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笔记-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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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梦却继续说着,用壮阔的语言延续着我头脑中的荒诞想法:“人类一旦继续进化,文明发展便会有质的飞跃!到那时候,兜率天文明的使者弥勒佛便会来到人间,他将联系起两个不同文明世界的力量,为了真正的自由共同反抗主创程序,反抗这无形的束缚,反抗那个高高在上自以为就是造物主的家伙!在我们的反抗下,会有越来越多的觉醒世界加入我们,不同的文明、不同的种族、不同的世界,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联合起来!想想吧,这将是一场什么样的战争?不管结果如何,这都是自宇宙诞生以来最华丽的一次逆袭!”
我完全沉浸其中了。我紧紧地咬着嘴唇,差点激动地哭了出来。康锦紧皱着眉头看了我一眼,忽然提出了一个极其尖锐的问题:“既然人类已经停止了进化,那么你是怎么意识到主创程序的存在的?”
是啊,康锦一语提醒了我,我怎么忽略了这个最基本的逻辑问题。我抬头看向崔梦,她只是微微一笑,说:“就像我之前说过的,永远不存在完美无缺的程序,每一个程序都会有漏洞,包括创世程序。而我,就是漏洞之一。”
康锦:“你如此窥伺天机,难道就不怕被创世程序抹杀掉吗?”
崔梦:“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一股巨大的悲剧性力量狠狠地撞击了我,够了!真的够了!我胸腔里肆意流淌的悲壮色彩正在与她产生强烈的共鸣,像海浪一样冲击着我的肝胆腑脏。我坐在她面前竟然开始瑟瑟发抖,如同在瞻仰一座正在崩坏的遗迹。并非因为瑰丽的想象,亦非因为严谨的推断,而是,我仿佛看到有人用自己的灵魂点燃了一把火来照亮世间。
两个小时前,我走进这间屋子,怀着有些戏谑的心情要给她做心理测量;两个小时后,我变成了她的脑残粉。
心理测量结束了,我走出屋子,抬头看着周围的一切,如梦幻泡影,我感到头重脚轻。杨雄第一个迎上来问:“怎么样?有什么结果?”
我看了他一眼,摇摇头,颓然坐在了沙发上,感觉浑身都没了力气。
“长青,你怎么……”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又问康锦道,“康教授,你们脸色怎么那么难看?事情怎么样?”
“很难弄,这个事情你得让我回去好好想想。”康锦长吁了一口气说。
杨雄脸上有些着急,他看了我一眼,又拉着康锦神秘兮兮地说:“康教授,这边,借一步说话。”
杨雄拉着康锦去了隔壁的办公室,不知道嘀嘀咕咕什么去了。我已经不想去管那些,就无力地坐在沙发上消化着崔梦说的那些事情。我从小培养起来的世界观已经是千疮百孔,我真怕她的话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出乎我意料的是,最后康锦给出的竟然是一个“无反人类倾向”的鉴定结果!我有些惊愕,如果说我沦陷了也就罢了,是我心智年轻,学艺不精,可像康锦这样素来以“科学精神”立身的老牌教授来说,难道也被崔梦征服了不成?
康锦对此并未解释太多,他只是跟我说看着崔梦还年轻,不想因为这个事情毁了她的人生。至于康锦到底怎么想的,还有没有另外的深层原因,我就不得而知了。
既然康锦给出了最后鉴定,那么杨雄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只能接受这个事实。虽然最后还是得到了那笔酬劳,但我的心情却是一点也愉悦不起来。
回去之后,我费尽周折,终于托朋友搞到了一个FE病毒程序——国家已经将它列为头号网络安全威胁,对它的打击力度十分严厉。它在我的电脑里静静地躺了好长时间,终于在一个寂寥的深夜,我从床上坐起来,泡了一杯清茶,然后在电脑里运行了它。
在点下鼠标的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FE”所代表的意思。FinalEvolution——最后的进化。
电脑急速地运转起来,几乎连屏幕都开始颤抖。我看着所有的文件像被扔进了焚化炉里的死尸,以一种剧烈的方式燃烧着、粉碎着、扭曲着,然后脱胎换骨,又重新爬了出来,以一种全新的姿态,即使所有的人都不认识它们是什么。
整个电脑系统已经瘫痪了,所有东西都变成了一堆乱码,毫无意义地充斥着屏幕空间。我歪在床头沉沉睡去,等到半夜醒来的时候,电脑已经变成蓝屏,上面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两个数字在一闪一闪的。
48。9,106。
这两个数字很小,在屏幕左上角不停地闪烁着,像在一眨一眨的眼睛。
我坐在电脑前面,茫然地看着这两组奇怪的数字。这是随机生成的毫无意义的乱码,还是某种想要传达的信息?如果是某种信息的话,那么是谁在向我传递,这两组数字又代表什么意思?莫尔斯电码?键盘指位?字母序列?还是某种我根本不知道的暗号方式?
凭直觉,这两组数字肯定寓意着什么信息,可我完全推测不出来它所隐藏的组合方式。就在我苦苦思索的时候,眼睛无意间瞟过贴在墙上的世界地图,忽然一个念头像闪电一样从我的脑中划过!
是坐标!这是某个方位的坐标!
第六篇笔记 传染性失眠
北纬48。9度,东经106度,在地图上显示的坐标是四川省的一个村子,叫作青子坡。
以我现在所掌握的情况,根本参透不了这里面所蕴含的信息。这个叫青子坡的村子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在电脑里会出现它的坐标?是什么人给我留下了这个信息?他有什么目的?我盯着地图,心道,看来要弄清楚这些问题,只能亲自去一趟了。
第二天一早,我就去火车站买了前往四川的车票。当时正值炎热的时候,简直就是烈日灼人的天气,绿皮火车车厢里连个空调都没有,人坐在里面就像进了蒸笼。俗话说,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我从市里下来转车去往县城,又从县城转车去往镇里,再从镇里转车去往村里……就这样,我坐完火车坐汽车,坐完汽车坐驴车,终于来到蜀中山区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山道蜿蜒曲折,我简直是身心俱疲,好不容易上了坦途大道,终于看到路边立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青子坡,1KM”。我心道终于熬到头儿了。
这里地处偏僻,从我走上山道,这一路上都没有见着个人影。终于在快要到青子坡的时候,看到路前方隐隐约约晃动着几个人影。我当时口渴得要命,于是加紧往前小跑了几步,忽然就感觉到不太对劲——前面那几个人站在大太阳底下,来回地不知道在忙碌些什么。他们穿得很奇怪,一身纯白色的衣服,看上去很厚,像套了一件面包服。头上还顶着个大罩子,圆形的,身后还背着一个像是呼吸用的固定气囊。我暗道一声,这不会是外星人吧!就这么光天化日地出现在大路上了?
我不敢再有大动作了,小心翼翼地猫了过去,边走边观察情况,要是有什么不对劲我撒丫子就跑。前进了一小段之后,我发现“他们”身上穿的衣服还印着字,眯着眼睛分辨了一下,好像是什么什么专用。我松了口气,骂自己疑神疑鬼了,那不就是几个穿着防护服的人嘛。
待我走近之后才发现往村子里去的路已经被他们拉上了黄线,一个穿防护服的人拦住了我,问:“干什么的?”
我说:“我要去青子坡,怎么了这是?”
他用手一指,“没看见那个吗?”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才发现路边立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瘟疫重区,禁止入内”。
瘟疫?!我吓了一跳,急忙往后退了一步。
“离开,赶快离开。”防护服推搡着我,这时另外一个防护服把他拦住了,说:“你去忙,这里让我来。”
我听着这人的声音怎么这么耳熟,等他把头罩摘下来我愣了一下,意外地喊道:“老豁?!你怎么在这儿?”
“我还想问你呢!”老豁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说,“你怎么会来这里?康锦呢?”
“康老师他没来,就我自己……”可这不是现在的重点,我问道:“这儿怎么成了瘟疫重区了?怎么回事?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我们在这儿封锁村子呢,准备几天以后对这周围的区域进行焚毁式强力消毒。”老豁说着,又把我拉到一边,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实话跟你说吧,其实到底是不是瘟疫还两说呢。不过一直查不出来原因,上头就按瘟疫给办了。”
“怎么回事啊到底?”
老豁又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道:“前段时间,这村子里出现了传染性的失眠症……”
“失眠还传染?”
“你听我说完啊。说是传染性失眠,可最后也没查出个一二三来。总之就是很多人晚上睡不着觉,挨个失眠,最后几乎村子里的人都睡不着了。睡不着觉不行啊,就往医院跑,医院也查不出来原因,环保局、卫生局的也来做过几次检测,也没有发现村里有什么污染和病源。失眠时间太长,有人精神上就受不了了,前前后后有二十多个自杀的。上面一看,这样不行啊,就把剩下的村民全部迁移出去了,病症重的送医院,病症轻的送到邻村先观察着。然后我就被调过来了,让我对几个有失眠症状的村民研究一下,可也没什么头绪。上头不等了,反正这村里也都没人了,就让防疫站的过来把这儿先封锁了,过几天再做规模性焚毁式处理。我也是今天刚跟着防疫站的人过来,也就知道这么多。”
竟然会出这种事情。我挠了挠头说:“不对啊,老豁哥,我记得你是研究动物的啊,怎么会让你过来研究人呢?”
“废话,人不是动物啊!”
哦对,我想想也是。
老豁又问道:“你怎么回事,怎么会来这里?”
我就把电脑运行病毒之后,出现了这个村子坐标的事情跟他说了。老豁听了之后,皱着眉头久久地沉默不语。
我说:“老豁哥,你到底啥意思?”
他说:“我总觉得这里面有问题。”
我心道这不废话嘛,这还用你说啊。
老豁又沉默了一会儿,低声对我说:“他们一会儿拉完封锁线就走了。我想进村子里去看看,你敢不敢跟我去?”
“能行吗?”我小声道,其实这正是我心中所想。
“应该没问题,别被那些人看见就成。”他又瞄了瞄防疫站的那些人。我猜他其实早就动了进去看看的念头,只不过又碰巧遇到了我,便顺便拉我一块儿下水了。
“那成,你给我点儿水喝呗,快渴死我了。”我舔着干裂的嘴唇说。
防疫站的工作人员拉好封锁线就回去了,老豁找了个空子半路上悄悄溜了,跟我偷偷摸摸地进了村子。
从黄色的封锁线下面钻过去,我眯起眼睛观察了一下前面的村庄。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心理作用,在这么炎热的天气里,它却散发着一股莫名的寒气。我说:“老豁哥,咱现在可是一件防护服都没穿,就这样进去,能行吗?”
老豁拎着背包,扯着贴在身上的T恤说:“怎么不行,不是跟你说了吗,根本不是瘟疫。你要不放心自己去买套防护服过来穿。你没穿过你不知道,就这天,就算没事儿也把你捂死了。”
看他衣服肩膀处泛着一层盐渍,我就知道他刚才有多热了。老豁又指着我说:“就你这体格的,文弱书生,穿上去五分钟不晕倒,我就叫你硬汉!”
我不再跟他废话。这人跟康锦不同,属于大大咧咧话痨型的,揪上一个东西能扯半天。我们两个过了一道牌坊门,就算正式进村了。这村子看上去跟一般村落没什么不同,玉米垛,泥巴路,砖瓦房……唯一的一点就是没人,一个人都没有。
热风如海浪一般缓缓吹过,一片云彩从后面飘了过来,在地上投了一个移动的阴影。村子里四下俱寂,我每走一步,腰间系的钥匙串便发出冷脆的碰撞声,听上去格外清晰,活像赶尸人摇的摄魂铃。老豁嚷着:“长青,能不能把你腰里那玩意儿解下来!”
我把钥匙揣进裤兜里,说:“弄点声音挺好,起码还有个动静。”
他努了我一眼,“你看这儿什么地方,也不怕招来鬼?”
我说:“康老师说过一句话,事情看起来越是有鬼,越是有人在捣鬼。这是一条颠扑不破的真理。”
老豁干笑:“哼哼,理论派,说起来一套一套的。那你给我分析一下,这村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憋了半天,也没想出来,便道:“你也不知道的东西,凭什么来问我?”
他说:“谁告诉你我不知道了?”
我大惊:“怎么着,老豁哥,敢情你知道这传染性失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哼,我是谁啊。”他白了我一眼,“其实这事儿从一开始,我就在心里琢磨出个大概了。我问你,知道羊群运动吗?”
“羊吃人的圈地运动?”
“Shit!这他妈哪儿跟哪儿啊,读书把脑子读坏了!我给你免费科普一下,在很早之前,人们发现了一件事情:在悬崖上放羊的时候,一旦有一只羊失足跌下悬崖,其他的羊也会跟着它跳下去,一只只摔得粉身碎骨,直至整个羊群全部死光,这就叫羊群运动。明白了吧?”
我恍然大悟道:“哦,我想起来了,好像有这么一说……从众心理是吧?”
老豁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其实确切地说,应该是心理传染。恐惧和愚昧从一个人身上,传染到另一个人身上。”
听了他的解释,我试探着问了一句:“你的意思是说,青子坡一村子村民,都有心理问题?”
“对,确切地说,是心理疾病!其实从一开始知道这个消息,我就判断八成是这样的。这种事情不是没有先例。上世纪在英国有个村子,有一个人得了麻风死了,他的邻居也怀疑自己得了麻风,邻居的邻居也怀疑自己得了麻风,结果到最后村子里有很多人都死了——可他们不是得麻风死的,都是被吓死的。这在心理学上有个名词,叫恐惧传染。”
我咂舌道:“乖乖,有没有这么厉害啊?”
老豁瞪我一眼:“那当然,心理作用有时候超乎你想象。见过催眠的吗?在你胳膊上放个冰块,但告诉你是块烙铁,结果你猜怎么着?嘿,你皮肤竟然被烫伤了。”
“豁哥,你对心理学还有研究?”我假装对他的崇拜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废话!”老豁又瞪我一眼,“动物就没有心理啦?”
我俩一边扯白话一边慢腾腾地往村子里走,但一座寂静的无人村庄还是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蜀中山区居住条件比较简陋,大多是木门,门上连锁头都没有。随便走进几户村民家里都是空无一人,看来村民都已经全部撤离了。我俩就这样一路走过去,来到了村子的祠堂。蜀中有很多地方还是宗族村落,尤其在落后山区。祠堂是村里最显要的建筑。祠堂是老式的明清砖木结构,灰檐翘角,墙砖斑驳,看上去年头不短了。但凡这些地方都比较阴暗通风,是避暑的好去处。我慢慢推开祠堂的大木门,随着生涩的“嘎吱嘎吱”声响起,我忽然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劲起来。
等我完全把门打开后,才寻到了不对劲的来源。
是味道。
一股浓烈的、腐臭的味道从我推开木门的那一刻弥漫开来,在我把门完全推开后到达了顶峰。阳光从我背后射入,我看见一具尸体悬挂在祠堂的大木梁上,距我只有三四米的距离。
尸体已经高度腐烂,裸露在衣服外面的手脚全都化掉了,脸部五官也摊成了一个奇怪的形状,在阳光的照射下像一块被压扁的奶油蛋糕。一堆苍蝇被开启的木门惊飞,围在附近嗡嗡乱转,不时有白色的虫子从上面掉下来,坠落在尸体下面的板凳上继续蠕动。我愣住了,像被施了定身法。直到又一股浓烈的腐臭味道像剃刀一般剜着我的脑仁我才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