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江红-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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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璞道:“那么,二位拦我去路,有何见教?”
栾震天须发为之一张,道:“姓郭的,我老头子会让你明白的,你先答我老头子一问,你那列祖列宗跟你,是汉人还是满人?”
郭璞毫不犹豫地毅然说道:“老人家,郭璞是地地道道的汉族世胄,先朝遗民!”
栾震天冷笑说道:“亏你姓郭的说得出口,你可知道‘扬州十日’、‘嘉定三屠’。”
郭璞从容答道:“知道,而且时刻不敢或忘!”
栾震天冷笑说道:“这些话听来令我老头子有置身梦中之感,那么,姓郭的,我老头子问你,你为什么弃宗忘祖、置国仇家恨于脑后,寡廉鲜耻、丧心病狂甘为满虏鹰犬?”
郭璞轩了轩眉,道:“老人家,对你这些话我不作计较,我只告诉你,人各有志,丝毫勉强不得,你明白么?”
栾震天悲怒笑道:“明白,我老头子本就该明白你是个冷血小人,姑娘还说跟南海郭家可能有渊源,南海郭家怎会出你这种不忠不孝的不肖子孙,姓郭的,我老头子当初看错了你,也救错了你,如今我恨不得自剜双目,自断双手!”
郭璞淡淡说道:“老人家,那倒不必,关于你跟梅姑娘的这份恩情,我郭璞有生之年终会有所报答的!”
栾震天怒说道:“姓郭的,那不必了,我们姑娘当初不是施恩,也从没有希望你作任何报答,如今更只当是从没救过你这个人!”
郭璞淡淡说道:“老人家既这么想,我郭璞也莫可奈何,假如老人家跟这位兄弟拦我去路,就是为了向我说这些,我没有太多的工夫!”
栾震天冷笑说道:“怎么,想走么?”
郭璞点头说道:“正是,老人家定看得出,我喝了不少的酒,如今四肢酸软,脑中昏昏欲睡,是想打算回去!”
栾震天道:“我老头子喝的酒比你姓郭的喝的水都多,自然看得出你有了六七分的醉意,要不然老头子今夜也不会冒险拦你路,你不是想打算走么?没那么容易,老头子还有点小事,要请你总管大人多留片刻!”
郭璞也似乎没懂这话的真意,道:“既如此,我多留片刻就是,老人家还有什么指教,请快说吧,再迟我恐怕就要躺下了!”
栾震天冷笑说道:“待会儿我老头子会送你总管大人回去,让你总管大人痛痛快快、舒舒服服地睡上一大觉的……”他抬手一指身边黑三,接道:“总管大人,你认得他么?”
郭璞仔细地打量了黑三两眼,皱眉摇头,道:“恕我眼拙,我不认得这位……”
黑三双眉一挑,便要发话!
栾震天抬手一拦,轻叱说道:“黑三,你闭嘴,总管大人面前,那有你插嘴的地方,不得放肆,要不然总管大人找两个‘血滴子’,连你的脑袋一起摘了!”
黑三闭口不言,但那目中仇恨怒火怕人!
郭璞只作未见,淡淡说道:“老人家何其言重!我这个总管并不是……”
栾震天截口说道:“你这个总管却会替满虏鹰犬卖命,垂香饵,布罗网,引诱自己人吞钩落网,谋害同类,然后再通风报信……”
郭璞讶然说道:“老人家,我不明白你这话何指?”
栾震天厉笑说道:“要我老头子说上一遍么?你告诉黑三,你们那陕甘总督大将军年羹尧轻骑简从,提前进了京……”
郭璞“哦”地一声,说道:“我想起来了,原来这位兄弟就是那客栈门前套车的那位!”
栾震天道:“你想起来了就好,我问你,你们可是想藉此机会,以年羹尧为饵,一网打尽那前往行刺的人!”
郭璞他竟然点头直认:“老人家高明,不错!”
栾震天道:“可惜我们姑娘智慧超人,立即便洞悉你们那毒辣奸谋,没有上你姓郭的这个当,也没有……”
郭璞说得轻松,道:“老人家,既然没有上当,那不就算了么?”
“算?”栾震天冷笑说道:“这要是能轻易算了,我老头子那仇三弟的帐向谁去要?”
郭璞淡淡说道:“那位姓仇的也伤了几名大内侍卫,他并不吃亏!”
栾震天老眼怒火一闪,道:“这么说来,你承认那是你通风报信的了?”
郭璞道:“事实如此,我不必否认了!”
栾震天须发俱张,激怒说道:“姓郭的,撇开其他的一切不谈,我们姑娘就是救只狗,它日后见了恩人也会摇头摆尾,有所……”
郭璞轩眉说道:“老人家,看在你曾救过我郭璞份上,我郭璞姑且再容忍一次,请老人家以后说话口齿之间要放……”
“什么?”栾震天须发暴张,道:“我老头子骂错了你了么?只怕你连只狗都不如!”
郭璞双眉陡挑,但旋即他又忍了,缓缓说道:“老人家,可一可再,但不可有三,我要告诉你,人各有志,我吃谁的、穿谁的、就该替谁效力!”
“好话!”栾震天厉笑说道:“汉满不两立,水火难相容,姓郭的,今夜我老头子站在汉族长者反武林前辈立场,要除去你这不忠不孝、无廉无耻的子孙败类……”
郭璞淡淡说道:“老人家,像我这样的人,多的是,年大将军、岳提督……”
栾震天道:“迟早他们都会躺在列祖列字的神位之前!”
郭璞道:“老人家,说话要小心点,论罪……”
栾震天哂然笑道:“试试看,谁能拿我老头子如何?要怕我就不说了!”
郭璞沉默了一下,道:“这么说来,老人家今夜是非对付我不可了?”
栾震天道:“你这一问问得太以多余,要不为对付你,我老头子就不会冒着寒风守在这儿大半天了……”
郭璞突然道:“恐怕你今夜冒险外出,本不是为了我郭璞吧?”
栾震天神情一震,道:“我老头子不是为了你是为了谁?”
郭璞冷冷笑道:“有一个名叫贾子虚的大胆叛逆负了伤……”
栾震天大惊喝道:“姓郭的,说,贾子虚他怎么了?”
郭璞冷冷笑道:“他滑溜得很,要不然‘血滴子’们早回宫了!”
栾震天神情微松,道:“不错,我老头子等本是出来接应贾子虚的,但是没找着贾子虚,却鬼使神差地碰上了你总管大人郭璞!”
郭璞哂然笑道:“栾老人家,对付我郭璞,就凭你两位,似乎……”
栾震天冷然摇手,往后一指,道:“你何不看看这胡同两头另有多少人?”
郭璞道:“我不用看,充其量是你们‘洪门天地会’的九个旗主!”
栾震天机伶一颤,道:“你知道我老头子是……”
郭璞冷然说道:“对‘洪门天地会’的海底,我摸得还算清楚,你‘神行无影活报应’栾震天是总护法,梅姑娘是双龙头,下设十旗……”
栾震天失声说道:“没想到你对‘洪门天地会’摸得这么清楚!”
郭璞冷笑说道:“所以你栾老人家今夜不该为难我!”
栾震天目中杀机暴闪,道:“你错了,那更留你不得!”
郭璞道:“要嘛,你栾老人家今夜就杀了我,要是让我活着出了这条胡同,只怕对你‘洪门天地会’那是大大的不利……”
栾震天机伶一颤,道:“那是自然,用不着你来提醒!”说着,他便要挥手传令!
郭璞突然摇头说道:“且慢,栾老人家,如今满城都是大内侍卫‘血滴子’,要是让他们听见了,或者我呼喊一声,他们立即就会赶来的!”
栾震天道:“这个我老头子也早考虑过,我老头子看得出你如今已站立不稳,难以应战,只要我老头子一声令下,九名旗主,连同我老头子在内,周围十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重手法作全力一击,你便绝难幸免,等那些个鹰犬赶到时,他们只能替你总管大人收收尸了!”
郭璞笑道:“那我就不用替诸位担心了……”
栾震天忽地厉笑说道:“那你总管大人也就少说一句吧!”突然抬手挥下——
九条人影由各处悄无声息地掠起,飞扑而至,连同栾震天在内,二十只铁掌齐扬,千钧一击,便要挥出!
不知怎地,郭璞他竟伫立胡同中央,毫无抬手拒敌的打算,只是,似乎那只右手有探怀之意!
眼看着十条人影便要聚集!
蓦地里一声甜美轻喝划空传到:“老爹,住手!”
十条人影一震,硬生生地沈腕收掌,抽身散落各处!
栾震天须发暴张瞪目抬头,胡同左边屋面上,纤美红影绰立,那是小玉,她冷然说道“姑娘有论,不许伤姓郭的毫发!”
栾震天脸色一变,道:“丫头,姑娘今何在?可来了?”
小玉未答话,一个十分平静的话声,却在她身后响起:“我在这儿,老爹!”
栾震天道:“姑娘,这是千载难逢的不再良机!”
只听梅心那甜美话声说道:“我明白,老爹,但我要再等一个时期……”
栾震天道:“姑娘,以后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梅心淡淡说道:“老爹,机会是人找的,只要我打算杀他,怎么样我也要杀他的,怎么样他也躲不过的!”
栾震天道:“其实,梅心,您何必再等?一切他都承认了!”
梅心道:“真的么,老爹?”
栾震天道:“黑三在场,他听得清楚,不信您也可以问问这姓郭的!”
梅心没有问郭璞,淡淡说道:“我没有不相信老爹,天色不早,‘血滴子’的人也已经向这边来了,我暂时不想跟他们碰面,咱们该走了!”
栾震天道:“姑娘,他已经摸清了咱们的海底,今夜要是放了他……”
“你放心,老爹!”梅心似乎很有把握地道:“郭爷他不会的!”
栾震天道:“姑娘,这不是儿戏!”
梅心淡然说道:“老爹,我以性命担保!”
栾震天神情一震,道:“姑娘,您这是何苦……”
梅心道:“老爹,我说过,该走了!”
栾震天默然不语,旋又猛一跺脚,指着郭璞怒声说道:“姓郭的,算你今夜命大,你要是有良心……”
郭璞突然说道:“老人家,我仍是那句话,人各有志,不能相强……”
栾震天勃然色变,怒笑说道:“姑娘,这您可听见了!”
梅心平静地道:“我字字听得清楚,只是,老爹,我说该走了!”
栾震天咬牙跺脚,一挥手,沈喝说道:“走!”率领九旗旗主,腾身掠去!
临走,小玉也气不过地骂了一声:“姓郭的,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郭璞视若无睹,听若无闻,只不说话!
一线红光自夜空中射下,直落郭璞怀中。胡同中,同时飘来梅心那无限甜美、毫无敌意的话声:“郭爷,酒醉伤神,特奉上一颗醒酒物,请即服下!”
郭璞身形猛震,紧接着是一阵轻微颤抖,头也没回,一句话也未说,只楞楞的站在那儿,像是灵魂儿出了窍!
但,突然,他以手掩口,跟着身形一晃,倒了下去!
他刚倒下,五六条人影疾掠而至,一起落在胡同两边的屋面之上,那是五名黑衣蒙面人的大内侍卫“血滴子”!
十道犀利目光四下搜索,陡听有人“咦”地,说道:“我明明瞧见这儿人影闪动,为数颇多,怎么一转眼间就不见了,莫非他们升了天,遁了地……”
余话尚未出口,紧接着又是一声轻咦,只听叫道:“是郭大人,快下去!”
五条人影飞掠而下,落在胡同中郭璞身边!
只见一名身材瘦高的黑衣蒙面人弯腰探手,摸了摸郭璞鼻息,陡听他身旁一名黑衣蒙面人道:“禀领班,郭大人喝多酒!”
那瘦高黑衣蒙面人的一双手,已然落在郭璞胸前,闻言立即直起了腰,转侧颤叱道:“放你的屁,郭大人是受了极重的内伤……”
那黑衣蒙面入脱口一声惊呼,诧声说道:“禀领班,不会吧,郭大人适才明明对我说他是喝多了酒,而且我也闻得见那一嘴薰人酒气!”
那身材瘦高黑衣蒙面人冷哼说道:“蠢材,你自己伸手摸摸看!”
那黑衣蒙面人没伸手,但也未再说话!
那瘦高黑衣蒙面人冷笑说道:“这是谁那么大胆子,敢黑夜拦路,打伤郭大人?”
那黑衣蒙面人道:“回领班的话,八成儿是刚才我瞧见的那些人!”
那瘦高黑夜蒙面人冷笑说道:“那倒好,你们负责搜寻此区,不但叛逆神出鬼没,而且还被他们打伤了郭大人,要是郭大人追究责任,在海贝勒面前说上句话,只怕你四个要吃不完兜着走!”
那黑衣蒙面人吓得一哆嗦,忙躬下身:“领班开恩,属下……”
那瘦高黑衣蒙面人冷然摆手说道:“够了,你就少说一句吧,快去找辆车来!”
那黑衣蒙面人不敢怠慢,应了一声,匆匆而去!
那黑衣蒙面人刚走,郭璞突然呻吟一声,醒了过来。
他一惊,刚要翻身坐起,却被那瘦高黑衣蒙面人一掌按住道:“郭大人,是卑职等在此,郭大人内伤颇重,请不要动,卑职已经派人叫车去了,待会儿,卑职派人送郭大人回去!”
郭璞瞪着失神双目,道:“你,你,你是……”
那瘦高黑衣蒙面人道:“卑职大内卫‘血滴子’三等领班唐子冀!”
郭璞“哦”地一声,有气无力地道:“原来是唐领班。唐领班,那班人呢?”
唐子冀道:“郭大人指的是……”
黑衣蒙面人接道:“‘洪门天地会’中那班叛逆……”
唐子冀失声说道:“郭大人,那班人是‘洪门天地会’叛徒?”
郭璞吃力地点了点头,道:“正是那班叛逆,他们在这儿拦住了我,我喝多了酒,脑中昏昏,四肢酸软,无力应战,被他们以重手法打伤了,为了酒,今夜险些丢掉性命,今后这个酒我是一滴不沾了!”
唐子冀恨声说道:“好大胆的叛逆,简直把这京畿重地不放在眼内,早知道是他们,又打伤了郭大人,卑职说什么也要留下他几个!”
郭璞道:“怎么,唐领班跟他们朝了面?”
唐子冀摇头说道:“卑职等在远处望见此地人影闪动,等赶到了这儿,他们全跑得没了影儿,后来卑职发现郭大人倒在胡同里……”
郭璞道:“恨只恨我喝多了这短命的误事酒,要不然他们一个也跑不掉,更伤不了我,以后我是说什么也不喝酒了!”
唐子冀谄媚地道:“是,是,郭大人神威,卑职等领教过……”
郭璞道:“别提那回事了,提起令我好生不安,唐领班,手上的伤势,好了些么?有没有伤了筋骨?”
唐子冀迟疑了一下,道:“不瞒郭大人说,伤是已经好些了,只是卑职这只右手一辈子也别想再用了,不过没关系,卑职还有左手!”
郭璞闻言大惊,好半天才道:“都怪我当时糊涂,把诸位当作了叛逆一伙,下手过重!”
唐子冀嘿嘿道:“郭大人不必耿耿于心,卑职只要有一只左手能用,照样可以尽职效力,其实,那也怪卑职等不好,没有当即表明身分,以致跟郭大人起了误会!”
郭璞皱眉说道:“唐领班要这么说,那我就更为不安了,我不是华陀再世,扁鹊重生,无力回天,没有办法治好唐领班这只右手,为表示我对唐领班的莫大歉意,我保唐领班在一个月内升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