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海鹰飞-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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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如何禁受得起这内家至高绝顶功夫,闷吭一声,但觉握鞭肩头一麻,不由自主松开五指,铁索月牙软鞭脱手向后飞去。
凤英趁此人一挫之势,挺身向那方冲去。
那人忙将另一条铁索月牙软鞭抽回,却被凤英纤掌一扫,凤英同时以纤足一踢,那股劲风便将那人撞倒。
凤英就势身形一拔,已闯出“六合方阵”,向附近山岩之顶飞去。
蓦然,扑面射来一件暗器,疾迅无伦。
凤英身已临空,无法改换身形闪避,只得双掌运“柔罡”
之劲,要以掌风将那件暗器扑落。
她也防得这暗器是个遇震散开的东西,她已以“柔罡”之气护住全身,任它一丝一粒的零星之物也无法沾身。
却不道这暗器骤经一震,即时弥散喷出一片邪香烟雾。
“柔罡”之气再强,也阻不住飞烟迷雾,凤英暗叫一声不妙,已将邪香吸入鼻中少许,顿时全身劲力骤失,头一昏,摔倒地上。
醒来之后,觉如置身一个幽冥地狱,黯光惨淡,荧豆之光缀点壁上,宛如鬼火,湿寒侵体,阴惨惨,霉气入鼻,凤英愕然坐起。
才知己身原是仰卧在一块铺有羊毛的石榻上,正欲下榻行走,顿觉双腿软麻,无从使力,双臂也难运动。
她检点全身衣服完好如初,心神稍定,暗暗筹思对付眼前环境的方法。
忽然,附近一个阴冷的声音传来道:“不要打逃走的主意,你已被我们太阴教独特点穴手法,点了双腿的‘涌泉穴’,你若妄自运功,受点伤穴非但不解,反更痛苦难当。”
凤英循声望去,才见幽暗中贴壁盘坐一人,一身黑衣头上似乎也戴着面罩,只露出一双碧绿的怪眼,闪烁慑人。
凤英被他说得一怔,却不深信,真用右手按住左腿的涌泉穴上,一阵揉搓。
不到一盏热茶工夫,果觉穴道之上,开始麻木,而且遂渐扩大,心头方自一惊,忽觉手触穴道之上,一阵刺心剧痛,犹如针挑筋脉一般,粉脸上汗珠儿立时涔涔沿颊面下。
这痛苦虽难忍耐,但她生性极为傲强,咬紧牙齿,一声不响。
那碧眼人呵呵一笑,又恢复冷涩的声音道:“你还是快些散去抵御伤穴扩大的功力,可少受些苦,你且安心等候,我们教主圣驾午夜即临降于此,到时候你就有说不出的好处了。”
凤英心中一动,忽然转了和缓口气问道:“你们太阴教会来自何处?做些什么?教主何人?掳我来此何意?”
碧眼人阴阴笑道:“你竟盘诘起我来?向来入我太阴教之手的人,从无人能得我们一句回话,我不过因你是教主亲自交下来要我拘到之人,想来教主一到,对你将有特别优渥的恩遇,日后你也必能知道一切,此刻说与你知,倒也无妨。”
凤英听得不耐,娇叱一声道:“罗嗦些什么?还不快说!”
碧眼人怪笑道:“你脾气这般大,怪不得教主选中了你,大约他看惯了柔顺女人,已感烦腻,才换一换口味!”
凤英听他说话说得轻薄,“啐”的一声,唾出一团口水,欲做暗器伤他,怎奈全身功力已失,未能够得上那碧眼人存身之处。
碧眼人哈哈一笑道:“你急些什么?我告诉你就是了,我们太阴教,是教主太阴神君从西方大漠之地传来,到此中土已有十余年,不过,教主前十余年都在江湖上易容易装行道,化身千万,一面吸收教徒,充实本教实力,一面观察武林局势,俾便他日铲除异己扩展教威之准备。”
凤英听他自鸣得意,滔滔不绝,大为厌烦,又叱道:“我与你太阴教会无半点牵连,你们用这等卑污手段掳我来此何意?”
碧眼人目光闪闪,丑笑道:“你真个不明白,还是装佯?我们太阴教以阴阳和合,吸摄元阴而为培育教徒道行功力之基,教主太阴神君日御十女,所以道行功力无边,想必是他选中你的美貌,又因你本身已有相当功力,很容易参悟本教大道……”
凤英听他越说越不像话,怒叱喝止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碧眼人丑笑依然道:“我讲的句句是实话,我自入本教叶余年来,一直得蒙教主恩庞,膺以重任,时得随侍教主驾前,从来见他对一个女子如对这般重视,你若能好好博他欢心,不难被教主选为宫中神妃。否则,若像一般落入本教的女子,那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凤英听得暗自起了一个寒噤,心中忧急,自己怎会落入这等一个邪教手中。
碧眼人仍滔滔不绝地说下去道:“那一般女子落入本教,姿色俱佳的先蒙教主恩宠一次,元阴便已丧失大半,再遂渐轮交教下弟子享用,你想本教弟子一处何止百人,那一个女子到最后不变成面黄肌瘦的红粉骷髅,你岂不……”
凤英听得毛骨悚然,厉声叱道:“你不要说下去了!”
碧眼人干笑两声。自言自语道:“我这是一片好意,你不……”
凤英又气又恼,无计可施。此时的凤英又与昔日驰骋大漠时代又自不同,非到必要关头,已无自绝的勇气,尤其一想到侠青,更是内心忧煎如焚。
事情到了这步田地,凤英纵是天生傲骨,也不得不通权应变,运用机智求生,她忽然口气缓和,佯道:“你在太阴教会中地位如何?”
碧眼人一听佳人竟对他垂青问话,心中一喜,一对碧眼闪动着得意的光芒,忙道:“我在教中地位虽不甚高,但是教主太阴神君对我十分宠信,你如有什么事托我上达教主,一定能蒙采听!”
凤英故作一声长叹道:“那你就一定不会知道解穴之法了?”
碧眼人却也狡猾,哦了一声道:“原来你是想诱我为你解穴道,那是休想!”
凤英仍缓缓道:“我只不过因伤穴痛苦难禁,想要有人助我推拿一下,略减痛苦,想来你在太阴教下仅是一个小卒,自然不懂此道,就是你肯也无用处,何必托词为自己的无能掩饰!”
碧眼人竟渐自入笼,被她激动,忽然抗声道:“我得教主亲传功夫,解开此穴,易如反掌,只是我若解开你的穴道,你必要挣扎逃走,那时别说我不能拦得住你,就是能擒得住你,也必得大费一番手脚,这件事万万不成。除此之外,我尚可考虑答应!”
凤英接道:“我不求你解穴,要你用独门手法推拿一番,略减伤穴之处的痛苦便可。”
碧眼人似乎为她之请所动,真个缓缓站起身来,踌躇一下,渐向凤英所卧石榻移近,真个似欲要来为凤英一施推拿功夫。
凤英欲将碧眼人诱至近处,才出其不意,以口中唾液点中敌穴,才设法逼他用独门手法为自己解穴。
此刻见碧眼人渐次移近,心中暗喜,忙暗运聚仅能集起的真力,只待碧眼人移近榻前一尺之距,便可猝然如计发动。
那知从幽暗深处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道:“穆林,你被鬼迷昏了头,她那是要你推拿治伤,只要你一近她身旁,她虽被本教独门手法点了穴道,凭她的功力仍能将你制住!”
碧眼人穆林赫然回头道:“易……易长老!”
那易长老冷笑一吉道:“你还不赶快退下,待我禀教主请示发落。看来,教主即将降临……”
话犹未完,蓦闻幽涩的笳声远远传来,碧眼人穆林吃惊道:“教主法驾到了!”
第五章 投鼠忌器怕伤人
幽洞之中突然大放光明,但也仍是阴森森的惨绿灯光。
凤英这才判前此洞必是一所地下的窟洞,甚或竟是西山那一批古墓中的甬道也未可知。
那碧眼人穆林及他所称的易长老都面罩黑巾。颇为懔敬地向声音来处望去,渐渐笳声处夹有乐音,忽然并作,乐音飘忽当头,笳声发自四外,似是由洞壁回音所致,听起来仿佛有无数人隐藏于黑暗中所奏。
那笳声乐音,音韵怪异,听来令人如醉如迷,心旌意动,竟是极其淫邪的天竺魔曲“六贼之音”,淫荡之至。
凤英忙将心神一凝,气纳灵台,把四周淫靡邪荡的“六贼之音”、夺神乐韵,根本置诸无闻。
随着乐韵,渐从远处幽暗内之中,幽灵似地出现八名身披白纱,浮凸隐约毕现的妙龄少女,手中各执箫笙琴笛乐器边行边奏,随后便有一个绝色美女一身黑纱长袍,手执一支白玉制成的笳狂吹,那一身晶莹雪白的肌肤从黑纱稳隐透出,更具魅惑。
这九女一近,先八名四人一批,往两侧一分,黑纱吹笳美女盘膝端坐中央。
约半盏茶时分以后,幽暗中又如磷火一般,出现八盏绿色宫灯,飘忽轻盈,游魂也似的向前移动,这一批美女,一个个又披的是红纱,轻纱如火,玉肌如雪,相映分明。
但就凤英看来,这些美女一个个虽都姿色绝佳,脸上神情却木然呆板,宛如泥塑石雕,实不过形同一批行尸走肉而已:八盏宫灯之后,又有四个黄纱美女共抬一具软榻,榻上坐着一位面如冠玉,乌发黑髯的老者,身穿一件银色绣金龙攫月长袍,头上并戴一饰有一枚月牙形的冕流,一付极其奇异的王者装束。
此人极为矫情矜持,装成一付王者的威仪气概,及一身仙风道骨之貌,不过,凤英看去,总觉此人脱不了一股左道邪僻之气。
凤英料知此人,必就是这太阴教主太阴神君,遂故意向他凝视,以示无畏。
那易长老已恭声向那太阴神君禀告道:“启察教主,教下弟子穆林擅将本教秘密泄与外人知道,并欲为此女解治穴道,触犯本教大逆规戒,魔请教主降旨处惩,以儆效尤!”
太阴神君眼皮不动,眉梢略轩,一付看不出丝毫喜怒的神色,冷冰冰的仅吐一字:“诛!”
那易长老只在应声之间,随手一掌,拂出一股强劲无比的厉啸罡风,硬把那碧眼人穆林震得倒摔出丈许,相撞洞壁之上,口喷鲜血。
这还不算,碧眼人穆林受掌之后,似尝极大痛苦,全身抽搐软缩,发出凄厉宛如鬼嗥之惨叫声,顷刻之间,整个人身连肉带骨,化成一滩脓血,只剩下空荡荡的衣服缩堆一团。
这付狠毒的处分本教中人手法,令风荚看得骇然。那一堆残衣脓血,看得凤英欲作呕,而尤其令她心中震惊者,乃是那易长老所发出掌力,分明是那在武林中已算绝传的“幽磷化骨掌。”
提起这“幽磷化骨掌”来,凤英尤为心动。
数十年前,武林中出了一个奇特的枭雄人物,以这“幽磷化骨掌”骚动江湖五六年,此人行事毫无准则,黑白二道,正邪二途,都有许多人惨死在他这“幽磷化骨掌”下化成脓血,骨肉无存。
江湖上送他一个名称“鬼见愁”,此人以“幽磷化骨掌”残害了中原武林各门派的十余名高手,最后惊动了彼时名震武林的一位高手出面,与“鬼见愁”剧斗了一昼夜。结果那位高手先以“摧心掌力”击中了“鬼见愁”,他自己也被“鬼见愁”的“幽磷化骨掌”拂及右臂,幸而他眼明手快,立时将自己右臂齐肩断去,留得一命,而那右臂落地时已全部化为脓血。
“鬼见愁”中了那“摧心掌力”之后,也从此在江湖上失了踪迹。若是一般武林人物中了那一记“摧心掌力”后,怕不早已肺腑俱裂,死于顷刻,但那“鬼见愁”既能负伤遁逃,他的生死也殊难遽断。
事隔近三十年,那位以“摧心掌力”击伤“鬼见愁”的高手,突然于隐居的僻村小房中遇害,全身骨肉无存,仅余下一滩脓血和一堆衣服。
从这手法度才,逞凶者既或不是“鬼见愁”本人,也必是他的传人,才能用此“幽磷化骨掌”伤人。
这遇害的高人乃是欧冶道人的师叔,他遇害前曾将自己与“鬼见愁”的一段怨隙,详说给欧冶道人知道,并指出“鬼见愁”这种独门阴毒手法“幽磷化骨掌”甚难抵御,除非能采地极中的钢母配上纯阳之体的得道之士经多年苦炼,制成“血胆神剑”,再由剑术超绝的高手运使,才能阻止“幽磷化骨掌”
侵袭及身,欺近敌身,致敌于死地。
欧冶道人惊闻师叔被人以“幽磷化骨掌”杀害,遂痛心疾首隐迹贺兰山颠废庙,要炼成“血胆神剑”为师叔复仇。
但欧冶道人自己武功平常,即或能炼成“血胆神剑”,也难以仗此剑为师叔诛仇雪恨。
恰巧凤英之师江湘散人也正访求这等一柄纯阳钢之剑,来完成一件未了心愿,遂与欧冶道人相约,扛湘散人先持此剑为欧冶道人诛杀师叔之仇后,即可获取此剑完成己事。
不料,江湘散人未能等到“血胆神剑”炼成,即盍然世逝。
凤英虽为多朋亲王郡主,江湘散人却原系凤英西席馆师,江湘散人发现这女弟子资质绝佳乃武林中不可多得之奇葩,遂于教文之余,秘密授以武功。
凤英虽为女子,却对武功一道极为嗜爱,复经明师指点,不数年已尽得江湘散人真传十之八九。
江湘供散人生平飘泊江湖,度其散逸生活,只收得凤英这一个传其武学的弟子,在他自知病重不起之前,遂将身后未了之事一一指付凤英。
凤英这才远涉大漠,夜闯贺兰山颠,去访欧冶道人,代替她师父应约去取“血胆神剑”。
今日一见那太阴教易长老练出“幽磷化骨掌”力,凤英大为心动,暗忖道:“莫非欧冶道人的仇人,正是这太阴教的易长老。”
太阴神君时已自软榻上欠身,将凤英打量一番,冷冰冰的脸上现出一丝得意的笑容,向身旁一个披红纱,掌绿色宫灯的美女微微含首示意。
那红纱少女轻移莲步,婀娜地扭向凤英面前,随手将纱袖一拂,凤英登时觉得眼前一片红翳,周遭一切全已无法看见。
恍惚间,只觉四双柔荑之掌,将自己抬上一个软榻,她强欲挣扎,怎奈全无力气,只得任听摆布。
渐觉软榻已被抬起,在那淫靡邪荡的“六贼之音”飘忽声中,似乎被人抬着绕行了许多路,鼻端已渐嗅不到那股湿霉之气。
蓦地,鼻中微微沁入几许邪香之气,撩人耳鸣心热。
软榻徐徐降下,停稳地,眼前红翳缓缓淡去,渐渐化成一片粉红色的薄纱,隐约凸现出一幕令凤英惊奇不置的奇景来。
原来,她已置身在一座极其华丽的殿堂之中。
此殿堂座可十数方丈,四壁彩色雕饰,光艳鉴人,地上白玉为砖,大半覆以猩红色的驼毛此毯,殿中四根粗可合抱的红漆民殿柱,盘舞着栩栩如生和五爪金龙。
乍看起来,凤英几疑是置身紫城中,大内的某一个宫殿里。
唯一显得与大内宫殿不同之处,乃是殿面顶雕绘着一个极大的新月形的图记,谅来,必是那大阴教的神圣象征。
凤英自己所卧乃是一张极其细致的象牙床,铺着粉红色底鸳鸯的锦衾,停放在这在殿堂的中央,四周一片旖旎气氛。
忽然,四周壁上袅袅散出阵阵淡色轻烟,天竺魔曲“六贼之音”,也悠扬奏起,从烟雾中徐徐步出一群身披淡紫色的纱装美女,伴着“六贼之音”的乐声,婆娑起舞,一个个玲珑浮突,柔若无骨,舞姿风情万种,极尽绮靡魅惑。
凤英究是玉洁冰清的女儿身,再加定力修持俱高,这等风流旖旎,淫靡邪魅的“魔女之舞”,她虽然落入眼中,却全然无动于衷。
魔舞久之,未能迷惑凤英半分。
突然,乐音一变,已由那阕“六贼之音”的天竺魔曲,一变而为“关睢绝唱”。
这一阕由诗经脱化而成的妙乐,从一阵阵莺啼回转的清脆悦耳女声低低吟唱,配上隐约的丝竹伴奏,却把个才高学富的凤英引入另一个境地,不知不觉沉浸在乐韵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