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算命先生2-第2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明白了:“还在骗啊?”
贼猫说:“那我能干什么?还有一个哥们儿,也是同行,这个道观就是我俩说了算。有一次一个大老板来算命,我们一次就圈了他2000块钱,那傻狍子还一个劲地说谢谢道长。还有一次,一个女的来求签,说她经常做噩梦,我就趁机扎了她一次,她哪懂扎飞啊,被我弄得神魂颠倒。我说她家里不干净,有东西作怪,一来二往,最后跟我上床了,事后她还说借用法师之力,果真不再做噩梦了。”
我沉默了,心想:这个小子没救了。
我记起那个国学前辈说过:“伽蓝内行淫,必坠无间地狱。”贼猫以出家人的身份骗财骗色,不会有好下场。
贼猫见我不说话,眼睛一转说:“怎么样,五爷,心动了吧?您也可以加入,您来坐庄,我还听您的,时代变了,辈分不能变。”
我笑了:“我退出江湖了。”
贼猫说:“也罢,五爷您有什么事随时吩咐小的,能办的我一定办到。”
我说:“好的,希望兄弟们一切都好。”我知道他不明白我这句话的含义,他还没有醒悟。
果然第二年,报纸上就登出一则消息,说的就是那个道观发生了一件刑事案件。两个伪道长因为分赃不均,一个把另一个杀死了,并且分尸,把头颅扔进了厕所。当时是夏天,粪坑里都是蛆,等到警察发现时,脑袋上的肉都被蛆啃光了,只剩下一具白花花的骷髅,上面沾着几缕头发。
我想,无论贼猫是被杀者,还是杀人者,他的人生路都走完了。
七月十五鬼节,我专门去那个道观上了一炷香。为贼猫,毕竟他一直对我毕恭毕敬。
贼猫的死,让我心里很不是滋味。人一旦入了邪径,很难再找回自己。我又想起了祖爷常说的那句话:“贪者必贫,君子以为大戒。”凡人如此,做阿宝的更是如此。
我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大大小小的阿宝,他们还在骗,还在贪。我不知道以一己之力,是否能够挽救一些人,至少挽救我的那些兄弟们。
1984年,我老丈人因脑溢血住院了,后来病情加重,陷入昏迷。我记得当时还没有头部降温的设备,我和妻子去了冰糕厂,批了一大袋子冰糕,堆在老丈人的脑袋上,就这样昏迷了一周,有一天他突然清醒了。我知道人死前都是有回光返照的,那天老丈人将我和妻子的手紧紧握在一起,说:“天亮啊,我要走了,你要好好待盈盈,你是个好姑爷,我没看错。”
我看着白发苍苍的老丈人,心一阵剧痛。我从小没有父亲,“爸”这个字眼在我脑海中只是一个幻想,我从没品味过父爱的感觉,直到和盈盈结婚。十多年来,老丈人悉心照顾,弥补了我没有父爱的缺憾,此时,他要走了,我流着泪对老丈人说:“爸,您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照顾盈盈。”
很多人临死之前都会看到这样或那样的怪象,用佛家的理论讲,那叫冤亲债主。一个人作恶太多,死前都会受到追讨,而我老丈人却走得平平淡淡,他没像其他人那样张牙舞爪,也没像其他人那样三呼一吸,他走得很安详。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我老丈人他做到了,他当了一辈子教书先生,普普通通,平淡而伟大。
老丈人走了,我更加疼爱妻子,我时常想起“文革”那段岁月,想起老丈人的忐忑与妻子的洒脱。人,幸亏有记忆,那些陈年旧事,总能让你心里一阵阵潮动,而后备感幸福。
一声鸡叫,将我从追忆中带回现实,天亮了,我一夜没合眼。妻子也起来了,望着妻子,我竟不由自主地将她抱在怀里,“盈盈,你真好。”
一头白发的妻子扑哧一声笑了:“哪儿跟哪儿呀这是,我去做早饭,你再睡会儿。”
妻子做了早点,我简单吃了几口,然后带着一肚子心事,背着手溜溜达达地上街了。祖爷的身影又开始在我脑海里晃动,一阵凉风袭来,我紧了紧衣领。
快到人民公园时,看到街边围着一群人,走近一看,是两个僧侣模样的年轻人在摆地摊算命。
看着周围群众跃跃欲试的样子,我不禁哑然:这种东西一看就是骗子!永远要记住一条定律:真正的出家之人,无论是僧还是道,都是看破红尘,清心寡欲,他绝对不会满街跑着给人算命。那些身着佛道服饰的人,如果出现在街头巷尾给人算命,不过是阿宝们的低级伎俩罢了。
虽说“江相派”作为一个整体灭亡了,再也不可能在中国历史上掀起大风大浪,但它也曾经盛极一时,门生曾遍布全国各地,乃至今天仍有一些余孽在折腾。
等我再走近点仔细一听,不得了!这群人用的就是“江相派”北派的“双金口”。想当年,东南西北四大堂口各有特长:东派擅长“扎飞”,南派擅长“英耀”,西派擅长“风水局”,北派擅长“双金口”。
双金口,又叫“两头堵”,是几百年来北派阿宝总结的百发百中的算命断语,这些断语极富诡辩之意,甭管对谁说,对方肯定回答:“是!”
我们来看看下面几个口诀。
“你这个人啊,操心的命,而且总是受累不讨好!”
人生在世,本来就很累。不管是达官贵人还是寻常百姓,都在为了生活挖空心思、绞尽脑汁,哪个不操心?而且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七八,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自己受累不讨好。但前来算命的狍子不这么想,因为他们根本没考虑这里面的猫腻,阿宝们看看你的手相,突然来这么一句,80%的人都会暗赞:“说得真对!”
“你这个人啊,中年以后交大运,老命好!”
喜欢算命人的几乎没有七老八十的,老人从不算命,因为大半生都过完了,什么命自己最清楚,即便是算,也是给儿子或孙子算。有了这个年龄差,阿宝们就好办了,年轻人或中年人来了,先说你最近不太好,犯灾煞,然后再告诉你35岁或40岁以后起大运,到老的时候命特别好,这其实是“千隆并施”。前来算命的人肯定觉得说得很准,可他有没有想过,什么样的人才会算命?觉得自己命不好的、多灾多难的人才会算命,或者遇到大麻烦,抑或做了亏心事的人才会算命,如果一个人既富又贵、家庭和睦、身体康健、内心无鬼,他会吃饱了算命玩吗?既然你来算命,肯定是遇到烦心事了,所以阿宝们才会脱口而出——“你最近不太好,犯灾煞”之类的云云。
再看下半句——“老命好”,人活一辈子,图的是个好归宿,甭管年轻时吃多少苦,最终有个好结局就没白活,求测的人一听“老命好”,能不高兴吗?殊不知阿宝的话是需要时间验证的,等你老了再回想这些话,发现都是扯淡,可那时你上哪儿找这个算命先生评理去?即便你有幸找到了他,他已风烛残年、垂垂欲死,难道你还揍他不成?
“你这个人命犯桃花,男女之事不断!”
这是阿宝们经常对帅哥靓女们用的招数。人分三六九等,有丑有俊,甭管男女,只要长得漂亮,就会招得异性吸引,这是千古不变的真理!那些前来算命的忧愁少妇,一进门阿宝就会问:“算什么啊?”“算姻缘!”阿宝们马上就会让你在神灵面前烧上三炷香,然后观香象,最后告诉你:“从你烧的香的形状中就可以看出,这是两男争一女之象!你陷入感情纠纷了!”少妇必大惊:“灵验!”其实也不自己想想,长得这么漂亮,必然招狼,进门又告诉人家算感情姻缘,傻子也能算出来!
“你的孩子是王母身边的童子。”
这句就更没谱了,但这句的“信用度”却最高。父母给孩子算命,如果是因为孩子身体不好问卜,用这句话最“灵验”,因为父母都认为自己的孩子与众不同。常言道:“媳妇看着别人家的好,孩子看着自己家的好。”既然是上天的童子,必然是因为什么意外的原因投胎做人了,命运也必然与一般孩子不一样,多病多灾也很正常。其实这是阿宝使的“千”,无形中提高了你子女的地位,等你的心理防线降低了,他马上出“打千”:“这个灾必须要解,否则还会被上天收回去!”父母一听必大惊,“说吧,怎么解!”此时已经任由阿宝摆布了。
……
几十年来,我一直遵循着祖爷“做一个善人”的理念,但凡看到有假借算命骗人钱财的,都会被我拆穿轰走,所以这么多年来,我们这个不大不小的地级市还没出过什么骗子。今天听这两个人是外地口音,我准备教训教训这两个晚生。
我仔细观察了一阵,发现除了这两个伪和尚之外,还有两个托儿,是两个女的。其中一个女的扮红脸,另一个扮白脸。一个非要算,另一个拉着她说:“算这个干吗,都是封建迷信!”最后那个女的说:“我试一试,不准我就走!”
结果可想而知了,算得奇准无比!而且另一个女的也算了,也是很准。两个人算完后,说:“师傅,多少钱啊?”
那男的说:“施主,我们是××山寺院的,化缘到此,出家人要钱没用,你就捐点香火钱吧,将来这些钱都用于寺院的修缮,也算积了一份功德。”
那两个女的说:“师傅真是善人啊。捐多少啊?”
另一个男的说:“捐多捐少随缘,这个东西没多没少,从自己心里出。”说着拿出一个本子,打开后递给那两个女的,“两位施主自己写吧,写多少捐多少,也写下你们的名字,以后会刻在功德簿上。”
我不禁掩面,心想这种手法爷几十年前就用过了,你们还在用。这就是一个套儿,本子上的名字和捐款都是他们自己写的,用不同的字体,模仿不同的人,每个名字后面基本都写着100元,200元,也有50元的。看似让你自己写,但他们前面写的这些数额已经很大了,如果你接过这个本子,你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写五毛一块的。因为人都有脸,都好面子,前边都是50元、100元、200元的,自己无论如何也得写个10元、20元的。那个时候,钱还很实,上个街拿个十块二十的都花不了,韭菜2毛钱一斤,大白菜1毛一斤,西红柿最贵5毛一斤。
我看到一个老太婆算完后,颤颤抖抖地从兜里掏出一个手绢,将身子转过去,哆哆嗦嗦地打开,里面都是一毛一毛的零票,数了数大概一块钱,都递给了那个男的。她说她不会写字,让那个男的帮她写上。
善良的人啊,总是被骗子的伎俩蒙蔽了双眼。我沉不住气了,盗亦有道,阿宝圈里也有行规,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杀贫的,眼前这些孙子辈的阿宝已经让我忍无可忍。
“给我算一卦吧。”我挤上前。
其中一个男的抬头看了我一眼:“老人家,您是给自己算,还是给家人算?”
我说:“给自己。”
他说:“您算哪方面啊?”
我说:“算身体。”
他说:“那您把您的生日时辰告诉我吧。”
我随便报了一个八字。
那小子装模作样地叨咕了一阵,说:“老人家,您这两年天克地冲,身体不太好啊。”
我心里一阵发笑,这么多年了,技术一点长进都没有。他看我不言语,又说:“大爷,您是不是总感觉力不从心啊。”
我说:“也没有啊,这两年身体还挺硬朗。”
他一愣,说:“那您还让我看身体啊?”
我说:“对啊,现在硬朗不代表以后也硬朗,我想知道我什么时候死啊?”
周围的人都笑了。那小子脸上挂不住了,闷闷地说:“老人家,算命要虔诚啊,这不是闹着玩的。”
我说:“我很虔诚啊,我想算算自己什么时候死,好有个准备啊。”
他一听,以为是家里人不孝顺的那种情况,赶紧说:“老人家,从您面相上看,子女宫暗淡无光。我算您的儿女有点不孝啊,经常让您老受委屈啊。”
我一声叹息:“唉。”
他以为说准了,紧跟着说:“老人家,别太难过,我们可以帮你破一破。”
我说:“破什么啊。我就是儿女太孝顺了,我才想知道什么时候死,不想拖累他们啊。”
那小子的鼻子已经歪了,向旁边那个男的使了一个眼色,旁边那个男的说:“老人家,你这种情况比较特殊,咱借一步说话。”
他把我拉到一个拐角没人的地方,冷冷地说:“你不是来算命的。”
我说:“你们也不是算命先生。”
他说:“我们师兄弟两人是化缘到此,无非是找点盘缠,不知哪里得罪先生了?”
我说:“不是两人,是四人。”
他愣了:“你到底是干什么的?”说着,右手伸向后腰。
我知道他们都带着家伙呢,流窜作案的阿宝都这样。我说:“‘严打’的风儿刚过,你不是想进去吧?光诈骗就够判几年的了,再加上故意伤害,你还真想死啊。”
他又愣了,一动不动,我死死地盯着他。对峙了一会儿,他笑了,一抱拳:“前辈!初来贵地,小的们有做得不周到的地方还望多担待,所有的钱我们对半分,请前辈别见怪!”
我也笑了:“现在才看出是前辈,你打眼打得也太厉害了!”
他赶忙一鞠躬,说:“风子顶水河上漂,熏嘴开吃头一刀。在下85小举人,敢问大师爸?”
我一听,都是黑话。“风子”是马的意思,“熏嘴”是狗的意思,举人和大师≮ 奇书网电子书≯爸都是阿宝们的等级和排辈。他的意思是说,他们这几个人是流窜作案的阿宝,今天在这个地方是第一次行骗,他是1985年晋升的举人头衔,问我是个什么情况。
我说:“弓嘴不下蛋,扁嘴老趴窝,在下50年魁才榜眼。”
这又是黑话,弓嘴是鹅,扁嘴是鸭子。我的意思是告诉他,我早就退出江湖了,我是1950年越级提拔的榜眼。
这一报名号不得了,那小子跪下了:“大师爸在上,受小的一拜。”
后来他又把那三个人叫来,说:“今天不打场子了,有前辈在。”
随后,他们收拾了一下,我们五人去了一个小餐馆。
行过见面礼,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家开始聊起来。他们其实是两对夫妻,做这行有些年头了,说这两年严打得厉害,生意很难做了。
我说:“难做就别做了,做点什么不好。”
一个女的说:“大师爸怎么这么说?您当初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吗?”
我说:“是啊,那时候更苦,正是因为我走过这段路,所以才劝你们别再走了。”
那女的说:“大师爸,我说句大不敬的话,您别见怪。”
我说:“一家人,尽管说。”
那女的看了看那几个人,说:“您那些年有了积蓄了,该有的都有了,所以才能收手啊,等我们像大师爸一样,也会收手的。”
我喝了一口酒,长叹一声,说:“我料到你会这么说。我不妨给你们讲讲我的历史吧。”于是我从1948年做阿宝开始讲,讲到如何行骗,如何做局,如何漏局,讲到祖爷的死,各位坝头的死,讲到贼猫的死……讲到伤心处,自己不觉流下眼泪。
最后我说:“你们只看到了阿宝们赚钱时的快乐,花钱时的逍遥,却谁也不愿意面对阿宝最后的结局,悲哀啊,悲哀。”
四个人都不说话了,屋子里静悄悄的。我相信人之初,性本善,谁生下来也不想做坏人,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只要肯回头,就能上岸。
突然,那个领头的男的说:“大师爸,您刚才说的祖爷,是不是当年统一‘江相派’的东派掌门人?”
我说:“是啊。1952年判的死刑。”
他看了看周围三个人,相互递了一下眼色,似乎犹豫不决。
我不知他什么意思,似有话要说,又不敢说。
我呵呵一笑:“有什么话尽管说,我知道的都会告诉你们。”
他又看了看那三个人,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