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斗小民-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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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子抓抓后脑勺,也不做声。其实他也是心虚,根本就是门外汉,仅从紫气来判断,心里能有底才怪呢。
刁老头将笔筒送还给店主,附在他耳边道:“这是现代仿品,以后切不可迷信专家。”说完,乐呵呵向八斗哥招招手:“小胖子,还不快快磕头——”
“磕啥头?”八斗哥有点晕了:难道俺刚认了个干娘,这老头瞅着眼气,要让俺认他当干爹?
事实上,刁老头本来还想考察一下八斗哥的眼光,想不到在这里偶遇,而且这胖子小眼睛毒辣无比,目光一扫,真假立判。这样品学兼优的弟子,打着灯笼也难找啊。
“傻小子,当然是磕头拜师啊!”刁老头手捻胡须:“能拜在金眼雕门下,你小子还不满意吗!”
金眼雕的大名,八斗哥实在是没听过,在他眼里,这老头根本就是座山雕,专门找他毛病的。于是嘿嘿两声:“俺还有事,没工夫跟你扯蛋。”
说完,迈步就走,嘴里还叨咕着:“就没见过满世界收徒弟的——”
刁老头都傻了,在他想来,这个小胖子肯定会乖乖磕头,然后恭恭敬敬叫他一声师父。想不到啊,他竟然会甩手走人。当我金眼雕是什么人,跪在门口三天三夜求我收徒弟的都不在少数!
等胖子宽厚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刁老头这才回过神,顿时气得吹胡子瞪眼睛。老爷子眼睛里直冒火,差点把这家四宝斋点着。
眼镜店主劝了半天,又是端茶又是拿水果,最后摆出笔墨,要刁老头重新给题写店名。刁老头一甩袖子:“没心情。”然后就扬长而去。
店主也只能望洋兴叹:“我怎么就不是那个胖子呢,金眼雕收徒弟都不干,那家伙脑子肯定是让门夹了……”
阿嚏——八斗哥走在马路上,使劲打了一个大喷嚏,然后兜里的破手机就响了,接听之后原来是马封侯打来的,说是张萌萌要转院去上海治疗,叫八斗过去送送。
胖子眨巴眨巴小眼睛,先回到家,把三个娃子用大金鹿接了,然后直奔第三医院。他的打算是现在也快放暑假了,正好叫高粱顺道跟着去一趟,看看能不能做手术,然后以崭新的面貌上小学,这对高粱来说,应该是一个崭新的开始。
风风火火杀到医院,上了三楼,只见张大婶正在门口张望,看到胖子,远远就迎上来。
“叫张奶奶——”胖子一声令下,三个娃子一起叫奶奶,当然高粱叫的“张矮矮”还是叫张大婶愣了一下之后,才反应过来。
进到3o8里面,马猴子早来了,正帮着归置东西呢,张萌萌也下了病床,她身上的伤基本好了,面色也红润许多,看样子精神状态很好。
“张老师好——”三个娃子看到小张老师,立刻亲热地围上去。萌萌则挨个拍他们的小脑瓜,然后给他们水果。
“张老师,这是我们送给你的。”小米掏出一个透明的罐子,里面是满满一下子纸鹤。八斗哥抓抓后脑勺:“俺说这两天怎么总鼓捣这玩意呢,原来早有预谋。”
萌萌明显有点激动,双手捧着罐子紧紧贴在心口。豆豆走到她身前,一本正经地平伸双臂,上下呼扇几下:“张老师,放飞心情,永远快乐——”
张萌萌弯下腰,将豆豆抱起来,紧紧贴着他的小脸,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下来,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一个弱智儿童的心灵世界,原来是如此纯净,如此宽广。
“这孩子——”八斗哥心里也甜丝丝的,豆豆这小家伙平时神神叨叨的,关键时刻还真能捅词。
等张萌萌心情渐渐平复之后,八斗哥这才把打算跟她说了一下,萌萌当然痛痛快快地答应,并且还搂着小米说:“叫小米也去吧,顺便看看腿。”
小米的腿是那种先天的小儿麻痹,根源在脊髓,并不像高粱那样的外在生理缺陷那么容易治疗,不过想到他们姐俩也能做个伴,于是也就点头答应,只是他现在还处于取保候审期,而且还有那个嚣张的李成龙要应付,八斗哥恐怕是不能跟着去了。
“你不去俺去——”马封侯倒是毛遂自荐:“不过,八斗你得给俺报销差旅费。”
两个人从小玩到大,八斗哥还不知道马猴子那点心思,这家伙十有**是看上人家萌萌了,想近水楼台先得月,不过人家萌萌才十八啊,这小子老牛吃嫩草,太不地道。
心里虽然鄙视,嘴上却不能说出来,人和人相处也得看缘分,正所谓无缘对面不相逢,这事还是顺其自然的比较好。
于是八斗哥也就点头同意,正好把银行卡交给马封侯。拍拍两手,八斗哥心中又感叹一番:俺就是这命啊,钱不留手!
一直把他们送上火车,看着张萌萌、高粱小米都一个劲挥手,八斗哥的心里,忽然也有一种放飞的感觉。于是扛着豆豆,爷俩都张开手臂,呼扇呼扇地飞出了站台。
第三十章此孩出租
“有病——”看到爷俩这个“双飞”的造型,一对打扮比较非主流的男女忍不住赞了一声。
看到他们一个烟熏妆,一个火鸡头,八斗哥也就毫不客气地回应一句:“谁有病谁知道!”
火鸡头大怒,刚要冲过来,却被眼睛如熊猫的女友拉住:“倒霉哥——”然后就乐呵呵地凑上来:“倒霉哥,签个名呗!”
“有病!”胖子扛着豆豆撒腿就跑,跟这些非主流实在没有共同语言。
火车站前的广场,一般都是最热闹的地方,四方旅客汇聚,历来都是龙蛇混杂之地。正所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龅牙哥就在这混码头,手下还有五个小弟,年龄最大的12岁,最小的才6岁,正是靠着这五虎将,龅牙哥混得风生水起,原来一直抽白沙,现在改中华了。
龅牙哥嘴里叼着一个软中华,龇着龅牙,美滋滋地开始巡视:第一位战将规规矩矩跪在那,蓬头垢面,小脸赛泥猴,张着黑黢黢的小手,手上端着个破黑陶盆子,里面的收获不错,基本都快满了,而且龅牙哥还看到露出几张十元票子的角角。
满意地点点头,龅牙哥上去收钱,把那些面值不等的票子划拉进手提袋,然后四下拱手:“谢谢诸位啊,灾区的孩子不容易,有了大伙的捐助,娃子下学期肯定能继续上学,将来考上清华北大,都是大伙的功德!”
他这么一说,又有几位好心人开始扔钱。龅牙哥心里这个美啊,继续巡视。当走到小不点那边的时候,龅牙哥立刻气愤起来,只见盆子里面才几张一块的票子,而且有一个胖子正蹲在小不点面前说着什么,在胖子身边,还有一个娃子,看样子比小不点还小,而且一看那面相,就是智障儿童。
“跑这抢生意来了,不知道这里是俺龅牙哥的地盘!”龅牙哥怒了,不过他的小眼睛在豆豆身上转了几圈之后,立刻有了计较:要是把这个小傻孩弄过来,就凭这个模样,往那一站,肯定财源滚滚——这个死胖子挺有经济脑瓜啊,在哪划拉这么一个活宝呢?
八斗哥和豆豆经过广场的时候,豆豆忽然拍拍老豆的脑袋,小手一指,胖子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只见在地上跪着一个小娃子,衣衫破烂,看年岁顶多六七岁,面黄肌瘦,跟非洲难民营的小孩有得拼。
前面还立着一块纸板,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为地震灾区儿童募捐”几个字。
胖子最看不得娃娃受苦,当然要上去问问,真要是无家可归的孤儿,就先领回去再说。老话怎么说的了,一个羊也是赶,两个羊也是放。
“小朋友,你家是哪的?”胖子蹲在那个小黑孩身前,心里最脆弱的那根线又被拨动。没法子,自从上小学那天,老爹告诉他是从阳沟里捡回来的弃婴开始,胖子就立志向老爹学习。
那个小孩不吭声,只是将身子缩成一团。这时候,豆豆在兜里摸了两下,然后掏出一块糖递过去:“吃——”
小黑孩晃晃头,然后豆豆就剥开糖纸,硬往他的嘴里塞。小黑孩紧闭嘴唇晃荡脑袋,吧嗒一下,糖块掉落到水泥地上。
一只大脚伸过来,踩在糖块上,使劲碾了几下,糖块变成一小撮碎面,然后龅牙哥恶狠狠的声音就响起来:“想用糖衣炮弹这一套腐蚀我们的小战士,做梦!”
“你谁呀?”八斗哥站起身,看着很嚣张的龅牙。
“**谁呀,跑这抢生意。”龅牙哥更横。
抢生意——八斗哥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没准还是个拐骗儿童的团伙,于是大手一伸,抓住龅牙的衣领,直接将瘦小枯干的龅牙提到半空:“在哪拐来的孩子,不说别怪俺不客气!”
龅牙哥开始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就又叫嚣起来:“狗拿耗子,有本事你打,你要是不打就是小舅子!”
“威武哥,威武哥又要打人了——”往来的旅客之中有人认出了胖子。
“除暴安良,威武哥威武,打死他,打死他!”然后就有跟着起哄的,看热闹不怕事大。
这下可把龅牙哥吓坏喽,据说这位威武哥手底下就没留下过活口,赶紧连声讨饶。八斗哥心里这个气啊:打死,打死人不偿命啊!
于是将龅牙放在地上,结果竟惹得嘘声一片。八斗哥皱皱眉:“到底怎么回事,说实话!”
正所谓人的名树的影,龅牙哥惹了这尊煞神,哪里还敢嘴硬:“这娃子是我的手下,帮我讨钱——”
“是不是地震灾区的?”八斗哥火气又上来了,大拳头攥得紧紧。
龅牙点点头,然后又使劲摇头:“不是,就是咱们乡下的——”
“打他,打死这个人贩子!”这一下,连周围看热闹的也都怒了,谁家没有儿和女?
看到有几个人要冲上来施展拳脚,胖子还真怕闹出人命,那样才叫倒霉呢。于是连连挥手:“先送派出所去——”
出乎意料的是,龅牙哥也连连应和:“对,上派出所,俺这是有正当手续的!”
“啥手续,教唆儿童下跪讨钱还有手续?”八斗哥有点糊涂了。
龅牙哥从口袋里面掏出几张纸,然后从里面抽出一张:“你瞧瞧,这是俺跟小不点的亲爹签订的合同,签字画押,连保人都有。”
八斗哥接过来一瞧,只见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几行字:现将陈三小租借给龅牙苏,每年租金三千,立此为据。下面还有签名和几个红彤彤的手印,保人竟然也有两个,都堂堂正正在上面签着名。
“你别想骗人!”这事打死八斗哥他也不信啊,肯定是假的。
龅牙哥也急了:“你问小不点啊——”
胖子又问那个娃子:“你叫陈三小?”那娃子看了龅牙一眼,然后点点头。
“你爹叫啥名?”
“陈富贵。”
“你是咋来这的?”
“俺爹叫跟龅牙叔来的,说是能给家里挣钱——”
荒唐啊,可是这么荒唐的事,就眼睁睁生了,八斗哥想不通,这天下怎么还有这么愚昧的父母。旧社会生饥荒,有钱人家卖骡马,没钱人家卖孩童,可是当今社会居然还能生这样的事情。
“混蛋!”八斗哥忍不住骂了一句,然后就听到龅牙的声音传过来:“大——哥,俺们可以走了吧?”
一种无力感涌上胖子身上,这事已经脱离他能掌控的范围,可是就这么放手,又不甘心,一时间,八斗哥也愣在原地,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第三十一章王瞎子
看热闹的人们渐渐散去,在全国各地,哪个地方没有讨钱的,有的是小孩,有的是残疾,这种事甚至已经熟视无睹,提不起人的兴趣。
这时候,八斗哥才忽然现一个严重的问题——豆豆不见了!
喊了两嗓子没有回声,胖子一下就冒汗了,车站这地方人太多,豆豆的智力又有问题,被人拐走就坏啦!
当下也顾不得搭理龅牙,疯了一般在广场上搜寻起来。龅牙哥终于长出一口气,愤愤地往地上啐了一口:“活该,吃饱了撑的,管好自个家孩子得了。一看就有病,要不也生养不出脑残娃子——”
就在胖子准备报警的时候,忽然听到广场的一个角落里传来熟悉的歌声:“甜蜜蜜你笑得多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
伴随着的,还有一阵依依呀呀的二胡声。八斗哥连忙奔过去,果然是豆豆,正站在那唱歌呢。
一把将他抱在怀里,胖子看到豆豆脸上花朵般绽放的笑容,竟然再也舍不得责备。
二胡声戛然而止,那是一个盲人,坐在台阶上,旁边放着一根竹竿,面前摆着个破纸盒子,里面散落着一些纸票子,盒子边上还立着一块纸壳子,上面写着俩字“算命”。
“算一卦吧,你最近麻烦缠身,若无贵人相助,定然难逃此劫。”瞎子一脸高深莫测,翻着白花花的眼仁。
八斗哥把豆豆放到地上:“请您老指点迷津,贵人在何处?”说完,恭恭敬敬跪在地上,给瞎子磕了仨头。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瞎子眼睛一翻,露出两个黑眼珠,然后伸着巴掌在胖子脑门子上扇了两下。
八斗哥爬起来,嘴里嘿嘿几声:“老爹,你咋来了,又重操旧业啊,骗钱都骗到自个儿子身上了。”
王瞎子,没错,他就是八斗哥的老爹,那个从阳沟里面把八斗哥捡回来的人。按照他的意思是叫八斗跟随他的姓,只是捡回来的时候,包孩子的小被子里面还有一封信,信上写了这个孩子叫高升。王瞎子总觉得不是滋味,于是起了个八斗的小名,这才找回点平衡。
“不用在这要饭了。”王瞎子站起身,将盒子里面的钱敛起来,然后一脚把盒子踢飞:“把你的电话号码弄丢了,没法子,总不能露宿街头,只好弄点零花钱。”
这时候,不远处传来一个低低的声音:“我说这个算卦的是骗人吧,你看根本就不是瞎子。”
“估计算得挺准,你没看都有人给他下跪嘛——”
王瞎子朝着那边的一对青年男女吼了一嗓子:“他是俺儿子!”那两个人立刻走得远远。
“八斗,这就是豆豆吧,刚才就一门管我叫爷爷——小嘴还真甜!”王瞎子抱起豆豆,胡茬子往豆豆脸上一个劲戳。
八斗哥倒是愣了一下,这仨娃子都没见过爷爷,只是有时候打电话的时候唠唠嗑,估计是豆豆看他年纪大才叫的。
“豆豆能听出爷爷的声音。”豆豆有点痒,露出那种最天真的笑容。
这回轮到那爷俩吃惊了:不会吧,没见过面,光凭声音就听听出来,别说是智障儿童,就算是正常孩子恐怕也办不到吧?
“明个找个音乐方面的专家给豆豆看看,没准这孩子还真有天赋呢。”八斗哥知道有些智障儿童在某个领域会显得特别突出,叫什么天才白痴,难道豆豆也是这一类?
王瞎子抄起地上的二胡:“找俺这个土专家就成,明天俺就叫豆豆拉二胡。”
“您老还是歇歇吧,俺就是你失败的试验品。”八斗哥笑嘻嘻地跟老爹开玩笑,这几天手头稍微有点闲钱,他还打算将老爹接来呢,想不到自个找上门来了。
“是你没那个天分!”王瞎子嘴里振振有词,眼睛往上一翻,然后将竹竿一伸:“豆豆,领着爷爷回家——”
知道老爹就喜欢作怪,胖子也就嘻嘻笑着跟在后面,豆豆则很认真地在前面引路,只是他显然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过马路牙子的时候忘了提醒,王瞎子一脚踏空,要不是胖子在后面拉着,非结结实实摔一下不可。
上了电车,还真站起来两个戴着小黄帽的娃子给他让座,王瞎子大马金刀往那一坐:“好娃子,爷爷给你们拉一个学习雷锋好榜样。”于是电车上就响了一路悠扬的二胡声。
等胖子他们坐到地方下车之后,车上开始有人嚷嚷:“靠,坐过站啦——”
“老爹,这就是俺们住的地方,高粱和小米刚去上海。”胖子打开门,却只有那只小白狗迎上来,豆豆叫了几声小黑,老革命从正屋出来:“别叫了,让原主给领回去了,多好的一条狗,还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