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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江山志远-第1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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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湾开始建水电站的闸坝了。

应该说,对于枫树湾水电站,枫树湾的乡亲们开始还是欢迎的,毕竟水电站建在枫树湾,征地拆迁,乡亲们肯定会有一笔现金收入。但后来事情的发展却与村民的预期南辕北辙、大相径庭,枫树湾地处偏僻,山林、土地征用价格极低,每亩数百元不等,几乎可以等同于白送,可即便是如此,为数不多的补助款、征地款也没有如数发到村民的手里。按说朱氏能源集团既然有备而来,而水电站此类项目一经启动就是以亿为计算单位,朱氏能源还不至于连征地拆迁之类的补偿款都不能到位,这其中有些情况,投资商的款项悉数到位,早就到了县里的相关账户,但被县里挪用了。

社港是本省的农业大县,当年还作为农业典型在杨家坳发过言,可时过境迁,今非昔比。随着通普高速的全线贯通以及周至诚书记工业兴省战略的贯彻落实,本省的经济一日千里,且不说榆江、合海、会通三市三驾马车齐头并进,就连普天市因为靠近沿海,本省与沿海的高速公路全线贯通后,普天以前的劣势反而成了优势。与沿海省份相比,普天无论人工成本还是地价成本都比沿海低了许多,再加上普天在发展初期又实行税收优惠政策,这对沿海那些追求低成本扩张的企业很有吸引力,普天无形之中就成为了沿海的后花园,承接了沿海省的部分产业转移。

普天这两年来,经济形势一片大好,蒸蒸日上,成为了本省的第四大经济强市。普天的经济越发展,流水线旁需要的普工越多,这对普天市来说自然是好事,但对普天市下辖的各个农业大县来说,就不是什么好事了,既然在家门口可以打工,而且守着几分薄地也不赚钱,那还不如去普天市工业园区打工,于是像社港这样的农业县,劳动力大量流失,农田大量荒废,本来就日落西山的农业经济,更加萎靡不振,如此一来,县里的财政日趋紧张,日子并不比见得比以前好过。

朱氏能源集团把枫树湾水电站的补助款、征地款打到社港县的指定账户,社港县就如同久旱逢雨,哪怕这场雨的雨点不大,只有一千二百来万,但对县财政来说也是一笔巨款,社港县自然雁过拔毛,截留了部分款项,到了乡里,这笔资金对于乡一级政府来说,更是阳光雨露,也要拼命地吮吸一把,这笔款项最后到了枫树湾村,就所剩无几了。

当然水电站的库容比较大,大龙乡周边的乡镇都有涉及,但因其水电站的闸址选在枫树湾,枫树湾的征地范围最大。开始因为不知道具体的补偿标准,枫树湾村与水电站的施工方倒也相安无事,但这等事情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也不知是哪个环节出现了纰漏,水电站的补偿标准最终被人泄密,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所涉乡镇的村民都已知晓其中的猫腻。乡亲们一算才知道,自己的钱,被县里乡里盘剥了,原来到手的钱只是政府吃过肉后,遗下的汤汤水水,连三分之一都不到。山林河道是我的,你吃肉,我连汤都喝不上,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民怨于是由此而生。

别的村,吃了政府的亏,虽有怨言,却也只能在忍气吞声,无可奈何,毕竟现在的社港,各级政府部门的工作作风早就不同过往,这几年没少干这种满口假话,打白条赖账的事情。枫树湾却不一样,一来乡亲们吃亏最大,不愿轻易善罢甘休,二来也还找得上追讨的对象,因为闸址选在枫树湾,枫树湾的乡亲们和朱氏能源也就说得上话。

乡亲们找朱氏能源集团驻枫树湾水电站的办事处说事,朱氏能源的代表手一摊,表示爱莫能助,钱已经拨给了县里,至于县里挪作他用,那是县里的事情,与本枫树湾水电开发公司无关,本公司没有二次支付的道理。

朱氏能源这话也是实情,有几分道理,村民们于是找到县里的相关部门,对付村民,县里有的是办法,不是避而不见,就是互相推诿,出面的都是些小喽啰,科长、局长都见不到,更别说书记、县长。民不与官斗,乡亲们对政府也就无可奈何,但不与官斗,并不代表乡亲们就不会斗,乡亲们就与朱氏能源斗,反正是你水电站占了我们的山林、土地、河道,那我就找你朱氏能源要钱。朱氏能源肯定不给,乡亲们有办法,不是挖断山路,就是阻止施工的大型罐车通行,说当初的协议中,没有允许此类罐车在本村村道通行的条款,村道属本村所有,罐车、货车如要通过,需要另行付费,留下买路钱。村里的乡亲们在村道口立了一根横杆,大有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此路过,留下买路财,有如绿林好汉,学人劫道。朱氏能源自然不会认同,当初虽然没有明言,但既然在枫树湾建水电站,那货车在枫树湾的村道上通过就理所当然,他拉水泥的罐车、拉材料的货车不可能飞啊。乡亲们中应该有能人支招,说飞不飞的,我们不管,你们可以自己修路进去。双手一摊,同样爱莫能助。

应该说枫树湾的乡亲们此举此时还不是针对朱氏能源,应该是想通过朱氏能源逼县里的官员出面协调解决问题,给个说法。但在水电站工地开罐车的都是些年轻小伙子,水电站工期紧迫,时间就是金钱,几番交涉不成,不免就有些急躁,冲关之事时有发生,从拉扯到动粗,再到全面动武,拳脚相向,各有输赢,事情的发展就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了。本省民风强悍,枫树湾人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灯,吃了亏自是不会善罢甘休,全村老少手拿锄头扁担齐上阵。一时刀光剑影,针锋相对,双方大打出手,局面全面失控。虽然没有死人,但双方各有人员受伤,村民和朱氏能源的关系全面恶化。经过几番较量,正所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最终的结果就是乡亲们在村道口设置大型的障碍物,放置铁钉、耙齿,水电站被迫停工。

朱氏能源心急火燎,找到县里,说社港的投资环境恶劣,政府部门再不想方设法予以解决,朱氏能源将在香港召开记者发布会,控诉朱氏能源在社港所受的不公正待遇。

枫树湾水电站是省市挂了号的招商引资项目,各方面都很重视,应该说朱氏能源的施工方如果没有与枫树湾的乡亲们发生械斗,其并无多大的过错,即便是朱氏能源与枫树湾的乡亲们矛盾升级,也是事出有因,他和枫树湾的乡亲们一样,同是受害方,社港县委、县政府才是罪魁祸首。朱氏能源的这一着,直接将县委县政府逼到了墙角,已无退路可言。

县里一看事情闹得不可开交,首先想到的并不是想方设法去安抚枫树湾村民,而是使了一着昏招,竟然动用警力,抓了挑头的几个村民。

应该说这一届县委班子远不及上一届务实,在此事的处理上有欠火候,此等事情只能协调、安抚,动用公权抓人,这无异于火上浇油。孟路军在此次县委常委会提出不同意见,但并没有被县里的两位主要领导采纳,但当时孟路军的发言却被记录在册,这也是其后来被紧急启用成为代县长的重要原因。

本来县里截留了人家的钱款,有错在先,现在用完了,一时还不上,也可以做做工作,做些承诺。可现在倒好,直接抓人,而且还只抓枫树湾的村民,朱氏能源作为械斗一方,毫发无损,摆明了就是不把农民当回事。一时群情激愤,枫树湾的上百村民涌上社港县城,找书记、县长讨要说法。

政府部门的官员仍是避而不见,一错再错。

当天社港县委门前的大街上一时拥堵不堪,许多人开始只是围在一旁看热闹。可社港这几年的经济滞后,县财政捉襟见肘,公务员的工资,政府部门的一应开销,都需要找到出处,这个费那个税的,民间的负担很重。这是一个乱象,越穷的地方,民间税赋越重,越富的地方,税赋反而越轻,穷家难当的道理就在于此。那几天酷暑刚至,社港的天气虽然不及钢筋水泥的大城市炎热,但民众积怨的情绪却是一点就着。枫树湾的村民进城上访充其量只是一个导火索,也不知是谁最先生事,掀翻了一台前来执勤的警务用车,事端一起,一发就难以收拾,社港一时场面失控,终于酿成了震动全省‘社港群体事件’。

‘社港群体事件’当天得以平息,虽有多人因踩踏而受伤,但还好没有人员死亡,然而此事影响恶劣。杨志远记得隔天,周至诚书记当面在听取陶然的汇报后,当即批示,社港县委县政府置人民群众的利益而不顾,胡作非为,无法无天,不加严惩,难解心头之痛。愤怒之情,溢于言表。

社港县的书记、县长因此下课。

孟路军和杨志远先后走马上任。

杨志远从张溪岭下山,一路紧赶急跑,夏天日长,杨志远他们到得大龙乡,已是掌灯时分。

猎豹一路畅通,直达乡政府,路上没有和枫树湾的乡亲遭遇。孟路军站在乡政府门口迎接杨志远的到来,看到杨志远下车,孟路军很是热情地和杨志远握手,乡里的一应部属则于一旁静立,欢迎杨书记。

杨志远是省城外来干部,对本县本乡的干部的能力性情都不清楚,霍亚军这时适时跟进,略作介绍,杨志远得以知道该乡乡长姓黄名青海。乡党委书记一职暂缺。

杨志远明白黄青海代乡长跟孟路军代县长一样,因为‘社港群体事件’于本乡紧急提拔,暂且代理,待来年乡、县两级人大会召开,视其表现,去代转正。乡党委书记一职之所以暂时空缺,是因为社港的人事任免都已经暂时冻结,需等他杨志远到任后,才会重启人事议案。

杨志远对黄青海,自然不同于下午对霍亚军、魏迟修那般随意,他目光如炬,只是扫了黄代乡长一眼,没有任何表情。抬脚,与孟路军并肩往乡政府的院子里走。

严而生威,威自廉来,杨志远知道自己属于空降,在这些土生土长的乡土干部的眼里,自己年纪轻轻就已身居高位,不服之人肯定大有人在。杨志远知道作为一县之书记,必须树立起足够的威信,只有让乡镇干部真心臣服,才有利于工作的开展。乡这一级的干部,大多数属于土生土长,桀骜不驯者居多,如果他杨志远对谁都是一脸阳光,只怕用不了多久,谁都不会把他杨志远当回事,身在官场,该端架子的时候就得端着,这一点,不能含糊。对于不了解的人,不清楚的事,在没有足够的认知前,不吭声不表态,让其猜不明自己的心思,心怀忐忑,心揣不安,是为上策。

杨志远和孟路军边走边说,霍亚军、黄青海亦步亦趋地跟在两位主官的身后。

杨志远说:“孟县长,事态已经平息?”

孟路军摇头,据实回答:“暂且安抚,仍有后患。”

原来孟路军到达大龙乡地界时,乡政府的工作人员早已精疲力竭,疲于应付。好在这次黄代乡长还算机警,充分汲取了上届领导的深刻教训,一接到村干部的报告,就立马安排人员在大龙乡通往县城的必经路口进行布控,两台解放牌货车被紧急征用横卧县道,黄代乡长亲率乡政府机关的所有工作人员,包括伙夫,手拉手组成人墙,立于大解放前,实行阵地阻击战。这边准备妥当,枫树湾的一干乡亲就开着几台手扶拖拉机轰轰隆隆地过来了。

黄代乡长手持半导体扩音器于阵前喊话,苦口婆心,杨志远尽管不在现场,但他可以想象,无非就是些套话,让乡亲们不要冲动,有什么问题乡政府可以协商解决,抬尸上访只会使事态进一步恶化,于事无补。

乡亲们对这种套话听多了,上次的‘社港群体事件’虽然在政府的强势干涉下,暂时缓和,可后续工作并没有跟上,挪用的款项并没有全部到位,仍有大部分的款项被拖欠着。杨志远心想这应该也是枫树湾的乡亲们一而再再而三上访闹事的原因之一,乡亲们闹一次,上面给一点,就像挤牙膏,乡亲们不经常挤兑才怪。此问题不一次性予以解决,枫树湾的乡亲们今后还是会生出事端来,可县里的情况,杨志远还是多有了解,县里挪用了枫树湾五百万以及其他乡村二百万,共计七百万的补偿款,其中很大一部分作为工资补发给了政府的工作人员,这么一个窟窿,要县里一次性解决,还真是有些困难,所以也只能像挤牙膏,挤一下,出一点,杨志远虽不认同此种做法,但还是表示理解。枫树湾的乡亲们对于黄代乡长的话自然不以为然,黄代乡长即便是歇斯底里,也是无济于事。一方要上县城上访,生些事端,挤点牙膏,引起重视,一方要将其大队人马阻挡于本乡境内,双方各有目的,肢体接触在所难免。

有‘社港群体事件’的警示在先,又有杨志远的政令在耳边回响,一干乡政府工作人员,组成人墙,紧闭双眼,任乡亲们推拉撕扯,不言不语,状如木头,虽然不至于身受皮肉之苦,但是破衣烂衫,颇为狼狈。

此时,大家已经坐到了乡政府的会议室里,杨志远听孟路军介绍到这,觉得有必要对此给予表扬,杨志远说:“在乡亲们面前破衣烂衫,虽然狼狈,但不丢人,值得表扬。”

双方拉拉扯扯,相对于枫树湾的乡亲们,乡政府的工作人员虽然势单力薄,但有两台大解放可以依仗,倒也让枫树湾的乡亲们一时无计可施,再也无法向前逾越半步。

就在大家疲于应付之际,孟路军驾到。

孟路军没有急于出面,而是于一旁细致地观察了一下现场的情况,估摸了一下形势,孟路军看出了一些端倪,他偏头在秘书的耳边耳语了几句,交代了些事情,这才挤到人群中,接过黄代乡长的扩音器,跳到解放牌的踏板上,说乡亲们静一静,我是本县新任县长,孟路军!

堂堂社港县的代县长,此刻按说应该端坐于主席台上,洋洋洒洒地发表施政纲领,现在却不得不站在踏板上,拿着个喇叭扩音器向人群喊话,感觉有些滑稽,知道的是县长,本县主官,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街头巷尾,走街蹿巷,卖臭豆腐的小贩。

第2章枫树湾(2)

现场人声嘈杂,扩音器的音质不是很好,孟路军接连说了好几声‘我是县长孟路军’,枫树湾的乡亲们这才有所反应,或许是枫树湾的乡亲们与乡政府的工作人员纠缠已久,还真有些累了,又或者是‘县长’二字起了作用,乡亲们醒悟到站在解放牌踏板上的这位原来不是卖臭豆腐的,有些来头,是个县长。乡亲们还真的安静了下来,望着站在车踏板上的孟路军,等他把话说下去。

孟路军说乡亲们上县里去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见书记、县长,现在我孟路军来了,我是县长,大家有什么事跟我说,由我来给大家解决,我解决不了,还有书记。本县新任县委书记杨志远同志现在正从省城赶来,估计会于傍晚到。乡亲们有什么要求到时尽可以提出来,如果杨书记和我都解决不了,那么乡亲们即便上县里也没用,因为本县已经无人可以解决,到时就只能请乡亲们上市里、省里上访了。真要到了这个地步,我孟路军绝无二话,保证再不做任何阻拦,还用警车给乡亲们开道,护送乡亲们进城如何?当然孟路军也讲了硬话,说乡亲们真要闹,像上次那般闹出那么大的事情,咱社港无非就是再换一个县长,闹来闹出,事情没有解决,人倒是关进去不少。乡亲们算算,是不是值当。

孟路军这话软硬兼施,又有几多在理。枫树湾的乡亲们议论了一下,有族长之类的年长者代表乡亲站出来和孟县长对话,说:“孩子没了,孟县长你说该咋办?”

孟路军说:“孩子没了我也很痛心,这样的事情真不应该发生,可事已至此,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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