伐魔录-第2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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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兄弃暗投明,改邪归正,可喜可贺。”滕祥真诚一礼,心下倒挺替无鳞欢喜。
“这一位,东阳郡司稽司马仲林波仲大人。”甘斐一指仲林波,仲林波拱手上前:“见过滕都尉。”用的却是官吏间的称呼,两下叙礼罢,滕祥不由暗暗奇怪,怎么东阳郡的司稽司马和甘斐到了一处?还同来了这里?
甘斐附在耳边的轻声低语令滕祥释然:“这位仲大人是在妖魔之境认识的,他也有伏魔之力,和我一齐从妖魔之地杀了出来,正是自家弟兄,这样的人才正是你这祀陵都尉最需要的。”
滕祥不住点头,边上时寔则主动上前见礼:“阳翟时寔,见过滕先生。来的冒昧,还请滕先生勿怪。”说话间字正腔圆,语声清朗,倒是颇见不俗气度。
滕祥心中暗赞,只道此人来头极大,不敢怠慢,郑重还礼:“时先生说哪里话来?甘兄的朋友便是小弟的朋友,得见尊范,小弟此间亦是蓬荜生辉。”
正说话间,吴平已从内室走出,捧着一个圆盘直放到甘斐面前桌案上,甘斐看那圆盘中,一柄宽刃大刀,一把紫木长弓,一壶雕翎箭矢,一套短襟褐衫熨叠平整,还有一个包裹,鼓鼓囊囊的。
“甘兄交托小弟的物事,小弟一直收藏缜细,今番原封奉还。”
甘斐一声:“多谢。”看着这些熟悉的物事,百感交集,齐上心头,回想当时自己宽刀在手,长弓负背,一身褐衫行走世间斩魔除妖,竟像是极为遥远的记忆一般。探手过去,将大刀取出,偏是觉得刀身沉重,竟大感不适,心下更是暗叹,自己气力尽失,便是昔日自己运使如意的趁手兵刃也举不动了。
心中气沮,甘斐却强忍着不表现出来,一刀一弓皆取而出,待摸到那短襟褐衫之上,却是身形一震,抚摸良久,默而无语。
“甘兄?”看到甘斐愁绪满面,滕祥大觉有异,试探着轻唤了一声。
甘斐募然醒觉自己的失态,咧开嘴笑了笑:“滕兄,这身衣衫还是有劳你代为保管,待我能穿的时候再穿罢。请给我再寻件寻常的短打衣襟来,我这一身士子袍衫可着实穿不惯。”
褐衫短襟,乾门道尊。这一身装束是给真正的斩魔士穿的,甘斐心伤自己现在全无气力,根本没有资格再复褐衫短襟的穿着,若是为妖魔所制,那岂不是平白落了乾家的名头?甘斐有了决定,等到自己气力回转,伏魔之力再生之后,再来穿回这套本门服色。只不过究竟何时能如此,只怕也是遥遥无期了。
甘斐的这些心思滕祥却不知晓,但知甘斐如此必有难言之隐,滕祥没有多问,只应了一声,又吩咐吴平再去取件寻常衣衫来。
甘斐又打开了那鼓鼓囊囊的包裹,一看之下,却大为欢喜,里面澄澄生光,竟都是些金锞钱铢,正是那时节大司马赏赐的财物,在拨出应上缴的配额交给嵇蕤带回乾家之后,还剩下这许多,却是自己临去屏涛坞前一并交给了滕祥,本想着滕祥家境贫寒,这些财物也可以替他帮衬帮衬,哪知道滕祥分文不动,还是妥善的保管了起来,倒是大有君子高义之风。
甘斐哈哈一笑,拿起包裹掂了一掂,心道这可是好东西,自己正觉得阮囊羞涩,日益拮据,一路上只能跟着仲林波混白食,现在好了,这一囊真金白银无论如何都足够几年的花销用度了。
“滕大人,有客,酒饭好哩,喊客一齐吃饭咥肉哩。”牛老五从内厢咚咚的奔将出来,脸上的油光更重了。
“好,先吃饭。详情我们吃饭时叙。”滕祥扬声道,“牛五,酒饭弄来正堂上吃,取酒来,用吏部运来的好酒。”
甘斐正在换衣服,吴平给他取来的是一件粗麻布衣,穿在身上倒是大小适宜,看来这吴平倒是个极精细的人,做事也麻利得很,只不过几眼间,就准确的估算了甘斐的身量。
眼看众人落座,吴平小声的又对滕祥耳语几句,滕祥一震,拍了拍自己额头:“哎呀,看到甘兄太高兴了,怎么忘了?原是大司马府出事唤我们公干去的。”
滕祥颇为无奈的来回踱了几步,此时牛老五正兴冲冲的将热腾腾的酒肉奉了上来,一番铺陈,但见金灿灿粟米饭,红彤彤卤牛肉,香味直透过鼻端,使甘斐越发饥肠辘辘起来,看来这牛老五的烹饪手段倒不像他的泡茶工夫那么糟糕,就在甘斐准备坐下大快朵颐时,滕祥上前给众人行了个告罪礼:“滕某另有公务,不敢迟误,这样,吴尉官,你和牛五二人好生招待贵客,我自去牵马,往大司马府走一遭,少时回来再来相陪,恕罪恕罪。”
几个人对谦逊有礼的滕祥倒是印象都不错,纷纷示意无妨,吴平本还想问几句,但见滕祥此意已决,便很恭顺的答应了。倒是甘斐耳听得几次三番说到大司马府,心中一奇,大司马远征在外,府中却是出了什么变故,要唤专门对付妖魔鬼怪的祀陵尉署前去?
甘斐就手扯了几块卤牛肉塞入嘴中,稍解饥火,然后站起身:“既是去大司马府,滕兄,我便与你同去,别忘了,我在那里盘桓日久,多有能帮上手的地方,也正好故地重游一番。”
甘斐只是跟滕祥说一声,并不是征求他的同意,所以在话音未落的时候,甘斐就已经将大刀长弓尽负于背后,绑紧了麻鞋束绦,整装待行了。看这一身雄赳赳的虎士模样,倒是颇有旧日雄豪之姿。
……
滕祥又怎么会拒绝甘斐同行?事实上自操持这祀陵尉署以来,滕祥极需要一个有丰富伏魔经历的高手匡助,这一番计较恰好在一路上对甘斐一一征询,也正因如此,甘斐总算知晓了祀陵尉署现在的大概状况。
朝廷对祀陵都尉这个官职一向有些云里雾里,要不是桓大司马倡议,恐怕早就被那些吏官们弹劾了下去。滕祥深感自己人微言轻,觉得很有必要将祀陵都尉的职司公诸于众,可这牵涉了妖鬼之事的详情又不便大肆宣扬,满朝臣僚多半会嗤之以鼻,甚或由此附会出对大司马新的攻讦之词。
于是,滕祥一番思量之下,将祀陵都尉的职司宣告做了一番符合现下风尚的改变,只说祀陵都尉是用以祭祖事神,驱邪冲祟,排解种种怪异之事的官署。说白了,便如同皇家直属的道法玄门一般。对于这职司,臣僚虽有非议却也不是不能接受,晋人多尚鬼神之说,往往遇到些怪异难解的事情便都推到了鬼神头上,有这么一个官署来排解这等烦难倒也说的过去。这样一来,满朝官员家里随便出些什么事便都寻到了祀陵都尉这里,比如哪家的池边夜半无故现出个怪叫啦,或者哪家的后院突然看见个白影子飘啦,又或者哪家的家主忽然做了个怪梦啦等等,将一个原意是准备应对妖魔的军备官署变成了攘灾祈福的巫卜之所。其实哪有这许多怪事,多半是家里人服了石散,神思恍惚之际的幻觉而已。
不过,总算使祀陵都尉堂而皇之的列于朝堂官署之中,每旬的钱粮俸禄也是如数丰足的运到,为最终建立御魔之军夯实了基础,不过一月多的时日,就能有这般的规模,足见滕祥的才能。甘斐听着倒是挺高兴,换作自己肯定无法做到,看来自己倒是托付对了人。
祀陵尉署也按照滕祥初时的设想渐渐完备起来,官署的坐落之地当真是在地阔人稀之处,而前番的宣称也使官署钻研神鬼之事变得顺理成章,也因此得到了其他官署推荐而来的两个异人。
吴平原是尚书丞府下一个刀笔小吏,据说生就了一双奇眼,可目见鬼怪魂灵,更有驱使之法,可拘魂摄魄,驭鬼驱灵,一众同僚只将他视作怪人,到了祀陵尉署,吴平登觉有如鱼得水之感,倒成了滕祥手下第一的能臣干吏。
牛五原先则是范阳卢氏的门中庖厨,从关中避乱而来,据说卢府中有一只怪鸡,会人语,入夜则目生奇光,满府皆以为是妖孽,不敢近前,独有这牛五毫不在乎,上前一把抓住这怪鸡,拧断了鸡头,还把这鸡炖了一锅肥美汤汁。旁人谁敢吃这鸡汤?还是牛五,连汤带肉,吃了个罄尽,自此留下了不惧妖鬼的名声来。
敢情这两位尉官是这么来的,甘斐觉得有机会倒要考较考较,忽而想到自己现在身无余力,怕是连他们也不如了,却考较个甚来?不由又是一沮。
今日本是吏曹传唤,滕祥到了那里,却发现是大司马府的家人带了南康公主的信来,只说是府中又生了异事,要滕祥速去处理。甘斐许久未回大司马府,倒是颇为怀念昔日时光,更为好奇的是,大司马府那鲛人女妖的事情才过去没多久,却又出了怎样的异事?难道当真是遭逢妖异之事的磁石之患作祟,又招惹了新的妖魔不成?
从祀陵尉署到大司马府,一东一北,相距极远,纵是甘斐和滕祥骑了健马,一路奔驰,可赶到大司马府的时分也已经到了将近日铺夕食的时分,看到那熟悉的朱门豪宅,甘斐不禁又感慨了一番,那时与羽媚并辔同程,相偕而至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思之如昨。
两人还未下马,就听到争执声从大司马府威肃的大门前传来,一众顶盔贯甲的卫士围成了一圈,圈中一个女子冷冷的声音说道:“别动手动脚的!再靠近仔细本姑娘让你们好看!”
第057章投门无路
滕祥翻身下马,疾走几步上前,边走边拱起两手,一派风风火火的官家做派:“祀陵都尉滕祥奉命至此,烦劳通报。”
围成一圈的卫士中,一个头领装束的抬头,冷冷的瞟了滕祥一眼,然后小声对左右下令:“看住她们,莫教喧嚷!”陡然声音一扬:“是滕都尉?此间候着,我去通报!”
滕祥应了一声,倒是不以对方略显无礼的大呼小叫为忤,京师之间多是豪门贵胄,门下之客亦多盛气凌人之举,似这番还真不算什么。甘斐已经跟了过来,看那卫士头领,是个陌生面孔,并不是那本已熟稔的戍卫队率张岫,这便少了许多通融处。
再看那一圈卫士所向,只一瞥之下就是眼前一亮,圈中竟是两个身姿窈窕的女子,内中一个一身青灰色的斗篷,倒是风尘仆仆的远涉装扮,姿容俏丽,双眸仿佛暮空明星般灿灿生光,看起来倒是英挺得很,此际双手叉腰,一副气鼓鼓的模样,看来刚才的话语正是这女子所说,料来手下必然也是有两下子的。再看另一人,臻首低垂,屈着身子扶住一位白发老妪,老妪口中叽里咕噜的不知说着什么,看脸上表情却是悲戚莫名,而那人双肩微微抽动,也不知是啜泣还是在叹息,她身上穿着男子的袍服,不过从那弯腰现出的玲珑曲线和修长腿型,傻子才看不出她是个女子,而且必然是个方当韶龄的俏佳人。
能够看到美女,甘斐顿时觉得四周充满了快乐的气息,连带着原本阴郁的心情也豁朗了许多,视线几乎不自觉的就向那叉腰女子的胸腹下滑去,兜了一转,啧啧暗赞,待到目光复转回那女子的俏面时,这才发现那女子晶灿灿的眼眸正盯着自己,好一股子凌厉的寒气。
“死胖子!乱看什么!”那女子恶狠狠的道,听着似乎有些巴蜀口音,不过音色很好听,脆生生的像银铃乱响。
甘斐心虚的收回眼神,没吭气,他只是不经意的对美貌女子的欣赏而已,并不是存着什么不良之意,因此被那女子一语道破,倒是颇为赧颜起来,为了掩饰略显尴尬的神情,他很快转头问一个正持矛冷对的卫士:“喂,兵哥儿,这几位是做什么的?你们一圈人围着人家?”
那卫士看看甘斐,只道他也是祀陵都尉的官员,才用一种不耐烦的语调说道:“只说是来投亲的,也不想想,这里是大司马府,岂是她们来的地方?”
“既是乱投亲的,哄将出去便是,用得着这样围着她们?”甘斐不解。
那卫士没好气地答道:“夫人令谕,来人蹊跷,拿下交官,不是唤你们来了么!”
那女子冷笑:“这便是公府的所为?当真是薄情寡恩,连自己的心腹体己也不顾了,早知道我们又何必赶这几千里的路?人说侯门无情,果然如此!”
那女子的话又引起一众卫士的呵斥,那女子却神色如常,似乎根本没把眼前这许多卫士放在眼里。反倒是那低首屈身的男装女子抬头唤道:“风姐姐,莫说了,原是娟儿冒失,倒惹了这番不快。我原只想让婆婆再不必受苦,能在公府颐养天年便是最好……”话说到最后,竟有些哽咽,还是那白发老妪拉住她手,不停的摇头说话,看神情,倒似是在安慰那男装女子。
“什么心腹体己?什么赶几千里路?究竟是怎么回事?”甘斐觉得奇怪,这回是凑过去问那叉着腰的女子了。
那女子看甘斐的眼神跟看一只硕大的猪头差不多,满脸的鄙夷。这般色迷迷的模样,脚步虚浮,面红气喘,亏他还背弓负刀,乍一看倒像那么回事,其实就是个酒色淘虚了身子的蠢官俗吏,还故意凑过身来,当本姑娘不知道你转的是什么心思?因此冷哼了一声,寒霜般眼眸在甘斐面上扫了扫,却扭过头,一副不想搭理的厌恶神情。
甘斐讨了个没趣,正想讪讪的缩回身去,就听得大门开启之声,却是那进去通报的队率复转,腾腾的跑了出来。
“夫人令谕,滕都尉不必入府谒见了。只这三人,事涉东胡细作,这便拿下,听任尉署发落!”
一听这话,一众卫士齐齐挺起兵刃,直指圈中三人,那女子怒道:“敢动本姑娘试试!”
滕祥更是大惑不解,祀陵尉署可从不管拿人拷问的事体,既说是涉嫌东胡细作,那自有朝廷廷尉或司寇追捕擒拿,又何需自己这个祀陵都尉出面?况且这一大早就通过吏曹传话,郑重其事,却不知是怎样的曲折?当下迟疑道:“敢问队率,府中可需禳灾冲祟……”
“夫人说了,什么都不必做,只拿了她们去就是!”那队率声调一高,又勃然作色对众卫士道:“还等什么?一齐锁了!交给祀陵尉!”
那女子摩拳擦掌,众卫士虎视眈眈,眼看就要动起手来,还是滕祥更持重些,急忙横身一拦,转头对那女子并男装女子和白发老妪礼貌的一揖:“且休争执,三位究竟因何到此,还请随我回府衙一述,辨明曲直,再分说不迟。”
滕祥显得比甘斐诚恳多了,便是相貌也更斯文正派些,那女子对滕祥的印象还不错,眼看着大司马府前已然陷入僵局,不如权且相从,再做计较。虽是这般思虑,那女子兀自还不肯服软,而是对滕祥冷冷道:“我们可不是你的犯人,去便去,只不许锁镣加身!”
“原是如此。”滕祥点点头,抬手一肃,看着那女子挪动了脚步,而男装女子则搀扶起白发老妪,紧随其后,虽闻微微嘤咛啜泣之声,却也没发出片言只语。
围成一圈的重甲卫士刷的闪开身,复在公府前威严站立,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倒是滕祥还没忘记向那队率施礼告别,队率挺胸叠肚,恍如未见。
“这队率好大气派,你这个朝廷命官对他行礼,他都没事人一样的站着?我以前认识的那张队率就不像他这样!”甘斐看不顺眼,脾性又犯了,故意用那队率肯定能听到的声音说道,那队率纹丝不动,充耳不闻。
“哎,甘兄小声,贵介门下多此风习,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弟只求务于正事,何须计较这些枝节?”
“切,我便是看不惯这些人眼睛长头顶的做派,自以为依附个豪门大户便抖起来了?”甘斐愤愤的嚷道。
或许甘斐的声音确实有点大,那搀扶着白发老妪的男装女子抬起头看了甘斐一眼。甘斐坦然的回望过去,一张秀美绝伦的俏靥映入眼中。
笼烟黛眉,含情杏目,肌肤柔光若腻,朱唇不点而赤,好一个绝色女子。只是,这眉眼却好像是在哪里见过的……
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