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机变 第11天~结局作者:金英-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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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的一条命。
龙琪第二天一早赶回来时,看到文欢的尸体,孩子仰天躺着,一双大眼睛直直地瞪着天花板,只是瞳孔已经散了……
她心里一缩,这个孩子曾给过她多少快乐啊,在她心里已经是她生命的一部分,可是仅仅一夜之间,他就不在了。一种且痛且悲且惊且怒、酸苦麻辣感觉在五脏六腑内钻刺。文室知道自己做下了不该的事,赶快先发制人,拿出文欢的验血单,这是他的杀手锏。在一个传统男人心里,孩子是不是他的,比孩子本身生死更重要。传宗接代香火延续,讲究的是血统的纯正。当然,这里还有个尊严的问题。
“这是怎么回事?”他底气十足,怒发冲冠。
龙琪心里顿时生出一种恨,孩子横死,他先关心的,居然是这个。他是想以此逃避责任吧?跟这种人真的没什么好说,连责备都是多余的,她抱起变冷变硬的文欢,硬梆梆地扔下一句:“这个改天再说。”
“不,你一定得给我说清楚。”文室厉害起来,不光厉害,他想起了那个在他家门口唱歌的英俊少年……心思这样一转,就歪了。他的双眼充血,红得可怕。
这份小心思儿,龙琪怎能看不出来,她的怒火不由地升上来,恶狠狠地说:“你想知道真相?好吧,我告诉你。你还记得三年前,我们两个晚上回家,在巷子里遇上一群人……”
文室当然不会忘记。就是那次,让他对龙琪胆寒、生畏。
“那又怎么样?”
“怎么样?你不是在旁边瞧热闹吗?上帝是有眼的。他现在让你瞧瞧自己的热闹。”
文室一下脸色变得苍白,难道……对了,她那时正怀着文欢。其实他也知道,游自力三年前还是个毛头小子。──是我害了自己的孩子?
“我不是……我不是瞧热闹,我其实……”他嘴唇哆嗦着,不知该怎么解释。他那时,是有一点点的瞧热闹的心态,但更多的,是被吓呆了。
龙琪看着他,莫名地,心里突然冒出一股沮丧来。──自己明明买的就是一把漏勺,干吗非要当瓢使?五斤的秤压上十斤,那是逆天。
她泄气了,淡淡地,“算了,我没怪你。”
这话更伤人。
文室在龙琪的悲天悯人的眼神下无所遁形,“我跟你离婚。”
他脱口而出。──这也是惟一的路了,离开这个婚姻,离开她,也就离开了段惊心事。文欢这条命,让他恐惧。
“什么?”龙琪愣了一下后,点了点头,“好吧。”抱着文欢走了。
“什么?你要跟他离婚?”这个消息对于刘雪花,太过突然。那时,她已经跟了龙琪两年了。
“怎么?”龙琪对对方的过激反应表示不理解。
刘雪花看着她的这位老板,一时之间不知从何说起,她是过来人,她太明白这里边的水深水浅。婚,是那么好离的吗?在上个世纪80年代初,离婚就算不是惊天动地,也是惊世骇俗。
她想了半天后,说:“不妥──”
“哪里不合适吗?”刘雪花知谙人情世故,龙琪有很多事,都愿意求教于她。
“我们,不容易呀!”刘雪花感慨,那时的个体户能生存下来的确是很艰难的。她又进一步说明,“现在不能后院起火,人言可畏呀。”
龙琪默然。
人的舌头既软又没骨,但它可以敲断人的脊梁骨。汉人嘴上的功夫,她早已领教了。
“可是,他要离的。”
刘雪花摇头,“你要时时记住,咱们是女人。”
“女人怎么啦?”龙琪反感。
刘雪花见这家伙又犟上了,笑一笑,意味深长地,“男人夏天可以光膀子,人们顶多说他个没教养;女人要是光了膀子,人们会说什么?”
龙琪默然。男女之间,是不可能绝对平等的。从天然构造,从意识形态。
“女人不能光着身子……”刘雪花将话题慢慢地切入,“所以说,男人如衣裳,女人不能没有这件衣裳。这衣裳可避寒,可遮羞,可增色,可抬高身份。”
龙琪听得心惊,这份见解,可是书本上没有的。该好好品味一番。
刘雪花越说越深入,“现在,文室就是你是最好的衣裳,虽然款式差点,可他属名牌正宗,料子不坏,作工也还是好的。干吗要丢了他呢?知道吗?离婚,等于是换衣裳,而且是当众扒光了换……”
这话警醒龙琪,她现在正处上升阶段,要树立的是正面健康的公众形象,有一个美满的家庭是十分必要的。文室职业正当,口碑又好,也能算得上是件品牌,除了她自己觉得不舒服以外。
“我明白了。”她说。
“那文室那边……”刘雪花认为应该趁热打铁,断了对方那份念想。
龙琪也觉得是。“你出面把他约出来。最好是明天,地点定在……”
“怎么去那里?”刘雪花诧异。
“放心,我有我的道理。”龙琪说着,想了想,又道,“要做,就做狠一点,一次解决。”
第二天,文室在单位接到刘雪花的电话。
对刘雪花,他并不陌生,在他印象中,这个女人咋咋呼呼好出尖揽事。这种女人他作片警几年中,见多了,没文化、浅薄、恶俗……他压根儿就没往心里去。坦坦然就去了,打了个招呼后,便装着一心一意看山那边的风景。
龙琪选的这地方也奇怪,是醉昏崖顶有名的向阳坡,山上苍松翠柏,蔚然深秀,缕缕岫烟从对面岩洞里逸出来,谷中终年浮着袅袅白云,向下望去,隐约可见小溪、野花、怪石……
“你真的想离婚?”
安排好一切后,刘雪花退到一边,龙琪盯着文室问。
文室料到对方跟他谈的就是这事,口气强硬地:“文欢不是我的,你骗我。”
龙琪听他到了这一点,还毫不为文欢的死歉疚,反倒一味替自己辩护,气极反笑,笑着,阴森森地说:“所以,你不给他药吃,故意耽搁时间,令他送了命……”
这话让文室从心底打了个冷战,若说当初他是存了心的叫文欢死,这不是真的,但他潜意识中的确有一线放任自流的念头,而且当时急怒攻心,气晕了头。无论怎么,一条人命折在他手上,这是不争的事实。
龙琪接过刘雪花手中一份病历,“这是文欢当天看病的纪录,这里边表明,你知道他得的是什么病,你还给他开过药,但,你没按医嘱给他打针,也没给他吃药。你是警察,你应该知道这么做的性质……”
──这么做的性质至少是过失杀人。天哪!山风,轰隆隆地从文室耳边掠过,他想像着自己蹲大狱、丢工作、身败名裂……
“不!”他从臆想中清醒过来后吼道,“不,文欢是我儿子!”
一般而言,对中国人,儿女就是自家的私有财产。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父母就有处置权。所以文欢就算因他失误而死,他也大可不必承担责任。道义的,和法律的。
倒是反应挺快的,龙琪见他用这个委过,心底发出一丝冷笑,“不,文欢不是你的亲生儿子。”
“不,他是!”文室几乎是吼着。
“他是?难道我记错了?”龙琪脸上浮起一层嘲弄。颠倒黑白,翻转是非,混淆真假,就是这么容易。
“是你记错了,文欢他,的确是我儿子。”文室彻底投降。
龙琪冷笑,像猫扑住鼠一样,“那,离婚的事,你看什么时候方便?”
文室这时才转过弯来,对方原来是不想跟他离婚。摸清这个底牌,他就牛了起来。
“我要离。”
“行,看看脚下。”龙琪淡淡地。
文室听话地攀着护栏往下看,谷底冒起一团团的白云,迷雾一样层层滚涌,心里不由一惊,“你想怎么样?”
龙琪慢慢地说:“要么,你跳下去;要么,乖乖做我的丈夫。”
“啊……你要杀人!”文室用了好一会子,才明白自己没听错。
龙琪微笑着靠近他一步,“我给你五分钟的时间──”
文室看着龙琪的笑容,肝胆俱裂,他的老婆是什么人他很清楚,放在古代,她就是那种“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狂徒。她怎么迅速发家的,他也略知一二。他惹不起她。不光惹不起,他现在躲都躲不掉。
“我死在这里,你会说不清的。”他说。
“有什么说不清的?我把再把文欢的病历往公安局一送,你说警方会想?”龙琪轻轻地说,“警察一定以为你是自杀……”
是啊,警方一定会觉得我是畏罪自杀。我害了文欢,没脸活下去,所以自绝于人民,自绝于党,自绝于社会……文室绝望地想着。
“好吧,我答应。”
文室的表情,让刘雪花知道这个谈判的地方龙琪选得太对了,龙琪赢了。今天她跟文室结了这个城下之盟,就等于是把婚姻的生杀大权操在手里。看来,男尊女卑也不是绝对的,谁说了算,得靠实力,不靠性别。
龙琪把他扶正,他刚才已经快瘫了,“听话就好。”
她把一份文件递给文室,“我买了套房子,户主用的是你的名字。这里还有一些钱,你抽时间去买套喜欢的家具,然后你挑个好日子搬进去,请你的同事吃顿饭。我们不能总租别人的房子。”
文室默默地听着──房子!这个名词可真让他心动。同事们中比他年轻的也都买了新房,他却得串房檐看房东脸色。这让他多少有点抬不起头。──其实这个婚姻,也不是没好处的。
“另外,我们得有个孩子。”龙琪又说。
“再生一个?”文室心怦怦直跳。他偷偷看了一眼龙琪,她虽冷若冰霜,也灿若云霞,且正是春风得意,整个人如琼林瑶树,华光四射。
“到时你就知道了。”龙琪说。
下山时,刘雪花说:“我刚才有些担心,万一他真跳下去怎么办?”
“他不会的。敢死的人,就不怕活着。”
刘雪花听着也有些胆寒,这就是夫妻啊……
“对了,”她想一想说,“你以后,也不能有绯闻。”
“为什么?”龙琪问。
刘雪花几次举言又止,最后终于开口,“大家彼此留个面子……”
龙琪笑一笑,不置可否。
“还有──”
“还有什么?”
“听说,文室在单位做得不错,那片儿的居民中他的口碑也甚好,所以得防着。”
“防什么?”龙琪一下转不过弯儿来。
刘雪花淡淡地说:“猫捕鼠,若有一天鼠变成猫,会比猫更狠。”
一句话惊醒梦中人,这倒真得提防一二,若是文室真的有天掌了权,可以与她分庭抗礼时,把今天的事叨腾出来,那谁死谁活,可就说不定了。龙琪停住脚步,比起刚才,这一手怕是最毒。
“我考虑一下。”汉文化的九曲回肠,龙琪还有待深入。
“可能你从小见的男人是那一样,这边的男人却……”刘雪花说话留着点儿余地。
“怎么?”龙琪秀眉一挑。
“子系中山狼,失志则温驯,得志便猖狂。”刘雪花说。
龙琪默然。人生就像对奕,不吃对方掉对方的棋,你赢不了的。可是若真堵了一个男人的上升发达之路,也太毒些。
“其实,他也不一定就能升官的。做官要有官运。”刘雪花又把话圆回来。想了想又说,“千里作官为发财,日后,你多给他一点钱,就行了。”
这俩女人在此商议着文室的前途命运,文室则一个人瘫坐在山顶,任山风吹着他头发。
不久,龙琪抱回了龙欢,这个家,看上去又圆满了。有了这个巩固的大后方,龙琪的生意越做越大,如盛夏的荷花,日上日高,日高日妍。文室则十几年下来还是个户籍警。
“你用文室的牺牲来换取自己的利益,所以,你觉得欠了他的,是吗?”方晓飞问。
龙琪默然。
被岁月尘封,一页一页地被揭了开来。她和文室的那场婚姻,到后来确实变成了一场不公平的交易。表面上看,房子、票子、儿子文室全齐了。可实际上,他等于是被这场婚姻雪藏了。他成了男儿版的嫦娥,高居广寒宫。换了别的男人,还可以有点艳遇,文室却不敢,作梦都不敢。
谁说的女人如衣裳?有的女人,是盔甲。想卸甲归田?作梦吧!文室一定这样痛苦地想过。
龙琪蹙起眉头,当青春的烈火慢慢平息,又经历了很多事以后,她也可以客观地来看待文室了,有次回家,她看到文欢房间墙上那个贺卡后一种内疚自然而然地生了出来。
贺卡上有一首童谣:小老鼠,上灯台,偷油吃,下不来,吱吱扭扭叫奶奶,奶奶不肯来,叽哩咕噜掉下来。
这是文室对死去的文欢的一种忏悔和吧?他的一次失误让文欢像那个小老鼠一样,掉到了命运了黑洞中。同时,也有他对他们未出世的孩子的一种追思。
龙琪已经意识到,文欢的死,不光是文室的错,她自己也有责任。尤其是后来,她威胁着他守驻这场婚姻,那就更是她的自私了。
“所以你在遗嘱中把不菲的财产留给他,以此作为弥补,对吗?”方晓飞又问。
龙琪一言不发。前因已注定后果,一切还是由老天作主吧。
“可是,你为什么要早早地立那个遗嘱呢?”方晓飞问得尖锐。
是啊,为什么呢?上官文华早就对这个问题百思不解了。
“你不回答?那我替你说。”方晓飞笑一笑,说出来的话耸人听闻。他说:
“龙琪,文室要杀你。他要你死!”
──大河奔流,急转直下。寂静的墓地更加一片死寂。
龙琪略微皱皱眉头,表情却相当平静。
文室恨她,她知道。从她打落他两颗牙齿开始,他对她的恨与日俱增。后来,他把那份潜藏的恨转移到了龙欢身上,对他毛手毛脚,颇不“安分”。
如果换了以前,她早火了,至少也要给他个警告。可她成熟了,心平,气也和了,她学会站在别人的立场想问题了。想一想,如果她是文室,能不恨吗?
所以,她只告诉龙欢不要回家。
“我在文室的保险柜中,发现他有460万的存款。其实,他有的,还不止这些吧?”方晓飞看着龙琪,“你给他的吧?他很有钱。人有了钱,就不一样了。”
龙琪叹了口气,她能给文室的,其实也就只有钱了。
他恨她,但他没办法,他只有忍,他是男人,他就不信他熬不过一个女人。男人四十一朵花,女人四十是什么?地球人都知道。
还好,他忍得不是很辛苦,一则龙琪没空理他,二则龙琪有钱。她的钱越来越多。他的钱也就越来越多。
人有了钱,自然就有想法了。
“他恨你,这份仇恨积攒了十几年,就像被压抑的火山总有一天会爆发。”方晓飞盯着龙琪,一字一句地,“你一定不想被火山吞没吧?侵略,必然会招致反抗。那么接下来,就看谁的实力强……”
他盯着龙琪,大家则盯着他俩。
──龙琪和文室的实力,那有得比吗?
关键的一幕,就要揭开了。
方晓飞继续,“文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