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海鹰飞-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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侠青与凤英惑然不解,茫然地望着石九令,不知他是何意思。
石九令为二人解说道:“这是常师叔留下的暗记。”原来,他比瘦丐常力又晚一辈,故以师叔相称。
侠青忙问暗记何意。
石九令道:“敝帮暗记种类甚多,本帮中人见了不但能知其事,并且可知是何人所留。常师叔所留暗记,是告诉我们说,他向北方追敌去了。”
侠青一怔道;“万幽教中人似乎尚在庭院中未曾出来,如何说他们往北方去了?”
石九令摇头道:“暗记中无法说明详细,这一点常师叔没有交代。”
凤英道:“也许是在我们搜索庭院之时,万幽教的人已经从秘道奔往北方,为常力发觉,等不及我们,先随后潜缀上去。”
侠青听凤英说得入理,而且敌才遍搜整个庭院,并未发现任何踪象,当下决定三人一齐赶往北方,由石九令在前循瘦丐常力所留暗记引路,三人一行,往京师的挡东北方奔去。
若论凤英、侠青二人轻功,自然要迅快得多,但此刻有石九令在前寻找丐常力所留暗记,行程不免慢了一些。
约过了一个时辰之后,才进入东北山地,石九令又在一条岔道的大树上,发现瘦丐常力留下的暗记。
三人沿所指方向择路前进。
这一带山形险恶,景色凄凉,四外却是些高低起伏无主荒冢,加上黯黑夜色,幽凄冷寂,越发显得有点阴森森地,令人不大自在。
侠青不觉向身旁的凤英道:“凤妹,你看这周围荒坟累累,白骨离离,真像是到了幽冥世界。”
石九令在前面回头来说道:“弟子以前曾到过这里,再过去十数里之遥,那里是有名的乱坟岗,连绵数里,高冢低坟,一望无尽,败棺朽骨,鬼火幽磷,范围比这里还要大得多,景色也更比这里险森得多,那才真像是九幽地阙呢!”
侠青、凤英相视一笑,方待答言,身后上空突然一声尖锐怪笑,并有一股疾风,飒然而至。
侠青、凤英都具无上轻功绝技,一闻疾风声息,侠青扯住石九令,三个人影立分左右飘,各自闪出以后,却不禁相顾失笑,原来那阵怪啸疾风,是一只巨大的夜枭在三人头上急飞越过而已。
石九令重又继续沿途搜查瘦丐常力所留暗记,三人不知不觉地真个到达了石九令所说的好“乱坟岗”,果然一望无尽的残碑断碣,蔓草荒烟,历历在目。
可是,一入这“乱坟岗”区,便不再见有瘦丐常力所留的暗记。
三人左顾右盼,搜寻迹象,忽然凤英眉端聚奇诧神色,手指左前方数丈之外,道:“侠青,你看那边是什么?”
侠青与石九令同时循凤英所指方向望去,只见数丈之外,一块坟头之上,蹲着一个怪物。
此怪全身大约五尺方圆,隐泛暗蓝,形似蛤蟆,但只具三足。伏在那坟头之上,炯如冷电的目光,不停向四周扫射。
这怪物却在头顶中心有一竖目,冷电之光便是由那独目中发出。
石九令辈分虽小,却常侍随在丐帮长老群中,听闻不少,当下惊异道:“这怪物恐怕是那毒中之毒,夏侯蛰的毒物独目蟾蜍。”
凤英奇道:“毒中之毒这老怪物,怎又到了这里,难道他和万幽教也有勾结?”
侠青也讶然道:“凤妹,你认得毒中之毒夏侯蛰这老怪物?”
凤英逐暗暗将救瘦丐常力,与毒中之毒夏侯蛰及他的“五毒奇阵”场剧战,向侠青说知。
只只独目蟾蜍听得早已蓄怒待发,如今侠青、凤英、石九令三人身形既现,立时一声怒呜,三足齐划,凌空扑到。
侠青早已抖出鹰爪柔剑,准备对付这只体蕴剧毒的奇形怪物,所以独目蟾蜍一到,他也飞身扑上,恰好成了凌空相对。
独目蟾蜍怒鸣起处,阔腮一张,喷出几缕淡淡奇臭黑雾。
凤英早在独目蟾蜍与侠青同时起扑时,便已留下了心。
她知道怪物体内必蕴奇毒,非一般功力所能抗拒,当那独目蟾蜍阔腮一张,她便随手将“可兰珠”向侠青投去。一边娇唤道:“侠青,接着!”
说时迟,那时快,侠青已然屏住呼吸,抢入薄薄黑雾之中,手中鹰爪柔剑直搠独目蟾蜍当头。
独目蟾蜍的足上有蹼,凌空转折,灵活已极,本来不会被侠青刺中,但因平日所喷剧毒黑雾,中物立死,身上也刀剑难伤,所以见人已被黑雾罩住,根本未加闪躲。
不防侠青功力纯厚,又且身法极快,冲入黑雾仅在刹那之间,右手鹰爪柔剑搠个正着。
鹰爪柔剑正好搠中独目蟾蜍的阔唇以上,侠青只觉得不但未曾搠进它那紫蓝色的厚皮之内,反而被一股奇大的反弹力量,弹得右臂微酸,虎口微痛。
同一刹那中,恍觉独目蟾蜍的毒雾,竟然穿透自己的屏息入鼻,脑际微晕,足下一软,正欲……
蓦然,一股清凉之气,随同凤英那一声,“侠青,接着!”与清脆悦耳声音齐到。
侠青顿觉脑中恶浊晕迷雾毒立时烟消云散,反觉比平日更为神清气爽。脑中电光石火般醒觉,反手辩风一抄,将那枚“可兰珠”扣于左掌心内。
独目蟾蜍似乎遇到克星,独目无光,三足蜷缩,身形向后略挫,似欲退避。
侠青岂肯这等毒物逸去,再留世上害人,心思迅转,想到任何皮厚甲坚之兽,唯独那双睛必甚柔软,这独目蟾蜍虽只得一目,当亦不例外。
当下,鹰爪柔剑如长虹飞贯,一招“灵蛇觅穴”,刺向独目蟾蜍额头正中那只竖目。
这一招出得准确无比,正好点中竖目中心,目珠果然柔软无比,应剑立破,空中喷起一溜紫红血雨,宛如飞泉,独目蟾蜍一声惨叫狂鸣,尽量向侠青喷出腹内余毒,便即坠地死去。
它垂死前所喷毒雾,比前更浓,但侠青因有“可兰珠”在手,丝毫不觉其腥臭,更不会有半点晕眩。
凤英也于此时扑临侠青身边,一齐俯瞰这倒毙血泊中的怪物,真个丑恶万状。
森森野冢,凄冷寒夜,再衬这可怖的的怪状死尸,更将周遭显得鬼气沉沉。
突然有一种听来极其刺耳的怪异人声,仿佛自荒冢中的一片荒蔓草以下,透地而出,闷沉模糊,但仔细倾耳,勉强可辨语意地说道:“可恶小辈,伤了‘护灵蟾蜍’,还不快快叩头请罪,如再迟延,便取你们三条性命抵偿独目蟾蜍。”
侠青与凤英凝神倾耳,想听出这怪异语声来处,但听来听去,仍只能判断是从一座高大坟丘的十丈周围以下,透地而出。
侠青听出这人是用提气传声功夫,从地下发话,但不知此人可是毒中之毒侯老魔?逐暗向凤英低声问道:“这可是夏侯蛰的声音?”
凤英摇了摇头,表示不对。
侠青心中讶然,自己听得出此人语声决不是那万幽教主及红黑二袍,凤英又证出不是毒中之毒夏侯蛰,难道又有一个功力不在这两个魔头以下的高手,和这两个老魔联手与自己等为敌?
逐也对着地面,用提气传声反问道:“发话何人?若是自命高人,为何不敢出面一会?才算得英雄。”
他发话甫毕,那种怪异语声又作,慢吞吞地学着侠青腔调道:“三个小辈,若是自以为瞻大,为何不敢入我地阙之下一会?才算你们够种……”
侠青见此人狂悖之中颇带谑味,不觉失笑道:“朋友,何必卖狂,请示姓名,我等当寻觅你地阙入口,一试你地阙幽冥!”
那怪异语音又作,应声答道:“吾乃万灵公子是也!你等自愿入我地阙,若遭危厄,莫道我未事先警告。你等稍待,我当大开地阙之门迎客!”
说完,突转寂然,再无丝毫声息。
侠青与凤英在与那怪客语声应对之际,不时地用耳听目测搜索四处,不见有任何痕迹。
此刻,再环目四周,但见荒烟弥漫,墓草凄迷,白骨成堆,青磷闪烁,无边无际的高低坟堆中,错堆着几处本甚巍峨,但因年久失修,以致倾圮败坏的大坟头。
粗粗看来,每一座坟头都可能是进入那万灵公子的地阙入口,但细一查视,却又看不出什么特异之处。
突然东北方数丈开外,一座高坟的坟头以上,突然顿现密密磷光。
逐渐,磷光越聚越浓,汇成一片幽黯惨的光雾,恍如被地狱之火焚烧着。
侠青、凤英、石九令一齐向那片光雾凝望着,注视它的变化。
那片幽黯惨缘的光雾,经一阵急漩激涡之后,突然有数十道湛蓝芒尾破天冲空,尖锐哨声刺耳椎心,听来极不自在。
继而,幽黯惨缘的光雾中散溅出万点蓝星,上下翻腾,却全无美妙赏心悦目之感,令人看来,只觉倍增险森恐怖。
直守了半杯茶工夫,顿时雾消星散,原来那高大坟头上陡现一个奇景。
三个眼前所现,是一个由数百根白骨结扎而成的一座丈许高牌楼,两边迎风招展,一付由人顶骨磨薄成圆碟片大小联串而成的对联。
对语是:“天下武林,千百俊杰,有谁不成柘骨。唯我万灵,一道成尊,劝君再拜归诚。”
横匾上四个大字“有入无出”。
那三十二个大字,似由人血所书,鲜红淋漓,像是犹未干渍,极为触目惊心。
原有那座高大坟头的墓碑已然移去,一个五尺余高二尺余宽,足可使一人昂首而入,但其中黑沉沉,像是通入地狱的深穴。
凤英一声冷笑道:“好大的口气,狂妄得太过分了!”
话虽此说,但侠青与凤英两人心中都暗自微颤,单凭这一手光雾、芒星,陡现白骨牌楼的幻术手法之巧快,已非毒中之毒夏侯蛰及那万幽教主之流,所能望其项背了。
石九令自然更是心悖颤寒,但在侠青、凤英二人之前,不好意思显出胆怯,而且他从瘦丐常力等人处,听说过凤英、侠青二人的功力非凡,连那丐帮中前辈奇人千金花子邵平也不及他们,心中较有倚仗,尚可略壮几分胆气。
就眼前形势看来,不言可喻,那万灵公子分明是要请侠青、凤英、石九令三人穿越这白骨牌楼,由这黝黑深洞之中,进入隐在坟墓之内的那万灵公子自己所设的地阙之内。
万灵公子是那等深沉机诈,地阙门户是何等黑暗险森。
自然地阙之中,必然到处充斥凶危。
但武林中人,多半讲究的是宁可身亡,不教名弱,何况还有太行六雁待救,自然在那地阙门户一现之下,侠青、凤英便毫不犹豫地领着石九令,晃身进入这通入坟暮中的黝黑深洞以内。
三人才入洞中,那巨大坟穴之口的墓碑,忽又轻轻一旋,悄没声息封闭起来。
洞内是条黯黑无光的狭长通道,再好目力也无法直望到底。
侠青、凤英齐都不禁暗暗皱眉,心忖:“倘若对方在这甬道之中,设上些厉害恶毒埋伏,骤然发动,我两人功力再高,也无法施展防范,要想旁无伤损撤出洞外,真是难上加难。”
幸而,那万灵公子似乎确想诱三人深入他那地阙之内,三人行走整个这条甬道上,竟未遇上任何阻挡。
约走了半顿饭工夫,才真把这条原料是步步危机,凶险无比的甬道安然走完。
三人眼前,顿时又现一幅奇景。
这条暗黑甬道尽头,竟是通达一个奇形宫殿。
这奇形宫殿广可数丈方圆,八根粗大的石柱,上面不加雕漆,竟是用浓稠的人血涂染而成,怪的是不知用什么方法,将那浆膏般的人血,保持得与才脱人体一般的鲜红怵目。
隐约间,似乎尚有一股血腥气味,扑入三人鼻端,三人都是出入江湖,见识不少的人物,也都微微蹙,心有所动。
再看那大殿正中一个六尺之经的圆地,燃烧着熊熊烈火,把对面的一切隐在火舌烈焰之事,三人功力再高,也无法望知究竟。
从殿顶斜斜挂着几串骷髅头骨,七窍之中,透出绿荧荧惨淡光辉,用代油灯,虽在那堆火之旁,仍然不显光焰之弱,真不知是用何种油料。
最令人触目的是殿顶正中,悬垂一个有二十八个锐齿的金色圆轮,中间一个金晃晃晶球,被那池中烈焰及几十个骷髅七窍绿焰辉映,再加上那晶球金轮逢行回旋急转,一时满殿中金星爆溅,万点绿星纷飘,更增添许多神秘气氛。
不过,自从侠青、凤英、石九令在“乱坟岗”上,由白骨牌楼进入地阙之扣,意料中极为险狠凶毒的不知名对头,不仅未曾现身相见,连先前那种讪笑讥讽言语,也再未发出半声。
使得这万灵公子自称的地阙之中,除了一熊熊燃起的烈焰,几串骷髅七窍内射出绿荧荧、险森森,宛如鬼火的黯淡灯光,及殿顶部那个多齿金轮及晶球以外,别无所睹,静寂如死。
从这一点看来,这个自称万灵公子之人,委实过分深沉,从来罕见。
侠青认为对方始终藏在暗中,自己三人未免处处吃亏,逐想设法激将,突然几声狂笑道:“原来所谓万灵公子,竟是这等一个藏头露尾的胆怯小人!”
果然侠青这种激将方法,立刻生效,但那个自称万灵公子之人,仍未出间,只是从整个大殿四面八方同时齐作,发出他那种尖辣辣,椎心刺耳,却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缓缓说道:“三个小辈,且慢轻狂。我万灵公子是何等高人,岂是你们所能管窥推测得的,你们以为我这地阙进入得十分容易?要和你们系我所特准,‘追魂夺魄令’未发,虽然你们步步均在死亡边缘,依然能安然无恙,不过你们想回去时,除非能土遁、火遁,否则难生出我这地阙神宫!”
侠青听得暗自眉头一皱,但知事到这等地步,决无中途折回,不一见这自称万灵公子真面目,而向他要回太行六雁之理。
逐接声道:“朋友,你也莫再张狂,看你只在暗中弄鬼的下流举措,谅也未必能高明于何等地步。你有什么追魂夺魄令,尽管早发,我们既敢进入地阙之中,自然也有出去之能,你若不亲自出面,显露几手功夫,单凭年这几句恫哧之词,便想将人唬退,无殊痴人说梦而已。”
他口间虽不让人,心中却极谨慎,话完,未见对方作答,逐只身当先,却待移步绕过那横瓦大殿正中的一池烈焰。
原来,侠青一进入大殿中,便察觉这一池烈焰熊熊点燃,定必有蹊跷,从一番隔声对话中,侠青断定大殿这半面并无异状,要有秘门秘道,或有人埋伏,必是在这一池烈焰的后面。
果然,他这一跨步,突然一阵风雷之声响起,似乎整个地穴都在震动,大殿中的八个柱子剧撼乱晃,柱上血渍似欲破空飞溅。
几十具骷髅间七窍灯散成三五一群,上下飞舞,七窍之中透出慑人的绿荧荧光辉,真如是许多骷髅飞起噬人之状。
大殿正中的晶球金回旋益疾,金星乱射,异声响人,扰人心神。
侠青、凤英、石九令三人自然不会为这些异声幻景所迷惑,屹立不动,但三人六目逼视那大池烈焰冉冉增高,以待巨变。
约一杯热茶功夫,蓦然四声消影无,晶球金轮不转,骷髅灯灯不旋,风雷之声也息,连那一池烈焰也顿时消歇,只剩些袅袅雾白氤氲。
氤氲散处,休说那熊熊烈焰,连那地上的丈许方圆的巨池也无影无踪。
大池砂地现出一座盘龙莲台,共分三级,最下一级环立四名黄衣童子,束发金箍,手足都饰戴金环,每人手捧一双烈日金轮。
较上一级,左右分立两名白衣女童,长发玉箍,手足均饰戴玉环,每人手捧一柄月牙玉钩剑。
最上一级,一人端坐龙首之上,其人年在三旬以上,但看起来似在弱冠以下的年轻人。
尤其此人一身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