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香月+(番外1-4全)-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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般,他大手一扬,将香桂甩了出去。
香桂的脚本来就不好使,如此一来,连站稳也难,嘭地一声,摔倒在了地上。还好地毡厚实,摔得不是很痛。只是腿的问题,一时半会儿也爬不起来。
凤雁北眼中浮起阴鸷的光芒,踏前一步,在她面前蹲下。俯视着那张没什么血色的脸,“你住哪里?”如果有可能,他打算把半年来一切与她接触过的人都铲除干净,以免留下隐患。
察觉到他眼中的杀机,香桂心中一紧,隐约猜到了他的意图。咬了咬牙,她知道即使自己不说,他也有本事查出来。这半年来,她的日子虽然不好过,但是总也有那么一些人对她好,她怎能牵累他们?
“我没对任何人说过……求你别去找他们……”她无法再去顾虑是否会触怒他,蓦地伸手抓住他的袖子,急切地解释。
一抹轻鄙的笑浮上唇角,“求我,你凭什……”凤雁北的话因看到她额角深入发际的疤痕而嘎然停止。
“我凭什么相信你?”他改口,知道自己终于还是不能对她曾救过自己的事无动于衷,不能忘记她坠崖时的迷茫眼神。这些在过去半年就像恶梦一样时刻侵扰着他,让他无法安睡。
香桂张了张口,却没说出一个字。他凭什么相信她?凭什么……
凤雁北笑,再次掐住她的下颏抬高,看着那双一直沉默的眼失去了镇定。
“我倒是有办法……”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温柔无比,像是对着情人的低喃。
香桂不由自主对上他闪烁着奇异光芒的眼,心中蓦地一片迷茫。
香桂醒来时,发现自己睡在一处行军帐内,身上盖着毯子。已经快五月了,帐内却仍放着火盆,热如炎夏。脑海中有瞬间的空白,随即她忆起自己是在凤雁北的帅帐内。
自上次与他自燕南候府逃离时失足落下山崖,距今已经半年多了,没想到两人还有相见的机会。按理,见到他,她应该很开心才对,但是……
伸手抚上胸口,那里异常的平静让她觉得自己好像遗忘了些什么东西,但细想又想不起来。
帐内太热,香桂摇了摇头,甩开那莫名其妙的想法,掀毯坐了起来。直到接触微凉的空气,这才发现自己头额手心竟然都泌出了一层薄汗。
怎么会在这里糊里糊涂睡着呢?她有些疑惑,打量了下空无一人的帐篷,心中隐隐觉得不大妥当。坐立难安地呆了大约半个时辰,一直也不见人来,她不由自主地往帐门走去。
凤爷把她带到他城外的军营中是做什么呢?这会儿香桂才想到这个问题,可是睡着之前的记忆模模糊糊的,怎么也抓不住。依稀间,她察觉到自己在想起凤雁北时,除了以往的痴慕外,似乎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惧。
也许是因为他杀地牢看守那一幕给她的印象太深吧。她如此对自己解释。然而不管自己是否曾经和他共患过难,她都没有理由赖在这里不走。
“姑娘,请止步。”帐外站着两排手持铁戟的兵卫,香桂刚探出头,便被交叉的铁戟给止住了。
以前都是住在营妓专门的营房中,香桂何尝真正见识过军营中的阵仗,被这样气势地一喝,立时吓得又缩了回去,规规矩矩地坐在开始睡的地方,心怦怦地直跳。
大约又过了个把时辰,帐外终于传来了脚步声,尔时夜幕已经降临,没有点灯的帐内完全被黑暗笼罩,只有火盆中的碳块散发出明暗不定的红光,却对视物毫无帮助。
被热气熏得昏昏欲睡的香桂闻脚步声,精神一振,抬起头往帐门处看去。
帐帘被掀起,明亮的火光立时透了进来,一直处于黑暗中的香桂不适应地用手挡了下眼。几个兵士走了进来,点灯的点灯,抬水的抬水,铺床的铺床,各做各的事,谁也没理会坐在角落大气也不敢出一口的女人。
等他们都走后,香桂才悄悄松了口气,看着那冒着热气的大浴桶,她大约能猜到那水是为凤雁北准备的,看来他很快就要来了。想到此,竟莫名有些紧张,一整天未进食的胃饿得抽痛起来。
果然,片刻之后,脚步声再响,一身白袍的凤雁北撩起帐帘走了进来。
看见他,香桂无措地站了起来。“凤爷……”她想问他,自己是不是可以走了,却在接触到他清冷的目光时,又硬生生把到口的话吞了下去。
“你以后就跟着我。”凤雁北一边走向浴桶,一边扯开自己的腰带,没有再看她。“有没有什么要紧的东西落下?我让人去给你取。”
香桂张了张嘴,结果只吐出一个字,“没。”她心中其实很不安,只是,潜意识中知道如果拒绝的话,会惹怒他,引起很可怕的后果。
凤雁北没有再说话。显然并不介意香桂的存在,他将自己脱了个精光,然后跨进桶中。
早在他开始脱里衣的时候,香桂就转过了身
水声响起,她的耳根有些烫,努力控制着让自己不要去胡思乱想。不是没见过男人的身体,只是、只是……香桂咬了咬唇,为自己脑海中突然浮现的一些奇怪零碎画面而感到浑身发热。
低下头,她看着自己冻伤开裂的丑陋双手,唇角浮起一抹不自在的苦笑。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出生,竟然产生那样的幻想,他……他一个高贵的王爷怎么可能让她碰他,又怎么可能抱她?
只是……为什么那些画面会那么真实,她甚至可以感到他急促的喘息在耳边回荡,感到身上仍残留着那冰冷的肤触。
脸上血色消失,香桂的身体不可控制地轻微颤抖起来,她害怕脑子里大不敬的痴恋,害怕变得有些奇怪的自己,浑不觉背后有一双犀利的黑眸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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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的身体比之前更瘦了。左腿曾摔断过,没有大夫及专业的处理,只是善堂的老人用乡下人的土方子找草药包过,好是好了,却留下了畸形。除了嗯哦等简单的字语,没有说过其他话,大家都当她是哑巴。
她没说谎。
凤雁北闭眼仰靠在木桶结实的壁上,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该取了她的命,以免留下后患,然而却只是去了她的某部分记忆。是因为他的心变软了,还是因为那一句话……
凤爷是天上的月亮,一年中最最美丽的那轮月亮。
即使是被控制了神志,女人在说这句话时,唇角仍露出了一种近乎于幸福的微笑。
是那抹幸福刺痛了他的眼吧。他为自己不合平素行径的放手解释。
留下她,在自己的心窝处悬着一把刀,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插进去。这样的蠢事,他凤雁北竟然也会做。
叹口气,他从水中起身,披上白色的软袍,走向铺好的卧毯。
“你也去洗洗,我不喜欢我身边的人太脏。”在躺下前,他随口道。因为确定掌控住了整个战势,目下只等北国皇帝来投降书,所以他才能如此放松。
香桂脸色微红,转身,跛着脚走到浴桶边。里面的水仍冒着热气,也仍清亮,显示出凤雁北平素的爱洁。
迟疑地回头看了眼,发现他侧着身半靠在枕上,湿润的发垂在白衣上,正阖上眼假寐,似乎还不打算睡。知道他没看自己,她这才稍稍放松了些。
他也必然不屑于看她丑陋的身体吧。她嘲笑自己的拘禁,然而解衣服的手仍然不自禁地轻颤。
浴桶太高了,对于腿不方便的人来说。
即使有垫脚的墩子,香桂仍然是用摔的掉进去,很狼狈地灌了几口洗澡水进肚。好不容易呛咳着从水中探出头,竟一眼与正皱着眉头往里查看情况的凤雁北对上。未及多想,她下意识地蜷曲成一团又缩进水中,脸上浮起尴尬的笑。
凤雁北的反应很冷淡,见没啥事,又转身走了,显然对眼前的女人身体没什么兴趣。
香桂面红耳赤地又往下缩了缩,第一次为自己残缺的身体感到自卑。
因刚才的绊跌,泡在热水中的左腿传来刺骨的疼痛,她用手轻轻地抚摸着,雾气轻掩的眼中浮起深浓的苍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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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香桂就睡在凤雁北的帐中。也许是忘记,也许是根本不在意,凤雁北始终没让人给她送吃的过来,她自然也不会开口去要。
裹着毯子,她蜷缩在角落里,因为饿和腿疼,久久难以入睡。
夜半的时候,凤雁北再次被冷醒,脑海中首先浮起的就是香桂温软的身子。
“香桂,你过来。”这一次,他不需要再去努力靠幻想来让自己恢复暖意。
香桂本来就睡得不够安稳,闻声即惊醒,茫茫然披了衣服摸黑走过去,也没去想他大半夜地叫起自己是做什么。
“睡进来,抱着我。”看着走到卧毯前的人影,凤雁北清冷的命令语调中夹有一丝无法察觉的懊恼。
香桂蓦然清醒过来,以为自己听错了,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做才好。
“还要我再说一遍?”见她久久没有行动,再开口,凤雁北的声音中加入了不悦。
香桂不敢再迟疑,依言钻进了他盖的被中。
也许是曾经的相偎记忆深入骨髓,当她的手碰到那具熟悉的身体之后,很自然地就以惯有的姿势将他拥紧。
对了,就是这种感觉。那午夜梦回常忆及的柔软身体紧贴着自己的后背,凤雁北阖上眼,舒服地叹了口气,原本因寒意入骨而僵硬的身体缓缓放松下来。
龙涎燃烧的香味在帐内弥漫,干净的人体,温暖的被褥,以及好闻的味道……
香桂原本以为自己会紧张得睡不着,谁知那似曾相识相互依赖的感觉竟然让她睡了一个半年来最沉的觉。
第七章
七日后,泽卫,莫氏两国军队亦到达燕都城外,与汉南军汇合。五月初五,端阳,三国联军开始攻打燕都。五月十七,北皇派使至三军总指挥营,献降书。五月二十,北国降。至此,北国从地图上消失,汉南一国独霸天下。泽卫,莫氏渐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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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江南有垂荫的柳,有郁郁的荷塘,还有温柔的姑娘。
还有温柔美丽的姑娘……
“你以后就住这里,没事别到处乱跑,这里不比乡下。”雪琴将香桂带到凤雁北所住北苑旁的侧院内,指着其中一间朱红格窗的屋子说。
她是凤雁北贴身的四大侍女之一,容貌才华都是上上等的,远胜过一般的官家小姐。跟着凤雁北久了,说话言行间自然而然具有一股威势。对于香桂,虽然心中瞧不起,但也没表现在脸子上。
香桂喏喏应了,手却紧张地扭在了一起。自进王府后她就没自在过,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一路过来,即使是小小的一个侍仆看上去似乎也比小地方的财主傲气。
看到她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雪琴暗暗叹了口气,不明白主子怎么会带这样一个女人回来,而且还是住在这只有轮值侍女才能住的侧院中。
安顿好香桂,她便离开了。
香桂住在那里,由最初的不安,到渐渐习惯,已过去了半月。这半月来,除了去厨房领吃的,到侍仆的澡间去洗澡外,她没去过其他地方。也许是因为腿,或者是额角的疤痕,每个人看她的眼神都很奇怪。为了避开这些不算友善的目光,她总是最晚一个去领吃的,洗澡也是等到人都睡了才去。
这半个月来,凤雁北并没有再找过她。
也许已经忘记了吧。啃着有点冷的馒头,香桂一边回走,一边想。说不上有多难过,她很少让自己想太多,何况现在还是住在他的地方,有吃有穿有温暖的被窝,这一切对于她来说,已经是做梦也不敢想的了。
“香桂姑娘。”一个正蹲在太阳底下整理花草的仆役看见走过来的香桂,咧开嘴冲她友善地打招呼。
香桂认识他。他叫陈和,是这里的园丁,因常常在路上遇到,所以熟稔了起来。最紧要的是,他是极少不会拿异样眼光看她的人之一。
看了眼自己手上还剩一小口的白面馒头,香桂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再走几步就是自己住的侧院,她犹豫了下,没再往前走。
“我帮你。”在满头大汗的陈和身边蹲下,她笑道。
“不、别……”陈和有些意外,谁都知道香桂是主子带回来的女人,主子没发话,谁也不敢让她做事。
香桂将最后一口馒头放进嘴里,鼓囊囊地嚼着,手已开始跟着拔起花丛中的杂草来。
“我是乡下来的,闲不惯。”等咽下口中的食物后,她才腼腆地笑道。整天无所事事,对于天生劳碌命的她来说,就是一种折磨。何况什么也不做白吃饭,她也于心难安。
那淳朴的笑让陈和不由自主也跟着笑了起来,对她的感觉立时亲近了许多。当下也不再拦阻,反而简单指导她认一些刚冒头的花苗,以免被当成杂草给扯了。
暑热的风带着花草以及泥土的味道吹在面上,是久违的美好感觉。陈和是个憨厚老实的人,话不多,但实在。
半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看着面前那块被清理干净的花圃,进王府以来,香桂第一次觉得自己并非毫无用处。
“阿桂,休息一下,喝口水。”一碗清凉的冷水递到仍蹲着的香桂面前,令人愉快的相处时光让陈和改变了对香桂客气的称呼。
“好。”香桂弯眼笑,接过水咕嘟咕嘟喝了大半才起身。谁知在太阳下蹲得久了,骤然起身,眼前立时一黑,狼狈地就要往旁偏倒,加上左腿本来不便,即使意识仍然清醒,仍然无法控制站稳脚。
“小心。”陈和手快,一下子扶住了她,但碗里剩下的水却全洒了出来,溅在香桂的胸口和花草上。
香桂还没缓过神,只觉手腕突然一紧,一股大力将她往旁扯去。措手不及下,若不是那只手仍抓着她,她恐怕已经跌倒在地。
勉强站稳,待眼前黑影散去,一个修长俊拔的背影赫然印入她的眼帘。
“主子。”陈和已经喊了出来。
“凤爷……”香桂微觉诧异,手腕上传来的疼痛遮挡不住心中那因见到他而澎湃的喜悦。
“你退下。”没有理会她,凤雁北冷冷一哼,沉声命令陈和,而手上的劲道兀自加大,几乎要捏碎手中细瘦的腕骨。
临去前,陈和看了眼脸色疼得发白的香桂,眼中浮起浓浓的担忧。主子的脾气似乎越来越不好了。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院中,凤雁北才阴沉着脸转身面向香桂,眼神晦暗难明。
香桂本要扬起的笑僵在嘴角,心中忐忑,暗忖是不是自己做错什么惹恼了他。
凤雁北似乎在隐忍着什么,半晌没有开口,而后突然放开她的手,大步往回走。
“跟上来。”身后落下他的命令。
香桂不敢怠慢,撑着仍有些酸麻的腿,几乎是用跑的才勉强跟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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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让自己依恋一个营妓的身子,回到怀安后,凤雁北就强撑着不让香桂如在军中那样夜夜陪寝。他原想着天气已经转暖,必然不会再如冬日那样难熬。谁知半月过去,他依然常常半夜冷醒,之后再难入睡。
找御医看过,却说他身体没问题,是心病。
心病药难医。他自然知道,但让他懊恼的却是,这个能安抚他心病的竟是一个他无法忍受的低贱之人。当然,无论他能不能接受,一夜好眠却是目前的他最需要的。尤其是在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怎样可以睡个好觉的情况下,这种渴望就越发难以制止。
所以从御书房回来后,他便让人去找香桂,传回的话却是她去厨房拿吃的未归。甚至不及等人一去一来地找,他已亲自按路来寻,谁想竟会看到方才的那一幕。
进入北苑,凤雁北即斥退了所有的侍仆,径直来到寝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