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推门-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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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幽梦寒窗前,
月下长忆友人言。
苍天若能随我愿,
自跪九渊五千年!
“这是刘琨当年在漠北,死守晋阳十年时作的。”
大风中,苍将军念得须发狂飞,“还有一首是在江南的祖逖,闻得挚友刘琨的诗后,从江南渡江北进时作的。”
踏上黄泉路,
今生终不悔!
大江东去不复回,
中流击楫山河碎。
闻鸡起舞青锋剑,
月下三尺寒光现。
今朝自渡大江北,
重拾中原金銮殿!
苍将军诵完,勿弃隔了好一会才开口,“那他们最后成功了吗?”
苍将军神情有些动容,“他们都死了。终其一生,一个在漠北,一个在江南,死在抗争异族的黄泉路上!”
刘琨、祖逖当日吟诗之际,苍将军都在他们身旁。
苍将军就是当年刘琨在晋阳支撑不住之际,派去江南晋都建康求援的那个校尉信使。
可是东晋王朝偏安江南,最终都没有向江北大地派出一兵一卒。
除了刘琨挚友祖逖自组北进的义军。
苍将军起先跟着刘琨,在鬼地晋阳死守了十年。
刘琨死后,苍将军去了江南。
在祖逖北伐期间,苍将军又跟着祖逖收复了半壁河山。
此刻勿弃清楚的看见了,苍将军眼中有一种光。
“那……那我们能赢吗?”勿弃抬头望着苍将军。
“每一个时代的人,都有着自己的宿命。三十多年前,刘琨的孤忠尽节,祖逖的誓复中原。虽然他们都没有成功,但是他们的英雄事迹,在历史的大地上,打下了深深的烙印。无论经过多少年的岁月沧桑,依然会留在那里。”
苍将军拍了拍勿弃的肩膀,“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寻着前人的足迹,把他们没完成的旅途继续走完,哪怕是一条通往黄泉的路!”
从这天起,还未成年的勿弃心中有了一个信念。那就是乱世终将会结束,盛世总有一天会到来。
小小的他还下定了决心。他要跟着王,跟着苍将军,用自己的双手,去开辟一片属于他们汉人的——盛世……
……
羯国数十万大军在辽东之地所向无敌,秋风扫落叶之势,连克慕容鲜卑三十余城。
羯帝石虎见状,怕闵王此战建立军功,从而壮大汉人的声势。故派闵王所率的三千汉军为偏师,驻军西北角,只做斥候之用。
而羯国主力在石虎的率领下,把慕容鲜卑的都城,大棘城围得水泄不通。
想必城中的慕容鲜卑开城跪地投降,只是时间问题……
……
大棘城西北百余里山丘上的密林中,一个高大魁梧的男子带着两名俊朗少年,正伏身在地观看闵王的那支汉人偏师,吃惊得目瞪口呆。
眼下的这支汉人部队不过三四千人,以骑兵为主。
但令这三人吃惊的,是这支汉人军队的练兵方式。他们的练兵方式是自己从所未见,闻所未闻!
每天这些汉人军士们除了少数斥候和哨兵之外,其余的人就在营中的空地上操练。
这些汉人的练兵方式很特别,除了日常的擒拿格斗、兵器格挡之外;他们全都脱去了身上的外衣,在如刀割的北风中,抓起地上的积雪就往身上擦。
在这样残酷的训练之下,居然没有任何一个人的动作有半点迟疑。他们仿佛在做世上最轻而易举的事一样,直到把整个胸膛擦得血红。
“这是一支怎样的军队?”
为首的魁梧大汉感叹,“若非亲眼所见,我绝不相信世上会有如此意志惊人的强兵!”
说话者复姓慕容,单名一个翰字。是当今天下,慕容鲜卑的最强的战将。
慕容翰除了卓越的军事才华外,胆色武艺在北疆均是无人敢当。
跟在慕容翰身边的两个少年,年龄稍长,长相清秀的那一个,是当今燕王的慕容皝的四子——慕容恪!
而另一个幼年既有枭雄之姿的,是慕容皝的五子——慕容霸!
这三人,正是慕容鲜卑历史上最强的三位战神!
“大伯!这只汉人军队屯兵此处,正是我军伏兵攻击石虎老儿背后的咽喉之地。如不速速除去,我们的计划则满盘皆输。”
说话者是慕容恪,年纪轻轻的他已有当世名将的风范。
“我军精骑三万伏于此处,若要全歼此军,贤侄以为需多少兵力?”
慕容翰也知此处汉军必须除去,但若不能一战全歼,必会引起羯人警觉。并且在攻击此军的同时,必须还要防卫羯人来支援的大军,以免腹背受敌。
“此军三千余人。给我一万精骑,借夜色从西北两面同时突击,必溃之!”
慕容恪说得正振振有词,“大伯率两万精骑在东南方向守株待兔,全歼此军后我军乘胜利的雷霆之势,一举把围城久攻不下,且士气已衰的石虎老儿击溃,杀他个措手不及!”
“妙哉,孺子可教也!”
慕容翰嘉许的点了点头。
就在慕容翰准备领着两个侄儿回营点兵之际,年幼的慕容霸开了口。
“大伯,侄儿认为四哥此举不妥!”
“哦?说来听听!”慕容翰止住了脚步。
“此军非等闲,又筑垒而守,若四哥不能将其一举击溃,势必陷入持久战,把整个战局拖入不利的境地!”
“那依你之言,我们该当如何?”慕容翰指尖轻拈额下龙须。
“我全军绕到此汉军东面,可佯攻一波,也可直接杀奔石虎老儿的大军。”
慕容翰根本没有想到,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会说出这样的话,眼中惊奇之余满是诧异。
慕容霸显然明白了伯父的不解,他继续道,“汉羯本不同心!我全军从东面佯攻一波,会让这只汉人孤军以为我们是从东面攻破石虎大军杀过来的,势必会让其夺路而逃。到时,我军或追或任之逃逸。”
慕容霸顿了顿,“也可直接弃之这个鸡肋,杀向石虎大军。石虎大军一破,此军不会相救,必自退。赌的就是汉羯必不同心!”
好一个汉羯必不同心,说得慕容翰心中铮铮作响。
虽说这个计划有可行之处,但实在是太冒险了,稍有差池便会让自己成为慕容家的千古罪人!
再说,今次是关系着慕容家的生死决战,全听一小儿说的,传出去他慕容翰的脸也无处可搁。
“还是依恪儿之言依计行事,两位贤侄跟我回营准备。”慕容翰一锤定音道。
“伯父!”慕容霸心中不服。他不认为眼前的这支汉人悍兵,是他四哥能一举击溃的。
“霸儿之言也不无道理。但你如今尚且年幼,还是先跟着你四哥多多学习吧。”慕容翰用手拍了拍慕容霸幼小的肩膀,带着他们返身回营。
回营的路上,慕容翰看着这两个年幼的侄儿,心中热血澎湃……
慕容恪、慕容霸这两条蛟龙麒麟。
得一,可称霸一方!两条具得,足以问鼎中原。
慕容翰握紧了拳头。今日的见闻,我们慕容一族,登上历史舞台的契机,终于来临了……
闵王军营。
一个瘦小的身躯正赤裸着上半身,双手发抖的抓起地上的残雪向自己身上涂去。
“勿弃,全身心的去感受,这人世间的苦难吧。”
同样赤裸着上半身,盘腿坐在他身旁的苍将军,抓着和自己头发一样灰白的雪,正无声的往自己身上擦拭。
“只有这样,你才能慢慢坚强起来,最终有力量去抗争所谓的命运。”
勿弃听完苍将军的教诲,咬着乌黑发紫的嘴唇点了点头。他心中有一个信念,他要变强,他需要力量。
正是因为自己当日没有力量,保护不了大师傅和五台山,才使得那场浩劫无法挽回。
从那天起,勿弃心中一直有一种深深的愧疚藏在心底,似乎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
“勿弃,你要有一个心理准备,大战很快就要降临了。”苍将军抬头望着那片灰暗低矮的天空沉声说道。
“到时候,你要紧跟着我,因为现在你还无法一个人,独自在战场上活下去。”
苍将军看着正拿雪擦拭着自己的勿弃,眼中流露出了一丝温暖。
无论如何,我都会让这个孩子在这个乱世中坚强的活下去。也许我已经老得来不及看见将来的盛世,过不我希望,借着勿弃这个孩子的眼睛,能帮我看到那一切,那一个久违的——盛世……
第四章 大汉的脊梁
入夜。
漠北吹来的风,刮得齐腰的枯草哗哗作响。
汉营中燃烧的火堆,里面的薪柴,噼里啪啦的不断发出痛苦的哀鸣。
虽然这里远离羯军主战场,地处一片空旷无人的盆地,但巡营的军士们丝毫不敢怠慢。因为人类的战争史上,所有著名战例的背景,往往都是在放松警惕的情况产生的。
如果你想成为,别人名留青史战役中的那道,亮丽的背景。
战争,是个能令人着魔的蛇蝎美女,追求她的每一个人,也许下一秒就会死亡。并且参与其中的所有人,都不知道还能否见到来日的骄阳。
也正是这种千变万化,以及出其不意的魔力,让每一个参与其中的真正战士,无一不满怀期待的热血沸腾。
每一个参与这场游戏的人,都带着名为生命的筹码,轻轻放在这个硕大的赌桌上,等待着轮盘最终停止滚动的那一刻。
是赢走别人的筹码,还是被别人赢走筹码,的确是个令人兴奋又沮丧的瞬间。想真正在这场游戏中长胜不败,唯一的捷径只有实力。
强大的武力,由智慧转化的杀伤力,还有那令人惬意的运气。把它们加在一起就是所谓实力了。
至于怎样去下注,同样是个令人头疼的问题。
看!
赌桌最偏远的一个角落,有一个小孩正拿着手中的筹码举棋不定的思考着,到底是压哪一个比较好呢?
就在他准备放下的时候,他手上的那枚小小的筹码上,清晰的刻着两个字——勿弃……
……
勿弃住在苍将军的营帐里。白天他学习武艺锻炼身体,晚上由苍将军教导他行军作战的基本要领。
而苍将军,肩负着今天夜里的巡营重任。
到了下半夜,几十年的军旅生涯让他,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诡异。
黑夜。
像是一个魔鬼巨大的瞳孔,笼罩着这世间沉睡的万物。直到次日的朝阳到来之前,每一秒都有可能从深邃的黑暗中伸出一只恶魔之手,把鲜活的生命悄悄的拽进去……
苍将军迎着黑暗中吹来的北风,他那满是褶皱的脸上,鼻翼微微缩动了两下,然后整个人伏在身下地上,把耳朵紧贴地面,慢慢的听见了轰隆隆的洪流声。
夜袭?
苍将军从容的从地上站了起来,对身边的军士们下令道,“敌袭!叫醒闵王和烈将军还有所有的兄弟。”
“还有那个叫勿弃的小和尚,把他带到我的身边来!”苍将军抓住正要去传令的军士肩膀。
与此同时,慕容恪所率的一万精锐鲜卑铁骑,出现在了汉军大营西北的旷野上。
望着那座渔火灯帆的汉军营地,慕容恪薄如蝉翼的嘴唇浮现出了一弯新月。
眼前不过一座蚁丘般的营寨,顷刻间便可把它踏平。
今夜,就用你们这些汉人卑贱的鲜血,祭奠我慕容恪纵横天下的初阵。
万名鲜卑骑兵在主将慕容恪的率领下,悄悄的向汉营靠去。离汉军营地还有三里之地,慕容恪下达了加速行军的指令。
数万个马蹄奔腾了起来,并且越跑越快,由狂奔顷刻间演变成了突击。
前面汉军的营地越来越近,疾驰中的鲜卑铁骑发现,汉人们到了此刻都还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这将是一种怎样的愚昧?
也许在睡梦中命赴黄泉,也未尝不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可惜这种得意只在鲜卑人的脑海里停留了短短两秒,就被无数了无声息的破空箭雨,画上了终止符号。
随着噗噗声的不断响起,冲在最前面的鲜卑骑兵,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深藏于夜色中的箭,射得人仰马翻。
那些鲜卑骑兵就算没有立即被箭羽结束掉性命,但是倒在地上的他们亲眼看见,身后同伴的铁骑,无情的把自己的身躯踩成了一堆肉泥。
“被发现了!?”
慕容恪不愧为当世名将,他很快就发现了突击部队的异常。不过现在这样的奔袭速度是绝不可能停下来的,况且还是在无光的黑夜中。
就算突袭被他们发现了又如何?
好在白天看见汉军的营地建造得并不算很坚固,只要冲垮掉他们外围那层浅浅的篱笆,剩下的就是尽情收割他们的人头。
“弓箭手自由抛射,弩手准备!”
苍将军站在由他统领千人队的最前面,口中的每一个字都说得那样的铿锵有力。似乎在这种特定的时候,他验证了后人曾写过的一句诗——老夫聊发少年狂!
苍将军灰暗的双眸和这无边的黑夜一样,早已溶为一体。无论敌人用尽什么方法,从何处袭击,他就算闭上自己的双眼,五十多年军旅生涯的那种独特嗅觉,就算敌人是隐于九渊还是藏于九天,他都能把敌人给准确的揪出来。
“放!”
随着苍将军一声怒吼,千人阵最前方的两百名弩手一齐扣下了手中的扳机,一轮犀利的齐射瞬间结束。
弩箭吐出了口中的毒舌,去吞噬那一个个早已被它们盯上的生命,最终帮他们的人生旅途,画上一个完美的休止符号。
这轮齐射过后,苍将军下达了后撤的指示,因为鲜卑人的弓箭还击很快就要来了。两百名弩手放下手中的弓弩,抬起身旁的巨盾,把盾高举过头呈四十五度角,掩护着身后的八百名同样退去的弓箭手,徐徐后撤。
他们退得如此从容,根本无须害怕被那些鲜卑骑兵追上。因为他们知道,那些可怜的鲜卑人,即将面对比弩箭更恐怖十倍的东西!
飞奔的鲜卑铁骑在慕容恪的指挥下,很快展开了有力的还击。
身处上风处的他们,凭借着身后刮来的北风,可以使得手中的箭射得更远。
和我们鲜卑人玩弓箭?
你们这些只会耕地的汉人蠢货们,还差得很远呢!
在鲜卑铁骑放完第三轮箭羽后,他们心中那种高高在上的骄傲,再一次受到了无情的打击,而且比前一次更加巨大。
冲在最前面的鲜卑人,被地底下突然伸出来的利刃刺穿了身体。他们胯下的那些优良战马也一样,也一齐发出了痛苦的哀鸣。
可是他们身后的同伴们,却前仆后继、争先恐后的,推攘着他们踏上了那条名为黄泉的大道。在这些鲜卑铁骑的前方大地上,遍地都是被削尖了头,另一端深埋地底呈四十五度角的竹子。
他们死前无一不大声的惊呼咒骂,这些该死的竹子,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听着前方嘈杂的叫喊声,汉军将士们知道,这些天他们一直以来所做的事,终于有了成效。
自安营此地后。
每天夜色降临时,汉军将士们都会在苍将军的指挥下,把藏于营中的竹子一根根的插进早已挖好的土坑中。到天空快要露白时,再把这些竹子一根根的全数拔去。日复一日,从不间断。
至于闵王和苍将军为何把这种竹阵立于营地的西北而非东南,主要还因源于《孙子兵法》中的一句话:
兵者,诡道也!
现在羯国大军包围慕容鲜卑的都城于东南,如果说最不可能被敌人攻击的方向,正好就是营地的西北面。
勿弃跟在苍将军身边,立于一道由长枪组成的人墙之后。这是有幸从竹林中冲出来的鲜卑人,即将面对的第二道死亡屏障。
刚才射击的汉军千人阵,现在手持丈五长枪,密密麻麻的组成了一道钢铁城墙。
枪者,百兵之王!
数百个百兵之王汇聚在一起,宣告着死亡!
而在这道钢铁城墙的最强面,是两百名手持巨盾的弩手,不停的重复着机械性的动作。
填装、发射,再继续填装、发射。他们连瞄准的这个步骤都已经省去,只为给竹林中的鲜卑骑兵制造更大的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