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画眉-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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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但如此专宠,恐不是国之幸事!求母后以国母之尊,劝谏陛下!”嫔妃们齐齐叩下头去。
“哀家当是什么事儿!头几个月哀家当陛下不过图个新鲜,宠着贵妃,也不算什么。可如今看来,这样由着他的性子去,也不是长久之道。你们都起来,今日趁着家宴,哀家向陛下说一声就是。什么大事儿,在这里闹成这个样子!都瞧瞧德妃,也多学着些!”薛太后慢条斯理的端起茶啜了一口。表面上看着云淡风轻,但她也知道,事情不好了。圣景帝即位多年未立皇后,她却没有插手此事,就是因为只要中宫一日悬虚,这后宫之主就是她。如今贵妃隐有立后之势,已经威胁到她的地位了。今日家宴,正好让贵妃明白,她才是这个后宫的主人,才是帝国最至高无上的女人!不过,这话也需说的婉转点才好。若是激起了陛下的脾气,连她也是怕的。
“谢母后恩典!”嫔妃们又叩谢了方站起身来,只德妃从头至尾像个局外人似的看着。薛太后看在眼里,暗暗点头。这些个嫔妃,哪一个都没有德妃的识大体,柔顺,不争不吵,也难怪这么多的嫔妃,陛下也只让她诞下了皇子。只可惜,是一对儿双生的,双生子不祥,不能继承皇位。不过将来也是王爷,德妃的后半辈子算是有保障了。
“你们都下去罢!今儿晚上家宴,都给哀家看着点儿!”薛太后站起身来,要进去梳妆了,待会儿命妇们来朝贺,穿这么着可不行。
“是!”嫔妃们齐声应道。有了太后的承诺,个个一反来时的哀哀切切,都想着回去怎么打扮,让陛下的心重系在自己身上才是。
“晴霜,真的要穿那个吗?”画儿以惊惧的眼光瞧着桌上的衣饰,想起进宫那天被十二纬衣折腾得够呛,不由向后躲去。
“姑娘放心,今天你只要穿着这个坐在那里就好了,不会很累的!”晴霜晴雪知道她怕极了这些东西,笑着安慰道。
“不要不要!可不可以不穿?”画儿可怜兮兮的瞅着两人,巴望着可以逃过一劫。
“不穿什么?”圣景帝身着朝服走了进来,看来是下了朝便往昭阳殿来的。
“陛下圣安!”晴霜晴雪忙蹲身请安。圣景帝叫了起,瞧瞧桌上的衣饰,心中已明白过来。
“能不能不穿这个?”画儿忙拉了圣景帝的袖子问,祈求的看着他。现在只要不让她穿这身累赘,怎么样都成。
圣景帝瞧她仰着小脸惨兮兮的模样,心中爱极,但仪制还是要遵守的:“今儿百官命妇们来朝贺,是正经的事儿,要穿朝服的。先忍一忍,一会儿就过去,今晚家宴就可以不用穿这些了。”
“这样啊……”画儿失望的低下头,看起来还是逃不过这一劫了。
“小乖忍一忍,要是这些衣服你都受不了,那皇后的朝服可是十六层的。”圣景帝把画儿抱在手里,亲了亲她的粉颊。
画儿眼睛一黯,轻轻挣脱出来:“那我去换衣服了。”晴霜晴雪捧了朝服凤冠,随画儿进了内殿。
“传旨,今日朝贺礼从简,贵妃伤才好,免得累了。”古礼传下,君不见臣妻,命妇朝贺,帝皇理当回避。圣景帝边往乾清宫去边吩咐着。待高远在一旁答应了,方又说道:“今儿晚上家宴,吩咐贵妃身边的人小心行事。”高远抬头看去,只见帝皇脸色严峻,忙低头道一声“遵旨”,传下了旨意去。
一向沉寂的大明宫,今日灯火辉煌。各宫嫔妃们早早的到了大明宫候驾,宫灯灼灼,宫女们穿蝶似的进出,丝竹乐声,梨园教坊的子弟或持箫,或操琴,因圣驾未到,不敢奏大乐,只能奏些小曲。内侍们捧着金碗玉盘,银箸翠盏的呈上来,里面龙肝凤髓,玉液琼浆,都整整齐齐的放在了桌上。各宫的嫔妃且不说,皇室家宴,在京的祺王明王和长公主也都到了。绮英随长公主坐在西阶下首,德妃也带着两位双生皇子坐在长公主下面一位。各宫的嫔妃们各怀着心思,打扮得花枝招展,美丽绝伦,只祈望着帝皇能看到她们的美貌来。
嫔妃们都是出生在世家大族的,家中多有封诰。今日她们的母亲嫂嫂进宫朝贺,自然也往自家女儿那里去探望。说起昭阳殿,只满脸羡慕赞叹着贵妃的衣饰。缠金丝的凤冠,上面用银丝串着南海的银珍珠;帝皇舍不得贵妃热着,特地下了旨,用软烟罗,纬金绸做了十二层的朝服,上面绣的龙凤山水,看着像活的。嫔妃们听了这话,不由都拿出自己最好的衣裳打扮起来,想着今晚能把贵妃比了下去才是。一眼往正殿里面望去,只见满殿的宝光闪动,脂粉飘香。
“昭阳殿贵妃驾到——”殿外内侍们一声喊,殿内的人都站起迎接。六尚女官先捧了拂尘巾帕如意进来,众人蹲身请安:“娘娘万福。”待听到叫起声,方站起抬头。细细的一看,贵妃今晚只穿了一件淡青绣了兰花的袄,系着月白边上绣了木兰的裙。头上玻璃翠的簪子,只在腰间芙蓉绦上结了两个丁香结子,系了两颗明珠罢了。嫔妃们见如此平凡的打扮,都暗地里松了口气。一旁祺王见了这身装扮,却低低向旁边的明王笑道:“皇兄之于贵妃,真是用心良苦啊!这身衣服,那袄是月华软缎的,裙是诸萝纱的,这便是千金也买不到,巴巴的在珍宝库里藏了这么多年,却拿了出来与贵妃穿。”言毕不见有人应,却见弟弟直盯盯的看着贵妃身后那穿紫色宫装的少女,便惊讶之极。这个小七,在京中有个外号,叫“不动明王”,从不去花街柳巷,也不风流倜傥,只知道练兵治军,习武读书,难道今日也动了春心不成?正想着,忽然内侍叫一声“陛下驾到!太后驾到!”,众人忙站起来迎接。
“陛下万岁!母后千岁!”众人见帝皇奉了太后进来,都离了座行礼。画儿心中不安得很,每次面对这三千粉黛和皇太后,心里都会堵得慌。
“平身!”圣景帝叫了起,与薛太后上了阶坐着,众人按着品级坐在下面。天家家宴,喜气重重,梨园子弟将丝竹乐声齐奏起来,歌舞升平。气氛融洽,薛太后也一反平日里的威严,和颜悦色的问了画儿身子的状况。画儿恭谨的答了,也稍稍放下心来,专心欣赏着殿中美妙的歌舞。只见那些舞者们绛唇珠袖,身如杨柳,裙旋荷叶,足踏金莲,将一曲曲《云城》,《拓枝》跳的美妙无伦,真是歌有裂石之音,舞有天魔之态。圣景帝见画儿今日穿了他赐下的衣装,分外清丽,也心情甚好。那衣裳是他命人照着画儿那晚在梨雪苑中沉睡时穿的衣裳做的,见画儿看歌舞看的高兴,便传旨赏了那些梨园子弟。
薛太后见圣景帝今晚心情分外好,酒过三巡,便在心中斟酌斟酌,开口道:“陛下,贵妃进宫已经有五个月罢?陛下顾念新妇,也不要忘了其他嫔妃才是。雨露普降,才是陛下的恩德所在,后宫里也好平静和顺。”
圣景帝原本笑看着画儿,此时听太后如此说,脸上笑容未变,眼神已是锐利了:“谁去向母后抱怨了吗?扰了母后的清净,朕当严惩。”说着眼神徐徐扫过阶下的嫔妃,众人一阵寒,不禁都低下头去。
“这倒是没有,虽然陛下专宠贵妃,但只要陛下喜欢,哀家也没有什么可说的。”薛太后机灵的转移了话题:“但哀家瞧着贵妃进宫这么些日子了,又日日伴驾,怎么还没有好消息传出来?陛下子嗣单薄,现在又只有大公主和两个双生的皇子。贵妃要是能给陛下添个皇嗣,哀家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贵妃身子不好,朕正命太医调养,不劳母后费心了。”圣景帝淡淡的应了一声。自那日召太医到昭阳殿诊脉,已经过了一段日子。六尚女官们回说她每日都喝了那药,自己趁她熟睡时把脉,身子也好了许多。再过些日子,兴许就会有了罢。
“是吗?贵妃身子不好?哀家怎么从未听说?”薛太后又追着这个话题问了一声。画儿在阶下听了,也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当皇帝真真是不容易的,要跟谁同床共枕还有一大堆人来表示意见。不过……他要是真是冷落了自己,自己也会好受一点罢?不用每天这么痛苦挣扎,倍受煎熬。画儿低头暗暗叹了口气,皇嗣?自己每天都喝那药,会有才怪。
“母后,您久居深宫,这又不是什么要紧的大事儿,不知道也是自然的。贵妃身子向来不好,前阵子又受了伤,况陛下与贵妃都是青春鼎盛,料想过些日子就会有好消息传出来。”长公主出言为她解了困。薛太后见帝皇面色已不大好看,便也转了话:“那哀家可等着抱孙子啦!”
殿中歌舞继续,画儿却再没有心情观赏。太后绵里藏针,自己只觉得累。这些日子来心力交瘁,好生难受。
玉阶上圣景帝心中也有着打算,让她怀个孩子,可以堵住母后和后宫那些女人的嘴,更重要的是,可以留住她。这些日子来,她心里的煎熬,他清清楚楚。一旦有了孩子,他这边的筹码就会加重许多。过几日再召太医问一问罢。
秋高气爽,眼看重阳节到,天气已经凉爽了许多,但太医院里此刻却是一片紧张,黄医正满头冷汗,听着内侍宣读圣景帝的责问诏。夏天过去,帝皇已将贵妃迁回了承乾宫,眼看贵妃入宫已经六个月,但承乾宫仍无喜讯传出。据宫内说,贵妃每日都按时服用汤药,那汤药也是他亲手熬的,怎么会出什么差错呢?这已经是第二封诏书了。待内侍宣完了诏,黄医正谢了恩,在众人同情的眼光中回到屋中,再次拿出那张不知道已经看了多少遍的药方看着。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或许,差错不是出在自己身上?子嗣一事,也是要看天意的,有的夫妻都健康得很,可是一生也没有孩子。不过,还是保险一点,拿这药方去问问那人罢。黄医正将方子塞入袖中,匆匆离了太医院,往皇宫外不远,东市的一家药堂而去。
东市药堂,附近的人都知道,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神医开的。老人仁心仁术,一辈子不知道救了多少病人,治过多少疾病。黄医正拿了那方子直往药堂里来,见了柜台后的老人,便急急奉上了那方子。不敢说是皇家的病症,只说是无意间看到的,请老师傅指教。老人看了那药方便哈哈大笑,说笙麻与蜜梗一混,任你是送子娘娘也别想有身孕了。黄医正听了,当场吓得魂不附体,他原是个老实的人,哪里想得到,一有子嗣便可以封后的贵妃娘娘竟不要龙胎?抖着手拿回了那张药方,回头到了乾清宫外递了牌子:“臣太医院医正请见陛下!”
这一递,递出了一场暴风骤雨来。
为谁风露立中宵
“姑娘在想什么呢?”外面今儿刮起了风,初秋的风已经带了点肃杀之气了,庭院里有的树已经开始落了叶子。晴雪晴雪端了热茶进来,见画儿坐在窗边看着窗外,手托着腮若有所思,急忙把热茶递过来,画儿回头接了捂在手中。
“我在想,这三千龙骑尉跟咱们还真是有缘!”画儿笑眯眯的看着承乾宫外围的衣甲鲜明的武士们,戏谑的说了一句。
“这都什么时候了,姑娘还说这话!”晴雪听了,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现在想起那天晚上的风暴,心中犹有余悸。那日晚上,圣景帝驾临了承乾宫,一反平日的笑容言语,先不让惊动贵妃,沈尚宫回说娘娘在书房里,帝皇摒退了女官内侍,强抑着暴怒,踹开了书房的门,把一张药方甩在了姑娘面前。姑娘见了那药方,神情倒是平静得很,只轻轻问了一句“您知道了”,然后任陛下用那种连她们看了都会觉得不忍的眼神看着她,只是不再说话。那天晚上,三千龙骑尉便连夜密密麻麻的围在了承乾宫外,锦衣卫和龙骑尉的统领,副统领此刻全守在了外殿。宫内现在已经是议论纷纷,都在猜测着贵妃因为什么事情触怒了圣景帝,才被软禁了起来。知情的人嘴都被堵死了,黄医正,高远,连同她们,都被下了严旨。嫔妃无旨而用避孕的药物,这是死罪,还要株连九族的,此事被封锁的严严实实,谁都不敢传出去一星半点。自那晚起,圣景帝便再没有驾临承乾宫,宫中现在都开始猜测,贵妃失宠了。
“这样也好,让姑娘好好静一静,想一想。”晴霜拉了晴雪出去,方感叹道。这几日,眼看姑娘心里不再像往日那样煎熬,脾气也平和稳定了许多。每日看书写字,闲暇时做些针线玩,笑容也多了些,未尝不是好事。
“姑娘对陛下,真真是铁石心肠。”晴雪想起那日晚上圣景帝那绝望痛苦又愤怒的眼神,也不由感叹着说。
“这我瞧倒是未必,你怎见得它就不会峰回路转呢?”晴霜抿嘴一笑。画儿每日的衣衾被褥都是她收拾的,这几日清早去服侍,天天却都见到,沉香枕上有着泪痕。时深时浅,但每日都有,也足见陛下不是一厢情愿了。姑娘不是那种会在意荣华富贵的人,既然流泪,必也是因为伤了陛下的心。
自龙骑尉围了承乾宫已经有十天了,十天中圣景帝只在乾清宫起坐,没有踏入承乾宫一步。后宫里喜气洋洋,都以为贵妃失宠,都卯足了劲儿要取代贵妃的位子,谁知帝皇一个嫔妃也没有召幸。宫中震动颇大,薛太后也沉不住气了,亲自到乾清宫询问,却被圣景帝冷冰冰的顶了回来,讨了个没趣,也不再过问。宫中的人最是势利的,见承乾宫失宠,虽然现在还有龙骑尉在看着,说不定哪天贵妃就被关进上阳宫去了,便开始克扣了承乾宫的用度物品,欺软怕硬起来。
画儿不甚在意这些事情,每天只要吃饱穿暖就好,东西好不好倒是不怎么在意。虽说失宠,但毕竟还是宫中品秩最高的贵妃娘娘,那些宫人们也不大敢放肆的,况画儿进宫前圣景帝还因为绮英被欺负一事怒责后宫宫人。因而日子也没有怎么难过,虽然吃穿都没有以前精致了,画儿也不去管它,只做自己的事情罢了。圣景帝宠她之时,她在物质上那般讲究,心中反而痛苦挣扎;如今物质上差一点,心里却平静了,却更是好受。她被软禁在承乾宫,除了帝皇和太后外,任何人无旨不得探望,她也不能出去。长公主和柳家的人想必也担心透了吧?只是不能给她们传递个消息,让她们放心了。
自古情之一字,最是磨人。这句话当真一点不假。高远瞧着龙案前圣景帝端坐的身影,暗暗在心中感叹。这十几天来,帝皇除了往长庆宫请安外,不离乾清宫一步。早朝和叫起也都按着往常的规矩来,但圣景帝每天的脸色情绪都与往常不同。这位帝皇的性情刚毅,果断坚决。平日里甚少有大的情感波动,圣意难测,一旦发起脾气来,便是雷霆震怒,天威凛冽。自那日在承乾宫的风暴过后,这十几天,帝皇的神情平静得很,说话吩咐的语调也很平静,只是嘴角时时勾着的笑容,让人瞧着心里便不由自主的发凉。叫起的大臣们个个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唯恐触了圣景帝的逆鳞。高远自然也加倍小心的服侍,只是他偶尔抬头,却能瞧见圣景帝的眼中,闪过那晚在承乾宫对着贵妃的绝望眼神。每看到这样的神情,便不禁在心里面叹息,英明睿智如陛下,也没有逃过了情关去。
“娘娘,德妃娘娘奉了太后的旨意,前来探望。”画儿正在窗边捧了一本文集在看,忽然沈尚宫在门外通报了一声。放下书本,与晴霜晴雪对看了一眼,她被软禁以来,无论是什么人,无旨意不能见的,德妃倒是头一个来的人了。只是不知道,这是否是来者不善?她进宫以来,也是很少和宫中的嫔妃们来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