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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水北天南-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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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沙华默了默,不作声。
  “你太喜欢揣摩他的心思,然而旗陆这孩子,连我都不敢说了解他。”以万沙华自作聪明的拙劣手段,在关旗陆面前岂非自寻死路,“看在你帮了我的份上,给你一个忠告,别再纠缠在旗陆身边。”
  今日因关访茗也身涉其中,所以关旗陆算是给她们留了三分情面。
  如果再有下一次,他未必还会这么客气。
  万沙华抿紧了唇,明显心有不甘,“你不是说叶安之也不行吗?”
  看向对座的目光带起一丝怜悯,关访茗施然起身,“聪明人做事首先得分清,什么人可以惹,什么人不可以惹,什么时候可以惹,什么时候不可以惹,明白了吗?”
  叶安之当然不行,但现在还不是对付她的时候。
  银通办公室里,已午饭回来的安之无端打起喷嚏,连连不止。
  许冠清戏语,“嘿,有人想你了吧?”
  安之抽过她桌面纸巾,“但愿是某位开着宝马的王子。”打死她也不想去吻一只青蛙。
  今时今日的蓝玻高楼和阔石路,绝不宜再配一匹绿野仙踪时的白马,可见不仅只是这个都会,就连童话也在进化。
  喷嚏停止后安之才注意到许冠清在做什么。
  “咦?这些不是我们的报销单吗?”她奇问。
  “是啊,本来该是关总签的,有时候他忙或出差就会让我代他签。”
  安之忍不住惊讶,“他都不看报销的名目吗?”
  “他一般不太看,公司里的同事还是比较自觉,就算有的人多报一些他通常也放了,真有那种做得过分的他才会把单子弹回来。”
  涉及银子的东西一向敏感,安之虽然好奇心盛,却也没有随手去拿单子来看,然而眼尖的她还是看到了夹在大叠单据中有一张写着曾宏的名字,那个“宏”字下方好象不小心滴到了茶水,晕成淡淡一团。
  “怎么曾总的单子也要关总签名?”她再度惊奇。
  “只是个形式而已,因为公司规定唯一只是总经理才有财务签署权,所以即使曾总是副总经理,他的报销单也得过一过关总的名字,这是财务流程。”
  安之了然,回到自己的座位。
  不意看见桌面摆着和某厂商合作的协议复印件,上面有关旗陆遒逸的笔迹。
  一时兴起,她抽来A四纸,临摹起他的签名。

  少争一着

  不日安之入职满两个月,关旗陆吩咐许冠清拿来转正表,提笔写下“工作表现佳”,将安之的级别从助理调整为市场专员,薪水上浮百分之三十。
  许冠清从总经理室出来后,叫嚷,“聂珠快来,我们让安之请客!”
  安之一怔,笑了起来,“冠清你这么厉害,竟然知道我买彩票中了?”
  聂珠兴奋走近,“安之你真的中了?!几等奖?多少钱?!”
  “当然是一等,五百万呢!”安之顿住,俏颜一垮,“可惜——是做梦中的。”
  许冠清哈哈大笑,聂珠懊恼地捶了安之一拳,“你耍我啊!”
  安之呼痛,抱着手臂避离某只母虎爪,“哪有啦,我是做梦都想中彩票嘛!”
  “你还说!看我不K爆你!”
  正闹成一团,安之的分机响起,她向两女挥了挥手,跑过去接起。
  “请问是叶安之吗?”
  听筒里传来的陌生女声让安之不明所以,“我是,请问哪位?”
  “我是集团人事部的Lily,是这样的,飞程光讯临时要招待几位从香港转道而来的法国客人,因为事出突然他们没有安排翻译,我们在集团的人才库里搜索合适人选时搜到了你,发现你的第二外语法语的程度是熟练,你能不能到四十六楼的光讯公司支援一下?客人十五分钟后到。”
  安之在十秒钟内接受了这个意外,“没问题,我现在就下去吗?”
  “是的,我已经把你的简历发给了司总,你直接去他的办公室见他。”
  “好,麻烦你给关总也写封E…mail说明一下。”
  “当然。”
  放下电话后,安之想了想,还是走过去敲开关旗陆的门,把事情扼要复述一遍。
  关旗陆轻轻皱了皱眉,却没说什么,只是笑笑道,“去吧。”
  在她离开后,他拿起电话拨给司寇,“你搞什么名堂?”
  象这种客人不可能不事先预约,就算他们的行程确是临时起意,双方应也能用通行的英语沟通,何必找人在旁翻译那么隔膜?
  就听司寇轻笑出声,“你这么紧张干吗?我又不是要吃了她。”
  “司寇。”关旗陆嗓音一冷。
  司寇笑意愈浓,“亲爱的旗陆哥哥,我不是访姨,你别指望给我排头吃。对了,那天我也在餐馆,刚出包厢就看见你与新欢旧爱齐聚一堂,哥哥,我说实在的,你当众吃小美眉豆腐时的浓情蜜意,远远比不上小美眉的我见犹怜更动人心。”
  这出戏一个真情一个假意,却是配合妙极,演得恰到好处。
  司寇嘴间极尽揶揄,目光却始终落在手提屏幕上,一秒未移。
  那是叶安之的简历,父,叶荣中,远洋运输公司大副;母,彭皆莉,家庭主妇。
  记忆深处的某段影像劈入他的脑海,背景是他小时就读的幼儿园,那年他四岁,那个女人来看望他,他好奇地摸了摸她拱起的肚子,“是和我一样的宝宝吗?”
  “是。”她笑着捏捏他的小脸。
  “那他叫什么名字?”
  “既来之,则安之……就叫安之吧。”
  叶安之,原来,她真的给女儿起了这个名字。
  电话另一头,关旗陆忽然微微笑了,“寇弟,我也说实在的,这个小师妹很对我胃口,我不打算把她牵扯进来,诚心建议你也别那么做,不然,我遇佛杀佛。”
  那隐藏在笑言下的一丝森寒,令司寇脸上的玩世不恭迅速褪去。
  他正起容色,“旗陆,叶安之不行,你别搞她。”
  司寇语气中的急切令关旗陆心生忌意,“你什么意思?”
  “你别问,总之她不行。”司寇的态度亦十分强硬,“你想做什么你我都心知肚明,我对你的计划怎么走完全没兴趣,但是有一点,别碰叶安之。”
  关旗陆象是十分惊讶,“请问司总,你和我的小师妹何时熟到了可以充任她护花使者的程度?还有,碰不碰她那好象是我的私事?不劳寇少挂心,你只要记住——少给我多管闲事。”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被噎到的司寇只得悻悻然放下话筒。
  梆梆梆,敲门声响。
  “进来。”
  安之推门进去。
  司寇抬首见着她,定睛看了好一会,目光极其复杂,带点审视,带点困惑,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什么意思。
  安之被瞧得一头雾水,然她内心坦荡荡,所以也只是忍不住微笑。
  “司总,你这里有没有镜子?”
  “镜子?没有。”他又不是女人,办公室里怎么会有镜子,“你要那东西干吗?”
  “想看看自己今天是不是长得貌美如花。”
  司寇笑出声来,真个伶牙俐齿,“你怎么会学法语?”不料他突出此问,安之一时不知如何应答,而这细微踌躇即时让司寇明白,定然不会只是出于爱好那么简单,他倏然想起,“你们关总也会法语?”
  安之镇静下来,面容依然礼貌带笑,微挑的眸光似在说是吗?嘴里却不答话。
  那一年,关旗陆偕她游故宫,从后门出去时遇见几位外国游客,她在旁看着他以流利法语为国际友人指路,神态悠闲自若,咬字柔悦动听,在那一瞬间,她迷上了这种语言。
  “上次说打球一直没机会,你什么时候有空?”司寇问。
  安之不答反道,“我还以为司总找我下来是为了翻译。”
  梆梆声响,门页被推开,“司寇。”
  安之转头看去,进来的是一位看上去气度不凡的中年人,黑发中掺杂着几许银丝,穿着十分正式,铁灰色水纹衬衣外敞着面料薄软而坚挺的西装外套,体魄高大,目光炯炯。
  见到儿子办公室里站着一道陌生的亭亭身影,司淙不禁多看了安之一眼。
  还没有谁来得及说话,虚掩的门扇又被推开,关旗陆温和带笑的面容出现在三人面前,眸光在现场一掠而过,他微翘唇角,“姑丈也在?司寇,你的客人还没到吗?我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含笑眼波转而停在安之微显局促的脸上,柔声为她解围,“安之,冠清说塞曼提给你传真了一份协议。”
  “是,我这就上去。”安之忙道,朝司淙微微垂首鞠躬,“董事长,司总,我先出去了。”说完匆匆退出房外。
  掩上门时不觉自嘲地笑笑,如此场合,实在让她这等小角色太不自在,原来——自己根本出不得场面——所以说此生一早注定是升斗小民,又何必渴望不切实际的改变,幻想成为什么王子公主。
  她长长叹息,还是等下班回去,乖乖地爬那七层楼梯。
  司寇一直目送安之走出房外才收回视线,笑嘿嘿地瞥向关旗陆,“老大你还真闲。”
  关旗陆连消带打,“谁让是老弟你有事,我不闲也得闲。”
  一旁司淙不动声色地将整个过程收入眼内,这算什么?兄弟阋墙吗?他若无其事地出声,“旗陆,她就是叶安之?”
  关旗陆轻笑,“是,低我几届的师妹。”那浅温笑容形同承认某些不言自明的东西。
  心内却不无兴味地想,不知关访茗与这位集团最高领导人——都说了些什么?
  安之返回四十八楼,没看见桌上有传真,才要寻许冠清,办公室里却不见她的人影,她问聂珠,“冠清呢?”
  聂珠不出声,却是以手指了指副总室,那里门扇紧闭。
  安之微微一怔,曾宏趁关旗陆不在把他的秘书叫进去密谈,这是为何?
  思忖间许冠清已拧开门球出来,迎面撞上安之凝定的视线,即时一笑,“你回来了?”
  安之也笑,“是不是有我的传真?”
  “对,在我桌上。”许冠清向自己座位走去,“刚才拿回来顺手一放,给忘了。”将拿在手上的一叠报销单子随手反扣在电脑旁边。
  安之的视线从那叠单子上轻轻滑过,细心的她发现,其中一张纸沿背面隐约可见淡淡墨迹,接过许冠清递来的传真,她笑着道谢,转身时看见古励走了过来,冲她打过招呼后进入曾宏的办公室,门扉再被合上。
  安之回到座位,坐在椅子里,沉思了好一会。
  摊开塞曼提的传真,原来是厂商邀请一些主要的合作公司去鹤山两日游,一来为了推广新产品,二来算是酬谢各代理商的鼎力支持,是次活动给了银通公司两位名额,全程所有费用由厂商负担。
  看上去这周末游相当不错,不但包吃包住包玩包车,还可以认识不少同行,而且这种活动通常少不了派发一些价格不便宜的好礼品。
  安之却有点发愁,只得两个名额,除了自己给谁去好?技术部门和这块不沾边,古励所在的业务部门不会在乎这点小甜头,基本上也就是她们三个女孩子的事。
  按理说应该叫上聂珠,一方面两人的工作交集比较深,常常不是我帮你就是你帮我,另一方面这种市场活动也确实和业务息息相关,可是,传真却是许冠清收的,她肯定早看过上面的内容,而且平日里在社保、报销等方面许冠清也帮过安之不少,如果开了口让聂珠去,只怕许冠清面上不说,心里却不定会有些什么想法。
  关旗陆回来时便是看到安之坐在座位里,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
  目光掠过她手中传真,他敲敲她的桌面,示意她跟他进办公室。
  旋过皮椅坐下,看着安之把门合上,关旗陆笑道,“怎么样,想好让谁去了吗?”
  安之点头,“想好了,就让她们俩一起去吧。”
  关旗陆先是微讶,然后神色回复如常,很自然地接受了她的答案,原知她会这样,凝视她的目光不自觉带上一丝赞赏,“为什么,你不想去吗?”
  安之耸耸肩,“坦白说,我觉得无所谓。”
  让聂珠和许冠清一起去应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不是她品格多伟大或喜欢舍己为人,只不过是不想在办公室里无事生非,仅此而已。
  还是那句话,吃亏未必不是福,少争一着,大家和睦。
  “那就按你说的,让她们两个去吧。”关旗陆低头打开文件,漫不经心地道,“周五晚上我私人请你去白天鹅的扒房吃一顿,当是补偿你好了。”
  安之抑不住颊边笑意,“师兄你说的啊,到时候看我刀刀叉叉切穷你!”
  关旗陆不禁莞尔,抬首看她,再也不加任何掩饰,眸心似跳跃着一点火星。
  心口轻轻一颤,安之调开视线,推椅起身,“我出去工作了。”
  开门出去,再把门页在背后轻轻拉上。
  那时和关旗陆失去联系已经很久很久,久到她几乎已将他淡忘。
  可是那两年里她却一直间间断断地做着同一个梦。
  梦里她穿着雨衣,打着雨伞,却独自站在故宫的琉璃瓦屋檐下避雨,她在等雨停,梦中唯一的意识是,只有雨停了她才可以回去。
  后来有个心理学家来她们学校开讲座,散场时她在教室外的走廊等那位博士。
  听完她对梦境的复述后,心理学家让她不用过分担心,说这个梦反映出她的内心有很强的自我保护意识,当遇到事情时,她的第一反应首先会是不让自己受到伤害。
  她终于释然,庆幸自己不是心理有问题,之后梦境渐渐淡去。
  然而那个博士的说话,却至今仍深深刻在她的脑海。
  唇边轻轻跃出一朵笑容,由无人看见的自嘲,在眨眼后变成欢畅,“冠清,聂珠,快来快来。”她扬起手中传真,“关总说让你们两个去参加塞曼提的周末游。”
  “哇!真的吗?”聂珠兴高采烈地奔过来。
  许冠清说道,“为什么会有我?我又不是做市场或业务的,应该安之你去才对。”嘴里说着客气话,脸上却露出笑容。
  安之对答如流,“关总说你最近辛苦了,刚好有这个机会,所以犒劳犒劳你,姐妹们,你们一定要好好表现,就算搞不上NP也得试试一夜情,千万别丢银通公司的脸。”
  聂珠哈哈大笑,忍不住又捏拳捶她,惹得她呜呜直躲。
  把许冠清和聂珠的资料填好回传给塞曼提,再把其他事情处理一下,不知不觉已近下班时间,这时莫梨欢给安之打来电话。
  “靓女,好久没聚了,我的项目今天结束,晚上出来怎么样?”
  安之欣然应允,“好啊,你几点能到?”确实有些想念露丝吧的悠然清幽了。
  “我大概还要过一个小时才能离开公司。”
  “那我在办公室待晚一点,你走时再给我电话。”
  难得晚上轻松一下,安之不想在高峰时段去挤公车,晚些去乘地铁一号线,从黄沙站下来后散步十五分钟即可到沙面。
  朝聚暮散,办公室里的同事陆陆续续离开,不到一刻钟已空荡下来。
  关旗陆开门出来便听见旷阔空间里萦绕着低低的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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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懒散地趴在桌面的安之,正握着笔在纸上闲涂,无意识地,似是习惯性动作,写着写着就写起了关旗陆的签名。
  关旗陆无声无息地站在她身后,饶有兴味地看了一会,忍不住微笑,“旗字不是这样写。”
  安之吓了一跳,骤然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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