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定今生-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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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务生虽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看在钞票的份上,还是很高兴的答应了。”
李理听到这里忍不住问了一句:“打扰一下,竹田先生,这个中田又是谁呢?”
竹田叹了口气说:“这个中田就是和有志对局的那位棋手。”
话一出口,木森和李理又是一声惊呼,他们现在明白了为什么竹田一听到中田这个名字时会有那么大的震动。木森和李理相互看了一眼,整个事情的脉络也隐隐的在他们的脑海里浮现出来。
竹田看着两人的表情,知道自己不再需要说的那么清楚了。
竹田说:“很显然,山本师兄隐瞒着自己的行踪来找中田,必定是为了兑现一份事先预定好的承诺而来,却又恰恰被我碰上。”
“当时我的心情很乱,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办才对,在事情没有完全弄清楚之前,我决定等山本出来后当面问个清楚。其实整个事情的原由已经很明白,而当时的我,不愿意相信这样的事实,心里仍然保存着侥幸的心理,我不断的对自己说,事情也许并不是我所想的那样,山本师兄不会是那样的人。”
“山本在旅馆里呆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我在旅馆外找了个黑暗的角落揣揣不安的等着,随着等待的时间越长,我的头脑也渐渐的清醒过来,心中的那份侥幸也随之荡然无存。”
“让我惊讶的是,当山本见到我时并没有吃惊。”
“他说,您还在等我吗?竹田。”
“我冷冷的问,你早知道我跟在你的后面了吗?”
“是的,山本说,正因为我知道是竹田君您,所以才放心的来找中田,我知道,自从您看到我的那一刻,就已经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了,纸里终究是包不住火的。山本叹了口气。”
“为什么要这样?我压抑住心里的怒火,大声的问。”
“为什么不要这样呢?山本似乎并没有悔恨的意思,大声的说。”
“我知道这样做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也知道这样很愚蠢,可是我能怎么办呢?我能眼睁睁的看着孩子因为入不了段而失去爱人的痛苦吗?山本说。”
“不要拿孩子来做借口,你根本就是为了你自己,为了主席的宝座罢了,我低声的吼道。”
“你是个自私的家伙!”
“山本叹了口气说,无论怎样,是为有志也罢,是我自私也罢,事情都已经发生,所以,请您看在我们从小在一起长大的情谊上,拜托了,竹田君。山本深深的向我鞠了个躬。”
“为什么会是这样?我抱着头呻吟着。”
“这么说,竹田君同意了?山本高兴的问道。”
“当时在我的脑海里不断的有个声音在大声的说,是的,我同意了,是的,我同意。然而还有个声音在提醒着我,竹田隐人,你是个棋士!一个为了棋道愿意放弃自己生命的棋士!你决不可以这么做!”
“思考了良久,我终于拿定注意。”
“我说,对不起,山本师兄,我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你在说什么啊?竹田君?你难道忘了我们的情谊了吗?你难道忘了你为什么会有今天的吗?你难道要做个忘恩负义的人吗?山本咆哮着问我。”
“不,我没有,我没有忘记山本师兄对我的恩情,除了养育我的父母和秀水师父,山本师兄您是我一生中最尊敬的人了。我说。”
“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这件事情我不能同意,我那不能看着我最尊敬的人陷入这样肮脏龌龊的事情里,我接着说道。”
“山本闻言,绝望的说,好了,你不用再说了,你可以走了。”
“不,这件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我说。”
“山本的眼里又燃起一丝希望的火焰,用疑问的神情望着我。”
“我是这次比赛的裁判长,发生这样的事情,我难辞其咎。所以我决定这件事情由我来承担责任,我明天就向棋院递交报告,我会在报告上说明这次的假棋是我一手操纵的。与任何人无关。”
“不,我不用别人来怜悯我,山本冷冷的拒绝了我。”
“我不是在怜悯你,我考虑了很久,只有这样,对你对我,对有志都是最好的解脱的办法。”
“为什么?山本问我。”
“有志是无辜的,他和枝子的感情很好,如果他这次入不了段,枝子也不会弃他而去,总会有解决的办法的。何况孩子们还小,还可以等上几年的。可是这次作弊事件如果由你来承担责任,那么有志和枝子永远都不可能在一起了,秀水家族决不可能允许有这样的女媳的。如果换了我承担责任,我会说,我为了报答你的救命之恩才这样做的,你和有志都蒙在鼓里。”
“无论怎样,我都不能看着有志的前途就这样毁了,我说。”
“如果这件事情不说出去,岂不是更好?山本说。”
“我看着山本,叹了口气说,你为什么到现在还不明白?这件事情必须得有人来承担责任,我是一个真正的棋士,决不允许有违背棋道的事情发生。否则我的下半生都会在不安和愧疚中度过,与其这样的活着,我宁愿去死。”
“可是——可是这样做对你太不公平了,山本说。”
“公平也罢,不公平也罢,我都请您记住,我是为了有志,而不是你,今天的山本师兄再也不是我心目中可以尊敬,可以爱戴的那个师兄了,我冷冷的说。”
“还有两件事你需要去做,我又接着对山本说。”
“你说吧,竹田君。”
“第一件事情,等棋院对我的处理下来之后,你必须主动的辞去棋院里的一切职务。”
“山本点了点头,喃喃的说,你不说我也会这样做的,我已经不配在那里工作了。”
“第二件事就是马上去见中田,告诉他我们现在的谈话和决定,并且请求他同意去欧洲下棋,如果他同意的话,我会来安排的。无论如何他也算是受害者。”
竹田说到这里,仿佛如释重负,长长的出了口气说:“整件事情就这样结束了,虽然事情的结尾仍然是用一种不光彩的手段来结束的。”
木森伸手拿过酒壶,给老人倒了杯酒说:“先生自那次事情以后就来到了中国吗?”
“是啊,”竹田回答道:“老夫在日本是再也呆不下去了,所幸的是老夫的内人先我而去,孩子也长大了,老夫孑然一身,无牵无挂,索性就来到贵国,了此残生罢。”竹田说到这里,一脸的黯然。
第七章 苦心
“那十年之期又是怎么回事呢?”李理问道。
“那件事情结束之后,有志对我的成见很深,他认为我这个做叔叔的不是在帮他,而是害了他。山本几次想说出真相,都被我制止了。我来中国的那天,山本来送我,他对我说他实在是受不了了,如果不说明真相,他一辈子都会负疚。我为了安慰他就说,为了孩子的前途,十年之后再说出真相吧,不然的话,有志怕再也没有什么未来了,何况毁了他前途又正是他的父亲呢?”竹田如是解释道。
“是这样啊!”李理感叹道:“竹田先生您做牺牲实在是太大了。”
老人摇摇头说:“其实这所谓的十年之期,老夫根本没放在心上,也只是安慰山本师兄的托词罢了。今天见到两位,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对两位是一见如故,说出这么一段往事来。老夫喋喋不休,有扰二位的清听了。”
木森闻言忙说:“是先生看得起两位晚辈,才将这么一段往事赐告,也解了学生心中的迷惑。”
老人忽然放声大笑:“往事休矣,老夫这般的喋喋不休,怕真的是老了吗?来来来,咱们且喝且聊,不再谈这些个陈年旧事了。”
竹田的一阵大笑,也让木森和李理心中轻松了不少。
李理说:“竹田先生,晚辈还有一件事情不是很明白,想问问您。”
竹田说:“李先生有什么不解的地方请问吧。”
李理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的说:“晚辈一直不明白先生是如何攻击我的网站呢?”
竹田哈哈大笑道:“李先生的意思是不是想问,老夫一介老朽,怎么会玩的转现在的高科技呢?”
李理嘿嘿的笑了笑,并没有否认。
竹田说:“实不相瞒,老夫对电脑的认识也就是看看新闻,下下棋,哪里又懂的什么黑客白客之类的呢?老夫在向李理君道歉的时候就说了,其中另有原由——”
竹田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刚才老夫向二位说过,老夫有个儿子叫竹田有仁,两位还记的吗?”
木森和李理应了句:“是。”
“自我到中国后,有仁每年都会来看我,我走的那年有仁从大学还没有毕业,而他在大学里学的正是计算机专业。”竹田解释道。
“啊,”李理恍然大悟,说:“原来背后操刀的果然令有高人啊!”
竹田呵呵笑着说:“不错,这人正是犬子,得罪之处,还望李理君海涵才是啊。”
李理说:“哪里哪里,一场误会而已,先生不用放在心上,”顿了一顿又说,“所谓虎父无犬子啊,如果有机会的话,还请先生替晚辈引见引见啊。”
竹田笑着说:“犬子生性顽劣,从小就让老夫头痛,好在长大后倒也收敛不少,前几年为了能长伴老夫左右,也来到中国工作,每个月都会来这里住几天。他还取了个中国名字叫田友人呢。”
李理闻言大叫了一声:“啊——是田友人吗?”
竹田和木森都被李理的叫声吓了一跳,竹田问道,“李理君认识犬子吗?”
“原来是他,原来是他啊,”李理仿佛没有听见竹田的问话,自顾自的说着,满脸兴奋的样子。
“大理,竹田先生问你话呢。”木森在一旁轻轻的提醒着李理。
“对不起,对不起。”李理惊醒过来,忙不迭的道歉着。
“李理君认识犬子吗?”竹田又重复了一遍。
“久仰大名,无缘识荆啊,只是没想到他和竹田先生会是这样的关系。”李理仍是一脸的兴奋。
“IT业里有南杜北田之说,南杜就是晚辈的表妹杜歌磐,这北田说的便是贵公子田友人。他们两人都是IT界近年新崛起的代表人物,我数次托人请贵公子到我的公司屈就,可是他一直没有答应,所以晚辈在这里有个不情之请,请先生答应我。”李理如是说。
木森在一旁皱了皱眉说:“强人所难,君子不为。”
李理瞪了木森一眼,说:“我只是想请先生替我引见一下,至于以后的事情当顺其自然,这有什么不行的?”
竹田见两人争辩的样子不由的哈哈大笑:“好好好,李理君,老夫答应你便是。”
复又对木森说:“李理君豪爽直白,正是性情中人,老夫很是欣赏,木森君就不用责怪他了。”
木森见竹田如是说,也笑了起来说:“学生不是责怪他,只是他过于直白,让先生见笑了。”
竹田笑着说道:“说起犬子,除了顽劣之外,他的性格和李理君倒真的是相差无几。上次他回来的时候,刚好从报纸上看到记者采访李理君的那篇报道,不免感到奇怪,因为他知道老夫在中国的十年里,素不与外人相交的。老夫一时忍不住,便把和一劫君的三番棋说了出来,并表示了再不能与一劫君交手的遗憾,有仁见老夫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就自做主张给李理君发去了传真,事后老夫知道了,也不免责备他一番。可是老夫自己也是少年心性,说归说,骂归骂,这棋嘛,老夫还是要去下的!”
木森和李理闻言都是一阵大笑,两人对面前的这个老人油然的升起了一股敬意。
三人把酒言欢其乐融融,不知不觉,时间过去的飞快。彩凤等不得收拾碗筷,早已经上街去了。
其时,正是晚风欲扬,暮色渐起。三人沐着尚未落下的一丝余晖,兀自畅谈着,也不管菜冷酒尽,丝毫没有散去的样子。
* * *
木森醒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五点半了,李理还兀自沉睡着。木森从床上爬起来,准备去宾馆外活动活动。这几天晚上木森都没有睡好,总是做着一个相同的梦,他梦见自己在学校的操场不上停的奔跑着,令他奇怪的是,明明在操场上奔跑的是自己,可是自己又仿佛站在操场边看着自己,就这样跑着,看着,看着,跑着,他感觉站在操场边的自己眼神是那样的忧郁,而在操场上奔跑着的自己步伐又是那样的凌乱。
木森走出门,用力的摇了摇头,似乎想要去摆脱夜里的梦魇,他每天夜里都会被这样的梦惊醒,而在惊醒的那一刻,他仿佛又见到一双沐着春风含着雨露的眸子,这双眸子那般的干净,那般清幽。木森不由的想起儿时和母亲的一段对话。
妈妈问:“木木啊木木,长大后你要娶什么样的媳妇儿呢?”
木木说:“木木长大了要娶妈妈做媳妇儿。”
妈妈说:“妈妈是木木的妈妈,木木是不可以让妈妈做媳妇儿的,而且等木木长大以后,妈妈也老了啊!”
木木说:“那怎么办呢?”
妈妈说:“妈妈告诉木木一个办法,木木要记住了啊。”
木木说:“妈妈,妈妈,你快告诉我,木木会使劲记住的。”
妈妈说:“木木记住了,等木木长大后,每当木木在夜里醒来的时候,木木第一个想起的女娃娃就是木木的媳妇儿了!”
* * *
木森回到宾馆的时候,李理早已经不见了,木森这才想起昨天从竹田先生家出来时候的情景。
老人最后挥着手说了一句:“我醉欲眠君且去。”
木森和李理说了几句告辞的话来到了门外,老人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说:“李理君,老夫可以跟你单独说几句话吗?”
木森见老人这样说,便站在门外等李理。李理和竹田在门里轻轻的说着什么,李理的脸色起先是惊讶疑惑,后又轻轻的笑了,一副感激高兴的样子,木森猜想可能是竹田在安排李理和有仁见面的事情,回来的路上也就没多问。
木森想,大理这小子多半是去了竹田先生那里,这家伙走时都不打个招呼。
木森摇了摇头,准备出去吃早饭,刚要出门却看见门上贴着张纸条。
三儿;
见字速到竹田先生这里,有事相商,因久等你不来,怕先生等的急,我先去了。
大理字木森在街边胡乱吃了点东西,然后打了辆车直奔竹田的家。他坐在车里暗自揣度着李理留下的字条上的意思,有事相商?会是什么事情呢?如果是李理业务上的事情,李理怕是不会叫自己的,没由的讨个没趣来做什么?会是竹田先生找自己下棋吗?木森摇了摇头,决定不再去想这个问题,然后又将头伸出窗外,深深的吸了口气,仔细的打量着一别经年后江城焕发的风景。
李理大马金刀的坐在竹田家的院子里石凳上,慢慢喝着彩凤刚泡好的茶,嘴里赞叹着:“好茶好茶,怕是新上市的云雾吧?”
竹田坐在李理的对面,手里捧着一个竹制的烟斗,兀自吸着。
“做为一个棋手,没有适当的高质量的对局,在求道的过程当中会遇上一个瓶颈,永远也不会有大的突破的。”竹田说。
李理说:“先生昨晚的意思是想和三儿做一个两人间的研究会,是吧?”
竹田点点头说:“是啊,只是对与木森君来说,有两个问题,第一是对他在棋校的工作会有很大的影响,毕竟那里离江城有很长的一段路程,其二便是木森君是否会愿意和我这样一个来自异国它乡的老头做一个朋友呢?”
“李理君觉得木森君会接受老夫的想法吗?”竹田又问道。
“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