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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广陵剑-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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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太过厉害,他可不敢让丘迟闯进这剑阵之中。 
  丘迟忽地拍拍自己涨鼓鼓的肚皮,叫道:“哎呀,不好!美酒啊美酒,三大坛的美酒 
啊,你在我的肚子里,我可没有对不起你啊,为什么要造反了?” 
  呼延龙喝道:“醉鬼,发酒疯走远一些!” 
  丘迟叫道:“哎呀,你真是迫不及待就出来吧!”突然把口一张,一股“酒浪”喷了出 
来。呼延龙首当其冲,给喷得满头满面,连忙闭了眼睛。 
  他喝了三十多斤酒,这一喷当真有如“黄河之水天上来”,白练也似的酒浪,滔滔不 
绝。呼延四兄弟运掌成风,东挪西闪,酒花仍是两点般的落在他们身上。说也奇怪,他们都 
有一身横练的功夫,但被雨点股的酒珠洒在身上,竟然火辣辣的作痛。这还不算,他们身上 
的衣裳,酒珠洒落之处,竟然穿了一个个小孔,有如蜂巢,倘若功力稍差一些,只怕皮肉也 
要受伤。在这片刻间,呼延四兄弟都怕伤了眼睛,不由得都是闭了双目。陈石星是被他们围 
在当中的,有他们作为“屏障”,而丘迟所喷的酒浪又似受他的意念指挥似的,到了最内一 
圈,势道便即减弱,陈石星的剑法使得泼水不进,倒是没有受到多大影响。 
  呼延四兄弟闭了眼睛,只能凭着听风辨器之术,一面躲避酒浪,一面抵挡他的剑招,到 
了这个时候,再胡涂的人也知道这个茶馆老板是身怀绝技的了,何况呼延龙这样的江湖上的 
大行家?呼延龙连忙叫道:“风紧,扯呼!” 
  丘迟叫道:“唉,糟蹋了满肚皮美酒,真是可惜!不过可也舒服多了。”突然一抓抓住 
正在夺门而出的呼延豹,喝道:“你们打坏我的东西还没赔呢,就想跑吗?我说过的,非要 
你们赔偿不可!”呼延豹给他一把抓住,竟然脱不了身,呼延龙已经跨出门槛,连忙回过身 
来,反手一剑,喝道:“放开我的三弟!”四兄弟中他的本领最强,丘迟倒也不敢太过轻 
视,掌上略一运劲,把呼延豹推得转了一个方向,向着呼延龙的剑尖撞去,喝道:“你不 
赔,我就不放!”只听得声如裂帛,呼延豹的上衣给撕了下来,哗啦啦东西落了满地。呼延 
龙连忙收剑,把兄弟扯过一边,说时迟,那时快,陈石星已是一剑刺来,仍然是那招“三转 
法轮”,呼延龙只一个人如何抵挡得了,双剑相交,给陈石星一翻一绞,长剑登时脱手,当 
的一声,插入木柱。不过呼延龙却也拉着他的兄弟跑出门外了。 
  丘迟叫道:“待我看看,收下的钱够不够赔,唔,似乎还差一点。” 
  呼延龙也不知是害怕丘迟真的追,还是身上没带暗器,把手一扬,一锭十两重的元宝挟 
着劲风,向站在门边的丘迟飞去。 
  丘迟把手一招,那锭元宝四平八稳的落在他的掌心,笑道:“有了这锭元宝,大概是差 
不多了,让你去吧!”呼延四兄弟唯恐他们追来,连忙跨上坐骑逃走。至于龙成斌则跑得更 
早,此时早已逃得无影无踪,丘迟拾起地上的碎银,哈哈笑道:“想不到我还发了一点小 
财。这些破破烂烂的家具换了二十两银子有多,这个生意倒是划算。” 
  陈石星又惊又喜,当下向丘迟重新行过了礼,说道:“请恕晚辈有眼不识高人,多谢老 
伯相助之恩。” 
  丘迟笑道:“你是我的客人,客人有了麻烦,做主人的哪有不出头之理,谢什么呢?哈 
哈,现在好了,刚才我和你说谁请客都无所谓,现在是大家都不用争啦,有人大破悭囊替我 
请客了,咱们再来喝个尽兴。” 
  陈石星道:“他们却是又怕还会再来。老伯,您这店子恐怕要受我的连累,保不住 
了。” 
  丘迟说道:“我早已不想开这茶馆了,如今我的搬家费也有了着落,还怕什么?乐得找 
个地方归隐。我也不用急于搬家,你留意没有,他们是向回头路跑的?” 
  陈石星道:“那个‘公子爷’是九门提督的侄儿,从大同出来追踪我的。他们给老伯的 
绝技吓破了胆,想必是要回去搬兵才敢再来。” 
  丘迟说道:“那就最少还要两天他们才能再来,你大可以放心多留一会,陪我喝酒。” 
陈石星应道:“是。”他心里也正是有着一些疑问,想向丘迟问个明白。 
  丘迟接着笑道:“要不是你的剑法那么精妙,我肚子里的这几坛酒只怕也对付不了他们 
的剑阵呢。对啦,我还没有问你,你这张古琴——” 
  陈石星道:“还好,没有受到损坏。” 
  丘迟说道:“那我就安心了。家具损坏,算不了什么,你这张古琴可是稀世之宝。说老 
实话,刚才我之所以非出头不可,固然因为你是我的客人,但也是因为你这张古琴的缘 
故。” 
  陈石星道:“老伯请恕晚辈尚未禀明,老伯说的那位老琴师正是我的爷爷。” 
  丘迟哈哈笑道:“我早就知道你是陈琴翁的孙儿了,除了陈琴翁的后人,谁还能弹得这 
样好的琴?来、来、来,快来帮我收拾屋子,咱们再喝。” 
  陈石星把破破烂烂的桌椅搬过一旁,打扫干净,丘迟捧出了一坛酒,笑道:“这是我珍 
藏的三十年以上的老酒,幸亏没有给他们糟塌掉。刚才我说只有最后四坛,乃是骗他们 
的。”当下重整杯盘,与陈石星喝酒。 
  丘迟喝了两杯,说道:“我和你的爷爷一别二十年,从没得过他的消息,这些年来, 
他……” 
  陈石星道:“自从我出生那天起,我就是和爷爷相依为命,隐居在桂林七星岩下。我的 
爷爷四年前已经死了。” 
  丘迟道:“你的父母呢?” 
  陈石星黯然说道:“我是遗腹子,爹爹在我出世之前,早已身故。妈妈也因难产之故, 
在我嘤嘤坠地之时,就断了气。我真罪孽深重,祸延父母……” 
  丘迟忽地一拍桌子,大声叹了口气,说道:“可惜,可惜!可恨,可恨!” 
  陈石星吃了一惊,惶然问道:“丘老先生,你的意思是?”要知丘迟为他父母之死而感 
“可惜”,他是容易明白的,但何以又是“可恨”呢?他却是不懂了。 
  丘迟怔了一怔,说道:“你爷爷从来没有和你说过么?” 
  陈石星更惶惑了,连忙问道:“说什么呀?”心中不由得蓦地起了疑团:“难道我的爹 
娘也是给人害死的?”他自小与爷爷相依为命,爷爷很少谈及他的父母事情。他只道是因为 
自己从没见过父母之面,爷爷不想惹他伤心之故。如今听了丘迟的说话,方始起了思疑。 
  丘迟似乎知道他的心思,说道:“你的父母也许并非直接给人害死,但倘若不是当年他 
们有了那一段不幸的遭遇,我想他们是不应该这么早死的。” 
  陈石星道:“不知我的爹娘曾有什么不幸遭遇,爷爷从没和我说过,老伯可以告诉我 
么?” 
  丘迟说道:“事情已经过了二十年,令祖不肯告诉你,自有他的缘故。令你们一家遭受 
不幸的那个人亦早已死掉,我想你也元须追究了。” 
  陈石星离座而起,跪在丘迟面前,说道:“纵然事过境迁,为人子者对生身父母之事倘 
若知而不详,心中总是难安……” 
  丘迟将他扶起,叹口气道:“我既然说了出来,让你知道一点,那也难怪你要求知道全 
部真相的。我就告诉你吧。”说至此处,喝了满满一杯,继续说道:“我和你的爷爷虽然只 
是见过一面,交情却是非同泛泛,刚才你曾问我,为何隐于荒村酒肆,说起来和你爷爷父母 
的遭遇正是大有关系…’ 
  丘迟所说的事情,一半是在陈石星意料之中,但另一半却仍是在陈石星意料之外。他早 
已料到丘迟和他爷爷决非泛泛之交,竟然是和他的一家有莫大的关系。听了此言,不觉大为 
吃惊,忙问其中缘故。 
  丘迟回忆往事,亦似甚为感慨,喝了满满一杯,缓缓说道:“二十多年之前,我是御林 
军的一个军官。人家说官场是个大染缸,军中任职虽然比较好些,也是不能例外,像我这样 
孤僻的人,居然在那个大染缸混了许多年,老弟,你大概意想不到吧?” 
  陈石星陪他喝了一杯,说道:“确是想不到。” 
  丘迟继续说道:“那时你的爷爷早已是天下知名的第一琴师,那一年他也正在京师,不 
过起初我却并不知道:“ 
  “我有一位朋友,官职武功都是远远在我之上,更难得的是他的志趣也是与我相同,在 
官场中我就只有他这么一个好朋友。说起来或许你也会知道这个人的。” 
  陈石星道:“余生惭愧,上一辈的英雄人物,所知甚少。不知老伯说的乃是何人?” 
  丘迟说道:“他是正统年间最享盛名的武状元,姓云名重。武状元三年一个,并不稀 
奇,但他这个武状元却是例外,他曾在瓦刺堡之役皇上蒙尘之后,助兵部尚书于谦力抗瓦 
刺,挽回危局,终于逼瓦刺释放皇上回京,为朝廷立下大功,其后却又弃尊荣如敝履,辞官 
归里,终老田园。特立独行,天下共仰。”(云重故事,详见拙著《萍踪侠影录》。) 
  陈石星又喜又惊,“老伯说的这位云状元可是大同云大侠云浩的尊人么?” 
  丘迟说道:“正是。我料你必然知道云家,果然没有料错。”陈石星心中苦笑,“岂止 
知道,我和云家的关系,恐怕比你还更深呢。” 
  丘迟继续说道:“有一天晚上,云重忽然跑来我家,和我说道,你愿意为一个素不相识 
的人做一件事情吗?这件事情,可能令你失掉官职的。 
  “我说你要我做的事情,一定是义所应为的事情,莫说失掉官职,就是掉了脑袋,我也 
会去做的。但不知你可以告诉我这个人是谁吗?” 
  陈石星听到这里,恍然大悟,说道:“云状元说的想必就是我的爷爷了?” 
  “不错,就是你的爷爷。” 
  “我爷爷不过是个琴师,他在京城碰到什么危难之事,要惊动武状元云重出头托人救 
他?” 
  “这件事情,倘若发生在别人身上,那是求也求不到的‘好事’,但对你的爷爷来说, 
却是个天大的麻烦,当时有个太监名叫王振,想必你也曾经听过父老说过这个奸宦吧?” 
  “听说他是弄成土木堡之役惨败的罪魁,正统皇帝就是因为宠信他的关系,以致几乎亡 
国。” 
  “不错,你的爷爷就正是因为得罪了这个权势滔天的奸宦,以致惹下了天大的麻烦。” 
  “我爷爷是个流浪江湖的琴师,和这奸宦风马牛不相及,何以会招惹上他?” 
  “你爷爷到了京师,不知怎的,给王振知道。王振慕他天下第一琴师之名,召他到私邸 
演奏。” 
  “我爷爷素来讨厌权贵,他是一定不肯为这奸宦弹琴的了。” 
  “你料得一点不错,令祖匿藏在一个小客栈里,王振请他不动,就要派锦衣卫去把他抓 
去。连同你的父母也要一起捉去。他发出命令,令锦衣卫在那天晚上执行。这个消息给云重 
知道,云重身居高位,一举一动,都有人注目,不便亲自去给令祖通风报讯。” 
  陈石星听至此处,恍然大悟,说道:“原来如此,所以云状元要托老伯帮忙。” 
  丘迟说道:“不错,云重和令祖本来也是并不相识的。他是”佩你爷爷的气节,是以不 
愿令祖受王振之辱。” 
  陈石星大为感动,说道:“云状元和丘老伯的高义古风,真是足为后辈楷模,令人钦 
仰。” 
  丘迟喝过了酒,继续说道:“当时已是将近三更时分,事不宜迟,我就和云重说道, 
好,这事你交给我办好了,你赶快回去吧,免得给王振的爪牙发觉你的行踪。 
  “云重一走,我匆匆忙忙的写了一封信,告诉令祖,王振要抓他,叫他赶快逃走。 
  “我到了那间小客店,令祖正自独对青灯,还未睡觉。我用江湖人物惯用的留刀寄柬之 
法,飞刃入室,把书信穿在刀尖之上插在他的床头。 
  “令祖看了我写的信,惊疑不定,连忙叫醒你的爹娘,大家商议。他们是住在相连的两 
间房间,里面有门相通的。 
  “你爹爹说,王振手段毒辣,尽人皆知。此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难得有这位义 
士通风报讯,咱当三十六着走为上着!” 
  “今祖说媳扫的身体不大好,我只盼能够在此休养些时,如今仓惶出走,只怕会累病了 
她。 
  “你爹娘都说事有缓急轻重,要是犹疑不决,王振当真派人来抓,那时咱们三人义不受 
辱,那只怕连性命都要赔在里头,还能保得什么身体平安。 
  “令祖叹了口气,说道:没有办法,那咱们只好马上走了。 
  “我看他们肯走,这才松了口气。不料他们刚刚溜出后门,王振派来的爪牙也踏进前门 
来了。 
  “为首的这个鹰爪来头可是不小,他是锦衣卫都指挥章铁夫,练有铁砂掌的功夫,在王 
振手下,武功可算得是数一数二的。他带来的两个锦衣卫士,则是擅长于用暗器的人。 
  “我一想要是给他们发觉令祖逃走,令祖跑得未远,一定会给他们追上,救人须求彻, 
要让令祖能够平安脱险,就非得拖延他们一些时候不可。 
  “于是我偷偷进入令祖那间房间,穿上令祖由于匆匆出走未及带走的一件衣裳,躺在床 
上,蒙头大睡,故意发出鼾声。 
  “章铁夫果然中计,推开房门,喝道:“陈琴翁,你敬酒不吃那就只能请你吃罚酒啦, 
起来吧,乖乖的跟我走!他一揭开被窝,我就给他一掌。 
  “他的铁砂掌果然厉害,但还是给我的掌力抛出房门,摔了个头破血流。” 
  陈石星听得眉飞色舞,斟满了酒,与丘迟干了一碗,叫道:“痛快,痛快!” 
  丘迟继续说道:“可笑章铁夫那两个手下,还不知死活,同时出手,居然敢用喂毒的暗 
器打我,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把他们的暗器反震回去,结果受了暗器所伤的不是我 
而是他们。我也不管他们死活,立即离开那间客店。那时已经找不着你的爷爷了。” 
  陈石星道:“他们知道是你干的么?” 
  丘迟说道:“黑暗中他们根本就没见着我,不过我知道章铁夫是个大行家,他的铁砂掌 
被我所破,迟早会猜得着是我干的。”说至此处,哈哈一笑,跟着说道:“就这样,我从一 
个御林军的军官变成了这间茶馆的老板,每天喝喝自己酿的酒,倒也乐得逍遥。” 
  陈石星道:“丘老伯,你为晚辈一家断送了前程,你虽然是施恩不望报,晚辈可是过意 
不去。” 
  丘迟一皱眉头,说道:“你怎么也说这样的俗话,什么前程,在那样混浊的官场中,岂 
能容我施展抱负?想要‘前程’只有昧着良心干伤天害理的事而已。我早就想离开的了。现 
在过的这种日子,可要比做什么御林军的军官惬意得多。唯一感到遗憾的只是我没能向云重 
辞行。我也是当天晚上溜出京城的。” 
  陈石星道:“可惜你现在过的这种日子也给我累得不能过了。” 
  丘迟笑道:“这你不必为我担心,我虽然不做茶馆老板,自己酿的酒还是每天都能喝 
的。” 
  “从此之后,我就没有再见过云重。不过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未到半年,我倒是见着了 
你的爷爷。” 
  他似乎是在回忆当时见面的情形,又再喝了三碗酒后,方始说道:“我这间茶馆开张未 
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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