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槃-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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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把一切事情都琢磨的一清二楚,我犯过这样的毛病和错误,我总觉得只要自己努力,那么就一定可以找到自己想知道的答案。”
“您说过的,凡事都怕认真二字。”
“话是那样说,事实却并非如此。”陈老紧紧攥着那只很小的小木盒,我说不清楚他的黯淡的目光究竟想对我表达什么,总之一直有种让我感觉陌生的气息:“有些事情,可能从开始起,就注定不会有答案,穷其一生去追索,最后还是不了了之,与其这样,我宁可根本就不知道这些事。所以,一些事情,还是不要知道的好,那样,你会轻松很多。”
陈老的话和过去教导我时所说的,完全不同了。他一直鼓励我从事情表面入手,深层剖析,努力去寻找更多的还未被发掘出来的东西。
而且,我已经观察出来,陈老虽然说了留给我这只小木盒,但是他仿佛顾虑很多,举棋不定。
“该来的,谁也挡不住,人终究不能逆天的。”陈老经过一阵默默的考虑,终于松开了紧攥着小木盒的手,把它递到我面前:“东西给你,但有几句话,你必须牢记在心。”
“我会记住的。”
“北方,你很聪明,我了解你,你经常给外人一种玩世不恭的感觉,可我知道,你坚强,有信念,不会动摇本心,这很好。”陈老那种奇怪的表情又一次不见了,重新露出了我所熟悉的温和与慈祥,道:“要留给你的东西,就在盒子里,盒子没有锁,即便有锁,你也可以随时打开。要不要打开盒子,决定权交到你手上,只不过我建议,暂时不要打开它。”
这只普通的小木盒,顿时被陈老的话笼罩了一层神秘的色彩,我感觉到,它或许很沉重,沉重到我背负不起。我不知道盒子里装着什么,听了陈老的话,我感觉非常好奇,但心里随即又生出一种自然而然的抗拒感。
我不想接受这个盒子,因为陈老的话就是最好的注解,一旦接过这个盒子,可能就会背负一个沉重的包袱。
“人都是在慢慢成长的,在我少不经事的时候,很多方面都还不如你。”陈老就那样费力的举着盒子,道:“我考虑了很久,也考虑了很多次,我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个交给你,以你的心性和对我的了解,必然知道我的犹豫。如果我就这样死了,把东西隐瞒起来,可能你一辈子都不会由此产生什么压力和影响,但那又是一种缺失,或者说是我对你的欺骗和不负责任,所以,它还是留给你。北方,我最后给你一个忠告,以我的生命化出的忠告,暂时不要打开它,否则,它会给你带来痛苦。如果有一天,你觉得自己真的成熟了,可以承受一切以往无法承受的事情时,你可以打开这只盒子。给你,这个东西同样是我在大雁坡得到的,很多年了,除我之外,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它的存在,拿去吧。”
终于,这只小木盒从陈老的手中交到我的手中。它很轻,没有什么分量,但我接过它的时候,就好像接过了一座山。
在我拿到这只小木盒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猛然感觉面前的陈老一下子陌生起来。在过去几年的生活工作中,我和他的接触相当频繁,他从来没有提过这只木盒的事,我知道,如果不是这一次他觉得自己无法再活下去,这只木盒的事,不知道还要被隐瞒多久。
这只木盒里,装的是什么?在接过木盒的那一刻,我有一种马上打开它的冲动,很强烈。因为陈老的话已经像是一管催化剂,把我心底所有的求知欲望全部点燃了,我迫切的想知道,这只小木盒里到底是什么。
但我的理智还是存在的,陈老迫不得已把东西交给我,就无法保证我会不会私下打开盒子,所以他才会提出那么郑重的忠告。不管怎么样,我还是信任他的,他不希望我打开盒子,那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我相信,他不会害我。我慢慢就把心底的冲动压制了下来,我从小生活的环境逼迫我要比其他同龄人更加成熟,更加坚韧,否则我的性格会在幼年时就被种种原因扭曲。所以,我的自制能力比别人强,这样才能健康的长大。这种能力一直陪伴着我,在心里的冲动平静下来之后,我已经默然听从了陈老的忠告。这只盒子,暂时不会打开它。
其实,我的心里还有一些问题,不过我不打算问了,因为陈老明显不想让我知道太多的事情,他觉得那会让我也陷入重重危险中。
“北方,我熬不了多久,如果我真的死了,那么,你就要独自去面对之后一切可能发生的事。”陈老指着我身后的小门,道:“这个人,可以信任,如果有需要,他会帮你。”
我一回头,就看到带我进来的老神棍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的站到了门外。
“他有很多毛病,不知道你能不能忍受。”陈老跟着又补充了一句,不出我所料,老神棍的脸皮和城墙一样,对陈老的评价不以为意,蹲在门外抽烟。
我对老神棍没有太多好感,但是当他抽着烟偶尔转头的时候,我对他的印象瞬间有所改观。因为他望着躺在床上的陈老,那张猥琐的脸庞,无意的抽搐了几下,眼神里有深深的怜悯,可能还有一种不舍。就如同一个陪伴了自己几十年的老友将要离世。
那种不舍,不是当事人,就无法完全理解。但我明白,那真的很痛苦,作为他们这个年纪的人来说,可能眼泪早就在过去流干了,他们只能用这种沉默的无声,来悼念将要逝去的人。
“老伙计。”老神棍吐出一口烟,苦涩的咂咂嘴巴,道:“歇一会儿吧,你够累的了。”
“如果能歇,早就歇了,不用等到现在,是很累,非常累,好在,一切都快要结束了。”陈老对着老神棍摇摇头,又望向我,道:“大雁坡的事,是武胜利第一个告诉你的?”
“是,他主动说出来的。”
陈老的眼神中也有深深的迷茫,大雁坡那件事很隐秘,知道的人应该不多,而且每一个参与者肯定和陈老一样,受过严厉的警告,不敢把消息泄露出去。
“能不能让我见见他?”
“老师,这可能很困难。”我觉得为难,武胜利的状况不比陈老好多少,几乎连行动能力都丧失了,如果候晋恒那些人真的已经注意到我,而我在这个节骨眼上带着武胜利出门再跑到这里来,就要冒很大的风险。
“我知道,我知道。。。。。。”陈老微微点点头,自己想了一下,又道:“如果见不到他,能不能让我和他通一次话?”
“这应该可以。”我答应下来,我看得出,我对武胜利的疑惑,同样也困扰着陈老,我们都不明白,为什么武胜利那样的人对许久之前的大雁坡事件会那么了解。
第十四章猝死
陈老催促我快一点赶回家,然后让武胜利和他进行通话。其实这个时候陈老的精神状态虽然很糟糕,却不像是马上就会死去的人。不过他那张让我感觉无比熟悉的脸憔悴的不成样子,我转身出门的一刻,停下脚步转头问道:“老师,您。。。。。。您。。。。。。”
我是想问问他还能坚持多长时间,三天五天?或是十天半个月?但是话到嘴边,我却怎么都问不出口。
“北方,人终究都有一死的,这是规律,不用悲伤。”陈老毕竟太了解我的性格了,明白我想要问什么,他勉强露出温和的笑,宽慰我道:“快去吧。”
我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这里,沿途仍然非常小心,其实我根本吃不准候晋恒那帮人到底会不会跟踪我。我和之前一样,东拐西绕的兜了几个圈子,在电信附近的小摊上买了一张无记名的电话卡,然后回到家。
从我出门到回来,大概四五个小时时间,但这四五个小时时间里,武胜利的情况已经糟糕到了极点,他歪歪的躺在床上,纹丝不动,如果观察的不仔细,会认为他在睡觉或者已经死掉了。推开卧室门的时候,我被吓了一跳,不过我打开灯,就看到武胜利吃力的睁开了眼睛。他似乎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眼皮只露出了一道缝。
“你怎么样?还好吧?”我很担心,并不仅仅担心武胜利会死,更担心的是,假如他真的死在我家里,那么黑锅我就背定了。
武胜利动了动眼皮子,示意他还活着。我看他这个样子实在有点揪心,不过心里却记着陈老的话。我换上刚刚买来的手机卡,对他道:“陈老想和你通话。”
“他?”武胜利本来眯成一条缝的眼睛顿时就睁大了,仿佛猛然遭受了电击一样,我看的出,他的脸上有一种惊讶:“他在什么地方?”
“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我不想跟他透露那么多,只是在他面前晃了晃手机。
“啧啧。”武胜利咂咂嘴巴,突然就开始冷笑:“果然。。。。。。”
“通话吧。”我觉得他笑的很不正常,就打断他,道:“陈老正在等。”
“可以。”武胜利依然在冷笑:“你觉得还会跟我说什么?”
我一言不发的拨通了号码,然后打开电话的免提,把话机放在武胜利的枕头边。电话很快就通了,我对着话机道:“老师,武胜利就在这里。”
说完这句话,我悄然的退后了一步,我想好好听听他们之间的对话。
“是小武?”陈老在电话那边轻声问道:“小武,你肯定知道一些事情,我不问你知道些什么,我只想问问,大雁坡的事,是谁告诉你的?”
“嘿嘿嘿。。。。。。”武胜利没有回话,只是一个劲儿的笑,好像遇见了特别可笑的事,无法控制情绪。但那种笑声让我听起来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你知道大雁坡的事,那就证明肯定和其中有一点关系,是谁告诉你这些的?”陈老并不在意武胜利的态度,耐心的继续问道。
“嘿嘿嘿。。。。。。”武胜利在床上微微翻了个身,笑的更厉害了,而且不知道是他笑的喘不上气的原因还是什么,笑了一会儿之后,他就开始咳嗽,这导致他的笑声发生了变化。我从事的工作就注定精神必须保持高度的集中,而且观察力一定得强,所以我很快就察觉出武胜利笑声的变化。
很奇怪的变化,好像并不是同一个人发出的笑声,那声音非常陌生。
电话那端,陈老的声音一下子就顿住了,过了大概有一两分钟,他才重新开口说话,但是语气已经变的急促。
“你是?是?”陈老可能受到了比较强烈的震动,导致他说话的语气也随之开始波动。
“陈,可,贵,嘿嘿嘿。。。。。。”武胜利在笑声中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出陈老的名字,同样,他的语气也在变化,里面有种让人分辨不出的很复杂的情绪。
“这。。。。。。这不可能。。。。。。”陈老突然就在那边大喊了一声,紧接着,我模模糊糊听到了电话摔落到了一旁,还夹杂着老神棍的叫喊声。
陈老肯定出事了!我的心里一紧,顾不上和武胜利说什么,抓起电话转身就走。在我将要走出卧室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武胜利脸上的笑容似乎是凝固了,一动不动的望着我。
“他是个很自私的人,会害了你的。”他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可能之前一阵剧烈的冷笑,让他几乎要虚脱了,他说的话有气无力,但每个字都像是震耳的钟声,在我耳边不断的回荡。
武胜利所知道的,仿佛并不仅仅是大雁坡事件的一部分,他可能了解的比我想象中还要多。我很想问个清楚,但是陈老的安危牵动着我,我忍了忍,反手拉上卧室的门,飞一般的从家里冲了出去。
从这里到陈老那里的路我已经走了一次,相对熟悉了很多。我少绕了一些路,为的是让自己赶的更快一些。因为之前陈老在电话里的那声大喊,让我感觉不祥,非常不祥。我很快就赶到了陈老安身处。
当我走近那扇小门的时候,就看到老神棍坐在陈老的床边。那盏昏暗的灯不足以把房间里每个角落都照射的分毫毕现,但是我却清楚的看到,看到了陈老紧紧闭上的眼睛。
他的身体开始僵硬了,僵硬的很彻底。是那种完全脱离了生命特征的僵硬,这意味着,他死了。
“老伙计。”老神棍慢慢站起身,对着床上的陈老轻轻叹了口气:“你累了,安心走吧。”
说着,老神棍就从我身边走出了小门,在我们擦肩而过的一刻,他对我道:“年轻人,节哀吧。”
“等等!”我的情绪可能真的有点失控,因为我还没有达到那种万事不能扰心的境界,在大多数时候,我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但现在,我失控了,我抓着老神棍,急切的道:“我有药,老师留下的药,可以救活他。。。。。。”
“没用的。”老神棍摇摇头,他很严肃,也很认真,但脸上的猥琐可能是与生俱来的,就那么看着我,道:“任何人,只能用一次,只有一次。”
说完之后,老神棍转身就走了。我在原地默然了片刻,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向陈老。这之间的距离只有几步远,但就这么几步,却像是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一般,让我走的无比费力。
陈老死了,这一次,可能真如老神棍所说,他真的死了,再也不可能有任何奇迹发生。我看不到他往日的慈祥,现在能看见的,只是一片冰冷和他已经花白且凌乱的头发。
我一直都觉得,男人的眼泪是最值钱的东西,比黄金还要珍惜。但是看着慢慢变冷的陈老,我想起过去的几年,想起跟着陈老学习生活的日子。他从来没有对我发过脾气,他很温和,很善良。我在这个世界上孑然一身,了无牵挂,这是我从出生开始就注定的命运,我并不会因此迁怒谁,但我不愿真正面对这些。
往年的春节,所里会安排人在大年夜值班,我总是抢着把自己的名字排在值班表上。因为我害怕过年,在这个中国人传统中全家团聚的日子里,我所拥有的,只是自己,还有自己的影子。我不愿在家里呆着,那会让我感觉孤独。在每个人都洋溢着笑脸吃年夜饭的时候,我就坐在办公桌前,看着桌上的日历。
但是每次到了新年钟声敲响的时候,陈老都会冒着大雪,踩着钟声,给我送来一饭盒还带着温热的饺子。
我不习惯用哭泣来表达感情,但是此时,我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啪嗒啪嗒的掉落。我的悲痛,没有人可以理解。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种没有血缘关系的关爱,比父爱更加珍贵。
我在陈老的尸体前站了很久很久,天是什么时候黑的,我不知道。一直到老神棍又一次出现时,我才颓然坐倒在凳子上。
“关于后事,他跟我交代过,你不用管了。”老神棍蹲在门口,一边抽烟一边对我道:“你把自己的事情料理一下。”
“然后呢?”我的人生中,第一次感到了迷茫,我不敢想象,如果真的和陈老说的一样,我要过那种东躲西藏而且随时都有可能被隐形凶手杀掉的生活的话,那绝对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
“先找个地方,安顿一下,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嘛。”老神棍叼着烟卷,眯着眼睛道:“年轻人,和老伙计说的一样,人嘛,都会死的,只不过是早晚的事,不要垂头丧气,振作一点。”
我依然很难受,但是思维却渐渐的转入正轨。陈老既然真的死了,那就是结局,无法更改的。我不会把陈老的死完全归咎到武胜利身上,不过就算是个傻子都能看得出,武胜利这个人,身上的谜团更多了。
我有必要找他问个清楚。我相信武胜利肯定不会轻易的把事情告诉我,不过我下定了决心,这次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找他问清楚。至少,我要知道,陈老为什么听到他的笑声之后就那么的震惊。
陈老的遗体这一次是要火化的,像这种情况,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