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海鹰飞-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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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一出手,气纳丹田,抱元一寸,精神一贯,让掌力靠玄功逼发,接续绵涌。
护龙韦陀宫天弼也觉出欧阳之有极深玄功根基,未可轻敌,不敢莽撞从事,且力持平徐,以柔勒之劲,与酸丁一较长短。
相持了许久,双方掌力均已发挥至极致,到达不放不能止的程度。
但这种武林中颠峰的内功竞技,看似乎和,实则双方之中任一方差之毫厘,常即不是立毙掌下,也得落个严重伤损:
僵持一刻,双方都觉气血上下翻涌,一起疾然撤招,迅如电光石火,刹那间分跃退后。
相顾一视,彼此衷心暗佩对方功夫,却又都够傲强,谁也不肯表示出来,而且,都情知这第三招必然各自出尽全力硬拼,一个不好,两败俱伤,但谁也不肯示弱退缩。
千金花子邵老三于在场中,除宫天弼及欧阳之外,数他功夫最高,自然知道不妙。但他更知道锦袍秀才欧阳之的僻性,和武林竞技的惯例,只可暗叫苦,毫无阻止之法。
太行五雁和大愉卫士也看出情势严重,却更无法干预二人之争。
锦袍秀才欧阳之与护龙韦陀宫天弼两人,在第二次对掌时,实都耗力甚多,均得再调引一周,四下又复暂告平寂。
稍停第三度对掌又起,这番两人彼此均已洞然,只待这最后奋力一搏。
重要关头,略一轻忽,即种败因,彼此均极小心翼翼,迟迟不敢发招。
这两个武林一代名手虎视眈眈,相对旋了几圈,仍是护龙韦陀宫天弼一声抖喝:“请进招!”
两雄蓦然乍起,无分先后,双掌猛扬,双足顿地,远望去也觉足印下陷,可知双方用了多大劲力。
发掌时都极骤快,但当四掌将及一尺之距时,又都煞住,此后又成缓缓徐推之势,皆因此二人功力都已达颠峰,较劲太快,往往更易玉石不分。同归于尽。
粗略看去,动作滞缓,平淡无奇,实则两人掌力所及都能推石碎玉,仔细辨察,便可看出两脚下已是地缝龟裂了。
前已试过两掌,强弱无轩轾之分,两人互知功力堪等,所要考虑者,只是潜劲谁长了。
这回是紧要关头,要较长短,双方皆得绵续发力,故出手之后,两人四掌均向前平竖,都不撤回,暗运潜劲,抵制对方袭来之力,又藉压迫对方。
两人阖目凝心,一直以此种姿势僵持下去。
开始时俱各面色从容,半盏茶后,从容之态已敛,再过少刻,面上都已现戾气。
两边观战者知这两大高手内功相竟已至高潮,各集毕生之精力,贯注于那平坚的双掌之上。
时为岁初,春寒料峭,这两人却都汗出如桨,遂渐面红耳赤。这时若有一方突然脱力,对方的掌力定是以排山倒海之势合压过来。先脱力者必受重创无疑。
两人都是一流内力根基,但两强相对,时间一久,丹田之气已在胸腹之际动摇,两人全凭数十年功夫强自控制,使它暂时稳住。
为时再久,双方必皆力尽神疲,即不死于对方掌力,也得活活累死。
但此刻双方均已将全身真气疑聚掌上,甚难拆解,一个不妥,先收掌力的必被对方压力震毙,而另一方,也将因这一方突减相抵之力,骤然失去平衡,也难免要受重创。
最佳之道,乃是双方缓缓收歇所发掌力,保持平均,渐复常态。
可是,护龙韦陀宫天弼和锦袍秀才欧阳之两人,均已是武林中顶尖儿的成名人物,怎肯先收掌力认输,宁教陈尸当场,也不肯委屈肯求全。
此心一存,双方情况更是险恶,几是临至拼命阶段,硬撑下去,这一个大内神卫之长和那浮尘三友之一必是立毙当场中。
双方观战之人皆齐然变色,谁都知道,应有人出手将这两人隔开,但这两人功力高绝,出手拆解之人若不能将两人之合力压制,便连自己也卷了进去,只落得一个陪命而已。
但在场诸人,谁又能比得上这两大高手,谁也没有这份独力拆解的能力。
双方众人,不由得提心悬胆,暗自在心中埋怨,这两人太过气盛,怎么各以数十年修持的定力,竟也犯了年轻人的倔强血性?
其实护龙韦陀宫天百与锦袍秀才欧阳之两人心中,何尝不曾懊恨,只是两人谁也不便开口,也不能先歇手,只有僵持下去,不死不休。
蓦然,天外飞来一人,如鹰储隼临空下搏,快如电火一闪,迳向宫天弼与欧阳之两人之间落足,也未迟疑,便即出手。
千金花子邵平眼快,早已见到来了乃是云侠青,正莽然出手,要将正在生死关头,却是难分解的两大高手拆解开来,邵老三已见过云侠青的功力,那能够得上为这两大高于拆解掌力,方欲出声阻止,已是不及。千金花子邵老三暗叫一声休矣,这一来反又多陪上了条性命,并且经云侠青这一扰,连宫天弼和欧阳之也反将速毙,他几欲闭上双目,不忍卒睹,却不舍这最后一瞥,究是何等惨状!
云侠青却似胸有成竹,身形掠临欧阳之与宫天弼两人中间二尺之距,突然煞住。
双方观战之人,连千金花子邵老三在内,都吓得屏住呼吸,无人敢再发话阻止侠青,因为只一声惊扰三人分心惨剧立作。
侠青静立刹那即开始调元运气,缓缓提引聚于双掌心上,他原是面如冠玉的脸孔,竟转成紫红,一双手掌炽热红得发光。千金花子邵老三旁观者清,看得骇然震惊,侠青此刻所运正是他那位列浮尘三友之首的义兄所练的“紫阳真气”,这倒不难,可是照侠青现所运聚的程度,非有四十年以上的修为,何克臻此,侠青明明连年龄都不及此数之半。
不过,邵老二心中又复一喜,暗忖凭侠青这等功力,却足可拆解两人佃持之状。
不容邵老三有时间多想,侠青已徐徐抬起双臂,缓缓欠伸至距那宫天弼、欧阳之两人掌力核心仅数寸之许,拌丹田一声断喝,双掌猛然切入双方掌力圈的中心,微微一分。
此时,犹如两块磁铁突被木棒介入阻开,磁性相吸之力顿失。护龙韦陀宫天弼与绵袍秀才欧阳之如释重负,同时身形向后微撤半步。
但两人实都心头涌血,仅赖一股中元之气苦撑,谁也不敢多动,就在新移的新位置上一阵调息归元,导回真气。
这一来,胜负无分,双方约定之事,谁也不愿提,起宫天弼与欧阳之两人默默一望,目光中敬赞的成分多过敌意,但谁也不曾开口向对方发话,缄默沉肃地徐徐后退。
双方之人对这剧斗甫毕的两名高手,也俱各不敢露出丝毫轻藐之意,且经一番事实确证,两足可夸称武林一流高手而无愧。
但更引双方之人讶然注目的乃是这后来居上的云侠青不知他何以故,竟能具此非常功力,将这两个旷世高手的僵局拆开。
惊惑、讶异、赞佩……种种心情,散发自众人心头,不一而足。
一场原将是惨厉的生死判决之局,竟变得这般的沉寂迷惘……
蓦然,一声娇呼:“侠青,你怎么了?”
这黄莺出谷之声,划破了众人的惑梦,又一齐讶然地向来者望去。
白衣、长纱,随风飘拂而至满脸茫然不解神色地轻落侠青身旁,竟是那太行七雁中最小的白雁晏秋凤姑娘。
她又茫然问道:“侠青,你们都是怎么了?”
原来,她来得慢些,适才一切,她全未看到,所以有此一问。可怪的是,满场可问之人,如太行五雁,如千金花子,她都不问,偏只问向侠青一个?尤其那两声:“侠青!”那满面关切,那亲切的神情。
看得太行五雁相顾一愕,却突又相互一个会心的微笑。
看得千金花子邵老三一楞,又复眉头一蹙,又复脸现神秘难解的一笑。
护龙韦陀宫天弼与大内诸卫士也颇出意料地向这原朝相过的白雁晏秋凤又做一个新的打量。
只有锦袍秀才欧阳之不明个中底蕴,脸上淡然无所表情,心中却长泛一种难言的隐忧。
白雁晏秋凤稚气的环扫众人一眼,仍是茫然地问道:“你们?你们都怎么……”
说到这里,才觉出原来在场众人的目光全都集于己身,这才明白过来,“哦”了一声,立时满面羞红,一翻身忙投向太行五雁丛中。
不说自己这方面之人,就是大内众卫,虽处敌对地位,也仍觉这少女是无限纯稚,无限的娇态,令人见了消尽胸中戾气。
护龙韦陀宫天弼默然半刻,一言不发地转身向来路退去,大内群卫如影附形,也随以俱逝。
千金花子邵老三以敞朗的声音,打开了这僵局,呵呵笑道:“侠青贤侄,你这才叫‘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哪!便是我那义兄在此,也不会将‘紫阳真气’运聚得比你更精妙的……”
说到这里,忽又“哦”了一声,略略迟疑地道:“这里诸位都不算外人,你可以告诉我们,你究和我义兄是何关系?”
侠青心中纳闷,暗忖:“我还不知谁是你的义兄,怎谈得到有何关系?”正待开口反问他。
锦袍秀才欧阳之忽然低喝:“噤声!”
侠青也才觉察附近不远处有人群移动之声,这并非功力逊于锦袍秀才欧阳之,而是侠青在受人询问,准备作答,精神注于问话的邵老三身上,不比欧阳之冷静地旁立。同时,在江湖阅历上,锦袍秀才欧阳之远胜侠青多多,一有异声,立即疑神谛辨。
锦袍秀才欧阳之与侠青身法都够快捷,一起拔起身子,跃向高处,遥望声音来处望去。
在晨曦微吐中,极目望去,是一批回装之人从山坳中迤逦远去。
千金花子邵老三也随而跃上,他有丐帮弟子为耳目,消息最为灵通,“哦”了一声,颇为神秘地道:“这批回子是近些日来自回疆,如今这满皇帝极为优容藩属之国,曾命令地方官不许轻易触怒回人,小有不驯,尽量宽纵。这些回子有所倚仗,确乎有点跋扈……”
他看欧阳之与侠青两个仍在睇视,对他的话不置答一词,又加重语气道:“昨日,我丐帮几个弟子和两个回子起了冲突,这些回子,倒真有几分功夫,后来一查,原来他们竟是由那回疆第一高手穆勒和卓木率领前来……”
这话引得锦袍秀才欧阳之与侠青齐都一震,同声问道:“回疆第一高手?”
锦袍秀才欧阳之是听闻过,有这么一个回疆高手,中原武林人士都难与他匹敌。侠青则突然想到孤佛法无曾说败于一个回疆高手半招,莫非就是此人?
忽然山坳下清脆一声娇唤:“侠青,你们来看啊!这里有一个通入地下的秘道!”这是白雁晏秋凤的声音。
原来,太行六雁在侠青等三人登高眺望之际,都去山坳下搜索,不意竟发现了一个秘道之口。
侠青等三人,忙即飞身而下,掠临太行六雁所发现的秘道之口。
凤英再度清醒过来,觉又置身在一个华丽的卧室中,她出身王家,对富丽房室虽属司空见惯,却也不禁骇异此宫主人豪阔奢华。
身上所覆之被是八彩蜀锦所制,下垫之褥绵软至极,谅是其中实以轻柔的鹅毛粉絮。单这两般,亦足以夸示京师城中泰半的王侯之家。
再看那方榻竟是真的象牙雕琢结合而成,不是一般所谓象牙榻仅是一个美名而已。其实都是上佳木料加漆的,能用兽骨代制,已算得上是上上之品了。
绫罗珠纱的锦帐之外,更是触目所见无一不能列为奇珍异宝,却又都是一个女儿家所必须使用的日常必需之物。
凤英先还疑是仍置身在那太阴邪教的地上魔宫里,蓦向帐外再看,顿觉不是,原来竟有阳光从窗外射入,不知何时自己已回到了地上世界了。
她惊惑地微微欠身半坐,要移身下榻查个明白,忽觉双腿一阵发麻,想是被太阴教人以独门手法点穴道过久,血脉一时不能畅流复原,看来无一二日静养,真还不能动弹自如。
忽然,凤英又发觉自己全身竟被人换上了一身月白色的寝袍,是上佳的纱罗所制,衣襟袖沿等处点缀着无数粒的樱红小珠身,晶莹欲滴,光泽四溢,煞是可爱。
凤英虽然出身王家,她未曾有过这等奢华的享受,女子爱美出于天性,她情不自禁地徐徐用手摩挲一番,滑润畅适。
无意中,她目光已投向窗边,垂着一条召唤下人的铃线。
她心中一动,忖想:“这里奢华情况除非大内禁宫之中,还有何处可比?但自己虽然没有走遍宫中名处,却度来这里十分不像宫中。”
猛然一个可怖的想法涌一上心头,暗忖:“不妙!莫非这里竟是相府,算来满朝亲贵王公大臣之中,恐只有敖相府那等权倾天下,贪苛聚敛,才有这等势派。”
不觉把正欲伸出去的拉铃线的纤纤玉手缩了回来,改了主意。
踌躇半晌,忽又转念道:“反正自己尚能灵活自由,便是大内五豪在此,必还可以力拼一抗,何况紧要关头,尚有自绝以全清白一法,只要不再被迷香之类所暗算。”
想到这里,她索性伸手拉铃叫人,要问个明白此处究竟是何所在。
她一边拉铃一边屏住气息,不敢呼吸,要防被人突以迷香暗袭。
铃声甫止,房门轻轻敞开,两个身着湘肃服装的绝色美婢笑咪咪地近上前来,同时一个万福道:“小姐有何吩咐!”
凤英见这两个小丫环风姿谈吐颇不凡俗,且是一口词正守装备的京腔,再加上那付不惹人厌的神态,不觉减了几分愠意。
遂将声音略放缓和地道:“你们主人是谁?放我在此屋何事?”
一个较黠慧的红衣美婢笑回道:“小姐原谅,主上吩咐我们先别告诉你他的身份,他要我们等你起身,伺候你洗漱装扮过了,他会亲自来向你问安的。”
凤英薄增怒意道:“他要来就来,何必这等藏头露尾?”
红衣美婢仍然含笑柔顺的道:“小姐莫非不想换妆,就会见我们主上?”
凤英被她这一反诘,真倒问住了,不禁失笑道:“你这丫头,也真够刁钻了!”
两个美婢见凤英有了笑意,忙助她换去寝袍,着上一身白素花的罗衫。
凤英心中微感讶然,暗忖:“不管这宅主人为谁,如何可厌,他这份细心倒真不容易,大约他看出自己喜爱白色,所以特备了这许多白色的衣装。”
洗漱梳妆已毕,门外送来一盘精美的食物,莲子香粥、栗粉松糕,和一盘乳羊羹。
凤英经一夜折腾,确乎饥肠辘辘,也不拒却,端来就欲送入樱口。
忽然想起,自己要谨防人家施放xx其中,便指了指盘中的食品,示意要那两个美婢先尝一尝,以示未放xx。
红衣美婢嘻嘻地尝了一口莲粥和一片羊羹,又嘱令另一绿衣美婢拈了一块松糕入口。
凤英注视她两都已入腹,又候了半晌,果然无事,她这才放心食用。
诸事完毕,房外忽然有玉磬声一响,音调铿然。
红衣美婢抬头向凤英笑道:“主上要来问候小姐,小姐可愿会见?”
凤英心中急欲知道此宅主人为谁,不假思索,点首示意。
红衣美婢欣然雀跃,奔出房外,未及引入一个身材修长,英武威仪的回装贵人,正是那回部之王穆勒和卓木。
穆勒和卓木十分敬重地向凤英举手为礼,欣愉地笑道:“愚王为追捕喀和里老魔,得于他那魔穴中幸会姑娘,并荣获一效微劳的机会,但因见姑娘受点穴过久,一时不易复元,特擅作主张,留姑娘在敝处调息数日,尚请原谅!”
凤英适才在太阴教穴中,已目睹穆勒和卓木威仪,心服此人够得上称为英雄人物。此刻,听他的话,又见此人颇富韬略心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