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江红-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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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那庭院茫茫夜色中有人应声说道:“吕爷,是我,有要事禀报总镖头!”
随见一个黑夜汉子飞步奔了过来,一见眼前情景,刚一怔!
云中鹤已然沉声说道:“什么事,说!”
那黑衣汉子望了郭璞一眼,有点犹豫!
郭璞一笑拱手道:“总镖头,晚生暂时告退!”
云中鹤颇为窘迫地点头漫应了一声。
郭璞又向着吕子秋一拱手,转身欲去!
俏姑娘云珠突然说道:“韩江,有话只管说,郭先生不是外人!”
那黑衣汉子漫应了一声,望了望云中鹤,云中鹤只得点了点,含混地道:“好,好,你说吧!”
那黑衣汉子这才说道:“适才三爷派人送来了信儿,今夜有人跑到赌场放火,被当场抓住了一个,另一个带着刀伤跑了……”
郭璞有意无意地望了石秀一眼,石秀颇为不安地避开了他那双目光。
适时,云中鹤脸色一变,沉声喝道:“可知道是哪方面的人么?”
那黑衣汉子道:“那被抓住的一个,是‘天桥’练把式卖膏药的金虎,杜大哥废了他两条腿,断了他一条胳膊,可是那小子挺硬,竟咬紧牙关一字不说!”
云中鹤冷哼了一声,道:“可曾看清楚那跑掉的一个,是个怎么样的人?”
那黑衣汉子摇头说道:“那家伙黑衣蒙面,身手很滑溜,被申二哥在胳膊上砍了一刀,却没看清楚他长得什么模样!”
云中鹤道:“三爷呢?”
那黑夜汉子道:“三爷正在问那小子!”
云中鹤哼了一声,摆手说道:“你去告诉三爷一声,就说我说的,留个活口,这是条线索,别轻易给废了,等我去了再说!”
那黑衣汉子应了一声,立刻转身飞步而去!
云中鹤转注吕子秋道:“子秋,以你看……”
吕子秋冷冷说道:“他随便说个理由都能蒙人,可是他不说一个字,可就见内情绝不简单,那小子身后必然有人!”
此人不愧老奸巨滑,极具心智!
云中鹤沉哼了一下,道:“子秋,走,你跟我到老三那儿去一趟!”
说着,他便要转身,郭璞突然说道:“总镖头,事情太巧,要不要派个人到‘怡红院’问一问!”
云中鹤脸色一变,阴騺目光立刻落向石秀!
石秀身形一震,突然离地拔起,云中鹤与吕子秋脸色又是一变,便要双双出手。
郭璞忽地笑道:“我早料到你有问题,你还想走么?”
单掌疾探,出手如雷,一把攫上石秀小腿,硬生生地把他拉了下来,砰然一声摔落当地!
他这一手,就是云中鹤也自叹不如,看得云中鹤与吕子秋脸色又复一变,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色!
那俏姑娘云珠,却已然是圆睁杏眼、樱口半张地怔住了!
适时,郭璞指着地上石秀说道:“石秀,你如今还有什么话说?”
石秀翻身跃起,神色怕人,指着郭璞破口骂道:“姓郭的,我可没有想到你竟会是这种人,不错,云三那个赌场是我跟金虎放的火,我没有什么话说,恨只恨我杀不了你这无廉无耻、丧心病狂的冷血……”
郭璞脸色一沉,冷叱说道:“你还敢骂人!”
抖手一掌掴了过去,可怜石秀有躲闪之心却无躲闪之力,被打得牙断唇破血流,一个踉跄险些倒下!
郭璞冷冷一笑道:“再敢有半句不逊,我拔了你的舌头,吕爷的话你听见了,我也有同感,说,是谁指使你的!”
石秀满嘴是血,而且往下直淌,他双目圆睁直欲喷火,咬牙切齿地道:“姓郭的,我早知道你有卖身投靠甘为异族鹰犬的打算,只可惜我没能早一点下手除了你,如今既落在你们手中,要割要剁随你,要想我说出一个字,那是痴人说梦,休想,死了我一个石秀不要紧,大汉民族有的是人,你们等着吧!”话落,他牙关刚要用力——
郭璞突然冷哼说道:“你想干什么?”右掌电出,一闪而回!
那石秀一个下巴应掌脱落,而且身形一晃,跟着倒下!
郭璞望着他冷冷笑道:“要想在我面前寻死,只怕都不大容易,你不是嘴硬么?那没关系,慢慢地我自有办法让你说!”说着,转向云中鹤拱手笑道:“总镖头,晚生不敢擅自作主,敢请总镖头定夺。”
云中鹤未予答理,阴鸷目光凝注,一眨不眨,淡淡笑道:“我走眼了,只知道你身怀武学,可没想到先生的身手如是之高,令得我跟子秋都自叹不如,叹为观止!”
郭璞赧笑说道:“那是总镖头夸奖,晚生自知浅薄,有渎法眼,面对高明本不敢炫露,无如事关重大,晚生又不敢让此人逃脱,所以……”
云中鹤突然截口说道:“先生如今既然已经知道我跟开赌场的云三爷有来往,当知先生的事儿云三爷早派人告诉我了!”
郭璞笑得很是不安,道:“晚生也是才想通的,为求谋职,斗胆蒙骗总镖头,乃是万不得已,总镖头想必能予大量海涵!”
云中鹤微微笑道:“那是小事,我不追究,先生也不必耿耿于怀……”
郭璞拱手说道:“多谢总镖头曲谅!”
云中鹤脸色一寒,冷冷笑道:“江湖上有句俗话,‘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光棍眼里揉不进砂子’,云中鹤终日打雁,却不敢让雁啄了自己的眼珠子,以先生一身所学,何处不可谋职,怎偏偏利用秦七在我这镖局之中谋一职糊口,恐怕是有为而来吧!”
郭璞神色不变,淡淡说道:“总镖头,事已至今,话也已到了这儿,我不敢再欺瞒总镖头,不错,我是有为而来,但绝不是总镖头口中所提、心中所想的那回事,总镖头该不会否认,倘若我有不轨之心,不良之意图,凭我一身所学,总镖头与令嫒,今夜不可能都站在这儿说话……”
云中鹤机伶一颤,插口说道:“那么先生是来干什么的?”
郭璞淡淡笑道:“总镖头何必再问,只听石秀适才那骂我之词还不够么?”
云中鹤道:“那我就不明白了,先生既有效力朝廷之意,北京城里大小衙门多得是,先生为什么偏偏找上我这布衣草民的镖局。”
郭璞淡淡一笑,从容答道:“总镖头明智一生,今夜奈何作此语,我一介落拓布衣草民,倘若就这般毛遂自荐地跑到大小衙门陈明心意,他们肯信么?不但不肯信,只怕还会见疑,何如由总镖头这镖局之中一步一步往上爬,一步一步往里走?”
云中鹤道:“先生,我是问先生怎知我云中鹤真正身分!”
郭璞更泰然,淡淡说道:“总镖头,那要问秦七‘顺来楼’上酒后失言,他透露了一些!”
云中鹤脸色一变,冷哼说道:“好个该死的混帐东西……”
郭璞截口说道:“总镖头,我大胆直说一句,那不该怪他,要怪该怪总镖头自己做事不够机密,律下也不够严谨!”
云中鹤老脸一红,道:“先生真是江南郭璞么?”
郭璞平静地道:“总镖头如若不信,可以到江南打听一下,江南武林之中有没有一个走头无路、无可容身的郭璞,我言尽于此,倘若总镖头仍表怀疑,郭璞就此请辞!”说着,举手一揖,便要离去!
云中鹤突然哈哈大笑,一把抓上郭璞手臂,道:“先生,不瞒你说,你要一走,不但我掉了一桩大功、没了管帐的、少了西席,即便是云珠也要不依,我天不怕地不怕,唯有我这个女儿我惹不起,先生,我郑重说一句,且请暂时委曲,一有机会,我必然竭力上荐,以先生之所学,我料绝不成问题,而且飞黄腾达,大富大贵也在意料之中。只是,先生,到了那一天,你可莫要忘了我这渡河之桥啊!”
郭璞笑了,但随即他正色说道:“总镖头只管放心,郭璞不是过河拆桥、薄情寡义之人,一旦有那么一天,绝不忘总镖头今日提携大恩!”
云珠此际面绽花朵,眉目生春,突然俏生生地道:“先生,还有我呢?”
郭璞脸一红,忙道:“姑娘也请放心,郭璞不是薄情寡义负心人,倘有那么一天,我必以八抬大轿来接姑娘。”
云珠美目中异采闪动,神情一阵激动之后,忽地一黯,凄婉笑道:“我不敢奢望你那么对我,只要你不忘了我,我就知足了!”不知道她怎么忽作此语!
郭璞刚一怔,云中鹤已然哈哈轻笑说道:“好啦,别说了,天色已不早,我跟子秋还要到老三那儿去一趟,以先生看,这个人该怎么办?”
他如今反倒问计于郭璞了!
郭璞扬了扬眉,淡淡说道:“浅薄之见不敢直陈,还请总镖头作主!”
云中鹤忽然面现狰狞之色,狠毒地道:“既有一个活口,这个毁了他算了!”
郭璞笑了笑道:“总镖头既打算这么做,我不敢说什么,不过,我以为一个活口总不如两个,万一有一个熬不住死了,咱们手中总还有一个,不至于两头都落了空!”
云中鹤狰狞之色一扫尽净,笑道:“一语惊醒梦中人,多谢先生及时拦阻,要不然我今夜做了懵懂之人,那么,我想把这石秀交给先生看管审问,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郭璞淡淡说道:“总镖头原谅,责任太大,郭璞不敢从命!”
云中鹤道:“如今我这镖局之中,武学功力数先生为最,这石秀由先生审问看管最为稳当,先生幸勿推辞!”
郭璞道:“总镖头既然如此看重,我只好觳觫从命了,不过,我有个不情之请,尚祈总镖头俯见。”
云中鹤道:“先生只管请说,只要能力所及,我无不点头!”
郭璞道:“多谢总镖头,我总不能寸步不离地守着他,总会有点什么事情要离开一下,倘若就在我离开那片刻工天中丢了人,我负不起这个责任,敢请总镖头另派一位跟我轮流看管此人!”
云中鹤轩眉笑道:“先生说得有理,这样吧,我让云珠做先生的副手,先生同意么?”
郭璞笑道:“云姑娘胜我十倍,我哪有不同意的?”
云中鹤笑道:“好,咱们就这么说定了,我跟子秋到老三那儿去一趟,天色不早,先生早些安歇吧!”
说完了话,他跟吕子秋相偕而去!
云中鹤与吕子秋走后,出乎意料地云珠也没再缠着郭璞,她要郭璞先偏劳今夜,然后告辞回了后院。
望着那婀娜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那茫茫夜色之中,郭璞脸上突然浮现一丝难以言喻的神色,轻轻地吁了一口气,举起地上石秀,向自己所居房中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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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玉楼春
第二天晚上,正值北京城华灯初上的时候,郭璞请明了总镖头云中鹤,换过了一件干净衣衫,一个人潇洒地出了“四海镖局”大门。
他没有说明他要去干什么,而云中鹤也没有问,可是在郭璞出了大门之后,镖局内又跟出了个黑衣汉子,不即不离地尾随着郭璞消失在大街上!
那黑衣汉子跟着郭璞过了“正阳门”大街,跟着他拐进了“八大胡同”,也跟着他进了“玉楼春”,更眼见着他跟一个粉头一阵调笑之后进了那粉头所居的小屋中,关了门,熄了灯!
那黑衣汉子明白了,心里可也开始了嘀咕,他心想这人也是真怪,这么一个俊汉子哪儿不好去?放着那花不溜丢、美艳无双的总镖头千金他不要,偏偏跑到这儿来销魂!
心里嘀咕是嘀咕,可是他那双眼,始终没敢离开那两扇关得紧紧的门儿。
那漆黑屋里,不时传出那粉头的一两声轻笑,听得他心里好不自在!
就在这个时候,就在那粉头不时轻笑的时候,西城一条胡同内的一座大宅院里,发生了惊人的大事。
这座大宅院,是那位开赌场的云三爷的私宅,如今那四合院里,东西两屋里熄着灯,一片漆黑!
而那正屋里,却是灯火通明,照耀得光同白昼,只是不见一个人影,不闻一丝人声!
不,有人,有一个人,那是一个躺在正屋厅堂地上的人,他躺着的地方地上有一滩血迹!
那个人,就四肢横伸地趴在那滩血迹之中,身上衣衫处处破裂。
破裂处,皮肉外翻,血肉糢糊,惨不忍睹!
那个人,就趴在那儿一动不动!
适时,在这座大宅院对面的一处屋脊上,趴伏着一团灰影,仔细瞧瞧,那是一个人,一个乡下佬打扮的老头儿,正是梅心梅姑娘的老车把式!
由他趴伏处屋脊向那大宅院里灯火通明的厅堂看,可以看得很清楚,那位老车把式神色怕人,两只老眼都红了,鬓发暴张,身形直抖!
毫无疑问地,他是来救人的,不过也许由于那大宅院里太静,静得太以不寻常,所以他迟迟未敢动手!
须臾,想必他忍不住了,探怀摸出了一个黑忽忽的东西,刚要往头上罩,可是他的手又缩了回去!
那是因为蹄声得得,车声辘辘,从胡同口驰进了一辆双套马车。
赶车的,是个面目冷峻的中年汉子,他那张脸,白得有点怕人!
使得老车把式愕然缩手的,倒并非这辆马车本身,而是这辆马车竟在那大宅院门口停了下来!
马车一停,只见那黑衣汉子插好了马鞭,系好了缰绳,翻身跃下马车,毫不犹豫地砰砰砰拍了那大宅院的门!
老车把式看得清楚,拍门声一响,大宅院里从那漆黑的东屋里闪出了一个人。
这个人老车把式认识,正是那云三爷的大徒弟“赤练蛇”杜时,杜时手中还倒提着一对“判官笔”。
是不错,东西两屋里,埋伏的都有人!
杜时身手矫健,一闪便到了大门,隔着大门喝问道:“谁?”
那面目冷峻的中年黑衣汉子道:“我,海贝勒府来的,开门!”
那两扇大门豁然而开,杜时当门而立,一双眸子透着狡猾直打转,显然他是有点疑惑!
那面目冷峻的中年汉子冷冷问道:“云三在么?”
杜时道:“我师父正在里面,您老哥有何贵干!”
那面目冷峻的中年汉子一摆手,道:“我找云三说话,你闪开!”
杜时略一犹豫,那面目冷峻的中年汉子两眼刚瞪!
只听东屋中传出了个沙哑话声:“老大,请那位爷进来!”
杜时应了一声,连忙闪身让路!
那面目冷峻的中年汉子冷哼一声,大步跨进了门,直奔宅院里面。
等他到了里面,院子中已一前两后地站着三个人在那儿等上了!
为首的一人,是个中等身材、身穿长袍马褂的五旬老者,一身服饰极其气派,只是那张脸有点凶恶,而且瘸了一条腿,左手还扶着根拐杖!
他身后是两个身穿灰色长袍的中年汉子,两个人手里都倒提着一口单刀,正是那天要人双手的那两个!
那面目冷峻的中年汉子,进了院子隔几步停了身,冷冷地看了当面那三个一眼,没说话!
那为首的瘸腿老者,正是云三,只见他深深地打量了那面目冷峻的中年汉子一眼,凶恶的脸上,堆起浅浅的笑容,拱了拱手,道:“这位是……”
那面目冷峻的中年汉子道:“要我再说一遍么?我是海贝勒府来的!”
瘸腿云三忙道:“这个云三适才听见了,我是请教老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