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华腥风-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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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湍急,沿河皆有小河分水流入大海,在这一带覆舟,的确有点启人疑窦,何况一翻就是
七艘,更是不可思议。
他早已从幸逃大难的船夫口中知道出事的概略经过,深感其中大有蹊跷,因此经前来查
明真相。
客船上了郎儿口码头,他提了行囊登岸找宿处。
郎儿口,本地人叫蔡家洼,是一座小镇,北距砖河水驿二十二里,往南上游五里左右是
南皮县境。
他是唯一在郎儿口下船的旅客,镇上只有三两家设备差劲的客栈。
平时,只有南返的漕舟在这一带泊舟。北驶的船只顺水北放,至砖河水驿停泊过夜。
在平安客栈投宿,要了一间小单身套房。店伙领他进房时,邻房一位虬须大汉恰好启门
外出,双方照面,客气地颔首为礼,善意地打招呼。
他的旅行证件完全合法,其实都是花钱买来的伪造证件,路引发自扬州,在旅客流水簿
上留下他的大名:张武。旅行终点站是京都。
前面有一座过厅,也是旅客们交际的地方,厅右是食堂,可进膳亦可品茗。
虬须大汉在过厅,与一个店伙交头接耳片刻,店伙便匆匆走了,出店直奔镇尾的一座民
宅。
张文季独自出店,在镇内镇外走了一圈,重新在河滩上相度运河的状态、水流的状况与
两岸的情形,傍晚才返回平安客栈。
旅客不多,食堂里十余副座头三分之二是空的,照料的店伙也显得无精打采。
他踏入食堂,独霸一桌的虬须大汉便冲他友善地笑笑。
“过来坐,兄弟。”虬须大汉向他招手,“在下早来几天,在这里等朋友,算是老客
人,我做东。”
“谢啦!萍水相逢,怎好叨扰?我自己要酒菜。”他在邻桌坐下,吩咐店伙来几味下酒
菜,三壶酒。
“在下曹刚。”虬须大汉不便勉强,隔桌闲聊,“朋友预定从南方来,何时可到还没有
确讯。老弟也是从南方来的?贵姓呀?”
“在下张武。”他信口说,“是从南方来,在这里有几天逗留,打听一些事。”
“哦!要打听什么事?也许我知道呢!”
“要本地人才知道。”他不想和非本地人谈,“唔!这里的酒不坏。”
邻桌有三位大汉,一个个健壮如牛。
“你们江南人,喝不惯咱们此地烈酒。”一个右耳轮缺了一角的大汉傲然说,“你叫了
三壶酒,不醉死你,那一定是你祖上有德,不信你就喝吧!敢不敢接受挑战?在下是有名的
酒将。”
“在下不与人斗酒斗气。”他拒绝对方的挑战,“酒是英雄财是胆,那是骗人的,能喝
酒不见得是英雄,喝醉了只能算冬眠的大狗熊。”
大汉存心挑衅,激他的目的达到了,砰一声拍桌而起,声势汹汹走近。
“你说什么?”大汉厉声问,伸右手指着他的鼻尖,“你说我是大狗熊?你再说一声试
试看?”
虬须大汉曹刚伸手拦住了他,抓住他的右肘。
“张老弟,不要和他一般见识。”曹刚加以劝解,“那三位仁兄……”
“他们在计算我,也因为心里不服气。”他淡淡一笑,眼中有奇异的光芒闪烁,“他们
的神色已明白地写在脸上了。曹老兄,你也是。”
“咦!我也是什么?”虬须大汉曹刚一惊,眼神一变,手上一紧,五指力道骤增。
“你也是他们一路的。”他对肘部被扣毫不介意,“我已经问过店伙,你们已在这里住
了两旬,共有三批人,平时见面彼此当做不相识,暗中鬼鬼祟祟不时走在一起,而且不约而
同打听姓张的旅客。曹老兄,你们找姓张的旅客有何用意?”
“找镇江京口驿站的张文季,是你吧?”曹刚狞笑,扣死了他的曲池穴,“咱们在盛昌
船行的伙计口中,知道你曾经表示要来沧州查沉船的真相,咱们猜想你会来的,轮流派人在
此等候,可让咱们等到了,你认命吧!”
四个人把他围住了,曹刚更牢牢地扣实了他的右手,只要一扭腕,就可弄断他的手臂,
或者扭转手臂擒人。
曲池穴扣死,他应该右半身已经失去控制了。
“你们代表哪一方的人对付我?”
“大江第一大帮下江帮的弟兄。”
“原来是你们这群泥鳅。”他摇摇头,“你们的胆子和勇气,委实令人刮目相看。你知
道在下打发了流云剑客那些人。”
“阁下,那只是传闻,传闻是靠不住的。”
“也该知道在下在扬州雷塘打发了潜山天柱山三魔一群人。”
“那更是靠不住的谣言。”
“哦!你们下江帮号称大江第一大帮,未免吹牛吹得离了谱,把一切消息都当成谣言,
不理不睬,一意孤行,真可悲。说吧!你要怎样?”
“要那一笔贡品。”曹刚傲然地说,“本来我们已经准备伺机下手的,没料到被你抢先
了一步,也没料到你胆敢在京口驿下手。现在,我要带你去见敝副帮主,乖乖跟我走。”
“你见不到你们寄居镇尾民宅的副帮主了,就在这里了断好啦。”
“你说什么?”
“你以为凭我一人就可轻而易举弄走了那笔贡品吗?”
“咦!你……”
“我也有很多人呀!”
食堂口一声轻咳,踱入鬼手柯永福和一名中年人。
“我们的人数虽然没有下江帮多,但一比十绰绰有余。”
鬼手柯永福微笑着说:“你们的副帮主只带了十一个人,轮派在此地策应你们住在客店
的眼线,我们去两个人,就把他们埋在河边的泥淖里了。”
曹刚大吃一惊,伸另一手擒人。
张文季呵呵一笑,手一伸一抄,便反扣住曹刚的右小臂有骨折声传出。
“去你的!”他笑叱,手一抖,曹刚庞大的身躯上升,飞起,弹出,向三大汉飞砸。
三大汉骇然急闪,恰好落在算中。
无涯 扫校, 旧雨楼 独家连载 旧雨楼·云中岳《九华腥风》——第 四 章 九华尘嚣
云中岳《九华腥风》 第 四 章 九华尘嚣 鬼手柯永福与同伴两面一抄,各擒住一个,先一耳光把大汉打得七荤八素,再扭断双手
将人往外拖,两大汉鬼叫连天狂叫饶命。
张文季也逮住一个,另一手拖起曹刚,一手一个拖出食堂,外面已有三名同伴相候,接
过人扛上肩,与鬼手柯永福两个人出店扬长而去。
一早,张文季与鬼手柯永福,与及另一位中年人,出现在河岸旁。
北风凛冽,寒气袭人。辽阔的河面,一群群大小船只扬帆急驶,上下航道已经难以明显
划分,似乎都在争航道,这是上下船队交错时经常会出现的脱序现象。
那些有特权的船只,及有急事的轻舟,都想利用这段辽阔的河面,争取优先快驶的特
权,不理会靠左行驶的规矩了。
“没有什么好查的了,老弟。”鬼手叹了一口气,“这叫做无妄之灾,这也就是无奈的
人生。”
“真该死啊!”张文季痛苦地说,“破产不值得惋惜,但死了那么多无辜哪!”
“在那些人的心目中,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
“他们要负责。”张文季咬牙说,“已证实了吗?”
“已经证实了。”鬼手指指河面,“冬日水枯,你看到的河面不但窄了许多,水流也平
缓。年初春末出事时,春水滔滔浊流滚滚,船一失去控制,后果不问可知。”
郎儿口也叫丘淀,因为数百年前这儿曾经设坝堵水,把这一带形成巨浸。
后来在沧州域西设闸,把水从城北导入涛沱河流入大海,才把坝掘开泄水。
京师人士把广大的湖称做淀,顾名思义,可知这一段河面其实像一座大湖,所以叫丘
淀。
盛昌船行的船就是在此地失事的。盛昌沉了七艘,其他一起翻覆的不下十艘之多。
“你知道,国贼大奸严嵩父子在北地所获的金银珠宝,通常派自己人运回江西袁州,走
水路人多比较安全。”
鬼手柯永福详加解释:“江西严家养了七千名亡命,组了一帮一会,黑龙帮与黑鹰会高
手如云,运送赃款金珠的重责,落在这一帮一会头上。那次他们有三艘船南驶,逆流行舟缓
慢,恰好在这里碰上了顺流北放的大河盗群。令叔的船跟在漕舟后面,尾随的船更多,云沉
风恶,暮色四起,视界不良,船只也太乱。一帮一会的人,与大河盗群无法作正面交锋,人
下水见船就毁舵。结果,无辜的船遭了殃,船失去控制撞成一团,还不知有人在水中弄鬼
呢!严家的三艘船,乘乱驶上了河滩。大河盗群的八艘船,只有三艘是完整的。”
“那一定有金龙罗文龙在内,他是威震海疆的大海贼,勾结倭寇荼炭我海疆的巨匪。”
“金龙罗文龙,只是一帮一会的名义上司令人。”鬼手柯永福详加解释:“他主要的工
作,是奉严奸父子之命陷害忠良,锄除异己,并不专心干预一帮一会的事。黑龙帮是半公开
的组织,所以江湖朋友知道他这个人凶残了得。黑鹰会最神秘,负责暗杀行刺,保护运赃船
或陆运队,只是附带地工作而已。你要找他赔偿?”
“这么说来,就不能找他负责了。”张文季叹息一声,他是一个讲理的人。
“那次的主事人,很可能是黑龙帮的副帮主,金角黑龙洪斗。”鬼手柯永福说:“那恶
贼心狠手辣,所以不顾一切下令残害无辜的船只,杀死一两百无辜,这家伙连眉头都不皱一
下的。至于为何由副帮主出动,就无法猜测了。”
“我要找他。”张文季虎目中杀气涌现,“由我暗中出面,唆使一些亡命打严家运赃船
的主意。如果有金角黑龙在场,我就出面相助;他不在,事后由你们转手夺过来,但留一半
给出面的亡命,如何?黑吃黑必须公平。”
“妙哉!此计可行。”鬼手柯永福欣然雀跃,“只是……你出面,日后你……你将成为
严家的目标……”
“我希望他们找我,哼!”
翌年初夏,江西严家从京师运往袁州的三艘运金船,在郎儿口同一地点被一群亡命劫走
了。
严家的黑龙帮高手如云,在天下各地作案,勒索官府,抢劫大户,甚至公然派出伪官,
无法无天,接任知州与知县,人手众多,消息之灵通天下无敌。
终于,被一帮一会查出劫金船的主谋,是一个叫张武的年轻人,水上水下的功夫超尘拔
俗。
大索天下的结果,张武这个人竟然从此失了踪。
直至严嵩父子垮台,一帮一会势衰撤回江西袁州,追缉张武的事才不了了之,被劫的三
船金银永远不知下落,可能早就被重铸了。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少年子弟江湖老;四年的岁月锻炼,足以把一个年轻人推向成熟的颠峰,不论生理或智
慧,或者对人生的态度,都有不同程度的进步和改变。
这一年是嘉靖四十二年,天下四大奸恶皆已先后死的死,垮台的垮台,天下各地往返运
送贿金的船和车,终于完全淘汰了,大批武林朋友失业。结果,这些人纷纷投入江湖行业,
有野心的人纷纷组合志同道合的朋友,称雄道霸割据一方,展开江湖另一番争逐局面。
江湖进入战国时代,群雄并起,各展雄长。
这四年中,各地出了不少劫掠四大奸恶赃款的大案,其中有多起牵涉到一个姓张的但名
经常更易的人,每一次都能成功地劫走所有的金银珍宝,把那些负责运送的高手名宿们整得
灰头土脸。
提起这个姓张的人,大多数江湖朋友皆翘起大拇指,喝彩一声:“有种!”
江湖朋友把这个人戏称为太岁张或张太岁,意思是说:“谁冲了太岁,注定了要倒
霉”。
太岁当头,也就是走霉运的开始。
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的人,也注定了恶运当头。
久而久之,戏称变成了绰号。
而那些替四大奸恶卖命的人,受到波及送命除名的高手名宿,被连累的大豪大霸们,提
起太岁张这个人,莫不咬牙切齿,恨之刺骨,皆认为他太不上道,存心断人财路,罪该万
死。
太岁张,成了颇为神秘、最大胆、最骠悍,也最可怕的江湖四大神秘高手之一,已经成
为具有震慑声威的江湖风云人物。
至于一度引起轰动的张文季、张武,则像天空中突然出现的彗星,来也匆匆,去也匆
匆,来时光芒四射,去时了无痕迹。
当然也有人把这两个人与太岁张联想在一起。
其实,认识太岁张的人也有不少,所以说他颇为神秘,而非绝对神秘。
在江湖四大神秘高手中,他是排名最后的一个,每次作案,他仅通姓,脸色略加沾染,
时青时灰时褐,身材、脸型不变。
四大奸恶最大一奸严嵩,是去年最后垮台的,目下在江西袁州退休致仕养老,但不甘寂
寞,仍在做东山再起的打算。
太岁张在这一年中失去劫掠的对象,活动似乎已经停止,有关他的消息也愈来愈少了。
中元节的热闹刚消散,第二波人潮已陆续涌来。
七月三十,是地藏菩萨的佛诞。
四大名山之一的九华山,就是地藏菩萨的道场。
那位新罗国(朝鲜)王子据说是地藏菩萨转世的化身,在东崖禅寺修道,真身目下供在
十王殿里。
一个外国人在这里修成佛,真不简单。
在佛诞的前半月,也就是中元节之后,天下各地的香客不断涌来池州府,数十万人把这
一带挤得满坑满谷,浩壮而又混杂。
绝大多数香客是从水路来的。最虔诚的人则徒步千里从陆路来。
从上江来的香客,通常在池州府城登陆,从府城步行至青阳县城。
从下江来的香客,则从铜陵县城登岸,也向青阳县城集中。
两路的人集中之后,开始步行四十余里至九华山。
有些人甚至三步一拜拜上山,拜四十里需时两至三天,虔诚的程度令人肃然起敬。
每天都有上万人络绎于途,漫山遍野都有人野宿,医药、卫生、衣食住行……想起来就
令人毛骨悚然,每天都有人死亡,真的去见地藏菩萨了。
至于在千里迢迢中意外死亡的人,更是无法统计。
天下四大名山中,每年都有这种情形发生,千百年来如此,宗教的力量委实匪夷所思。
铜陵只是一座三里多一点的小城,平时根本没有几个人。池州府城稍大些,大一倍,也
只是一座大江边的一处中途码头、小商业城。大江右岸这一段是山区,物产有限得很,无法
形成大都会或物产中心。
整个七月至八月初,是这一带的人潮汹涌期。
水旱两途数百里范围内,也就成为江湖朋友的活动区,黑道好汉与下九流亡命的猎食
场。
这些人并非心目中全无鬼神菩萨,但他们的信念与虔诚的信徒们大有出入。
这期间,如果不早两个月在客店预订房间,根本不可能找得到宿处,一家大小露宿是正
常的现象,下起雨来那就灾情惨重。
几乎每一户人家,都大开方便之门收容香客,但屋少人多,数十里入山大道左右,到处
都是人,成千上万的人挤在一条路上,真恐怖。尤其是妇女,情形更狼狈。有些人甚至带了
小孩,用箩担挑着走。
尽管他们又辛苦又悲惨,但在他们的内心里却是平安快乐的,对任何灾难皆默默承受,
无怨无尤。
从南京一带步行朝山的人,走的是太平府大官道,经过江右最富裕的芜湖,走繁昌已进
入山区,到了南陵县一带,已经进入九华北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