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多情+下-第21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嗯。」祈世子站起身,无奈看着一身拍也拍不净的泥浆。为什么天孙锦只能防水防火,而不能防土呢?甩了甩头发上的枯草,被飞扬的尘土刺激到,打了个喷嚏。「小心,鹏鸟飞程快,靖叔又知我们逃得不远,所以鹏鸟搜索的范围不会太大,随时会再飞回来……姓柳的,伤药费可以不计,掩护费不能不算,再搭上这套衣服清洁费用……」
柳公子险些再摔回枯叶地,苦笑道:「都依你就是,我们快走吧。」
倒计时已进入第十天了。
一声轻啸,天上飞的白鹏降了下来,低空盘旋片刻,落在靖王身边的树梢上。靠近了看,益发能感觉到鹏鸟的巨大,但它对靖王却是十分亲热,低低啸着,将大脑袋在靖王紫色的披风上蹭了蹭,竟似在撒娇。
靖王严肃的脸,对着鹏鸟时,罕有地现出一丝笑容,笑容软化了他周身冷厉肃穆的气氛。
从侍者手中的木桶里取出一块生肉,托在掌心里,就见前一刻还在他肩膀上蹭着的大脑袋,下一刻已经叨着肉在旁吃得欢快。
靖王摇了摇头,拍拍大鹏鸟的脑袋。“这么贪吃,小心下次又被人骗去烤了。”
一听此言,大鹏鸟立时绷直身,双翅伸展开,用力扇了几扇,发出低低的啸声。似在抗议靖王之话,又似在愤怒。除了靖王,其他人都被它这出其不意刮出的风沙迷了眼。
“不服气的话,就去把那人找出来一洗前耻吧。”
抚着鹏鸟光滑的羽毛,又递给它两块肉后,真气一托,交它送回高空。
抬头目送越飞越远的鹏鸟,靖王淡淡笑道:“柳残梦,祈情。十天之内,本王将让你们寸步难行——你们可不要太快让本王追上啊。”
——————————
一路躲躲藏藏,每半个时辰就要避一次鹏鸟,祈世子终于暴走了。“弓箭弓箭,哪里有弓箭,看本王把那只贪吃痴肥的死鸟打下来!!”
柳残梦想的问题比较实际。“这样下去,莫说十天,一百天也没法到京师。”
“你道我没想么……只要逃开密林,到了人烟密集之处,再易容打扮一番,就可以摆脱这只死鸟。但在离开山林往人烟之处那段路却是全无遮掩的,一旦被它盯上,就再也摆不脱靖叔了。”祈世子板着脸,俊美的脸庞因为几次埋伏在地上,东一块泥圬西一块泥圬。他不用揽镜自照,看看柳公子的脸就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德行了,将天上的大鹏鸟恨得牙痒痒的,发誓定要拨光它的羽毛当扇子,自己用不完就送人!
“总不能这样拖下去……”目前还在靖王势力范围内,祈的暗流势力是不能用了。自己的势力……瞧了祈世子一眼,确定祈绝对不肯让自己与手下联系上后,叹了口气。“我们改个方向吧,或者有办法能摆脱。”
短短几道山林,却直到晌午才成功潜至山脚。眼见又费去半日功夫,祈柳二人都心下焦灼。此时他们已偏离最初计划要走的小寒山,来到岁阳。
“现在如何?”极目远望,这里的山脚到人烟之处的距离比小寒山还远,不清楚柳残梦到底在卖什么葫芦药。
“为了保证时间,等那只鸟过来之后再行动吧。”柳残梦说着躺在地上,全身放松,似乎到处都是破绽,看得祈一阵心动,忍不住跃跃欲试,意欲出手挑战,却也知现在不是好时机,只得叹了口气。
“反正请记着一事……”
“我不会与手下联系的。”柳公子接了过去,看着正午的阳光透过树叶,闷热而潮湿,不由眯起了眼,不着痕迹地瞄向祈世子。祈世子站在树下靠在树杆上,皱着眉,眼珠子一会儿望望天,一会儿瞪瞪地,额上微见汗迹,呼吸短而促,似是急燥。透过浓荫的阳光是澄碧色的,阴凉的光线让他的脸色看起来苍白而脆弱。或许这苍白并不是光线造成的错觉。
不经意地目光对上,一个眉一挑一个唇一弯,就这么全不退避地迎上。琥珀色的傲慢迎上深墨色的隐沉,似乎看到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看到。
一个用老实诚恳当皮相,一个以骄纵无能为形象,都不是轻易地与人坦诚的,更不用说身前之人只是敌人对手,绝非可以坦诚以对的人。
但他们都在那一刻,望到对方心灵最深处。
那一刻是长,那一刻是短?那一刻是真心?那一刻是假意?
没有人知道。
几乎同一时刻,双方偏开了眼。祈世子抬头看看天上又飞回来的大鹏鸟,啐了声,躲入浓荫中,转眼已不见身形。柳残梦笑了笑,合上双眸,静等飞鸟离去。
飞鸟盘旋而去之时,二人都迅速站于平地上。对视一眼,柳残梦当先引路。山脚下零落散着几户人家,他们不敢停留,越过人家,直往市镇方向而去。
几处路途都不近。来到郊外,眼见再奔数里便可入城,祈世子担心地回头,远远见天上有鸟飞过,到近看只不过是只白鹭,已被惊得心跳一顿,出了一身冷汗。
柳残梦突然停下脚步,又换了个方向,不往市镇奔去。祈世子心下提防,嘴上却不曾问,只紧紧跟着,行了大约一里,来到一处村庄。
两人小心避开人烟,潜入一个院子后,祈世子脸色不善道:“这里是武圣庄的地方?”
柳残梦摇头。“小声点,别吵到人。这里住的的确是无关之人。”边说边掩去一路而来可能会留下的痕迹。夏日的晌午,农家一般都去午休,倒方便了他的行事。
祈原认为柳残梦这话是哄着自己的。细想一层,如果柳残梦要隐藏行踪,这确实比躲在武圣庄探子手下要好。一处平凡的农家,追兵搜索后发现不了毛病,撤退的机率更高,而且对方即不知情,何来出卖。但问题是,这样一个平平凡凡的院子,躲在哪里才不会被靖叔发现?
目光一下子转届了小院子,院子中心是块平地,晒着些谷子,左角有个鸡笼,笼子里只放着米糠盒,没见鸡,可能被放到外面去了。与鸡笼相对的右角垫高了三尺见方的地,上面是水井,井边放着块洗衣石、捣衣杵及水桶。旁边靠墙处,一溜花盆都是些常见的茶花杜鹃之类,将目光落在花盆上,研究是不是有机关,就听柳残梦低低说了声:“来了。”
祈一惊抬头,见远处果然飞来道熟悉的白点,越冲越近,竟是冲着院子而来,不由脸色微变,骂了声扁毛畜牲。
柳残梦一直在等这只大鹏鸟。大鹏鸟十分精乖,到了一定射程就不再往下,只在天空盘旋低啸。祈看得跺脚,道:“靖叔马上就会来了,你这岂非自陷绝境!”
柳残梦不语,深吸口气,手中不知何时已拣了枚鹅卵大的石头,大概是在山林里拣的。
石头自掌心里弹出,发出锐利的破空之声。柳残梦既负武圣之名,武学造诣自不在话下,又是会力所为,就听上方一阵哀啸,大鹏鸟左翼一倾,斜斜飞了两圈后,落下数枚白羽,向青城方向飞去。
柳残梦的手又收回袖子里,似乎方才并不曾动过,问道:“你猜靖王何时会到?”
祈世子想也不想就道:“少则一刻钟,长则半个时辰,如果靖叔也在岁阳的话,他很快就会到了。”
“原来还有一刻的时间啊。”似笑非笑地看了看天色,“看来,我们俩只有一起殉情了。”
“不要。”祈世子还是想都不想地就拒绝,俊脸皱成一团。“能让区区殉情的对象只有美人!”
“非常时期,你就将就一二吧。”
眼见柳残梦走到井边,祈的脸色垮了下来,跟过来看了眼,古井无波,幽深黯浓的井水让他脑海一阵晕眩。
“你该不会想跳井吧……”
听到祈世子微微有点虚弱的声音,还有在日光下都掩不住苍白僵硬的脸色,柳残梦若有所悟一笑。“你不谙水性?”
祈嘴角抽搐了下。“这不好笑。”——他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王孙贵族耶,为什么要识水性。
“放心,现在你我是一条绳上的蚱蜢,虽然淹死难看了点,日后捞起来全身都泡胀得发白浮肿……”说着,怜惜地看了眼脸色白到发青,双拳捏成拳死瞪着自己的祈世子。“不过,那时我们已经看不到了,总比被靖王阻止然后万盎珠发作而死得凄惨要来得好……要跳么?”
再看眼井水,深幽不见底,似能掩埋无数隐密,就跟那双正看着自己的黑眸一般,让他脑袋晕眩。咬紧牙,祈恨然道:“姓柳的,你给我记着了。真不小心淹死,我要你偿十辈子的命!”
话下中气不足,柳残梦耸肩一笑。“真是吸引人的提议。我先下,你将呼吸转为内息,至少要闭气一刻钟以上。”
祈世子脸色更苦,想到唯一逃生之路在水下便想呻吟,挥手道:“你要下快下,少罗嗦。”
“千万记着,别在井边留下痕迹,尤其是井壁的青苔,容易留痕,更别碰上。”柳残梦又交待了句,知时间紧急,不再多说,足尖一点,当真跳下井去。
祈世子在井边探头,脸色阴晴不定了半天,见柳残梦已在井水里探出脑袋,伸手招呼自己下来。这种时候,不信也得信了,他眼一闭心一横——在井边又徘徊了数次,才在屋主听到动静出来前,也往水井里跳去。
——————————
哗啦入水,冰冷的井水从四面八方压迫而来,水从耳鼻间疯狂灌入,祈虽有准备,还是压得心脏收缩,真气险些混乱。
身处虚无,轻飘飘不住往下沉,毫无生机的绝望及狭隘的井壁更令他由心寒起。正想挣扎,已有一双冰冷的手握住他的手,止住了下沉的趋势。
冰冷的手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祈一握上就抓得死紧,不敢松手。试探性地睁开眼,虽然被水刺激得并不舒服,张合数次,却也勉强能看到东西。
柳残梦正拖着他不住往下潜,感觉到他的视线,回过头来,弯唇一笑。水波幻动,影响了视觉,也不确定到底真的是他在笑还是自己的错觉。
越往下水压越强,呼吸也越困难。水里的环境到底不如平地,凭空无依的飘浮感及被压迫的胸腔,让他的内息无法象往日般支持上大半个时辰。内息越来越急促,他不由伸出一只手抚住口鼻,徒劳无功地保留多点空气。
下水至今已泡了不少时间,先前在地面上时来不及问柳残梦到底想干什么。他该不会想要在这井底支撑过靖王的追捕吧?古井虽深,他们在井底波动,到底会圈出不自然的水纹来。靖叔岂能发现不了?退一万步说,靖叔真的没注意到,但在水底,还要呆上多久上面才会退兵?他们真的撑得下?
狠狠捏了柳公子的手一把,水里无法开口,用眼神示意怒气,水波幻动间,柳残梦回过头来,幽黑难辩的古井深处,不知他又看到了什么。
手上的力道似乎要松开,祈心下一惊,将柳残梦捉得更紧,却被他借力一带,两人在水中靠在了一起。轻飘飘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整个世界就两个孤魂野鬼在游荡着。
极近的距离,勉强在黑暗中看到对方的脸。但还没看清细处,两片温凉的唇就已凑上了他的唇。大怒之下险些将人推了出去,总算想起是在水中,踢飞柳小子自己也要完蛋,这才及时收手,却觉柳残梦只是唇贴着唇,并没有妄动,一股温热的气息自唇内渡入冰凉的身体——显然水里看不清楚,柳残梦会错意,以为自己真气不继了。想来也是,在这种情况下,没几人还会动歪主意。祈不由为自己的误解而暗道声惭愧。
双唇分开后,柳残梦捏了捏他的手,似在问他支持得下去么?他点了点头,于是柳残梦又带着他在水里不知东西南北地游了会儿,终于在井壁上找到一个岔口。
岔口是往上方斜入的,两人置身其中,已显得有些狭窄,但勉强能游得。柳残梦拉着祈世子顺水往上游,水压添减,身子也轻松起来。过了会儿,身子一轻,终于从水中探出头来。
祈世子探出头来的第一件事,抓着井壁大口大口地呼吸。方才的潜水,似已用尽了他所有的真气,生平第一次体会到空气是多么美好的事物。
“老天保佑,我下次再也不下水了!!”
“换个角度想想,你会愉快得多。比如你现在还活着不是么?”柳公子笑得很善良,祈从湿漉漉的刘海间看过去,只见到兴灾乐祸不怀好意。
哼了哼,到底刚才还是借着柳残梦的帮助,现在实在没什么搁狠话的立场,知道再说下去对自己面子不会有好处,便转移视线,抬头打量下自己到了地方,却发现他们现在还在地底,只是古井里水位比较低,只淹到岔道的一半。这个岔道乍看似是天然地形导致出的岔道,全无半分可疑之处。
心知柳残梦大费苦心将自己自己到这,不会只是让两人在这里泡泡水等着人家来瓮中捉鳖,便注意起四下土壁上有何不对。过了会儿,喜上眉梢,赞道:“果不愧是以机关绝学闻名武林的武圣庄,机关果然巧妙。”
柳残梦‘哦’了一声,看祈世子伸出手,在上方突出的大石下方,被阴影遮住,微微向内凹的土壁拍了去。
一掌拍下,一切纹丝不动,没有任何改变。
祈世子一挑眉,不信自己会看漏眼,又伸手拍了几下,轻重快慢,各自不同,土壁还是一点改变也没有。
见祈世子还想试,柳残梦叹了口气。“别再乱拍了,小心塌了。”边说边伸出手,在凹处下方五寸处,又往右偏开三寸,轻轻击了三下。
土壁微震,无声地翻出一道门来。 祈世子暗自提醒自己,下次千万不要落入武圣庄的机关。若刚才对武圣庄的赞美之语还有几分自矜,此时便是货真价实的肯定了。连这样一个以备不时不需,未必能派得上用场的救命场所,都布置得一丝不苟。纵然有人搜到这个院子来,因主人与武林全无干,未必会细搜;细搜也未必会注意到古井;发现古井也未必会察觉井水有异;真发现到井水有异,下来细查,发现下方另有岔道,以那布置,也只会以为是天然岔道;再有万分之一,极为细心之人,觉得这里并非天然,发现了那掌印机关之处,也因真正的机关尚在下方五寸,偏右三寸之外,掌击也有巧妙,绝对没法误打误撞拍开的。
相比起祈世子此时心下受到的震动,柳残梦却是在旁继续叹气。他叹气,自然是机关已被祈知道,以后这类的逃生装置都必须舍弃不用,细想一下损失实在不小。
两人从打开的机关爬了上去,虽在地底,空气却并不浑浊,应是另有通风之处。柳残梦摸索着关上了机关,祈从湿漉漉的怀里掏出油布包的火摺子,在黑暗中燃亮。
触目所及,是个并不算大的房间,角落放着一桌一床,床脚还有个箱子。祈走过去推开看,箱里放着数色衣服及易容之物,是为逃来此处之人准备的。杂物下方还有几只蜡烛,他拿出一根点燃,熄去了火摺子。
蜡烛滴在桌上,未及凝固,烛身已按在蜡烛上。稳固好蜡烛后,祈有些寒冷地打了个哆嗦。现在虽是夏季,在冷水里泡了半天,地底又阴湿,到底有些忍受不住。天孙锦水火不侵,但在水里泡了这么久,里子都湿透了,只一件外衣没湿又有何用。祈世子再点了根蜡烛拿着,翻箱倒柜寻找可入眼的衣服。
柳残梦双手叉胸站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