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玉弓缘-第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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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能克刚,大家都练到登峰造极的时候,外家功夫总要稍逊一筹,小弟至今尚未碰过外家的
第一流高手,也不知是真是假?”
原来武林中有个规矩,善意的切磋武功,只限于家数相同的一即内家对内家,外家对外
家一,那才能截长补短,彼此有所增益,要是家数不同,那就是“比武”,而非“切磋”
了。当年呼延旭只在柳三春面前自己演技,现在金世遗这样说,就是因为这个原故。
呼延旭气呼呼的道:“甘兄既来投勃,咱们就是同僚,同僚之间,不必拘泥于武林中的
规矩,彼此试试何妨?”
司空化正是要他们二人比试,好从旁窥测金世遗的功力到底如何,金世遗尚在故意推
辞,司空化道:“呼延将军说得是,将来你们都要到外面应付敌人,家数不同的自己人先练
练,到对付外敌之时,都有好处。”
司空化又道:“同僚切磋武艺与江湖上的比武不同,谁胜谁败,都不可认真。”他有鉴
于刚才南宫乙的负气出走,虽然知道呼延旭性情直爽,且又是自己的下属,败了也不至于像
南宫乙那样,但仍然先把说话交代好了。
金世遗道:“不错,咱们家数不同,本来就不必在招式上观摩。”呼延胆道:“文比也
行,你说如何比法?”金世遗道:“你比我见多识广,而且小弟又是新来乍到,岂敢潜越,
还是由你划出道儿,小弟总之奉陪便是。”
呼延旭受他一捧,怒气大减,忙道:“好说,好说,咱们就来玩一套借三还五如何?我
让你先打三拳,然后你再让我打回五拳。”他自恃外家功夫登峰造极,谅金世遗打不伤他,
轮到他打时,一连五拳,还怕金世遗不求饶的?所以表面上是让人家,其实却是想占便宜。
金世遗笑道:“这个法子很好,不过我想颠倒过来,而且不是“借三还五”,而是“借
五还三,即是说出你先打我五拳,然后我还敬你三拳。我自愿做蚀本的生意。”
呼延旭心想:“哼,你竟敢这样小觑我的金刚掌力,这是你自讨苦吃,可怪不得我。”
便道:
“甘兄艺高瞻大,既然自愿做蚀本生意,小弟要是推辞,那反而是着不起金兄了。”金
世遗道:
“一点不错,你所说的正是我要说的话。”边说,边以左脚为轴,在地上划了一个圈
圈,站在当中,道:“请发招吧!”呼延旭道:“这是什么意思?”金世遗道:“你的金刚
掌力以刚猛见称,只要能将我打出这个圈子,就算你赢吧!”这个圈子只比碗口大些,刚容
得一个人站在当中。
呼延旭心头火起,道:“好,金刚拿来了,你就用绵掌化解吧!”所谓“借三还五”实
际指的是攻击和还击的次数,用拳用掌,尽皆可以,最严格的一种是不许招架的,现在呼延
旭许他用绵掌化解,总还算有一点良心,不想太过占尽便宜。
呼廷旭双掌一发,掌力有如排山倒海般的直攻过去,只听得“咦嗓”一声,好像有个人
被腰斩了似的,众人吃了一惊,看清楚时,却不是人,而是一段木头,原来金世遣将衣袖轻
轻一引,呼延旭收势不住,双掌打到插在演武扬中的一根木桩上,把那根极其坚实的柏木桩
祈成两段。
呼延胆大怒,立稳了脚步,一转身,掌持风雷,再朝着金世遗的背心打去,金世遗徵一
躬腰,呼延旭又被他用借方打力的功夫抛了起来,这一次双掌却是击中了一尊石鼓,竟然把
那石鼓制成四块!
司空化摇了摇头,正想叫那呼延旭住手。呼延旭一掌击裂石鼓,手腕也给震得疼痛非
常,又惊又怒,猛吼一声,蛮牛般的叉同金世遗撞来,双掌平推,将平生功力付之一击。
只听得“蓬”的一声,呼延旭的双掌正正击中金世遗的背心,金世遗的外衣制成片片,
上身微微一晃,但双足仍然踏在圈子当中,未曾移动半步。
只见呼延旭双手下垂,呆若木鸡,原来他被金世遗以最上乘的内功吸去了他的掌力,现
在已是便不出半点动了。
金世遗道:“你还有两拳,可要再打么?”呼延胆道:“我认输了,你把我打死吧!反
正我也不想活了。”他知道武功已废,他也是个硬汉,武功既废,便自愿死去,决不求浇。
金世遗一笑,拉着他的手道:“呼延将军过谦了,咱们最多是打成平手,怎能说你输
呢?”呼延旭只觉一股热力从金世遗的掌心传来,精神气力登时恢复,这才知道武功仍在。
呼延胆道:“即算依你之约,借五还三,我也应该受你三拳,大丈夫一言既出:永无反
悔,毙在你的手下,我也死而无怨。”
金世遗小道:“这人倒是个可以交一支的朋友。”便笑道:“对啊,依约是借五还三,
你只打了三拳,还有两拳,你既不愿再打,我还打做什么?说实话,你的金刚掌力确是武林
罕见,再打两拳,我也未必安得起呢!咱们既是同僚,也就不必计较谁输谁赢了。”
这一战不但呼延旭心服口服,在场的御林军军官,连司空化在内,也无不骇然。司空化
心想:“我本是要柳三春和万应当来做我的眼线的。如今他们不来,但他们这两个徒弟却可
以大大助我一臂之力,这倒是我意想不到的事情,我也不必苛求了。”
经过这两场比试,众军官对金厉二人刮目相着,司空化更看重他们,一下子就让他们充
任御林军教头之职。
转瞬过了七天,黄昏时分,金厉二人忽然接到司空化的通知,要和他们同社一个宴会。
赴会的除了司空化、金世遗、厉胜男之外,还有十八个军官,呼廷旭、白良骥和那个姓
韩的都在其内。白韩二人面色焦黄,精神颓丧。金世遗到京之后,还是第一次着见他们,从
旁人的谈话中知道他们已回来了三天,想必是那晚饮了厉胜男的一杯毒茶,元气大伤,至今
始渐恢复。他们虽曾屡次遭受金世遗的捉弄,但却始终末有见过金世遗的庐山真面,当然不
认得他。
白韩二人受了这次挫折,既是羞惭,又是气愤,在路上恨恨说道:“我们本来已捉到天
山派的两个弟子,可恨西门牧野不来接应,只差两天的路程就要到京,想不到竟被他们的掌
门人唐晓澜亲自救去了。”司空化安慰他道:“是唐晓澜前来,即算换了是我,也只得眼睁
睁的看他将入夺走。你们能够从他的剑下逃出来,这已是十分难得了。你们这次已尽了力
量,不能以成败论英雄,功劳簿上,我仍然给你们记上一笔便是。”
金世遗暗暗好笑,心道:“白页骥将我的账算在唐晓澜头上,居然也有人相信,给他骗
了一笔功劳。”其实,司空化何尝相信,只因他世故甚深,为了笼络部下,不便戳穿而已。
那姓韩的道:“我们吃点亏算不了什么,可恨的是功劳都给西门牧野这一班人占去了。
今天晚上,咱们还要给他庆功。这岂不是诚心削咱们的面子么?”司空化道:“正因为皇上
要寇总管给他们开庆功宴,你们两位非去不可,有你们两位在场,他就没有办法将功劳夸
大。”
金世遗从他们的谈话中,这才知道今晚是大内总管寇方皋为西门牧野而开的庆功宴。朝
廷的武士一向分属两个集团,一个是大内总管寇方皋所率领的宫中侍卫,一个是御林军统领
司空化所统车的御林军军官,如今又添上了西门牧野这一班人,三个集团,彼此争功邀宠。
裔方皋为西门牧野开宴庆功。实非心愿,只是迫于皇命而已。
从他们的谈话中,金世遗又知道西门牧野这班人,直延搁到昨天才回至京城,金世遗不
禁起了怀疑,心中想道:“他们若是在邙山大会之后,便即回京,应该比我们先到才是。这
中间的十多天,他们到哪里去了?”
宴会设在团城离宫内的大横听,“团城”紧连着皇宫,是紫禁城的外城,金代在皇宫外
修建北海御苑之时,将挖海的泥土堆成一座小山,称为团城,至清代修成了一座离宫。因为
地势较高,可以拱卫宫廷,干隆帝遂将这座离宫作为大内卫士的住处,好与内廷隔开,而
进出亦很方便。
寇总管的“官邸”也在团城之内。
金厉等人随司空化进入宴会大厅,只见听中已是武士如云,十分热闹,里面点起几百盏
宫灯,照耀得如同白昼。
西门牧野和寇方皋上前迎接,看见了厉胜男,西门牧野不禁怔了一怔,心想:“这人好
生眼熟!”但厉胜男既改装束,且又变容易貌,西门牧野怎也想不到她就是仇人的女儿。
寒暄既毕,安排席位,司空化当然是陪着寇方皋、西门牧野等人坐在首席,金厉二人则
坐在他们的邻席,这是司空化特别着重他们,才请寇方皋这样安排的。
坐定之后,司空化举起酒杯,向西门牧野祝贺道:“西门先生这番的功劳,真是惊天动
地,各大门派的掌门人想必都已被你捉来了吧?”邙山之战的详情,司空化早已从白良骥口
中知道,休说是掌门人,即够份量的武林人物也并无一人受擒,他是因为西门牧野曾在皇帝
面前夸下海口,说是要把武林人物一网打尽,才故意这样问他的。
西门牧野面上一红,说道:“我这次带去的人少了一些,给那几个老家伙跑了。不过也
杀了几十个人,另外捉来了十多值比较重要的人。”
寇方皋笑道:“这次虽然末竟全功,也已令得那些所谓武林英雄、江湖豪杰。心寒胆颤
了。
皇上吩咐说,这次权且由我代皇上搞劳,待了西门先生当真把所有武林人物一网打尽之
时,皇上再亲自为西门先生开一个更盛大的养功宴,封西门先生做国师,那时我们都要明光
的了,”寇方皋此话似赞实嘲,西门牧野心道:“待我大功告成之日,就是你的大内总管和
他的御林军统领这两个位置易位之时,哼,哼,那时的庆功宴只怕没有你们的坐位了。”
司空化道:“西门先生捉来了些什么奢拦人物,可以说来听听么?”西门牧野道:“我
正要将这班俘虏移交给寇总管看管,让他奏明皇上,看看如何处置。人来,献俘!”
“献俘”本来是大将征战归来,将首脑的俘虏献给皇帝的一个典礼。现在西门牧野不过
是捕获了十多值武林人物,皇帝又不在场,本来用不上“献虏”这套,但他为了在寇力皋与
司空化面前摆摆威风,当真便似一个得胜回朝的大将军模样。正是:
骄矜得意夸功日,正是灾星入户时。
欲知后事如何,请转下回分解。 潇湘书院·梁羽生《云海玉弓缘》——第四十回 庆功宴上灾星至 比武场中敌胆寒
梁羽生《云海玉弓缘》 第四十回 庆功宴上灾星至 比武场中敌胆寒 寇方皋笑道:“我虽是代表皇上搞劳,你向我献俘,我却是不敢当的。不过,我也想看
看是些什么人物,让我接管便行,可不必再举行什么献俘的仪式了。”
金世遗也想知道是些什么人物,定睛看时,只见四个黄衣人押解着一群囚犯从走廊走
过,寇方皋指挥几个卫士,将囚犯们验明年貌,登上名册,然后押入内牢。对着走廊的门口
摆了一张公案,寇方皋坐在当中,西门牧野与司空化一左一右,监视交接,寇方皋算是以大
内总管的身份接管俘虏,而非以钦差大臣的身份接受“献俘”。西门牧野在旁口讲指划,指
着一个个俘虏,说他们是些什么人,什么人。
大听里几百个武士都站了起来,目光齐集到从走廊走过的俘虏身上,金世遗松了口气,
心中想道:“幸喜都是些二三流的角色。”其中比较重要的几个乃是华山派的社子祥、控恫
派的方桐和少林派的僧人怀真。
寇方皋哈哈笑道:“西门先生久不涉足江湖,大约认不得各派的主脑人物吧?这些人在
他们的本派中至多不过是第二代的大弟子。”司空化笑道:“西门先生不是不认得,但各正
门大派的掌门人岂是这样容易就擒的?能捉到他们几个有头面的弟子,也已经是很难得了。
来!来!来!献俘事毕,咱们还是回到席上,吃西门先生的庆功酒吧!”
西门牧野面色铁青,冷冷说道:“还有一位,司空大人大约会认得她是什么人!”
只见两个黄衣人押解着一个单烛的俘虏土来,却是个上了年纪的婆婆,金世遗大吃一
惊,只听得司空化失声叫道:“邙山派的掌门曹锦儿!”
西门牧野淡淡道:“司空大人果然认得,我的本领虽然远远不及大人,但要捉拿个把掌
门人,却还不至于像大人所说的那样艰难!”
原来西门牧野之所以迟迟末返,就是为了要捉拿曹锦儿。他探听得曹锦儿的老家在河北
琢县,曹锦儿赴邙山主持盛会,留下了儿子媳妇看家。
邙山之战,各大门派吃了败仗之后,齐集嵩山少林寺商量对策,过了几天,毫无动静,
有好些人便猜想西门牧野这班人或者已回京报功去了。曹锦儿悬挂家人,怕他们遭受毒手,
便和几个师弟回琢县家去接儿子媳妇,痛禅上人劝阻不听,只好加派了四个武功最高的大弟
子大智、大悲、怀仁、怀真与地一道同去,想不到她的儿子媳妇早已先得了风声逃了,反而
是西门牧野这班人埋伏在它的家中,曹锦儿一来,无异自投罗网,当下展开了一场恶战,曹
锦儿和少林弟子怀真被擒,西门牧野怕她有后援来到,既然擒获了最重要的人物曹锦儿,便
舍弃了其他的人,连夜赶回京都。
那黄衣人洋洋得意的大声报道:“解到人犯一名,邙山派掌门曹锦儿!”大厅里登时圜
动起来,“哈,果然是曹锦儿!”“让开,让开,待我着着名震江南的邙山派掌门人是什么
样子?”
“哈,哈,原来是个糟老婆子!”“吕四娘在生之日,邙山派何等声威,想不到它的后
任如此脓包!”吕四娘若还在生,也得活活给她气死!”冷嘲热讽,议论纷纷。
金世遗把眼望去,只见曹锦儿鹤发鸡皮,形容枯搞,她本来是养尊处优,保养得很好
的,虽然年过五旬,仍末显露老态:但现在相隔不及一月,她已似是老了十年。连金世遗都
几乎认不得她了。但是她虽然樵悻不堪,脸上仍然保有那一股雇强的神色。
金世遗心中想道:“这老婆子虽然令人讨厌,到底是之华的掌门师姐。”心念末已,忽
听得曹锦儿“呸”的一声,喝道:“鼠子焉敢辱我!”突然摔脱出来,一头向柱土撞去。
金世遗这一惊非同小可,正要出手,厉胜男笑道:“这老婆子死不了,你急什么?”那
两个黄衣人哈哈笑道:“你要死么,哪有这样便宜的事?”原来西门牧野将她擒获之后,早
已用阿修罗花配制的药末,用金针挑破她的皮肤,渗入她的血管中了。阿修罗花能令筋酥骨
软;所以此刻的曹锦儿,实是比一个普通人还不如。内力便不出来,撞到柱上,额角踵起了
好大一个包包,徒然疼痛而已。那两个押解她的黄衣人早已知道地无力自杀,有意令她出乖
露丑,要不然焉能让她挣脱。
卫士将曹锦儿扶起,押入内牢。寇方皋等人重行入席。司空化道:“曹锦儿虽是邙山派
掌门,但却并非首犯。”西门牧野道:“怎么,邙山派不是朝廷的死对头吗?皇上就曾亲口
对我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