作出这个决定,别人无法挑他的剌,揭他的短。
老邝开始着手查北海湾开发区的帐,查每笔拨款拨入后的开支情况。他先从大项目大开支查起,先从开发区划拨给那建筑公司的款项查起,他发现了一些规范和不够规范的地方,每笔划拨给那建筑公司的经费都有分管领导老钱的签名,这是规范的地方,但是,不够规范的是每笔划出的经费都不是全额划出,开发区都要提留部分用于其他开支,比如接待费用、办公费用、甚至于开发区干部的补贴等。
这种规范和不规范看似也正常,老邝却从这种正常中看到了不正常,那帐太干净了,干净得你找不到一点瑕疵。
有时候,太干净正是存有企图掩盖某些不干净。
老邝意识到,有一笔开支帐面上没有反映出来。
节假日开支哪里去了?
每年春节期间总会有大笔开支的,总会有几笔慰问领导的开支的,怎么帐面上没有反映?老钱分管北海湾开发区的工作,每年总得从这里拿点补助吧?总得慰问钟市长前任书记吧?他老邝每年都拿过北海湾开发区送来的慰问金,这些怎么一点反映也没有?
当然,开支单不会写慰问某某领导,但是,总得有几张白条开支什么的吧?
这太干净让老邝觉得开发区还隐藏了一个小金库。这小金库的钱是怎么来的?这小金库的钱是怎么开支的?
老邝与那几个财务人员分别进行谈话,果然就发现了小金库。
那几位财务人员一点也没隐瞒老邝,毕竟,他现在是分管北海湾开发区的领导,向领导汇报财务收支情况是很正常的。
老邝问那些财务人员,每一年,不是都有审计的吗?一直就不没发现这小金库?财务人员说,其实,那些审计都是走过场,他们说,老钱一个招呼,那审计局长就会交待下面了。他们说,开发区的领导再安排好接待工作,事情也就过了。
老邝这边刚与财务人员谈完话,那主任就收到风声了,就主动来找老邝,向他坦白了一切。他说,这些都是老钱分管期间的帐,审计都过了,所以就没向老邝反映。他说,上面三申五令不准设立小金库,但是,各单位都偷偷这么做,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他说,这些东西说出来不好听,大家都那么干,你不这么干似乎还不行。
老邝会不理解吗?
老邝也不是神仙,不是不食人间烟火,他能理解这个事,只是他认为那主任心里没鬼,为什么要对他隐瞒这个小金库呢?于是,他就怀疑那小金库的开支有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比如,那主任有没有虚报假报开支?明明是掖进了自己腰包,却谎说是慰问了领导。
老邝要查这事,要查得清清楚楚,但是,又觉得这事查起来,比较复杂,也会惊动一些人,于是,便请示李向东。
李向东沉默着,好一阵不知该怎么回答老邝。
那天,当他要那总经理把手提包拿回去时,他心里是很有些冲动的,很有一种要揭开秘密的欲望,但冷静下来,他又犹豫了,这会儿,老邝再提起这个事,他就不想老邝再查下去了。
这能查得清楚吗?这千丝万缕的关系,不是想要动就动得了的。他想,难道老邝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吗?
他说:“你有没想到,这事不仅仅是那主任的问题,还可能会涉及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