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吟孽 作者:尤阡爱(晋江vip2013-07-16完结,阴郁腹黑男的变态爱情史)-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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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红挽动作顿下,然后点点头。
池曲扬并未再说,抬首望向窗户,天色入幕,月亮皎银的光渗透进来,映得窗纸微微发白。
“为什么……”他垂下眼帘,喃喃自语道,“为什么是他……”
颜红挽不解地睨过眼,灯烛之下,他的脸庞晦色不明,像是黯然神伤。
池曲扬复又睁眸,牢牢锁视着她,那目光,让颜红挽只觉是被火焰灼晴,瞳孔都一阵发热。
他抓住她的手腕,一声一字地道:“他究竟有什么好?有什么好……他的身边有了那么多的女人,他为了达到目的,宁肯跟别的女人成亲……他、他如何值得你这样?”
颜红挽身子似乎一僵,继而冷冷开口:“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池曲扬盯着她,目若死水。
颜红挽感觉腕骨快被他攥碎了,挣了两挣:“你弄疼我了。”
池曲扬斜里一拉,颜红挽的身体不由得前倾,一抬首,呼吸相触,与他近在迟尺。
“如果他死了,你会怎么办?”他有些激动地问,“你会不会伤心?”
颜红挽肌底间隐约漫出苍白的颜色,被烛光一晃仿佛透明,倏地,她浅浅一笑,好似袅袅白烟,略带讥诮:“池曲扬,你不要自以为是了。”拨弄开他的手,若无其事地继续夹着菜肴。
池曲扬怔在当场,抿了抿唇,终究欲言又止,半晌,从怀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两个粉红绢布,慢慢打开,是一把犀角梳与一柄菱花小镜。
在颜红挽讶愕的注目下,他启唇吐字:“你……梳头……用……”冷毅的线条在那刻意外地柔和下来,竟带着几分生涩窘然。
房间简陋,连梳妆镜台也没有,她的头又长又密,生得那般好看,可惜无从梳理,遂将长发绑成了乌黑柔顺的发辫。
颜红挽手举菱花小镜,里面映照着一张绝世倾城的容华,脸色雪白,微显消减,乍一瞧,倒有些陌生了。
她不着痕迹地将镜子偏斜,正映出池曲扬垂下的袖袍,深蓝的衣料洗得淡了颜色,几近铅灰的天空,褶褶巴巴,袖口有几处破损……她又转过来,自顾莞尔。
池曲扬瞧着她对镜端详,两眉轻舒非蹙,分明欢喜,暗中倒像松口气,那时候却连怨也忘却了,只瞅见她笑逐颜开,胸口某个部位便不知不觉地柔软起来。
☆、惊觉
翌日清晨;池曲扬看到院内梅花开得正盛;殷红灿艳,朵朵沁香,忍不住折了一枝。
他步入屋内;见颜红挽倚坐窗下,执梳在手;斜歪着身,黑檀般长长的头发被揽于肩膀一侧;正朝搁置窗沿上的菱花小镜对照梳妆;腰弱姿楚,若依榭幽昙,顾影自怜;一头青丝如流云般逶迤垂地,散尽慵柔闲倦之美,窗光微薄,映得她是诗卷中一剪疏淡的笔影,浅浅写意,犹带着水墨画韵……
颜红挽似有所感知,回首一顾,池曲扬手执一枝梅花,静静望着她,痴在了原地。
她动作微顿,很快又转过头,慢条斯理地梳着头,尔后挽个简单的斜髻,别上簪子坐起身。
池曲扬这才敛目,趋前几步,将那枝新折的梅花递到她旁边。
颜红挽举起饱满绽放的寒梅,若端详若浅嗅,横遮颜前,正是花红鬓浓,美不胜收。
池曲扬突然从花枝上掬了一朵,戴在她的髻侧。
颜红挽噗嗤一笑。
池曲扬问:“笑什么?”
颜红挽淡淡扬唇:“其实我不喜欢梅花呢。”
池曲扬没有说话。
颜红挽沉吟片刻,问:“有没有针线?”
池曲扬迷惑地抬头,她却恰好错开视线,牵起他的一角袍袖,抚摸过上面破损的地方,喃喃地讲:“袖子都破了,我帮你修补下吧。”
池曲扬懵了一样地看着她,几乎以为听错。
颜红挽一掀眼帘,波光流潋,顾盼眄来,声音却凝淡无澜:“没有吗?”
池曲扬方省回神,张嘴支吾几声,竟像不会说话一般,颜红挽正欲再问,他倏然一转身,跑出了房间。
约莫半个时辰后,他才回来,明明是个轻功极好的人,此刻却有些喘息不均,俊容染红,显然一路上心情甚是焦急。
他不知从哪儿弄来的针线箧,放到桌上,颜红挽瞧了一眼,不遑问,他已经开腔:“不是偷的。”似乎微赧,他刻意撇开脸,挺着腰板站得笔直。
颜红挽略背过身形:“那你解下外袍吧。”
池曲扬依言脱下袍子,露出里面的一件青色中衣,发散肩头,姿秀若竹,更显得他单薄俊瘦。
颜红挽从箧里选了浅蓝的线贴在袖口上比了比,便就着窗外的亮光,细细绣了几支线,池曲扬坐在旁边,竟如生了根般,纹丝不动,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瞧,好像头一回看到人做针线活似的。
过去一会儿,颜红挽想起什么,头也不抬地道:“旁的衣服斗篷,你也整理好,我给你缝缝。”
池曲扬闻言唔了声,起身又收拾出来一件斗篷以及一件中衣,叠好搁在她床边。
颜红挽寻闲瞥来一眼:“只这两件?”
“嗯。”其实还有几件,破损得不成样子,他委实拿不出手。
颜红挽重新低下头,彼此无话。
池曲扬不好打扰她,便到外面劈了些柴火,将晾晒的被子收了,又拾来几块木柴往灶门内添火,一抬首,见颜红挽正巧停下针线,用手揉着眼睛。
他暗自忧急,薄薄的唇抿得生了红,终归还是抑制住,让声音保持平稳:“反正我……不着急,屋内光暗,仔细眼睛疼。”
颜红挽倒是不以为意,语气淡得像浮水落花:“反正闲来无事,打发时间也好。”
池曲扬心头无端端一揪,按捺不住地问:“你一直都喜欢做这些?”
颜红挽颇为意外,许久,吐出一句:“不……我鲜少做女红。”
池曲扬见她垂着眼帘,低掩的睫毛凭空软软发颤,仿佛蝴蝶娇贵的羽翼,随时随刻会在风里破散飘逝,令人心底蓦生出一股怜惜的冲动。
沉默在室内徘徊一阵,他开口:“我知道……这些年,他待你并不好……”
颜红挽低头做着织补,置若罔闻。
池曲扬也不再说了。
寒风过院,吹得花乱枝摇,簌落如雨,似思绪纷纷无数,零星几点飘上西窗,红花成妆。
那时,池曲扬看着她坐在桌前,做针线的动作细致缓慢,瞧得出来并不熟稔,可是那样子很好看,就像她梳头的时候那么好看,其实她无论做什么,在他眼中都是最美的,此时此刻,一切都变得那么安静,她缝补着他穿的衣裳,她头上还戴着他为她别的花,她坐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好像,好像她就是他的妻,她永远都是属于他的。
颜红挽一惊,被他从后轻轻怀抱住。
“等到春天……我们种些瑞香吧……”他闭上眼,把脸埋在她的发丝间,犹如一个怕冷的孩子,空气挟着幽幽暗香,悄无声息地拂过鼻端,原来,呼吸里也都是她的味道。
“瑞香……”颜红挽神情十分恍惚,轻然一笑,声音低渺得似从梦中传来,“我已经讨厌它了呢。”
因为她想要的,已经永远不会回来了。
她嘴角绽起笑意,很低很低地说:“……我不值得的。”
池曲扬双臂猛地一抖,近乎濒死前的一番挣扎,随之,缓缓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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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衾孤作眠,梦里与君歌,长箫断魂肠,惊觉两相遥。
圆月当空,是夜。
屋内响着木柴燃烧的噼啪声,火焰一摇一晃,昏暗间望来,总有些鬼魅之感,颜红挽裹着厚厚的毛毯朝里睡着,四下里寂无人声,池曲扬在床上倚着墙背,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静静的不知想些什么。
五更时,院外忽然传来砰嗙砰嗙的响动。
那响声极大,直朝屋前而来,连颜红挽都被惊醒,而池曲扬蹭地就睁开眼,他是习武之人,素来警觉,颜红挽刚一睁眸,他已经执起枕旁的剑,夺门而出。
颜红挽心里忐忑,不由自主攥住项前的那枚玉石宝盒,本是一月的天气,寒冷侵骨,她的手心里却微沁了汗,紧握宝盒,黏黏涩涩的好似敷着层胶。
池曲扬半晌都没有回来,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漫漫长夜里,好像只剩下她孤单的一个人。
门终于被推开,池曲扬平安无恙地出现,一进来便解释说:“是只野熊跑进院子里,我已经把它引开了。”他摸索找到火折子,点燃桌上的油蜡,屋内顿时变得明亮,他看到颜红挽拥着毛毯坐在床上呆呆出神,直至他点着蜡烛,才抬起头,神色恢复如常。
池曲扬见她松开手里的玉石宝盒,瞬间恍然,微微冷笑:“你以为是谁?”
颜红挽俯□,用手抱住膝盖。
“你以为是谁?”他突然像被激怒,又问了一遍,最后道,“你以为是他来了,会跟以前那样,来抓你回去?”
颜红挽只觉寒意遍体,仿佛床底下冒出冰冷的刀尖,由下而上贯穿脑顶,浑身愈发地冷,她摸索着将狼裘披在身上。
池曲扬眯起眼,几乎将她看透了,嗓音低沉而平静,石破天惊的一句,竟好比九天雷鸣,叫人心底轰隆一片地炸响:“其实,你一直都在想着他。”
“我没有。”她否认。
池曲扬早有所料,嗤地一笑:“你还想骗我?那日你病着……嘴里迷迷糊糊喊的全是他的名字,你知不知你夜里经常做噩梦?那时候我看着你,把自己蜷得像个婴儿,表情是那么痛苦……你流着泪,一遍遍喊着‘意画’两个字,伸着手想去抓住什么……我本以为你心里只有自己,本以为你是谁也不*的,可在那个时候我才知道,是他,原来是他……”
他仿佛痛到力竭,灼灼的目光转瞬化为黯淡,好似冷熏残燃后的灰烬,连带声音也一点点低哑下去:“当初在山庄……我说要带你离开,你嘴里恍惚唤着的人,其实也是他吧?”
颜红挽咬住手指头,哆嗦得厉害。
池曲扬喉咙里如同咽过黄连,艰难苦涩地开口:“你心心念念的人既然是他,为何还要一次次地出逃,让我还有那些人带你离开?你明明知道他对武林盟主之位充满野心,为何还要将《天悦归宗》的心法口诀告诉我来与他作对?”
颜红挽抽搐两下,嘴里呢喃自语,像破败的棉絮飘逝在风里,断断续续不甚清晰:“因为只有这样……只有这样……”
池曲扬顿若醍醐灌顶,嘿然一笑:“他一心想当武林至尊,你以为培养一个比他更厉害的人,打败了他,让他得不了天下第一,从此就可以断掉他的念头,以为这样他才会醒悟,才会回心转意,才会回到你身边来吗?”
颜红挽颤抖不已,捂住耳朵:“不要说了……”
池曲扬身形摇摇晃晃地凑近过来,用力握住她的手腕,那时凄然惨笑,亦如子规啼血:“我,还有那些人,其实都是你的棋子,我纵是死了,你也不会伤心的对么?”
纤细的手腕好似一管水晶箫,被他攥在手里脆弱欲碎,颜红挽痛得惨白了脸,胸前第二根肋骨下的部位也痛得快要裂开,她像折断翅膀躺在烟雨里了的软莺,尽管在拼命喘息,却也是低不可闻。
池曲扬笑了两笑,赤红着目,因极度伤心,令那张俊容微微有些扭曲:“颜红挽,你把所有人都给骗了,连他也给骗了,你为什么不肯承认,你*的人其实是他?你之前答应跟我走,也不过是为了保护他,你怕我杀了他,对不对,对不对?”
他像发了疯一样地质问,按住她的肩膀使劲摇晃,颜红挽几乎要被他晃得四肢散架,突然一举手,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池曲扬怔住,再回神,颜红颜已经冲出屋外。
“你去哪儿?!”他惊惶失措地追上前,纵身一跃,拦在她跟前。
月的影子倒映下来,秋水般的眸子里仿佛漾满了镜子的碎片,莹寒闪闪,迫得人无法逼视。
颜红挽盯着他,嫣唇冷启:“池曲扬,我并不欠你,在山庄的时候,是你一厢情愿要带我走,我从未央求过你什么,现在我要走,你也没有理由再阻拦我。”
池曲扬挤出苦笑:“我知道,你看不上我,因为你连机会也不愿给我,我连那些带你走的人也不如,一切全是我自个儿自作多情罢了。”
颜红挽绕过他往前走。
池曲扬突然道:“你不要再等了,他是不会回来找你了。”
颜红挽刹住脚步。
池曲扬笑容有点古怪,一字一句从齿缝间逸出:“他已经死了。”
☆、灰灭
两三朵红梅残落;怨香几缕,只听得瑟瑟风声吹过耳畔;细微却使人惊心动魄。远处,寒鸦啼断山涧;惊魂意归,恍似一梦醒来。
她孱影立于月下;隐隐有光华幽转。
池曲扬又重复一遍:“他已经死了。”
颜红挽终于斜眸回顾;语气半讥半嘲:“池曲扬;你愿臆想是你的事;我早就不在乎他了;你以为拿这种话能刺激到我?”
“你不相信?”池曲扬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颜红挽下意识挣扎,怎奈他的力道大得犹如铁钳镣锁;脱口道:“你做什么?”
池曲扬的脸庞肌肤在月照下冰冰冷冷;居然无一丝表情:“你既然想走,便得先随我去个地方,等到了那里,我就放你走。”
颜红挽黛眉深蹙,不作答。
池曲扬冷笑:“怎么,你不敢?好,那你永远也别想离开我。”
颜红挽缓缓垂下柔荑,池曲扬知道她是同意了,内心深处,反而泛起一股难言的凄哀落寞。
颜红挽以为他会立即带自己走,没料到他却回屋取了件斗篷披在她身上,还弯腰替她系紧颈下的丝绦,又压了压兜帽,颜红挽这才发觉他的身量其实很高,温热的呼吸触在脸上,像初夏飘摇的柳絮轻而痒,居然让人感到十分温暖。
她刻意把脸转向一旁,池曲扬倒是没说什么,仔细将她从头到脚检查一遍,才把马牵来。
颜红挽被他抱上马背,待坐稳了,他便一跃而上,一对坚实的双臂从后牢牢环住她,好似她是他心*的宝物一样,如此视若供璧,两手抖动缰绳,任由马儿纵蹄飞奔。
一路上,凛冽的朔风呼啸迎来,颜红挽偏头歪在他的胸口上,兜帽边沿被风吹得鼓鼓作响,暗夜间的景物模糊成妖魅般的黑影,从眼前转瞬即逝,池曲扬时不时用手拉严她的衣领,担心冷风从缝隙漏进来,马奔跑得那么快,他的心跳也急遽快速,透过胸膛撞着颜红挽的耳膜,竟会有痛的触感。
不清楚行了多久,池曲扬终于勒住缰绳,把她抱下来,颜红挽颠得脑子昏昏沉沉,缓过一阵儿才能视物,当眼帘映入那个熟悉的地方,她变成石人一样僵在原地。
池曲扬问:“你知不知道这是哪里?”
颜红挽没有回答。她知道,她当然知道,五年了,对她而言这里就像是一处人间地狱,就像一座华丽牢笼,是梦里的魔魇,任她辗转复沓也无法逃脱。
染月山庄,如今只剩下一片残垣断壁,月光下看去,犹如清冷了万年的坟地,连一丝活的气息也无。夜风刮动鬓侧的碎发,呜呜咽咽,恍疑无数孤魂野鬼的哭诉,寂静得叫人毛骨悚然。
她却痴了一般,只是站在那里。
池曲扬出声道:“一个月前,一群武功极高的蒙面人暗夜偷袭山庄,他们不止杀光了所有人,还放火烧掉山庄,傅意画虽然名扬天下,但他此生树立的仇家那么多,落得如此下场也不足为奇。”
他的声音掺在风中忽近忽远,仿佛雾色湖畔上船舱的灯火,总有些虚渺的不清晰:“染月庄主遇刺身亡,全庄被灭,这件事当时在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现在你亲眼所见,总该相信了吧。”
他侧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