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骑-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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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他身躯一矮,霍地旋身,扬双掌朝空劈出。
李燕豪早防着他有这一手了,对方一扬双掌,他也倏地变抓为拍,凝五成内力一掌拍出。
只听砰然一声,李燕豪飘身落地,瘦小黑影却站立不住,一个倒栽跟头翻了出去。
李燕豪如影附形,跨步欺到.单掌疾递,一下便扣住了对方的右“肩井”。
“肩井”要穴被制,对方半身酸麻,失去抗拒之力,也难以动弹,李燕豪这时候也看清了对方。
一身破烂衣裳,腰里扎恨布带;一头乱发像鸡窝,脸上的油泥很厚,显得他那双眼特别黑白分明,敢情是个要饭化子,看年纪,最多不过十六七。
李燕豪呆了一呆,道:“原来是‘穷家帮’的弟子。”
小叫化满脸笑,笑得却不自在:“这位差爷,小的只是往这儿路过,见那户人家没人,想进去找点吃用——”
好,敢情把李燕豪当成了官差,李燕豪松了五指。
小叫化真够滑溜,身子滴溜一转,要跑。李燕豪一跨步便拦在了他前头。
小叫化又笑了,这回是冷笑:“鹰爪孙,这会儿你小爷不在你手里了,你照顾着点儿自己吧。”
他脚一下动,人巳欺到,劈胸!掌拍向李燕豪心窝要害。
出手便是踏中宫,走洪门,小要饭的不是恨透了李燕豪,就是过于糊涂轻敌。
李燕豪闪身避过,小叫化应变极快,右掌一扬,变拍为指,一指疾点李燕豪左肋。
李燕豪再次旋身避过,左掌疾探,一把扣住小叫化腕脉。小叫化一怔,刹时脸上变色不动了。
李燕豪道:“穷家帮的朋友,你误会了,我不是鹰爪,我是霍家的朋友!”
小叫化又复一怔:“怎么说?你是霍家朋友?”
“不错。”
“我怎么知道你是霍家的朋友?”
“穷家帮既然还在江湖上活动,就该知道霍家三位夫人已率领霍家龙虎迁往他处,也应该知道我曾经跟他们走在一起。”
“朋友,你错了,‘穷家帮’已经不是当年的‘穷家帮’了;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不知道。”
“呃,这是为什么?”
“这是‘穷家帮’的事,你不必过问。”
李燕豪沉吟了一下,探怀取出“虎符剑令”,往小叫化眼前一送,道:“你可识得此物?”
小叫化陡然瞪大了眼,脱口叫道:“虎符剑令。”
李燕豪翻腕收起了“虎符剑令”。
小叫化脸色倏转一片肃穆,道:“请问是——”
“李,李燕豪,‘虎符剑令’的传人。”
小叫化整了整他那身破衣裳,恭谨躬下身去:“南派‘穷家帮’弟子祁奇见过李少侠。”
李燕豪抱拳答了一礼:“不敢当,李燕豪孤陋寡闻,还不知道‘穷家帮’有南北派之分。”
“不,李少侠,‘穷家帮’以前没有南北派之分,有南北派之分,是三年前的事,这是‘穷家帮’的秘密,也是‘穷家帮’的家丑,所以一直未为外界知晓。”
李燕豪一听这是“穷家帮”未为人知的秘密、家丑,自不便再行多问,他道:“‘穷家帮’耳目遍布,消息灵通,这是几百年来一直所为人称道的,可否容我打听一下,霍家主人——”
小叫化祁奇截口道:“霍家主人霍天翔霍大侠的事,祁奇略有知晓,但此地不是谈话处所,可否请少侠移驾三里外野树林,再容祁奇奉告。”
李燕豪道:“自无不可,请。”
祁奇一抱拳道:“容祁奇带路。”转身飞掠而去。
李燕豪提一口气,飞身跟去。
祁奇轻功身法不弱,李燕豪的一身修为更是高绝,三里距离在二人脚程之下,那是在顷刻之间,没多大工夫,一片黑压压的树林子已然在望。这片树林子占地不小,看上去半里内都是黑压压的一片。
祁奇、李燕豪刚近五十丈内,只听一声沉喝传了过来:“什么人,站住!”
祁奇向李燕豪一打手势,两个人双双收势停住。随听适才发话那人扬声说道:“身无分文走天下。”
祁奇立即扬声应道:“穷家弟子吃八方。”
那人道:“老三么?”
祁奇道:“是我,二师兄。”
“身后何人?”
“朋友!”
“过来吧!”
祁奇高声答应一声,向着李燕豪道:“祁奇带路。”
向着黑压压的树林扑了过去。
李燕豪飘身跟去。
两个人甫近树林边缘,人影一闪,一个比祁奇略年长的清秀叫化落在两人之前。
祁奇忙道:“二师兄,这位是‘虎符剑令’的传人李少侠。”
清秀叫化怔了一怔。
旋即急抱拳:“见过李少侠,宁明不知是李少侠驾临,多有得罪。”
祁奇道:“少侠,这是我二师兄。”
李燕豪抱拳答礼:“好说,宁二兄。”
宁明道:“不敢当,李少侠是不是要见敝帮主?”
祁奇道:“是的,二师兄,帮主在么?”
宁明抬手道:“在,李少侠请。”
李燕豪欠身道:“谢谢!”
祁奇道:“少侠清跟我来,林中黑暗不好走,少侠请小心。”一抱拳,往林中行去。
李燕豪也向宁明一抱拳,跟祁奇走进树林。
这片树林子占地极广,又茂密,在白天恐怕都浓荫护天,如今这般深夜,自是暗得伸手难见五指。
祁奇路熟,好在李燕豪内功深厚,竭尽目力能看出一丈远近,他紧跟在祁奇之后,倒也没什么难走。
走了片刻之后,前面忽然射来一线微弱灯光,灯光虽只一线,虽然微弱,但此时此地不啻一盏明灯,祁奇脚下顿时加快了不少。
又走了片刻,灯光已近,李燕豪凝目望去,只见已至林中央,中央有一小片空地,空地上搭着一座帐篷,那盏光明微弱的风灯,就挂在附近树干之上。
就在这时候,帐篷外围的树林内人影闪动,帐篷前一起射落一老二少三名叫化来。
老叫化鹑衣百结,腰间布带上打着九个结,人长得高大黑壮,浓眉大眼,威态逼人。
两个年轻叫化一个年纪比祁奇大,浓眉大眼,也见威仪,一个年纪跟祁奇差不多。
祁奇忙叫道:“师父……”
高大黑壮老叫化沉声喝道:“还不给我站住。”
祁奇连忙停步。
高大黑壮老叫化一双环目之中威棱闪射.沉声说道:“你好大的胆子,谁叫你随便带外人到这儿来的。”
祁奇答道:“师父,李少侠不是外人,他是‘虎符剑令’的传人。”
“‘虎符剑令’”高大黑壮老叫化微一怔,旋即冷笑说道:“他告诉你他是‘虎符剑令’的传人?”
祁奇道:“是的,而且——”
高大黑壮老叫化冷笑道:“鹰爪孙以及那帮欺师灭祖的叛徒,狡猾诡诈,无所不用其极,他告诉你他是‘虎符剑令’的传人,你就相信了?”
祁奇忙道:“师父,李少侠身怀‘虎符剑今’——”
“拿来我看!”
祁奇转望李燕豪,窘迫而尴尬:“少侠——”
李燕豪道:“此时此地,理应小心。”取出“虎符剑令”递给了祁奇。
祁奇双手接过“虎符剑令”迈步走过去,到了高大黑壮老叫化面前,双手递出。
高大黑壮老叫化伸手接过,藉着灯光一看,猛抬眼望向李燕豪,黑脸上一片惊异神色,旋即,他双手捧起“虎符剑令”,肃然躬下身躯:“南派‘穷家帮’弟子,恭迎李少侠。”
他身后两名叫化也立即躬下身去。
李燕豪遥遥抱拳恭礼:“不敢当。”迈步走了过去。
李燕豪到了林中间空地上,高大黑壮老叫化道:“南派‘穷家帮’弟子有眼无珠,冒犯侠驾,还望谅宥。”
“好说,老人家这是折晚辈。”
李燕豪伸手接过“虎符剑令”,帐篷里矮身钻出一人,又是名老叫化,这名老叫化相貌清癯,须发俱霜,但看年纪顶多不过五十出头,腰间布带打十个结,自然流露着一种慑人威仪,只听他道:“穷家帮有不得已的苦衷,还望少侠不要见怪。”
一听见这老叫化的话声,高大黑壮老叫化与祁奇等三名年轻叫化,立即转过去恭谨躬下身躯。
李燕豪一看这情形,已知道这位老叫化是何许人,当即肃然道:“莫非‘穷家帮’帮主‘皓首神龙’蒲帮主当面?”
“不敢!”老叫化抱拳躬身:“蒲天义参见‘虎符剑令’。”
李燕豪肃然答礼:“蒲帮主过谦了。”
“好说!”蒲天义一脸肃穆地道:“大将军昔为重臣虎将,国之干城,今则以‘虎符剑令’领导我忠义遗民抗拒满虏,复我国土,凡汉族世胄,先朝遗民,准不尊仰,谁不俯首听命,‘穷家帮’以忠义立帮,以先朝遗民自许,见‘虎符剑令’如见大将军,理应参拜。”
高大黑壮老叫化躬下身去:“南派‘穷家帮’帮主座下总护法冷超率小徒等见过少侠。”
李燕豪一怔:“莫非是有‘铁面神丐’,‘辣手判官’之称的冷老人家?”
“不敢,正是冷超。”
李燕豪抱拳道;“晚辈久仰蒲帮主与冷老人家侠义过天,威名震武林,今日有幸瞻仰,实属荣宠。”
蒲天义道;“少侠太抬举了,这叫蒲天义等怎么敢当。”
李燕豪道:“晚辈句句由衷,字字发自肺腑,两位幸勿过谦。”
蒲天义没再说什么,沉默了一下道:“穷家帮初逢变故,蒲天义率众来此又在秘密之中,所以住地极其简陋,没有办法招待少侠,实在是大不敬——”
“好说!”李燕豪道:“彼此不是外人,帮主又何必这么客气,敢请与帮主席地而坐,请教—二。”
蒲天义道:“也只有简慢少侠了,请教不敢当,少侠有什么话只管问,蒲天义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有用得着‘穷家帮’的地方,也尽请吩咐,‘穷家帮’愿尽最大的力量,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晚辈先谢了。”李燕豪抱拳谢了一声,与蒲天义、冷超三人席地而坐,祁奇等三人则垂手恭立一旁。
坐下之后,李燕豪从古北口说起,一直说到碰见祁奇,当然,这也就是向“穷家帮”打听霍天翔父女的去向。
静听之余,蒲天义相当平静,冷超却脸色连变,等到李燕豪把话说完,蒲天义连连点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冷超道:“少侠,霍大侠让那鹰爪弄了去了。”
李燕豪心神猛一震,急道:“怎么说,霍大侠他——”
蒲天义叹了一口气,截口说道:“不错,霍大侠是被他们弄走下,这事蒲天义等正好碰上,但是一方面因没有弄清实际情况,另一方面也度量自己力量有限,是以没有贸然出手拦截,还望少侠谅宥。”
李燕豪忍住胸中震惊,道:“看起来哈三是决心撕破脸了——”
“不,少侠!”蒲天义道:“看起来哈三跟霍大侠之间异常和谐,没有一点勉强迹象,霍大侠也一直谈笑自若,跟哈三一起坐上了一辆高篷马车。”
“这么说是霍大侠有意牺牲自己,这种牺牲未免太不值得了。”
冷超冷哼了一声道:“要依我,当时就拼了那帮鹰爪孙。”
蒲天义唇边掠过一丝抽搐:“要不是万不得已,我何尝会袖手旁观,任霍大侠落在他们手中。”
冷超口齿启动,欲言又止,突然猛挥一拳狠声道:“都是那帮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该死的叛徒,要不然穷家帮不至于会落到这种地步。”
李燕豪虽然心急霍天翔安危,但此刻他也极想知道一下“穷家帮”到底遭了什么重大变故,竟使得实力冠宇内的“穷家帮”连个人都不敢救,万方尊仰的“穷家帮”堂堂一帮之主的“皓首神龙”蒲天义住在这种地方,行动那么畏缩神秘,他迟疑了一下道:“帮主,晚辈是否方便问一声,贵帮到底遭到了什么变故?”此言一出,蒲天义老脸上倏地浮起一片阴霾,他道:“这是‘穷家帮’的家丑,也是‘穷家帮’的最大隐秘;按说‘穷家帮’是绝不会让外人知道的,少侠虽不是我‘穷家帮’中人,但却是领导先朝遗民、忠义豪雄的‘虎符剑令’的传人,‘穷家帮’既以忠义立帮,以先朝遗民自许,少侠就算不得外人——”
他重整脸色,顿了顿话锋,接着说道:“这件事说来话长,少侠应当知道,三年前,‘穷家帮’曾经有一度突然自武林中退隐,销声匿迹,不问任何江湖中事。”
“这个晚辈知道,当时江湖上也看不到任何一个‘穷家帮’弟子,武林各门派、江湖上的同道,无不称异,所以今天晚上晚辈碰见了贵帮祁奇兄弟,才大感意外,倍觉诧异。”
蒲天义点点头叹道:“难怪少侠大感意外,倍觉诧异,配称‘穷家帮’弟子的人,犹不忘祖师爷传下来的规法、服饰的‘穷家帮’弟子,至今仍不公开露面.而且白天绝不活动。”
“这跟贵帮三年前自武林中退隐有关?”
蒲天义微微点头;“是的,三年前,‘穷家帮’里发生了前所未有的重大变故,这个变故不但使‘穷家帮’分为南北两派,而且使得‘穷家帮’的立帮精神丧失殆尽,蒲天文羞愤之余,撞石自绝,但却命大未死,在病榻之上整整躺了一年半。”
“呃!什么变故对贵帮有这么大的影响?”
蒲天义老脸上闪过了一丝抽搐:“一句活,少侠,蒲天义的好徒弟欺师灭祖,背叛丫‘穷家帮’,而且不知道他用什么手段,居然带走了‘穷家帮’的精英,十分之九的帮中弟子,包括八名护法.内五、外五堂的十名堂主,总堂的二十名巡察,以及各地分堂的堂主、分堂护法、数不清的分堂弟子。”
李燕豪着实地大大吃了—惊,神情震动之余,道:“恕晚辈直言,这么说,他是篡帮了?”
“真要是单纯的篡帮,倒还情有可原,只要有人篡帮,那表示蒲天义无德服众,既是蒲天义无德服众,自该退位让贤。”
“那么是——”
“少侠,令人痛心的是,那畜生他弃宗忘祖,丧心病狂,带着整个‘穷家帮’的精英,投向满虏去了。”
李燕豪心神猛地一震,脱口道:“有这种事?”
冷超一旁一脸悲愤地接口道:“怎么没有。那叛徒把所有带的人聚集在一隅,自称‘穷家帮’,所以不敢在天下活动,是对帮主还有些顾忌,他哪配称‘穷家帮’,连北派之称都不配,所以暂时称他为北派,只为分个汉贼正伪,以免武林同道混淆不清,其实也没什么好混淆不清的,那叛徒连祖师爷的规法都改了,竟使弟子人人着华服衣饰,倒行逆施,令人发指。”
李燕豪道:“冷前辈说,他把‘穷家帮’的弟子聚集一隅,人人改着华眼衣饰?”
“不错!”
“不过晚辈怎没听人说起.也没碰见过?”
“少侠到过京城没有?路过‘宛平’、‘大兴’没有?”
“这倒没有。”
“那就难怪少侠既没听说过,也没碰见过了,如今,他们的实力以及活动范围只在京城以及宛平,大兴两县之内,少侠没到过这三个地方,自然碰不到,他们已人人改着华服衣饰.只他们不说,谁又知道他们会是‘穷家帮’的弟子。”
李燕豪呆了一呆,道:“原来如此,要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