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魔女传-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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愈可疑,心道:这铁老贼虽然横蛮,但在武林中却是有身份的人物,料他不会胡说乱道。
慕容冲是甘肃回人,天生神力,後来被西北的独行大盗焦蛮子收为徒弟,练了鹰爪功和
铁布衫,又到昆仑山定虚大师门下学了七十二路神拳,从此闯荡江湖,声名大起。後来神宗
开榜招考禁卫军,他想图个功名,封妻荫子,便进京投考,又得人保荐,便在禁卫军中当上
了一名“都指挥”,一做便做了十馀年。
慕容冲武功虽然极高,可是不善巴结,而且他又自恃本领,目空一切,和同僚也不融
洽,因此做了十多年的“都指挥”,始终不得升级。直到魏忠贤握权之後,知他武功确是高
强,想把他收为已用。於是一升就把他连升叁级,不到半年,便做到了东厂的总教头。慕容
冲满脑子富贵功名之念,得魏忠贤一手提拔,当然感激。可是他也还有几分梗直,对魏忠贤
的残害忠贤,有时也会反感。但虽然如此,他求富贵功名之念,压倒了那一点善良正直之
心,於是不自觉的被魏忠贤利用,做了他的走狗。
可是,今夜,当慕容冲想起了魏忠贤确有私通满州的嫌疑时,他再也抑制不住情绪的波
动了。他想:“若然魏忠贤真是汉奸的话,岂不连累我也蒙了恶名?”要知慕容冲素以英雄
自命,虽然其实他不过是权门鹰犬,但自己却不自知。这时他一想再想,苦闷非常。想离开
魏忠贤又舍不得目前地位,若不杂开,又怕魏忠贤真是汉奸。
想了许久,听得敲了四更,他忽然起了一个念头:何不自己去查个水落石出。於是他先
到魏忠贤的青阳宫,再到客氏的乳娘府。
魏忠贤和客氏的谈话还在继续,慕容冲伏在外面大梁置耳细听。只听得魏忠贤笑殖:
“娉婷想些什麽,我也懒得再管她了。”客氏道:“呸,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管麽?”慕容
冲吃了一惊,心想:原来那小丫头竟是他的女儿!
魏忠贤道:“不是不菅,你不见我很疼她麽?是管不了,不好管。她每次见我都不喜欢
和我说话,我怎麽能跟她谈心。”客氏默然不语,久久方道:“你说,要不要告诉她生身之
父是谁?”魏忠贤忙摇手道:“千万别说。”
过了一阵,魏忠贤又道:“你担心万一将来新皇帝即位,会对咱们不利,我看,你这担
心大可不必。”客氏道:“为什麽了你还是恃着满朝文武,不是你的乾儿就是你的门生吗?
可是你这些乾儿门生,都是些趋炎附势之辈,冰山欲倒之时,你怕他们不另找靠山麽?”
魏忠贸乾笑雨声,道:“这个,也在我意料之中,可是,娘子,你有所不知。”客氏
道:“什麽?”魏忠贤道:“只怕等不到新君即位,满州鞑子,便要打进关了。”客氏道:
“那岂不更糟?”魏忠贤答道:“那有什麽可怕?满州得了天下,咱们的富贵更可保持?”
客氏叫道:“什麽了你私通满州吗?”魏忠贤道:“小声一点。俗语云:识时务者为俊杰。
现在内有盗寇纷起,外有强敌窥伺。不亡於寇,便亡於敌,总之,明室的江山是不能长久的
了。与其亡於流寇,不如亡於满州,亡於流寇,咱们死无葬身之地,亡於满州,咱们最不济
还有口饭吃。你说吧,我说的有没有道理?”客氏沉思良久,叹口气道:“你的聪明计智,
一向在我之上,不过,我总不愿你背上通番卖国的恶名。呀,事到如今,我也没有主意
了!”
“我也没有主意了!”慕容冲听到这儿,只感到一阵混乱迷茫,几乎跌下大梁,想道:
“他果真是通番卖国,这可怎麽好呢?苦背判他吧?他是一手提拔自己的恩人!顺从他吧?
事情败露,必然为人唾骂,那时就真的不是英雄而是狗熊了!”听得魏忠贤向客氏告辞,慕
容冲急忙飘身先出。
掠过两重瓦面,忽听得下面有低低啜泣之声。慕容冲道:“咦,这不是客娉婷吗?她怎
麽现在未睡?”想起她今晚所受“剑伤”的可疑痕迹,不觉停下步来。正是:紧要关头临考
捡,各怀心事口难言。欲知後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潇湘书院·梁羽生《白发魔女传》下卷——第二十四回 转念弃屠刀 深仇顿解 真情传彩 笔旧侣难忘
梁羽生《白发魔女传》下卷 第二十四回
转念弃屠刀 深仇顿解
真情传彩 笔旧侣难忘 慕容冲脚勾屋檐,用个“倒卷”的姿势,伏耳细听。忽见房中火光一亮,客娉婷点起红
烛,呜咽叫道:“我不要这样的父亲。”慕容冲心想:“咦,她知道了!”偷窥进去,见客
娉婷拿起一个碾玉人像,在烛光下一晃,啐了一口,突然用力一摔,把它摔得四分五裂。
这是魏忠贤的塑像。四川巡抚为了讨好魏忠贤和客氏,觅了上好的和阗美玉,塑了魏忠
贤和客氏的像,送给他们。客氏想令女儿对魏忠贤发生好感,因此一定要把这两座碾玉人
像,摆在客娉婷的台上。客娉婷当时莫名其妙,也曾提过疑问,客氏答道:“这样的美玉是
稀世奇珍,送给你做小摆设不好吗?你何必管它是谁的像。”客娉婷虽然憎厌魏忠贤,但为
了顺从母意,对这点小事也就不再争论,随手把它摆在一个角落。
慕容冲瞧得清清楚楚,暗叫可惜,想道:“她怎麽把魏忠贤恨成这样?”只见客娉婷又
拿起了母亲的塑像,端详了好一会子,想摔却又收回,喃喃说道:“如果你也像他一样通番
卖国,我也不要你这样的母亲?”
客娉婷哺哺自语,声音甚小,但听在慕容冲心上,却如一声霹雳,震动起来。心道:
“客娉婷在宫中比公主还要尊荣,但当她知道生身之父是个国番卖国的汉奸之後,就恨成这
样!”
客娉婷在房中悉悉索索收抬衣物,打了一个小包裹,满屋珍宝玩物,她一件都不要。最
後她拿起了母亲的塑像,在烛光下又端详了好一会子,叹了口气,想把它塞入包裹,忽又放
下,哺喃自语道:“这两座像原是相连的,我既摔了那座,要这座做什麽,还是不带的
好。”随手又把那玉像放回台。
长夜将尽,天边露出一线曙光。客娉婷道:“母亲啊!这是我陪伴你的最後一晚了。”
抬头望窗外天色,自语道:“现在还不能出去。”坐在梳台前,抄出几张雪白的锦笺,提起
狼毫便写,写一行,停一停,又低低抽泣起来了。
慕容冲心道:“她想必是留书给她的母亲,从此永不回宫了。”又想道:“客娉婷身份
如同公主,她也毫不留恋。我这东厂总教头算得什麽?”血液沸腾,面上阵阵发热。想道:
“我七尺之躯,昂藏男子,难道就比不上这小丫头。”飘身飞出宫殿,回头一看,只见客娉
婷已吹熄烛光,天色大白了。
慕容冲走到御苑低首沉思,忽听得有人叫道:“慕容总管,你早!”慕容冲拾头一看,
却是应修阳。蓦然想起此人亦是通番卖国的汉奸之一,想道:“我若要把他打死,那是易如
反掌!但魏忠贤到底曾是提拔过我的人,我不帮他,也不必与他为敌。罢,罢,我慕容冲所
遇非人,只好倒楣这一辈子,从此遁迹深山,再也不理世事了!”应修阳见慕容冲神色有
异,甚为惊诧,上前拍慕容冲的肩膊。
慕容冲冷冷的把应修阳推开,道:“你这样早干嘛?”应修阳谄笑道:“我去问候奉圣
夫人。你去不去?”慕容冲好生厌烦,道:“不去!”应修阳更是诧异,目送慕容冲的背影
隐在假山花木丛中,便急忙寻觅了一个内监,低低吩咐几句,然後到乳娘府恭候通传。
再说铁飞龙回到长安镖局,听玉罗刹谈起客娉婷放火焚屋之事,掀鬓笑道:“想不到客
氏这妖妇还有如此一个女儿!”接着他也和玉罗刹谈起,已约了慕容冲单打独斗之事。
玉罗刹道:“你敢所定他真肯单身赴约吗?”铁飞龙道:“慕容冲以英雄自命,他若不
来,岂不怕江湖笑话吗?裳儿,我可要先和你说好,你千万不能出手,你若出手,咱们父女
的情份便断了。”玉罗刹笑道:“这点江湖规矩难道我还不懂!”铁飞龙笑道:“我知道你
懂。但我也知道你最喜欢和人打架。”玉罗刹一笑走出,偷偷去找长安镖局的总镖头龙达叁
商量。
叁天之後,铁飞龙到秘魔崖等候,过了一阵,果然见慕容冲单身前来。铁飞龙想起女儿
的仇恨,心头火起,大吼一声,托地跳将出去。慕容冲道:“铁老儿,你我何必一拚生
死。”铁飞龙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慕容冲打了一个寒颤,想道:“这几年来,我
虽然替魏忠贤杀过不少好人。但铁珊瑚可不是我动手杀的。”铁飞龙又喝道:“你还不肯上
前领死吗?你想向我求情那可是万万不能!”慕容冲哺哺说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好
呀!那你就动手吧!鄙是我慕容冲也非无名之辈,咱们就比叁场,你若胜了,我把命给
你。”铁飞龙道:“怎麽比法?”慕容冲道:“文比一场,武比一场,半文半武也比一
场。”铁飞龙冷笑道:“哼,谁耐烦和你文比武比,罗唆不清。我告诉你,这是报仇,不是
比武。咱们乾脆在拳头上见个输嬴!”双臂箕张,一掠丈许,骤然展出七擒掌中的杀手,向
慕容冲背心便抓,慕容冲怒叫道:“铁老儿,你欺我太甚?”想道:“我本应和他解释,但
此时让他,他反当我是怕他了。”身躯一矮,嗖的一拳向铁飞龙胸膛打去,铁飞龙一掌拨
开,两人风驰电掣般的打将起来,拳掌起处,全带劲风,霎时间砂飞石走,林鸟惊飞。
一个是神拳无敌,一个是铁掌无双,斗了半个时辰,是不分胜负。玉罗刹隐身在峰顶观
望,也觉触目惊心。本来铁飞龙是不许玉罗刹来的,玉罗刹却偷偷和龙达叁来了。他们怕铁
飞龙看见。所以埋伏在秘魔岩岩顶的大石之後,在石隙中张望出去。
打了一阵,忽见慕容冲连连大吼,拳如雨下,铁飞龙步步退让,龙达叁大为吃惊。玉罗
刹笑道:“无妨,慕容冲仗着身强力壮,想一鼓气把我爹爹打倒。用的是峨眉镇山之宝的降
龙伏虎拳。可是我爹爹解拆得非常之好,他用的是半守半攻的雷霆八卦掌,你不见他的掌法
步法丝毫不乱吗?”
龙达叁一看,见铁飞龙脚踏八卦方位。了虽然连连後退,却果然是丝毫不乱,掌法沉稳
之极,山风过耳,隐隐挟有风雷之声。龙达叁笑道:“我久闻铁老的雷霆八卦掌中有一种专
解强敌攻势的反攻掌法,却从未曾见他用过。不图今日得见。”玉罗刹道:“快看!膘看!
这样的拳法,你若错过,今生就难得再有机会了。”龙达叁不再说话,凝神观看,只见岩下
形势又变,铁飞龙一声大吼,双掌连环疾击,滚滚而上,这回轮到慕容冲连连後退了。
龙达叁喜道:“姜是老的辣。慕容冲武功虽高,不是你乾爹对手。”玉罗刹道:“要分
胜负,那还早呢!”但见慕容冲虽然後退,拳法也仍不乱。原来慕容冲也是经验非常丰富之
人,一见强攻不下,立刻变招。将七十二路神拳,展得风雨不透!铁飞龙掌法虽然凌厉之
极,却也攻不破他的铁壁铜墙。
两人拚斗了一百来招,是不分胜负。蓦听得铁飞龙和慕容冲一齐大吼,慕容冲“蓬”的
一拳,打中了铁飞龙肩膊:铁飞龙霹雳一掌,也扫中了慕容冲腰骨,两人各运内功抵御,向
旁斜跃叁步。
慕容冲叫道:“铁老儿,你打不嬴我,我也打不嬴你,这场扯平了吧。蛮打有什麽意
思?”铁飞龙怒道:“咱们今日是死方休!”慕容冲道:“这场算是武比,咱们再比一场文
的,一场半文半武的。我若输了,就在你的眼前自尽!”铁飞龙道:“君子一言,”慕容冲
接道:“快马一鞭!”铁飞龙道:“那麽就依你划出的道儿办,如何比法?”
慕容冲取出一个盛暗器的皮囊将暗器倾在地上。铁飞龙道:“比暗器吗?这可是比武
呀!”心道:我从来不用暗器,他若要和我比暗器,我就仍是给他蛮打。慕容冲道:“暗器
是打小贼用的,对付你这个老贼,暗器顶得什麽用?”铁飞龙捋须笑道:“你知道就好
了!”慕容冲这几句话,他十分受用。
慕容冲道:“你我都以拳掌称雄,内功见胜。咱们就比比腕力。这里有许多大树,咱们
就以手作斧,各斫十株。看到底是谁厉害?”铁飞龙道:“好,我奉陪,但若你我都能做
到,又怎麽样?”慕容冲道:“所以就要这个皮囊了。”折了一根树枝,向皮囊一插,刺穿
了一个小弊,到山涧去装满了水,水从皮囊中一滴滴的渭出来。慕容冲道:“你明白了吗?
伐了十株树後,水未漏完的就算胜了。若大家都能在未漏完之前将树斫倒,那麽就看皮囊中
剩水的多寡,以定输嬴,咱们都不是胡赖的人,你还有什麽疑问?”
铁飞龙道:“树的大小也有不同。”慕容冲道:“那更易办了,咱们先圈定二十株树,
分成两组,每组十株,相差总不会远了。”铁飞龙道了声好,和慕容冲选了二十株最坚实的
大树,一一做了记号。
铁飞龙道:“行了?”慕容冲再到山涧中装满了水,用纸团塞着小弊,挂在树上,道:
“这样谁也做不了手脚。”铁飞龙一卷衣袖,便要动手伐树,慕容冲忽叫道:“我先来!这
主意是我出的,应该先做给你看。我一动手,你便把纸团拔出来。”铁飞龙退到皮襄旁边,
听他一声大叫,立刻便拔纸团,只见慕容冲冲着大树蓬蓬蓬打了五七拳,双手合抱一扳,喝
声“倒!”那株大树果然应声倒下,铁飞龙心道:“唔,他是以内力震动大树,然後扳倒,
虽然有点取巧,内功也算登峰造极的了!”
慕容冲依法拔倒十株大树,将皮囊取下,囊中的水刚刚滴完。守了许久,才滴得一滴,
以後就没有了。慕容冲笑道:“好险。现在轮到你了。”铁飞龙也到山涧中将皮囊盛满了
水,以纸团塞着,挂在树上。看了慕容冲一眼,道:“我不必你拔纸团。”慕容冲道:“那
你岂不吃亏?”铁飞龙道:“我宁愿稍吃点亏。”倏的拔开了纸团,然後去寻做了记号的大
树。原来铁飞龙是怕慕容冲在拔纸团时弄鬼。慕容冲暗笑道:”不怕你老鬼成精,你也要上
我的当。我何必做那些下叁流的事,在拔纸团时弄鬼了不需这样,你已吃亏。”
铁飞龙伐树又与慕容冲不同,只见他绕树一匝,双掌横劈,迅疾之极,然後用力一推,
那株树便齐根断了,真如斧伐一般。慕容冲暗暗吃惊,心道:“他的掌力果然在我之上。我
若到他那样年纪,一定打他不过了。”铁飞龙依法劈了十株大树,自觉所用的时间要比慕容
冲短,喜洋洋的回来,将皮囊取下,不料囊中的水也是刚刚滴完,守了许久,才滴出一滴,
以後就没有了。
铁飞龙大惑不解,心想:“按说慕容冲不会做手脚。而且我劈树之时,也一直留心,他
若做了手脚,也瞒不过我的眼睛。”可是他却一时想不起来:皮囊的小弊,受水力所压,必
然会慢慢扩大,虽然所扩甚微,但到底是有所差异。所以谁先动手,便谁占便宜。慕容冲这
次在心里叫声:“好险。”见铁飞龙一派惘然的神情,笑道:“如何!这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