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战争:金钱游戏与投机泡沫的历史-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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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75年，西班牙再次宣布财政破产。这样一来，富格尔家族又有几百万古尔登付诸东流，而同样令他们遗憾的是，在奥古斯堡的家乡也有几家贸易店宣布破产。从这时起，公司每况愈下。从公司支出的资金被股东们用于投资私有地产。除此之外，富格尔家族正像从前他们的债权人一样，致力于安逸的生活、优美的艺术以及追求那些耗费财力精力的银行和贸易活动。
富格尔家族长期玩弄着哈布斯堡王室这张牌，但并没有将这张牌及时抛出手。对大债权人的依赖只能在有限时间内取得成效，这段时间就是债权人自己本身繁荣发展，获得成功的时期。债权人的崩溃必然带动富格尔家族走向没落。因为只有债权人的债足够高，债务人才能对他产生依赖性。后来许多银行家和投机商们也都会体会到这一点。凯撒就曾经在面对给他提供贷款的人时说过：“我的债权人的处境令人失望，那么好吧，尽管如此我还会继续借款。”提供贷款的人非常幸运，因为凯撒最后采取的决定性措施获得了成功，而且他也连本带息偿清了债务。与此相对的是，富格尔家族最后却打错了哈布斯堡王朝的算盘。只是由于他们的祖先具有先见之明，因为他们共同维护了巨大的地产，才保证了后辈人最后不会贫穷潦倒。曾经辉煌一时的富格尔帝国到后来也只是取得了一点点成绩，仅仅又维持了100年的生命，在欧洲三十年战争的混乱中它彻底灭亡了。
金融界诞生了交易所
“一个人一旦踏入了交易所的圈子里，他就永远不会再安静下来。他像是蹲在一个监狱里，而这个监狱的钥匙沉在大海里，监狱的门闩永远不能打开。”
——摘自约瑟夫•；•；•；•；•；德•；拉•；瓦格爵士
《混乱中的混乱》，阿姆斯特丹 1688年
交易所的诞生没有一个确定的年代。几百年以前，商人们就聚集到一起进行商品贸易和兑换票据。不知什么时候起人们认识到，如果能够定期聚集到一起，并将交易设为一种能够长期进行的活动，那将会多么便利。这样的好处显而易见：寻找贸易伙伴会非常容易，市场关系也变得更加透明，尤其人们还可以规定最新的商品价格。信息和交通越是不可靠，不稳定，信息的获取和沟通的渠道越是费时费力，那么这种定期定点的交易活动对于商人来说就越具有优越性。现如今人们可以用一个简短的电话或是发一个电子邮件就能解决的事情，在中世纪初期还需要利用费时费力地交换信件的方式来完成，而这些信件还都必须由邮递员来传递运输，除非商人愿意自己踏上艰辛的、有时甚至是危险的旅途亲自前往贸易伙伴的住所。
但是，定期会面还不够，准备进行交易的产品还必须统一规格，以便人们不必总是为了鉴定产品而将它们都运送到交易所里去。在星期市场和拍卖会上人们不得不面对不同的质量规格，有时甚至包装大小都不尽相同，而在交易所里每种产品都有清晰的归类说明。因此，在交易所里人们只需要就价格和数量达成一致就可以了。在后来几个世纪里，人还聚集在交易所里签定保险协议，进行票据贸易和商品销售。从中世纪的产品展览过渡到现代交易所，这是一脉相承的。
在中世纪所有的贸易中心里都出现了现在这种类型的交易所的前身。最晚是在1494年以后，在威尼斯的里阿尔托广场上（译注：Rialtoplatz）进行的日常贸易得到了国债管理机构出示的凭据的证明。而耸立于意大利热那亚的圣乔治奥大厦一侧的圣乔治奥银行始建于1451年，在那周围同样很早就出现了定期的金融贸易。而有关热那亚的汇票交易的记载一直可以追溯到12世纪。在13﹑14世纪，意大利的佛罗伦萨也已经有了类似于交易所的聚集场所的记载。鲁卡•；帕西奥立在他的《关于汇票的小册子》中阐释道：“要是你问我，怎样才能了解到汇票的价格，那么我就会回答，当人们在威尼斯或是在里阿尔托做客的时候，或者身处佛罗伦萨时，人们就在新市场上谈论价格。”汇票的买卖已经具有一些交易所里的交易模式了，因为那里不仅有个体商人的汇票，而且著名的侯爵家族也都使用汇票。这种票据被大额支出，并按照支出多少来规定其有效期。
大多数人猜测，现代意义上的交易所真正诞生在佛兰德尔和荷兰的港口城市。至少那里首先出现了自己的交易所大楼和专业经纪人及交易所贸易商。早在13﹑14世纪，佛兰德尔的贸易大都市布鲁日就为前来的商人们提供了一个由“交易所”（van der Beurse）家族经营管理的“旅馆”（hostel）。不同的商人相聚在这个名为“北部的威尼斯”的旅馆，在那里他们与来自不同国家的同行结识，签订第一批买卖，听店主们讲述有关成功的大宗交易和破产的故事和谣传。这个住所里还有一个供商人们存放随身携带的商品的仓库，住所附近是意大利北部城市如佛罗伦萨和热那亚的代表处。不久之后，人们就以店主的名字“交易所”（译注：“Bö；rse”）来命名这座建筑。人们为进行买卖而前往“交易所”。
“去交易所”这一表达方式被引进采用了，以至于赶回布鲁日家乡的商人都把“交易所”这个词理解为他们去其他城市聚集的地方。在1460年，与布鲁日处于竞争地位的贸易大都市安特卫普也接纳采用了这个新的设施。当后来布鲁日慢慢失去其重要性的时候，安特卫普迅速取而代之，占据了领导地位。早在1531年，安特卫普就建立了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交易所大厅，百年来，当人们设想交易所的时候还仍然会想到它的柱状排列。这座建筑上刻有碑文：“为商人服务，不管他们来自哪个民族，使用何种语言”。拥有交易大厅的安特卫普在那时很进步，人们可以将它与现在的科隆作比较。在安特卫普，人们在20多年以后仍然津津乐道于他们在干草市场上的那片广场，那片用土墙围筑而成的广场。这个土墙对于交易所投机商来说非常有现实价值，因为它不仅可以阻挡从周围的牲口市场上流出来的散发着臭气的脏水污染交易所，还可以防止牲口传播疾病。
随着新大陆的发现，越来越多的贵重金属流入欧洲，中世纪初期的资本短缺现象也随之慢慢结束了。在克里斯托夫•；哥伦布进行新世界探险的时候，利息还为20％到30％，而到了16世纪中期，利息率已不及这个数字的一半。据说到了18世纪，利息率还在剧烈地上下波动，但总体趋势是不断下滑，有的时候甚至降到了3％以下。货币的贬值促进了贸易的发展——当然也激励了在交易所中进行的买卖行为。
但是，当时的交易所还处在发展初期，交易所里的经济关系还不能说是稳定的。尤其是在1557年和1575年，西班牙人在支付货币时表现了差劲的道德观念，这使交易所受到了重创。而在16世纪西班牙又出现了一系列国有企业破产，许多公司也都濒临倒闭，这些都在一定程度上打击了西班牙并引发了大范围的企业破产。那时候许多人都相信，曾经热火朝天的热那亚已经完全毁灭了，事实上，意大利北部的金融寡头们都需要几年的时间才能从遭到破坏的经济中恢复过来。西班牙总是不断有新的公司宣布破产，慢慢地，人们对意大利北部银行家们的信任度也开始下降了。在1596年、1617年和1621年，主要是热那亚人在苦苦摸索，费尽周折之后才控制住了马德里的金融危机。不久，国际金融寡头们将重心转移到了安特卫普，后来阿姆斯特丹成为了新的世界金融中心后，他们又赶往那里。在阿姆斯特丹，人们又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它对下一个世纪来说极其重要。这就是成立股份公司，例如人们成功创建的“东印度公司”。
人们经常把远征遥远的国度时所遇到的机遇比作购买彩票抽奖时碰到的运气，而不是把它视为一种冷静沉着的谋划与估计，因为当时的船只按照现代的标准来衡量都是些极小的船，这些船容易受到风暴海浪的威胁，瘟疫会削减船员数量，海盗们会偷窃运载的货物，而遥远海岸上的居民还会袭击残害船员，另外，其他不可预计的事情也都会使公司的计划失败。简而言之，那时候航海考察行动能够带来巨大的机遇，但是在船长将他的船完好无损地带回家乡的港口，或者也许还带回满满一船珍贵的货物之前，人们就已经做了祈祷并且对上苍感恩不已了。
这一航海使命之所以是非常冒险的，原因还在于所有欧洲殖民主义国家都相互嫉妒其他国家取得的成功，他们劫掠这个或那个敌对的船只，然后让它们消失在茫茫大海上。有一段时期，邻近国家间进行的这种海盗行径根本没有引起人们特别的注意。例如葡萄牙人就通过这种方式长年垄断了香料贸易并防止其他所有国家参与进来。那时候，香料贸易是一个非常有利可图的买卖，同时也需要付出巨大的艰辛，要铤而走险。
聪明的商人科内利马斯•；胡特曼的第一次印尼马鲁古群岛之行就充分说明了航海贸易需要冒风险这一说法。他小心翼翼地骗过了葡萄牙的船员们，又尽量避免途经葡萄牙人的港口和殖民地。航行结束时，他原来的249名水手最后只剩下了89名。而且他也只带回了一点点珍贵的货物，但是，他毕竟证明了这种航海是可行的。不久之后，其他一些荷兰人开始步他的后尘，甚至还在印尼的爪哇岛和苏门达腊岛上建立了自己的殖民地。东印度贸易确确实实兴隆起来，远征考察行动一个个接踵而至。
在这种有利条件下，1602年又出现了一个具有跨时代意义的创新：东印度公司以股份公司的形式成立了。与以前的公司不同的是，这个股份公司着眼于长远的发展，从一开始就将其股份进行上市交易。而这两点在那时候的贸易活动中还鲜为人所知。
古罗马人在进行具有风险的海运贸易时就已经知道了这种要将几十份自有资产组合到一起的公司形式。在中世纪末期进行的贸易考察中，很多商人都参与为轮船或者小船配备必需品。然而考察行动一结束，这种公司就解散了，同时投资者也相应的得到了他们自己的报酬。
东印度公司这一创新的出现恰恰确保了荷兰人同其他国家在殖民地区进行有利可图的贸易竞赛时占据重要一席。在对遥远的海岸进行这种冒险的考察活动时，将资本分成很多部分简直是再理想不过了。通过这种方式，风险不仅能够被分摊开来，即多个人来共同承担一个风险，而且入股人还能随时出售股份来撤消投资而不会威胁到公司的存在。入股和撤股这种方式为殖民主义贸易开辟了新的资金来源。
在我们所举的东印度公司这个例子中，共有6个荷兰城市筹集了6459840古尔登的本金。其中，阿姆斯特丹占了57％，西兰岛占了20％多，德尔伏特、鹿特丹、霍恩和恩克许森的议会分别享有资本的3％到8％。而国家只是间接参与进来，这是东印度公司同这一时期其他的殖民主义公司最大的区别。荷兰国会仅仅支援了可怜的25000古尔登，但是却提供了一些贷款和军事上的援助。真正承担巨大风险的是那些将资金放置在公司里的投资者。
东印度公司抛出股份后马上获得了巨大成功。遥远国度的魅力以及诱人的赢利前景都使得投机商们充满幻想。由于不可能所有有兴趣的人都能得到期望的股份，几天以后，交易所里的股票又加价15％。1604年，当公司的第一批船队起程前往东印度时，有价证券已经高出了原面值的30…40％。这种贸易大大激活了交易所的运营。那时候，这个贸易大都市的情况就像几十年以后的约瑟夫•；•；德•；拉•；瓦格所写的那样：“当人们目不转睛地盯着走在阿姆斯特丹大街上的一个陌生人并问他，他现在在哪儿的时候，那么这个人就会回答说：‘只不过是在投机商当中。’因为到处都会听到人们在谈论股票。”所有一切都进行得非常红火，这是有目共睹的，以至于不久之后就出现了效仿者。
1621年，威廉•；乌赛林克斯就成立了西印度公司，这个公司垄断了所有与美国人进行的贸易。这个新公司起初运营得不错，但是这种良好的状况主要是由于他们劫掠装载着丰富货物的西班牙商船，而很少来自于正常的贸易。而到后来，荷兰在西班牙的领地不复存在了，丁香花干的贸易也不能带来期望的成功和利润了，西印度公司的股票便一下子跌到了原来价值的3％。
东印度公司在开始的时候要比西印度公司运行好得多。第一部介绍交易所的投机活动的书籍于1688年出版于阿姆斯特丹，作者是西班牙人约瑟夫•；德•；拉•；瓦格。在这部名为《混乱中的混乱》的书中，德·拉·瓦格写到，1612年的时候，东印度公司的股票红利就达到了可观的57。5％。德•；拉•；瓦格在论证贸易发展时说：“公司随着时间不断发展壮大，最后它已经能够胜任曾经举世闻名的最光辉灿烂的贸易了。每年公司都有新的货物和财产入账，公司再按照出超的多少或者按照管理规定所能支出的数量来分配这些财物。”公司时常不以货币的形式分配红利，而是分给股东受欢迎的丁香花或者证券。不管采用什么方式，股东们都没有理由抱怨。在公司成立的最初80年间，分出去的红利共达到了原有资本的1482％，这是一个多么出色的投资啊。
此外，公司还从证券行情中获得高额利润，因为公司的股票行情除了有一段短暂时间出现下跌，其他时候一直到1720年，即长达百年的时间里都是持续了上升的走势。证券行情上扬到最高点的时候，交易所牌价介于1069％和1260％之间，然后牌价再慢慢有所回落。如果投机商们懂得利用激烈的证券行情浮动的话，那么他们还会获取更大的利润。在一天里，东印度公司的股票有时会下跌或者上升30％。不久之后，阿姆斯特丹交易所便采用了进行支付贸易时的所有手段和方式。这就动用了巨额资金。而其他的贸易单位只是20个硬币。如果证券行情上升到38000古尔登的话（每股面值上升了1260％达到3000古尔登），那么这样一宗交易在1720年左右价值约75万古尔登。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数字，因为毕竟，丹麦国王弗里德里希五世在1735年与尼德兰共和国和阿姆斯特丹城市签署的一项全面贷款合同，总额才为37。5万古尔登。为了拉拢更多的投机商来参与股票交易，公司不久之后又允许将一般的股票值分成不同份来进行交易。人们现在会说，那时股票被拆散了。
在东印度公司获得巨大成功的帮助下，荷兰在17世纪上升成为一个虽然不能说是世界上最强大的，但的确是一个极具实力的金融大国。而财富的绝大部分都集中在一个城市，即强大的交易中心阿姆斯特丹。这个时期最重要的金融交易都会聚在这里进行。阿姆斯特丹的交易所有些像17世纪的华尔街。这里的资金相当充裕，以至于城市里有名气的贸易和银行家族相互之间的贷款利率仅为2。5％。几乎整个欧洲都向阿姆斯特丹借债。没有城市里富裕的商人们的资金援助，战争就不会取得胜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