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啸荒原-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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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我先去追,你在这儿等主母前来会合。”
“不,追不上了,谁知道他往那儿走?许州方面有表姐和海文,表弟可能会碰上,我们
准备妈一到我们便启程急追。”
美瑜低头沉吟,摇头道:“不可能,不会是他。”
“怎么不是他?”小姐问。
“表小姐与姥姥在云梦将人追丢,失踪二月余,这一带群雄毕集,也在搜索他的踪迹,
但直到目前为止,音讯全无,突然抄小道远走边塞了。”
“也许是他在这一带稽留,没落入别人眼中也说不定。”
“他万里遥遥出塞寻父,岂能久耽?海文表弟已征得爷爷同意,今后可在江湖历练一
年,必要时,可送盟友出塞?他追到这儿与表小姐会合亦已近月,搜遍黄河几个渡口,音讯
全无,可能祝公子早就走了。”
“等妈来了,我们再定行止……”
“主母来了”美瑜说,她已听到马蹄声。
两人起身丢下一锭白银,掀帘外出,官道上,正有五匹骏马向这儿折入,小姐抢至栓马
桩前解缰亮声叫:“妈,有消息么?”
五匹马上的人全裹在狐裘里,有意掩去身份,先头位马上的人,披风飘飘,只露出一双
清澈的大眼,她说:“菡丫头,走,你表姐表弟已盯上了太行山主,可能由老贼那儿得到讯
息。”
七匹马狂风也似卷上官道,秋菡与母亲并马当先,一面策马一面问:“妈,你可看到一
个身穿皮衣,用风帽掩住口鼻,身背包裹的人么?”
“哦,有这么一个人,就在前面不远,身法快着哩。”“妈,快追,他可能就是祝公
子。”
“什么?”母亲讶然问。
姑娘便将店中发生的事说了。
“快。”母亲叫,加上一鞭八匹马像一阵狂风,向前如飞而去。
世间事说巧真巧,人倒霉处处碰壁,中原在店中,但因为二煞太大意,一杖狠击应手而
毙,急急逃出店外,冒着寒风如飞而去。
他用全力逃命,远出五六里,首先碰上岳秋菡的母亲五人五骑,他不知对方是敌是友,
赶忙避至路旁,等人马越过,便放腿狂奔。
距许州不到十里地,一条小河横在前,阔有十七八丈,初冬水浅,但不能徒涉,一座木
桥已垮了,许多工人丁夫正在加紧架设,下游不远处,有一艘小船往来渡客,这是南北往来
的大官道,桥断了驿车不通的办法。
中原直奔渡口,突发现渡船刚靠岸,船上牵下三匹位马,牵马的人他不陌生,天!正是
太湖神鲛安天龙,倒霉,这次完了。
他心中一慌,扭头撒腿就跑,他不跑,安天龙也就认不出,这一跑,引起安天龙的疑
心,突然大喝说:“有点子,追。”
三贼飞身上马,随后狂追。
中原心中暗暗叫苦,心说:“原野茫茫,藏身不易,完了,这老杀狗才厉害得紧。”
未至刀剑加颈,绝不放弃希望,逃命地经验他十分丰富,只好开轻功落荒飞奔。
他向上游逃命,窜高伏低去如飞矢,后面三匹骑蹄声如雷,狂风似地奔来,河岸曲折起
伏,马儿有点吃不消,双方距离越拉越远,已经拉至半里外了。
安天龙不知前面逃命的究竟是谁,反正见了自己就跑,不是仇人也是对头,抓住了没错
儿。
马儿窜高钻底,自然没有人灵活,无法追及,安天龙胸中火起,他运起千里传音之术向
前叫:“好朋友,留步。”
中原一听跑得更快,起降间最少亦有三丈左右。
“站住!不然你将粉身碎骨。”安天龙再叫。中原突向河岸枯草一窜,沿河岸下半涸河
床飞奔,如被猎之兔,速度奇快,他在神农穴中逗留两天,功力精进了不少,比往昔又自不
同,内力渐进,可以长久支持,跑上三五十里根本不当回事。 “朋友,你逃不了的,留
下,也许我安天龙饶你不死。”安天龙仍在鬼叫。
前面是一处大河湾,中原暗暗叫苦!如果沿河而走,势将被安天龙抄捷径截住,一切都
完了,唯一的办法,就是跳水逃命。
“哈哈!好朋友,我说你跑不了。”安天龙也发现了河湾,狂笑着向左急抄。
中原转向水边跑,竟要跳河泅水。
安天龙在马上一面脱衣,一面狂笑说:“好朋友,你跳水吧,我安天龙外号是太湖神
鲛,再让你在水中逃了,那还像话。哈哈。”
中原真是上天无路,又不敢入水,光听太湖神鲛四个字,就够吓了一大跳,他怎敢向水
中冒险呢?
三匹马一匹走捷径,一匹从后跃上河滩,安天龙从中冲向河岸,三面包围。
中原正要临危拼命,杀一个捞老本,再找机会逃命,站住了。
蓦地,前面十余丈枯草之中,突然吱呀一声,摇出一只尖头小艇,顺水飘下。
艇前,一个身穿两截棉袄裤,打着赤脚的中年渔夫,手摇两只短浆,头戴大笠帽,一面
轻摇双浆,一面唱道:“渔翁夜傍西岩宿,晓汲清湘燃楚竹。烟消日没不见人,唉乃一声山
水绿,回看天际下中流,崖上无心云相逐。”
中原记意力特强,大叫道:“易前辈,请……”
渔人正是华容渔隐易宣,他也听出了中原的动静,似箭射来,轻叫道:“上,快。”
艇首持篙的正是易姑娘香群,她喜极大叫:“啊!是祝……”
“丫头,噤声。”华容渔隐低喝。
中原飞跃上船,小船立即掉首,水声籁籁,小船似若破空而飞。
“易前辈,岸上那人……”中原想提醒华容渔隐。
华容渔隐用一声朗笑打断了他的话,说:“我知道,他叫太湖神鲛安天龙,水上功夫不
作第二人想,十分可怕,但请放心我和他斗船不斗水,而且这儿有朋友接应,别理他。
“谢谢易前辈与易姑娘临危援手之德。”
三匹马跃下河岸,安天龙叫:“舟子,将人留下。”
华容渔隐将船下放,哈哈大笑道:“安天龙,你这条神鲛怎么不下水?哈哈。”
“阁下是谁?”安天龙飞跃下马怒叫。
“哈哈,老爷生长在湖边,不贪利来不好名,姓安的,你这条鲛如果追得我这条船,我
的红货是你的,我只好关门大吉,丢船了事。”
“亮万,你是道上同源?”
“这条河上大谷山,下流入颖水,距太湖十万八千里。不同道亦不同源,回去吧,夺下
买卖如同杀人父母,咱们留一份交情。”
“狗东西,你可恶,居然在我安天龙面前……”
安天龙一面骂,一面向水边抢,骂声未完,上游枯草中突响起宏亮的微笑,有人叫:
“呵呵,谁到咱们许州来撒野,冲我水龙神而来,看谁水上能耐了得,水底见真。”
直震耳朵,款乃一声,射出一条小船,一人操浆,一个白发老儿身穿青衣水靠,手执龙
须刺,站立船首掀须大笑。
下游三五十丈丛草中,也驶出一快艇,艇上也有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半百年纪,身
材修伟,穿青衣水靠,手执分水刺,站在船首迎风摇摆,敞声大笑叫:“孽龙,见者有份,
你忘了我鱼鹏子啦,算我一份。”
水龙神接口道:“哈哈,少不了贤弟你一份,这条河再过两个月要结冰,玩水的遇上冰
如同老牛上了树,咱们乘早松松筋骨,瞧,鱼来妙呀。”
“哈哈,妙,真妙。”鱼鹰子也笑。
安天龙确想下水出口怨气,但另一位马上人叫:“天龙兄,算啦,即使毙了这两上老匹
夫,也会让点子溜掉,何必和他们一般见识?咱们日后再算。”安天龙想想也对,便向河中
叫:“诸位,咱们都是水上朋友,后会有期,今天的帐以后算。”
说完,飞身上马,抱着衣服策马走了,船上的鱼鹰子哈哈狂笑,大叫道:‘姓安的,放
你****狗屁,你太爷我一生行侠仗义,从未做贼,你小子怎能血口喷人认朋友?你给我跳下
水来,淹死你这个贼王八。”
可是安天龙三人已驱马跃上河岸,狂奔而去。
三条小船折向往上摇,中原喘出一口大气,向易宣父女重新道谢,并向左右两条船上的
人抱拳行礼,称谢不已,水龙神哈哈大笑道:“哥儿,如果那家伙下水,咱们实在有点难以
应付,嘿,你贵娃?怎会与那宇内闻名的大盗结仇?”
中原抱拳再次行礼,说:“晚辈姓祝,名中原,还没请教诸位老前辈大名,失礼之
至。”
“什么?你就是祝中原?是在蛇山点破夜游鹰李咏所设毒谋的祝中原?”
“晚辈正是。”
“哈哈!”水龙神大笑,又道:“这次冒得不冤,正商量寻找你的事,还认为绝望哩!
听到岸上那狗贼用千里之术在鬼叫,知道有好朋友有难,却没想到竟会是你。”
华容渔隐一面操浆一面说:“孽龙,少罗嗦,先到你那鬼窝里歇一上再说。”
“好!快点儿。”
中原却向华容渔隐说:“易前辈,小可恨不得插翅飞抵边塞,可否让小可登岸赶路?”
易香君一直用惊喜交集的目光,含情脉脉的注视着他,她像是换了一个人,比行玩皮刁
野的景况截然不同,含笑柔声道:“祝公子,急不在一时,由这儿直至开封府,千万不可乱
闯,群魔毕集不可乱闯,都在找你,我爹知道其中详情,会指引公子脱出他们耳目之下。”
华容渔隐也说:“哥儿,别急,老朽会替你安排,请记着欲速则不达五个字,怪!听安
天龙的口气,似乎没发现你的身份,为何又穷追不舍?”
中原苦笑道:“晚辈被他们吓破了胆,见了他就跑,他也不问情由便追,双方未正式朝
过相哩。”
“哦!难怪,如果你不出声招呼,我也不知是你哩!其实你用不着怕他的,外表真瞧不
出是你在这里。”
船上溯两里余,泊在河北一处河滩上,水龙神一跃上岸,紧上船,举手虚礼道:“祝公
子,请移玉窝居稍行逗留老朽与易老弟山野之人,如不见弃,愿与公子多亲近。”
中原脸上一红,讪讪的说:“晚辈有幸,自当向诸位老前辈多请教益。”他知道被老家
伙用活套住了一时走不掉!
一旁的鱼鹰子接口道:“请吧!公子请放心,我们会指引你的路径,稍事逗留,是值得
的。”按中原的行程,是由开封渡过黄河,走京师出井陉关先到太原府,再北下大同。
次日一早,华容渔隐便送中原起程,抄小道回走颖河,再由颖河北上,直送出十里开
外。
中原仍是一身打扮,用掩耳蔽着口鼻,两人冒着寒风走,华容渔隐语音低沉,唉:“哥
儿,我无法勉强你,你的孝心与毅力,足以感动上苍,小女无福,我不怪你,她伤透了心,
我做父亲的心情也够沉重,唉!如果日后有缘,希望你到洞庭湖边看看我们。”
“晚辈如果生还,定然前往拜望前辈。”
“小女今年十六岁,再不替她找婆家,亲友们要说闲话了,所以,我等你两年,希望君
丫头有幸能等到你回来,哦!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咱们该分手了,由这儿到均州,沿颖河
上溯约有百里左右,不在均州逗留,出登封至孟津渡河,由天井关进入山西泽洲,这条路远
了百余里,但安全得多,哥儿,凡事小心在意,多加保重,我祝祷你一路平安,早日重聚天
伦……”
老人家的语音有点哽咽,中原也热泪盈眶,他曲膝拜倒,含泪道:“老前辈……伯父,
小侄定然多加小心,寻得爹爹即返故乡,再叩谢伯父的恩情,请代小侄向香君姐致意……”
老人家扶起他,怆然的说:“贤侄,走吧!天色不早,祝你平安。”
“伯父珍重……”中原也怆然道别,扭转头急急走了。
华容渔陷目送中原去远,方摇头叹息一声,徐徐转身往回走,经过一座枯林,幽幽地
说:“丫头走吧,我们回家去,你妈定在倚闾而望哩!想开些吧,他有他的天地和前程,谁
也挽不回天命的,你要明白才好。”
林中走出易姑娘,她仍痴痴的遥望着中原逐渐变小的背影,粉颊上挂满了泪珠,映着朝
霞闪亮发光。
这是初冬罕有的好天气,天宇中阴霾散尽西南飞飘,但寒风仍然凛烈。
日上三竿,中原一阵急赶,竟赶到了巢父台,距均州只有十六里了。
均州,也就是日后的禹州,本朝初,将州治阳翟县县省人,后来的神宗皇帝叫“翎
钧”:“钧”与“均”字虽不同,但音同,不行,非改不可,便在万历三年四月改为禹州,
因为这儿据说是大禹的都城,来头不小,也因为来头不小,城名改来改去改得后人迷昏了
头。
这儿只是又区,北岸是丛山,颖河在山下静静地奔流南岸远处。也是丛山,形成一条阔
有十余里的河谷,逐渐向西北上行。
这儿没官道,一条羊肠小道依山傍河向上婉蜒,人行走其间,空山寂寂,河水呜咽,好
半天不见一个行旅,只可看到河谷原中的一些村寨土围。
巢父台在河边,也成了一个荒土堆。这位传说中的高士,在树上筑巢而居,尧帝让位给
他,请他住皇宫,他傻,认为皇宫没有他的树巢舒服,一口回绝,所以舜帝才能接收皇位,
据说,江边这个土堆,就是当年巢父饮牛处云云,为了保全古迹,该在河边找一株千年大
树,在树上建一个破巢屋,这是巢父的居所,均州定可辟为观光区,富国利民。
俗话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华容渔隐指引中原抄小道是避祸,但却仍未躲
过,真是倒霉。
过了巢父台五六里,距均许不过十里地,麻烦来了。
前面半里地,路侧有两间小木屋,背倚山,前面水,木屋系了五匹马,木屋前有一个
人,倚在路旁大树杆上打磕睡。
有人,中原不愿惊世骇俗,也不想暴露身形,身形放缓,大踏步前行。
大汉听到脚步声,伸伸懒腰站起了,原来他并没睡着!眯着眼睛,挪了挪单刀,双手叉
腰往路中一站。
中原眼尖,一看装束心中大定,心说:“哦!是巡检司的人,不打紧,路引早填好
了。”
大汉比中原高出半个头,瞪着一双铜铃眼睛,目迎大踏步而来的祝中原。
“站住!怎么乱闯?好没规矩。”大汉叫。
中原站住了,满脸陪笑长揖行礼说:“将爷你好……”
“当然好,没病没痛,一顿吃十个大馒头外加三碗面,怎么不好,废话!”
中原仍然陪笑问:“请问将爷有何见教?”
“见教?谁教你啦,胡扯八道!脱去掩耳。”大汉气势汹汹,横蛮无理,看样子,他想
吃人似的。
中原没生气,问:“将爷有何贵干?”
“贵干?你糊徐啦!看我是干什么的?”大汉一面道,一面拍拍腰牌,又道:“均州巡
检司的人,你说是干什么的?”
屋内门没开,突然传出中气充足的语音:“鲍老大,来了什么人?”
“还没查,这小子和我咬文嚼字斗口哩。”鲍老大答。
中原一听“鲍老大”三字,心中生疑,怎么?他们的称呼不像官府中人哩,但也不敢再
问,心中暗自警惕,一面留心戒备,一面解下掩耳,现出本来面目。
“晤!有点像。”鲍老大道,向前伸手,又道:“拿路引着。”
中原又是一怔,有点像什么,但他不得不探清楚。
鲍老大接过,先是横着看,再倒过来看,路引上写明了年籍像貌,往来事由与所达地
处,上面盖着文官的四方印,有武官的长方印,查验印,看去不像伪造的。
鲍老大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