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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章

伐魔录-第2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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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今时今日的乾君生平记载,如此再指导当下的乾君找寻,岂非妙哉?

一个怪诞却又巧妙的设想,灵泽上人却觉得大有可行,对这个提议倒没有再拒绝,可当他冥思入定,意图穿破时空的时候,却总是功亏一篑。他知道,这是自己法力还没有深厚到穿越时空的程度,只除非还有个与他相近功力,并且也是冥思道修为的仙圣宗师一体施为才有可能达到。

灵泽上人的修为几近天下无双,上哪去找这个功力相近,并且也是冥思道修为的宗师去?当时嵇蕤和乾冲一叹,只道时空穿越之事毕竟逆天过甚,终非人力可为,也只得悻悻罢了,恰逢此时西方司雷疾鹰神像再生感应,并由是找到了雷鹰乾君韩离的下落,接着诸事纷沓而来,此事也就搁置了。怎知一切仿佛天意昭然,嵇蕤在参加公孙复鞅的婚礼时,猛可里想到,那位与灵泽上人相当的人物却不正近在眼前?恰好,公孙复鞅重伤致残,原需修玄谷这样的玄灵清绝之境才能最快复原,而一旦他功力复原,与同在谷中的灵泽上人携手并力,开启时空穿越,岂不也是顺理成章?正是想到此,所以嵇蕤毫不迟疑的在当时力邀公孙复鞅前来,只是在龙虎山请示乾冲时,因有天师教德馨道人在侧,这一节却不曾提起。至于那灵泽上人竟和公孙复鞅亦为旧识,这可是预料之外的惊喜了。

在得到嵇蕤肯定的答复后,乾冲心下豁然,不禁喃喃连声:“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莫非苍天有眼,乐见其成?”

灵泽上人已经拉着公孙复鞅:“后话先不提,来,老夫与你吃几盏酒去,这两千年不见,世间的酒可是越酿越好了,喊上你这几个花朵般的姑娘一起,嘿嘿,你尽和这些漂亮姑娘一起,对了,你娶亲了,你那娇滴滴的新娘子呢?”

依依和佼人抿嘴笑道:“老仙,我们可不喝酒的。”而傅嬣则翩然而至,笑吟吟对着灵泽上人一福,在前番他们叙话的时候,她一直礼貌的不曾上前打扰。

灵泽上人上下相了相傅嬣,不住啧啧称赞,一拖公孙复鞅:“你当真艳福不浅,看得老夫心痒难耐,这便借酒消愁去也。”同时也为老不尊的拉上傅嬣的柔荑,傅嬣看出灵泽上人游戏尘世的洒脱脾性,这一拉纯是不羁俗礼的欢喜之情,便和公孙复鞅对视一眼,笑嘻嘻的任他牵着。

“孩子们,散了吧,那事老夫记着呢。”临去前,看一众乾家弟子还恭敬的在谷口站立,灵泽上人的声音远远传了出来。

“呃……上人……”乾冲欲言又止,“还有一事相询……”

“是问你们那姓甘的胖小子吗?”灵泽上人忽然转头,眼中光芒一闪,他早就知道乾冲要问什么。公孙复鞅和傅嬣茫然的站在他左右,他们并不认识甘斐,自然也无从知晓那姓甘的胖小子是谁。

“正是,想问上人,我那二师弟往后究竟……”乾冲的话使知道情况的师弟们都露出了担心的神色,只有邢煜懵然不知,四下探问:“二师兄?二师兄怎么了?”

“那胖小子不简单,小娃娃不识轻重,乱说乱讲,差点害他丢了命,可他仍然活下来了,命硬得很,怕甚么!”灵泽上人的话使乾家弟子们有些糊涂,他们可不知道这是灵泽上人在批评姬尧说破预筮的旧事,不过灵泽上人既然没有解释,他们也就不好再问。

“二师弟自然活着,只是不知……”乾冲还想知道的再多些。

“活着,比什么不强?”灵泽上人扬了扬漆眉,语声在山谷间蕴成悠荡的回响。

……

活着,比什么都强。

甘斐蜷在一块山石之下,倾盆大雨下个不止,身边卧着那匹从祀陵尉署带出来的瘦马,连日的阴雨使他和瘦马都是一身泥泞。不过说来也怪,马身沾了这许多泥浆,毛色越发显露出褐色来,一如往昔他常穿着的衣衫颜色。可是,现在他喘着粗气,饿着肚皮,像孱弱的灾民一样在暴雨寒风下瑟瑟发抖,只能靠相看马匹的毛色来回忆昔日的荣光。

即便是自己留下了书信,他仍然担心滕祥仲林波几位沿路找寻,他们都是慨然重义的性情,又承了自己这般大的恩情,难保他们不会跟来,所以他避开了通衢大道,只从荒僻山林间跋山涉水而过,如今走了好几日,料想他们必是寻不着自己的踪迹了,心下正松了口气,怎知却遇上了突如其来的暴雨。

身后的宽刀长弓是这么重,几乎快压坏了他的背脊,但是他不打算卸下这身行头,因为他知道,如果他真这么做了,那么他也就真正成为了一个自暴自弃的废人,给自己留一个奋发图强的念想吧。其实甘斐也很清楚,这宽刀长弓对现在的自己来说,就是个摆设。他曾试图弯弓搭箭,射一只十步开外的兔子当晚餐,然而微微发抖的双手却怎么也不听使唤,甚至连弓都无法拉成满弦,当歪歪斜斜又酸软无力的箭枝从距离兔子很远的地方落下时,那只兔子甚至连动都没动,那一张一翕微微抽动的鼻子像极了对甘斐无情的嘲笑。

“避过这场雨,沿路直上,我要尽快见到羽媚,或许,我只有在她面前,才能一吐这些天来烦扰痛苦的愁肠。”甘斐摸了摸同样气喘吁吁的瘦马,颇有些同病相怜的意味,他不想再去想那些恼人的念头,那只会让自己更生自己的气。

远处的灌木下,一双绿幽幽的眼睛一直在注意山石下避雨的甘斐,它是一只饿极了的狼。这里是荒僻的山林,人间的频繁战乱和糟糕的天气,几乎使这山林没有别的生物,可以用来充填它饿瘪的满是瘦骨参差的肚皮的生物。所以,尽管狼一般不会独自捕食,可是面对这难得的肥肉以及难以忍受的饥饿,这只狼还是准备铤而走险,在这场暴雨中,展开一场迅捷猛狠的猎杀。

一步……两步……饿狼开始行进,暴雨可以掩盖它本就极为轻微的脚步声和一身的腥臭气味,它的肚腹贴在地上,缓缓的向猎物靠近……

……

“雨停了。”甘斐伸出手,在山石外探了探,然后拉起瘦马,要赶紧赶路了,运气好的话,天黑之前,就能赶到最近的集镇,那里有热食美酒,还有干燥温暖的床榻,当然,也少不了这匹和自己相濡以沫的瘦马可以享用的草料。

甘斐策马疾奔,马蹄踏在被雨水浸刷的稀烂的泥道上,溅起一串串的土浆。

……

距离那避雨的山石不过十来步的草丛中,趴着那只饿狼的尸体,兀自圆睁的双眼早没了幽绿的光泽,长舌伸出一半,耷拉在微张的大口边。死亡如同这场暴雨的开始,全无征兆,在它准备飞身扑出的时候,它的颈骨就被折断了。

第062章各怀心事

几乎望不到尽头的船队在同样望不到尽头的江面悬帆而行,微黄的江水翻着汹涌的波涛,拍打在船舷两侧,撞起溅珠洒玉般的浪沫。

一位精赤着上身,露出黝黑健壮肌肉的水手,拉着缆绳,控制着风帆的方向,间或“哟呵呵”一声,便带出四下同时响起的号子声,每一艘船上都有这样的水手,他们同时发出的喝喊比滚滚江流的轰鸣还要响亮。

董瑶抱着膝,盘坐在船首,让舒爽却也带着一丝腥味的江风拂面而过,满头青丝随风飘摆,当头红日洒下的光芒竟蕴出一道虹彩,一行唳唳鸣叫的江鸥从虹彩中穿过,美得像是画卷。

董瑶无心欣赏江上的美景,只是时不时的望向船舱,船舱中男人们的欢笑朗语和推杯换盏的声响传来,每当听到内中那熟悉的声音,董瑶便是禁不住嘴角一笑,却又很快的逝去笑意,继续若有所思的望着远方。

她以为一切都会很简单的,至少在倾慕情爱上,应该是如此。这次与池棠的重逢,种种看似不经意却又自然而然的举动本就是一次水到渠成的情感施放,是的,池棠没有拒绝,他甚至也同样拥抱了自己,然而,令董瑶觉得心中一沉的是,对方的拥抱是那么的克制和镇定,似乎并不是沉迷心醉的模样。

董瑶虽然只是十七岁的少女,但并不代表她完全的不知世事,事实上在她这样的年纪,如果还是木愣愣痴人儿一般,说好听点是天真纯洁,说难听点,就是蠢笨呆傻得过了分。所有的天真,所有对故事中那种不切实际的憧憬幻想,在盗寇想要洗劫她家园,而她奋力相抗的那一天,尽随着那曾经自己倾心爱恋,现在却又觉得极端恶心的面庞远去了。

那时节,她和柏尚的恋情进行得很顺利,一如所有才子佳人故事的翻版,只需她略带暗示的一颦一笑,对方便浑浑噩噩的不知所以了。所以,她能分得清男人是真的想要她,还是只出于不忍拒绝的应付。

那个讨厌的柏尚是前者,而池棠,这位她现在最最在意的师兄,却好像属于后者。董瑶不知道是自己哪里出了问题,爱情来的像是春夜里潜入窗格的风,在悄然无觉中已使自己置身其间。她不在乎池棠年岁大过自己这许多,她不在乎池棠只是寒微士族的门第,她更不在乎池棠看上去远说不上英俊的面庞,更何况现在他又变成了这般半黑半白的丑怪颜容,相反,那宛如天神般威严伟岸的身影却在心中越发清晰。可是,为什么,池师兄并不喜欢我?至少不如我喜欢他那样的喜欢我?是我长的不美?是我性情与他不投?还是……他另有心上人?

董瑶越想越觉得这一条理由最为可能,池师兄毕竟已然年近三十的壮年男子了,而我出现在他生命却才短短几个月,那么,在其他的岁月中,池师兄心上有别的倾心女子几乎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既然如此,他又为何独身至今?更是从未听说过他的任何过往情事?

董瑶忽然转头,尽管对方脚步轻盈的近乎无声,但只要从眼角带过的一抹白裙和沁入鼻端的芬芳体香就可以知道,是那晓佩来了。

晓佩原本是准备悄悄掩上董瑶双眼猜闹取乐的,哪知董瑶如此敏觉,便嘻嘻笑着顿步,调皮的吐了吐舌头:“你倒精细,知道我来了?”这些时日江上航行,再复人身的晓佩早已和董瑶成了好朋友。

董瑶正想到心酸处,所以只是微微牵了牵嘴角,算是给了一个勉强的笑容。

“怎么啦?谁惹妹妹生气啦?”看到素来甜美欢笑的董瑶这样的表情,晓佩怔了怔,很关切的坐到了她身边,同时很亲昵的搂住了她的肩头。

董瑶似乎不想谈及这个话题,答非所问的道:“怎么不在舱里和他们一起喝酒了?”

“噫,酒气好冲鼻,我上辈子就不喜欢,这些男人倒像寻着宝一样,抓住了就不肯放。”晓佩捏了捏鼻子,“池大哥骆帮主他们是这样,就是那位精灵化身的豹老兄也是这般,现下都喝的脸红脖子粗啦,我可坐不下去了,这便出来透透气呢。”

今日是骆祎在舱中备酒设宴,池棠、邝雄、童四海还有陈嵩,以及虻山的将岸自然畅饮甚欢,便是姬尧和无食也在受邀之列。董瑶心中有事,却是推托未去,而晓佩原是去凑个热闹的,哪知道这顿酒喝了好几个时辰,空出的酒瓮越来越多,男人们的脸也越来越红,连带着笑声越来越大,酒味却也越来越浓,晓佩抵不过,她受凝身铸体之术的人身可受不了这股刺鼻的味道,便溜了出来。

董瑶看着晓佩精致的几乎无可挑剔的容貌,发觉晓佩即便是皱眉头的时候,也显得娇俏异常,不由一叹,伸手抚了抚晓佩吹弹得破的脸颊:“晓佩姐姐,我若生的如你这般美丽就好了。”

晓佩哑然失笑:“小丫头,你可别取笑姐姐,你都这般花容月貌了,姐姐看了你,还觉得心动呢。我倒不谦虚,也觉得公子给我的这番容貌算得绝色,可是和你在一块儿呀,那也是春花秋月,各擅胜场呢。”

董瑶不理晓佩的打趣,又是一叹:“算什么花容月貌?便是那池师兄,还是对我若即若离……”

晓佩露出个恍然大悟的神色:“原来妹妹是为这事烦恼?难怪愁容满面。来,跟姐姐说说,他怎么对你若即若离了?”

女孩儿家在一起,就特别容易诉说心事,经晓佩一挑,董瑶再也忍不住,不厌絮烦的将心中苦楚一股脑的倒将出来。

“就为了这些个事?”晓佩有些忍俊不禁,刚要继续说下去,却突然凝声不发,看到晓佩这表情,董瑶一愣,顺着她目光看过去,只见无食摇着尾巴,一脸惫懒模样,摇摇晃晃的从船舱里踱了出来。

就在两个姑娘的愕然注视下,无食打着带酒气的饱嗝,踱到船舷边,翘起腿,美美的尿了老长一泡尿,然后抖抖身子,满足的往回走,走到一半,募的感觉气氛不对,眼神瞟将过来,看着晓佩和董瑶,紧张的道:“你俩干啥涅?”

“不干啥,吹风聊天。”晓佩扬扬眉毛。

“聊啥涅?我也来听听。”无食立刻表现出兴趣。晓佩却故意将脸一板:“不知道两个女孩儿家说悄悄话时是不能让别人听到的吗?”

“切,当我多想听似的。”无食用后脚挠了挠了下巴,懒洋洋的道,“娘妈皮的我还是再去吃点喝点,回见啦,三小姐,鬼美女……”显然,无食还是对舱内的佳肴美酒更感兴趣。

一直看着无食又蹿进了船舱,晓佩才开始说话,并且声音不经意间又低了些:“可不能当这臭狗面前说,这臭狗嘴不紧,而且贱兮兮的可贼,回头把我们话都传了出去。”

董瑶立刻表示同意:“大黄一向是这性情,既可爱又讨厌。”

在确定无食已经在里面再次大快朵颐之后,原先的话题才得以继续。

“我倒觉得池大哥对你并没有如何冷淡啊?你抱他,他也抱你;你对他笑,他也对你笑,这不是很正常的事?而且,我可以保证,池大哥并没有什么一直牵记在心的别的心上人。别忘了,我还是魂灵的时节,可跟他们走了一路呢,也听他们聊过,池大哥从没说起过什么女子来,不像那满肚子坏水的薛漾。”晓佩最后嘴上说的凶,可在想起薛漾和翩舞的情形的时候,心中还是免不了一紧。

“那为什么……”

“男人和男人是不同的,傻丫头。”虽然晓佩也一样是云英未嫁的少女之身,可毕竟比董瑶多出这数十年魂灵岁月,又和风盈秀多经阅历,因此说话间俨然一副过来人的大姐口吻,“池大哥是敦仁温雅的君子,也就显得越发厚重沉稳,你能想象他对你甜言蜜语的轻佻模样吗?你觉得他会时不时的对你来些亲密的举动吗?这就是他的脾性,可并不代表他的心中没有你。你想想,池大哥是三十年的单身自持了,你难道指望这短短几天就能打开他封闭的心门,从而变的像陷入浓情炽意中的后生一样,百般的向你表达他的欣喜若狂吗?就算他这么想,也决不会表现出来。这点,其实你也应该很清楚。”

董瑶不得不承认晓佩说的很对,其实池棠吸引她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也正在于他的厚重沉稳,令人觉得安心可靠。他绝不可能像柏尚与自己相恋时,在英俊潇洒的外表下说着同样漂亮的话语,将自己哄的像是置身糖罐般的念兹在兹。

可是,人总是贪心的,如果厚重沉稳的池师兄也能偶尔对自己说一说那听着就会心醉的话儿,甚至悄悄的吻吻自己,那不是更完美了?至少,也能令我感受到,我在他心中的分量,让我知道,我并不是那种傻女孩,一厢情愿的表白自己,还以为自己拥有了全部。

“要不要做个最简单的试验?这样就能知道你在他心中的分量了……”晓佩对董瑶眨眨眼。

“什么试验?”董瑶只刚一反问,就发现晓佩又止了口,略带诧异的看向了半空。刹那间,董瑶几乎以为是无食又悄悄过来偷听了,可是无食又怎么会出现在半空?当她的目光也随着晓佩一齐投向半空时,却看见是一道青绿色的光焰正疾速的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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