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啸荒原-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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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突然挣扎而起,扶着中原的肩膊,站稳说:“小伙子,你如有心助我,便须费时三
五日,如果不愿相助,那你赶快走吧!”
中原略一沉吟,断然地:“老丈如有差谴,小可愿效微劳。”
老丈凝现许久,说:“你答应得极为勉强,并非诚心助我。”
“小可不允则已,允则必出于至诚,老丈放心。”
“你是否有要事待办?”
“事情说急不急,小可已经详加思虑,认为无妨,所以方敢答允。”
老人点点头,嘉许地说:“看不出你,倒能深得三思而行的要诀,孩子,扶我走,替我
拾起竹杖。”
中原将竹杖交于老人右手,架起老人的左膀搁在肩上,他身材高,老人也高,他挽住老
人的腰,说:“老丈,小可还有几斤蛮力,可以背老丈走一程。”
“好吧!愈快愈好。”老人眼中神光一闪。
中原将包裹挂在肋下,扔掉竹棒,背起老人,放开脚程说:“老丈,是到武胜关吗?”
“不!这三天中,你要听我吩咐,别多问,走!愈快愈好,还有二十里到百泉河口,咱
们晚上要赶路。”
中原已经答应了老人,自不能违拗,背起老人健步如飞,向北急奔。
二更初,月华如水,距中秋只有三天了,秋高气爽,寒露沾襟,中原精力充沛,愈走愈
快,到了白泉河官道交合处,老人说:“往西走,你精力超人,可以赶路。”
中原一面走,一面问:“老丈我们不是往回走了吗?”
“是的,往回走,先到应山。”
“到了应山后还有多少跑程?“约五十里左右,你能赶到吗?”
“勉可为之三更未小可定能赶到。”
“走吧!别多问,能多快一个辰,便多得到一个时辰的余暇,如果慢到了,恐怕还有危
险呢。”
“危险?”中原讶然叫。
“是的,危险,后面有人追我。”
中原吃了一惊,听口气,老人也是武林人物,自己刚脱离是非,今重又陷之是非,真苦
也!他幽幽一叹,只有认命啦!
老人听到他的叹息声,说:“哥儿,你后悔了吗?如果事有困难,可以放下我自去,我
不会勉强你。”
中原放开脚程,一面答道:“老丈,大丈夫千斤一喏,小可决没后悔之理。”
“那你为何叹息?”
“小可对武林是非,心怀畏惧,故有如此?”
“咦!你不是江湖人?”
老人惊问,又道:“你身手不弱,内力也不差,定然是武林人物哩。”
“小可略识拳脚,但确不是江湖人。”
“你仆仆风尘,有何贵干?”
“小可将远赶边关,万里出塞寻父,家父被人诬陷,充军边塞,五年来音讯全无,必须
前往寻找下落。”
久久,老人长吁了一口气,说:“哥儿,你的处境委实也是困难,孝心可嘉,恐
怕……”
“老丈所指何事?”
“哥儿,目下中原不太平静,那些心怀雄心壮志的人,皆远走边荒徐图发展,凭你目下
的功力,怎能往边塞闯荡?难难难。”
“小可并不想与武林人物冲突。”
“孩子,由不得你,你真必此一行吗?”
“刀山剑树,小可也须一闯,找不到家父的下落,不管是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些,我
也得尽人子孝,不见父亲之面,也许我不会回来了,能埋骨边荒,死也无憾。”
老人突用手拍拍他的肩膀,说:“壮哉,少年人,我想皇天不负苦心人,尤其是大孝之
人,老天会庇佑你的,我老了,快踏入坟墓了,但在临死之前,希望能助你一臂之力到时看
你的福缘和悟力了,快走些,我希望能多争一些时间。
中原不知内情,但只知道慢不得,他真怕后面有人赶来,便运内劲展开轻功急赶。
三更末,果然到了应山县城,老人叫绕城而过,向西直奔随州。
这儿有一条官道迤逦西行,可通车马,随州是德安府的唯一府属州,这州也管了唯一的
县—一应山所以官道倒还算不差。
老人脾气古怪,奄奄一息却仍未死,似乎精神还比先前好多了,说话的声音愈来愈冷,
天亮了。
他不许中原休息,绕小路往东北行,除了喝水,不许中原休息。
中原早已疲乏不堪,念在他是垂死之人,也不和他计较,只好咬着牙拚命急走,午牌之
后,中原精疲力尽,但老人仍不住催促,直至申牌初,中原实在支持不住了,前后奔了两百
五十六里,只吃了些水而足不稍停,换了旁人,不是早垮啦!
到了一条小河旁,中原脸色泛青,汗流夹背,呼吸粗重,喘息着说:“老丈,小可实在
支持不住了,水囊的水也空了,可否息一会儿?”
老人冷哼一声,说:“好吧!咱们已脱离险境了,可以歇息片刻。”
中原如奉纶音,找处树丛下将老人放下,摇摇幌幌地走向河边,将水囊灌满了水,回到
老人身边奉上水囊说:“老丈,请先解渴,等会儿小可到对岸村中找些食物来。”
老人用奇异的目光盯视着他,接过水囊,淡淡一笑道:“你的内力修为不坏,欠的只是
火候而已,你先歇歇,别管吃食。”
中原回身走下河中,爬倒在水边,将头埋入河水中,喝饱了一肚子水,他心里却在嘀咕
着:“这老人古怪而残忍,可怕得紧,幸而我只答应他三天,不然真得要被他累死。”
中原苦笑道:“要说不怨,未免是欺人之谈,但我已答应了老丈三天,没有可怨的。”
“你倒坦率,不失是赤子之心。”
“老丈过奖了。”
“你可知你身处何地?”
“小可平生足迹未出故乡十里,此处陌生得紧。”
“这条河叫诀河,南流至随州,这儿已是随州立北五十余里,向北看,那隐隐青山便是
有名的历山,也就是我的故乡,土生土长之地,你送我同来,能埋骨故土,我是万分感谢
你,孩子。你已尽了心力,可对我有所望报么?”
中原坐下了,苦笑道:“小可一无所求,也不是这种人,这儿至历山,还有好几十里
呢。”“四十余里。”
“小可无知,直至至今,还未清教老丈高姓大名。”
“我姓吕,名化龙,如果你是江湖人,定不会陌生一甲一子前,仗剑称雄江湖的惊鸿剑
吕化龙。”
“哦!小可失敬了,原来是昔年的白道吕老英雄。”
“好汉不提当年勇,目下我是末路穷途,行将老死之人,却被黑道之霸太行山主一剑三
绝史超,从安陆州追到云梦,要不是我改走小路,引他们追问汉阳,一世英名,将断送在黑
道巨擘凶魔之手了呢。”
安陆州,也就是后来的承天府,府治在锺样,这里所指的德安府,却是今日的湖北安陆
县,这一带的地名,改来改去,委实令人头痛。“他们追来吗?”
“大概不会了,我们走的是小路,未露形迹,况且他们可能认为我已路死沟渠啦!老夫
享寿九十八,也早该死了。”
“老丈,你怎说这种……”
“我说的是实话,苦练八十年的先天真气早散了。”
“老文的精神不是仍然矍钓吗?”
“不行了,这是迥光返照,走吧!还有五十里路要赶”
历山,高仅一里,并不大,山的西南有一座村庄,叫历乡,村西有两重地堑,谷地叫神
农宅,里面有九个井,一井水动余八井皆动,居民视为神地,西面有一个不大的小石穴据说
是古神皇神农大帝出生之处,穴口有巨石,建了一坐神农庙,有两名庙祝在主持香火,甚是
冷落。
神农穴在穴口往下看,深约丈余,上窄下宽,可容五六人站立穴内,一无异处。
中原背了老人,一阵急赶,从浅水处越过小河,直赶历山,绕道越田野到了西面。
西面登山巅,在一坐树林中歇了,老人吩咐中原至村中找食物,切记不可泄露行藏。
中原乘夜色下山,到村中猎食,想不露行藏,唯一之法是偷,别无他途。
他偷了两只鸡,留下了一锭白银。带回山上告诉了老人,拾枯枝将鸡烤熟了,两人饱餐
一顿。
第二天一早,老人气色大不如前,脸上已泛上了灰色且气息渐弱,他命中原将他背至可
以俯视山下景物之处,指下面各处景物之处“下面这个村落,乃是我出生之地,想当年,我
先父因逃兵乱,远走大洪山避祸,我年方五岁,夜间失足跌诀河,与家人失散,最后逃回村
中,村人中途遇兵,死亡殆尽,留村之人反而苟全,我也就成为孤儿,你可看到村西那所庙
朝吗?它叫神农庙。前十年我在庙中苦度岁月,无意中发现朝后神农穴内,留有前辈高人的
武林绝学,我下了廿年苦功,卅五岁出道一把剑啸傲江湖,行侠仗义,令黑道凶魔闻名丧
胆,望影心惊,我行将物化,得你之助幸保生命至今,今似以神农穴中的绝学相赠……”
“老前辈……”中原惊叫。
老人摇手止住他往下说,木然地说:“我以神奇剑术君临江湖,出手如电,剑若惊鸿,
博得惊鸿剑地名号,盛名得来匪易,连寰字四侣也对我刮目相看,彼此神交,你内力修为不
够,必须习得超凡入圣的罕见奇学,方能有成,不然无法驭剑称霸武林,可惜我已无法传授
你的心决,只能指引你入穴之法,自去寻找有缘,穴中有几种神奇剑术。心决与招路全刻在
石壁上,就看你的毅力与恒心,能参悟多少就是多少,今晚你入穴,将我的遗蜕界入穴中藏
好,我在泉下也将感激你的盛情。”
他语气愈来愈虚弱,取过乌竹杖,拔出节塞,倒出一颗径寸大珠,晶宝如凝脂,毫光四
射,又说道:“这颗珠,乃是我五十年前返乡一行,在东北面骨出下一个穴中石无意中得
来,据说,就是有名地随珠,那儿原是随候筑邸与白蛇养伤之地,白蛇夜间含珠酬恩,这珠
便对了天下奇宝,随候死后,用珠殉葬,是否即是此珠,谁也不敢断定,但这颗珠确是蛇
珠,夜间可发光,光照丈余明察秋毫,最大地用处是可以吸取百毒,留在身边将有大用,今
晚你入穴,正也用得着它。”
接着,老人便将入穴之法与开启石门之法—一加以详说,话一说完,人已摇摇若倒,色
如死灰,气息赤弱至几不可闻,支持不住了。
“老前辈……”中原扶住他惶急地叫。
老人双手一松,珠杖同时坠地,倚在中原怀中,仍强提一口最后余气,说:“孩子好
自……为之……你虽志不在江湖,但有艺在身,进可行侠江湖,退可全身保命,不可等闲视
之,我去了,祝你父……子……重逢有日……善自……珍……重……”
说完,双目一合,溘然长逝。
中原对这位一代奇侠,一个孤零零的老人遭遇,洒下了无限的同情之泪,也感到无限怆
然。
这天是八月十三之夜,月华在初更已开始上升,满地银光,天空中万里无云,夜风凛
凛,遍山都是秋虫鸣声。村落中疏落的犬吠声,打破了夜空的沉寂。
二更初,中原腰插乌竹子,抱起惊鸿剑吕化龙的遗体。向神农穴掠去。
孤零零的神农庙灯火全无,庙祝早已埋沃大睡连长杖灯明也没点起,可以看出这庙中的
香火是如何的冷落。
穴在庙后五六丈,鬼影俱无,中原起初心中忐忑,但一近庙旁,便已稳定了下来。
神农穴的穴口四面用木栏围住,穴口不过两尺见方,平淡无奇,怪!怎会名闻宇内的?
着来比一个古井还寒蠢,怎会是少农皇帝的生地。
他放下惊鸿剑的遗体,取出随珠向下照去,里面深有丈余,穴底不平,石隙中还长了不
少青苔阴寒之气上冲,他将珠丢下,抱起尸体看准落脚处,一跃而下。
他身法轻灵,但脚一沾地,似乎地面略为幌动。
“咦!地底像是浮动。”他自言自语。
放下尸体,拾起随珠的他开始寻找开启石穴暗门的机关,那是西壁的一块突出的三角形
巨石,很容易找到了。
他用肩抵住石,拼全力向左猛抵,片刻,石内突然“克勒”一声轻响,角上的千斤重压
一轻。他再两手抵住石角,向内运神力猛顶肩出了一身大汗,石开始向内缓缓退入,石角一
动,地底似乎传出隐隐雷声,地面并不住撼动。
右角左侧突然发出石壁滑动之声,尖厉的磨擦声,令人神经益发紧张。
那儿现出一个三尺见方的石洞,阴风呼啸而出,直迫肌肤气袭人。
他将随珠放在发结上,抱起尸体倒钻入洞,匍匐而行约有七八丈,进入高有六尺的天然
石洞,他进入洞中,伸手抓住一根石笋向下一板,入洞的石门自行塞住了。
这儿是地底的腐蚀岩层,不时由上面挂下一些石钟乳,五光十色,映着珠光焕发五采光
华。
他向里走,进入了十余丈,便看到了无数大小不一的圆形石洞,每一个石洞中,似乎有
一座奇形怪状的石像有些像人,有些像兽,甚至有人首兽身与兽首人身的怪物,显然,这些
都是上古民族遗下来的画幅。
他直起右首一个档大的黑暗洞窟,俯身疾走,地下似乎在轻微晃动,如同走在浮沙之
上,愈走愈向下降。
经过不少洞窟,没发现任何门户,阴风惨惨。胆小的朋友,绝不敢在里面逗留片刻,但
他却夷然无惧。
终于到了一处五丈大小的地底古窟,眼前一亮,在珠光和石壁的反映下,窟中景象令人
毛骨悚然呢。
正壁下,是一座石榻,榻上散落着一付其色青绿,巨大无比的人体骨骼,骷髅头径大尺
余,十分哧人,左面一个深不可测的大洞口上,搁着一个庞大的巨兽头骨,似蛇非蛇顶有古
铜色的独角,右面大洞,也搁了一个庞大的巨兽头骨,上下颌四根长牙已泛灰黄色,各长两
尺有余,可见巨兽体形之大。
入口处左侧,有一具床形的石座,上面也有两堆朽骨。体形与常人无异,高不过七尺,
骨骼全成了青绿色,俱皆末化,骨骼堆中有灰,定然是生前的衣物,石座下,左右分搁着两
把古剑一大一小,显然,这两堆朽骨定是一男一女,剑略具型式,但除了柄上的玉云头与珠
钻宝石饰物外,全成了绣屑搁在座下已有长远的岁月了。
中原放下尸体,先向大骨架大拜三拜,再转身向两堆朽骨下拜,祝道:“晚辈祝中原,
奉自老前辈遗命入洞安置灵骸,打扰诸位先贤冥骸,尚请原谅。”
祝毕,将惊鸿剑的遗体,放置在右坐最右端倚壁盘好,将乌竹枝搁在骸册,大拜三拜退
在旁,心说吕老前辈以剑威镇江湖,他逝后却无剑伴晏,确是感事,哦!人死如灯灭,有何
可感?”
他想刻石留下惊鸿的名号,但没有利器,再看三具骸骨左右皆没留名号,也就打消了此
念.
他从后面一个小洞中钻入,到了一处宽广四五丈的石室中,这儿,才真是室,四面石壁
已经过人工雕琢,甚是光滑,石色乳黄,珠光下,可以看清壁上所刻的人像图形和工整的隶
书。
他秉珠从左面看起,那儿有不少字,和七个稍大的持剑人形,每个人形下各有七个稍小
的持创人像,这些人像,没有飞腾扑去的跳动姿态,身法与剑式看去极为平常,正反侧各种
出剑式似乎走的全是旁门。
他略一流觅,便详细看文上说些什么。
首先入目的是十个稍大的字:“七煞散手剑法奇门心决。”
其余的字体稍小,最先是“运剑秘法”:“七煞剑法,奇门秘学,寓奇门于正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