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月决-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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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人的剑式一转,双手握剑,剑身带着巨大的劲势直劈下来。谢琅只能举剑相迎,双剑相撞,迸出一串火花。谢琅只觉手中的剑似乎变成千斤巨石,越来越重,额上不由浸出一粒粒泠汗。
危急时分他猛的大喝一声,飞起一脚,直向对方跨下踢去。这一脚虎虎生风,黑衣人急忙向后仰跌。谢琅向旁一闪,对冷公子叫了一声:“快逃。”脚底一滑,整个人已坠下山崖。
谢琅掉下去的那一瞬,双脚已钩住崖下面裂开一道石缝。紧接着,他便听到冷公子的惊呼声和一阵得意的阴笑。谢琅忍住痛,小心冀冀的向旁边移过去,左手用力抽出右肩上的剑,血立刻喷出来,眼前一黑,险些落下来。
这时,只听冷公子叫道: “等等我。” 随即便有一个身影跃下来,谢琅道声不好,伸手用力去抓冷公子的衣袖,右肩一阵彻骨的痛。
痛楚中只听到一个阴狠的声音道:“好,送佛送到底,干脆一并做了倒省了我的事。”
紧接着,头顶一阵剧烈的震动,巨石摇晃起来。
谢琅一惊,左手把剑尖插入岩石,右手一提,将冷公子夹在臂间。放下双足,拨剑在手,跃了下去。同一瞬间,一阵碎裂声伴着石块坠下来。
呼呼的风声划过耳际,谢琅和冷公子如流星般坠入无尽的黑夜,
~第二十二章 风 之 谷~
谢琅只觉自己的心沉下去,沉下去,沉入这无边无际的黑色虚空里。
而冷公子整个人仿佛化幻成一只断线的纸风筝,被四面八方的狂风充斥着、拍打着,似乎随时可以撕裂开来。他呻吟一声“我们是不是到阴间去了。”
风声鸣响,巨大的失重感令谢琅感到整个人跃入了无尽的深渊,但内心却异常的清醒,他伸出剑尽力向前插去,想借助石壁停止或减慢下降的速度。
他用力倾听,他知道碎石落在地面上一定会发出声音,然而除了风声,仍是风声。一瞬间,谢琅怀疑自己是否真踏上了地狱之路。
然而,作为一个剑手,一种直觉,一种本能,往往可以跳过死亡之门。
?冷公子听到谢琅大声喝道:
“抓紧我。”身体只觉一紧,谢琅双腿弯曲,尽力向胸前靠来,剑直往下送出。冷公子这柄剑,长而韧,剑尖触地,定会弯成一个弧形,自己趁势向上弹,落下地时,应不会有何大碍。否则,他自己也不敢想下去了。
除了这漫无边际的黑暗,两个人只觉时间似乎静止了。
事实上不过是转瞬之间, 二人感觉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然后,谢琅手中的剑一动,他深吸口气,准备借助这弹力向上一跃。
可是,发生什么事了?这柄剑竟似插入水中一般,不震不动,竟自没下去。谢琅全身一软,整个人便坐在一堆软绵绵的东西上。他心头一惊,双腿用力一蹬,想跳起来,两只脚却仿佛被什么吸住一般,直往下沉下去。
谢琅道声不好,双目四下一扫,虽然四周一片黑暗,但他双目之利,已异于常人,他看前方一片黑压压的,运足力气,喝一声“小心了”冷公子整个人便被抛了过去。这一用力,人又下沉下去了二、三尺。
冷公子虽不知发生什么事,但借助这一送,身子一飞,整个人便向前方弹去。谢琅没有判断错,远处是一片石壁,冷公子双脚一踏,身子轻翻,整个人已落在地上。他转过身,急叫道:“你,你怎样了。”
“我掉进了沼泽地。”谢琅沉声道:这时沼泥已没过了他的腰际,他不敢再动。
冷公子惊呼一声: “我马上过来救你。”说着似要马上冲过来。
谢琅暗骂一声,叫道:“不要动,你现在四周有什么?”
“石壁”
“很好,你直管扯些藤萝抛过来便是。”石壁间果然长了不少草蔓叶藤,那些藤蔓生的甚长,冷公子把两股打个结,判断一下位置,微运内力,藤蔓如链索般直甩过来。
谢琅手一抓,藤蔓擦着指尖掠过,而这一用力,人又坠了几分。
“还差一点,把你的衣服解下来,系在上面就可以。”
“哦” 冷公子怔一下,随即把身上那件宝蓝丝袍脱下来,系在长蔓上。
谢琅把长蔓环住身子,
用手抓紧,喊一声,两人同时用力,谢琅的身子刚刚自沼泥中跃出来,却听啪的一声,整个人又重新掉了下去。这一下子干脆没到了胸部。原来泠公子救人心切,藤蔓太细,承受不了谢琅的重力,绷断了。这一下,又重新采拮数股,结结实实打了个结,才算把谢琅弄出来。
谢琅刚刚站定,“你,你没事吧。”冷公子焦急的声音已传来。
谢琅忍住没吭声。落在实地上,整个人一放松,才觉右肩一片奇痛,血已浸透了大半个身子。而被黑衣人刺中的伤口又麻又痒,慢慢扩散开来 。
谢琅沉声道:“剑上有毒,我要立刻运功把它逼出来。”
冷公子听了大惊,想起刚才剑伤谢琅,而他中了毒剑却还顾着救自己,一时间又悔又痛,心乱得不知如何是好。 顿了片刻才跺足道:“是了,我这还有阿瑶给我有的“百草转魂丹”说此丸珍贵无比,可解百毒。”
说着,自怀间摸去,猛想起刚才解衣救人,药袋已跌了下来。心中大急,伏在地上便摸索起来。过了一会:喜道“找到了。”
谢琅此刻正在打通全身经脉,准备运功疗毒,却觉得半个身子渐渐麻起来。他伸手疾点,护住心脉,一口真气却再也提不起来。他勉力在怀中摸出一片火折子,打亮一看,只见一片黑气已扩至盆口大小。
冷公子惊呼一声,当即俯下身,一口口将黑血吸出,谢琅伸手欲阻,双臂却软绵绵的没一丝力气。直到血的颜色转红,冷公子才停下来,谢琅心头一热,想他这般舍命相救,这份恩义却又如何偿还,而这时火光已渐渐弱下去了。
冷公子取出一把药丸,伸手送入谢琅口中。谢琅口中一凉,一股苦香弥漫开来,甚是好闻。片刻功夫,四肢五骸暖洋洋的竟说不出的舒畅。此丸不仅可以疗毒,更可增进功力。
冷公子这边又急急问道:“怎样,好些了吗?”
谢琅点点头。想起四周漆黑一片,对方根本看不清自己的表情。想起半个时辰前,两个人还在崖上拼个你死我活,此刻…。。还未来得及感叹,只听远处传来几声嚎叫,在这夜色中甚是可怖。两人同时一惊,嚎啸一声紧似一声,群谷回应,远远近近,高低起伏。竟似有成百上千野兽嚎叫一般。
冷公子想起那日被群狼围攻的场景,而此时二人都不复有当日的豪情和战斗力。神思混乱间,又想起那几具被野狼撕噬的尸体,身子一激灵不自觉向后缩去。
谢琅慢慢呼出一口气,道:“冷兄,听那啸声,野狼离我们还甚远。”
话音未落,左侧又传来一阵咕咕的笑声,听得人一阵齿冷。
“那又是什么在笑?”冷公子的声音有丝颤意。
“难道你没有听过这种枭鸟的叫声吗?“谢琅不禁一诧。
“没有,我……我是在海上长大。”停了一停,又道:“直到阿瑶带我出来,我才知道外面原来还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这几句话听到谢琅耳中,却是诧异不已。自从冷公子出现在飞山庄,不知多少人在猜测和寻找二人的身世。这两人似突然从地下冒出一般,一个武功绝伦,一个绝对是用毒的大家,却又不知师承何处。听口音明明是中原人氏,之前江湖上却从未见过二人,更判断不出源自何门何派。总不成别人都如自己因为偶然的机缘才学得这一身武功不成。
此刻,冷公子说他自海上长大,谢琅把海边、江河流域的武功见长的门派想了一遍,却没有一家能和冷公子的武功挂上号。何况泠公子白玉般的肌肤,哪里有一丝风吹日晒的影子。整个人冷木森森的,简直似古墓中走出来的,又哪里有一点儿海上生活的痕迹。但他若是骗自己,何苦在这当口编这种没意义的谎言。
见谢琅不语,冷公子忽意识到他此刻定是猜测自己的来历。心中恼怒,冷哼一声,便向旁边避去。
谢琅忽道:“冷兄弟,不要乱走。 沼泽地近在咫尺,我们还是呆在这里,明日再做打算。此刻我已没有力气拉你了。”
冷公子站着不动,谢琅喘口气又道:“冷兄弟,你过来,我已知龙二的死另有隐情。此际,我们不要相互猜忌。唯有同心协力,才能离开这儿。我只担心那黑衣人还会…。。”说到这,想起那黑衣人的剑法,两个人都沉默了。
鸟声啾鸣,当晨雾中第一缕光线映在冷公子脸上时,他慢慢睁开眼睛。脸上犹带着一丝茫然,整个人似还未从梦中醒来一般。谢琅的声音忽自耳边响起:“冷兄弟,你醒了。”冷公子这才注意到昨夜不知何时自己竟靠在谢琅背上睡着了,而谢琅为了不惊醒他,仍然盘膝打坐。
谢琅不去看他的一脸尴尬的神情,向前一指道:“看。”冷公子睁大双眼,向前望去,眼睛立刻瞪圆了。
离他们前方几尺远的地方,有五、六只猴子正歪着脑袋打量着二人,瞧情形已研究二人好久了。
其中还有一只小猴子正趴在大猴子怀里,一脸好奇。这些猴子一身雪白色的毛,乌溜溜的眼睛,生得甚是可爱。
几双眼睛就这样相互对视着。
谢琅玩心突起,猛的大喝一声,双手一按地面,后腿向后弹起,一下子跃到群猴面前。猴子们“哇”的大叫起来,同时蹦起几尺高,转身就跑。其中一只猴子匆忙间被脚下的乱草连绊了几个跟头。
冷公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笑了几声,忽觉得不对劲,一转脸,见谢琅正满脸惊诧的望着自己。
冷公子被看得心里发毛,看看自己并无异常,抬起双目露出探询之色。谢琅脸上透着古怪:“冷兄弟,原来你会笑。”
待反应过来,一层秋霜又挂在冷公子脸上。
谢琅抬目望去,千峰万仞耸立在云雾之中,哪里看得到昨夜二人决战的峰顶。峭壁深深凹了进去,石壁平滑如尺,难怪剑插不到石壁。面前是一片片肥美的水草地,不远处林麓幽深,大片绿色镶着红色、黄色,煞是好看。
冷公子寻到自已的剑,佩在身上,想起相伴自己十几年的剑已掉进了沼泽,谢琅心里不由空落落的。随即一挥手,说声“走吧。”大踏步向前走去,经过一夜运功调息加上阿瑶的药丸,谢琅的精神已恢复大半。
谢琅小心避过沼泽地,冷公子亦步亦趋。片刻功夫,二人已来到密林前。
进入林中,古木参天,幽暗无比。地上的腐叶化作厚厚一层,人踏在上面,发出“朴朴”的声音。由于没有人迹,树木生得甚为繁茂,地面上爬满了灌木。不一会,大片的灌木野林遮住了视线,要拨开和砍下树枝方可前进,一些不知名的蚊虫也开始慢慢聚集到二人身边。冷公子已有在山林穿行的经历,是以加注小心,避过不时自脚下哧哧溜走的形形色色的蛇
除了脚步声,便是虫鸣鸟叫声。谢琅不讲话,冷公子也沉默着。谢琅双目四处游移着、
搜索着、判断着动物的蹄印,不时还四处嗅嗅。大约走了三、四个时辰,树木开始变得稀疏了一些,不久便现出一丛丛野生的竹林,隐隐有汨汨的流水声传来。
谢琅加快脚步,冷公子跟在后面。二人三弯两转,面前忽现出一条小溪来,谢琅欢呼一声,奔了过去。溪水澄净如镜,溪底卵石、 游鱼清晰可见,二人双手捧水,送入口中,只觉满口清凉甘甜,不由面露喜色。
沿着溪水前行,流水声越来越大,溪面也变得越来越宽。左环右转,面前顿现出一条小河来,河面约有十几米宽,那小溪原来只是它的分流而已。
谢琅一见,呼啸一声,纵身跳进河里。昨晚他掉进沼泽,大半个身子浸足淤泥。此刻见这清澈的河水,焉有不喜的道理。纵是身上有伤,也顾不得了。
待回头招呼冷公子,一抹蓝影已没入旁边的竹林中。
“怪人。”谢琅摇头。
待谢琅痛痛快快的洗完澡,取出随身带的伤药把伤口包扎好。躺在河边草地上休息片刻后,冷公子还不见回来,谢琅把半干的衣衫披上,一面走,一面大声呼喊。蓝影一闪,冷公子抱着一大堆五颜六色的野果钻了出来。
由于无人采摘,果子生得甚大,颜色煞是诱人。闻到阵阵清香味,谢琅这才意识到早已饥肠辘辘了。
谢琅叫冷公子砍些枯木树枝来,自己下河捉了两条尺来长的肥鱼来。击石取火,把鱼插在木棍上在火上慢慢烘烤,看着金黄色。、香喷喷的烤鱼,冷公子不由得吞了一口口水。
饱餐一顿之后,谢琅把衣服烤干,看到谢琅肩上的创伤仍不停的渗出血丝来,冷公子一阵心虚,侧过脸去。时近午时,太阳照在人身上,晒得暖洋洋的,二人歇息片刻,继续前行。
群山环绕,密林掩映。谢琅知道在这深谷中,日头早早便会逝去。是以当二人沿着小河,来到一处山脚下时,谢琅吩咐冷公子多搬些木柴来。等冷公子返回时,谢琅已把捉来的一只山鸡收拾干净了。天色这时已暗下来了。
这一夜,熊熊的篝火燃着。虽然狼啸兽叫声此起彼伏,冷公子却觉心中安定了不少,暖洋洋的沉沉睡去。谢琅把木灰围着二人洒了一圈。
第二天早晨醒来,当冷公子发现四周印满了杂乱的蹄印时,不由奇道:“这是什么?”
谢琅伸个懒腰,“昨晚来了不少朋友拜会我们,可惜你无缘相见。”
“朋友”。 冷公子慢慢站定。
“它们陪了我们大半个晚上,天亮才走。”说着扮个鬼脸:“这些绿眼睛、
红舌头的朋友可是足足盯了你三四个时辰。”冷公子后退一步,想起昨夜情景,心中有些后怕起来,谢琅却一副哂然无事。
当阳光透过云层射到水面上时,两人已沿着河边继续前进了。边绵的山脉中,只听得流水声远远传来。待绕过一片嶙峋的山石,轰隆、
轰隆声渐大,一道长长的瀑布豁然在目。远远望去仿佛一道银缎自天上飞泻而下,水珠飞溅,如碎玉一般,甚是气势。周遭的岩石被水面冲刷得滑腻无比,难以立足。
到了瀑布下,看着这雄伟气势的情景,两人意念相通,只想奔到瀑布顶上一览群山景。二人轻功卓群,只是岩石滑腻,攀爬跳跃了个把时辰,颇费了一些功夫,才来到瀑布源头。
一汪碧潭现在眼底,令人觉得森凉无比。四面八方的水从各个峰顶流下来注入潭中。水潭的后方有二座陡峭笔直的山峰紧紧挨在一起,如情人一般,中间有一条窄长的空隙。二人互望一眼,直奔过去。
又窄又险的通道黝深曲折,峰顶连在一起,遮住光线,望进去阴暗无比。
人走进去,一滴滴水从顶上滴下来,石壁两侧湿漉漉的,而脚底发出的扑扑声,令人顿生压抑之感。行了一柱香的功夫,眼前慢慢亮起来,通道也慢慢宽起来,眼前豁然开朗。待行了十几步看清一切,两个人不由得同时停住了脚步张大了口。
瓦蓝瓦蓝的天空下,
一方明镜般碧湖嵌在群山中。
湖边上的古树盘根交错,长长的树挂伸进湖水里。
漫无边际的芳草宛如绿色的锦缎,一簇簇艳丽的野花灿烂的开放着,几只小鹿正悠闲的散着步。
谢琅雀跃一声,大喇喇在地上一躺。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