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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寻凶策-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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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想到了什麽吗?”司马凤轻声问。

“没有。”霜华摇摇头,“没见过不认识的人。我弹完琴,大家都去听鲁王辩论了。因当时已经很晚,我便与主人家告别,就这样回来了。”

司马凤服气了。看来真是那鱼生的错,不过是一场虚惊。

“你好好休息吧。”司马凤叮嘱道。

轻微的懊悔在他心头盘旋。无论今日是不是虚惊,他和司马良人实在不应该把霜华也扯到这件事之中来的。司马良人当日救下霜华,却让她用这种方式去当自己的眼线,这样想来,这个“救”便显得目的性太强,也太不够良善了。

离开沁霜院时,阿四还依依不舍。司马凤一路上沉默无语,不断地想着今夜发生的事情。除了霜华急病之外,似乎一切都平安无事。但他总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安。这不安是说不清楚的,因它尚未成形,只是一团轻云般,似有若无地笼罩在司马凤心头。

笃笃马蹄声在深夜无人的街道上显得尤为清晰。他突然间十分思念迟夜白,恨不能立刻奔到鹰贝舍,与他相见。

“迟当家什么时候来呀?”一旁的阿四突然问。

司马凤吓了一跳,以为自己方才无意中开口说了什么话,但紧接着又听阿四继续说了句“他若是来了,咱们可以把鹰贝舍的所有人都动员起来,可以多保护沁霜院几日”。

“……”司马凤踹了他一脚。

两日之后的傍晚,边疆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我刚从城门经过,听说迟当家现在在城外头。”他跟司马凤说,“正在察看新砌的那段城墙,不知是为了什么事。”

司马凤饭都没吃完,差点呛了满喉。他草草抹嘴,整整衣襟,风一样跑出去了。

阿四招呼边疆坐下来吃饭。桌上摆了几样菜,司马良人并不在家,只有司马凤、阿四、甘乐意和宋悲言围坐桌边。司马凤空出来的那个位置边上就是甘乐意,甘乐意很是不悦地瞥了眼边疆。

边疆挠挠头,没有坐下来。

“我还要上九头山,就不吃了。”他转头问阿四,“阿四,有馒头么?给我装两个。”

他这两天常来找甘乐意,甘乐意从他口中得知司马凤莫名其妙地跟边疆做了个约定,气得半死,坚决不肯收边疆作什么入室弟子,连带着对他的态度也十分恶劣。边疆想不通自己到底哪里惹得甘乐意如此生气,一时间很是不解,只好尽力乖巧,不敢乱说一句话。

“边大哥还上九头山啊?”宋悲言问他,“又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么?”

“无事发生,就是上次报案那妇人不知为何,竟失踪了。”边疆答道。

他始终记挂着寻子的老汉和那寡妇所说的事情,但几次上九头山的砖窑,始终没找到什么可疑之处。今日途径城外客栈,他想起那妇人正是在客栈落脚,还说要不到一个说法绝不回家,便想再去寻她问些事情。但掌柜却说妇人不见了,甚至连房钱都还没付清楚,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边疆不由得疑心大起。客栈在城外,妇人离开客栈,无非回城或回乡。但她尚未等到想要的“说法”就这样莫名消失了,不见回城去找官府,而他到驿站询问,近日也并没有任何见到孤身的妇人经过驿站离开。

“你怕她出事了?”甘乐意放下碗筷,抬头问他。

边疆终于等到他主动搭理自己,又惊又喜,连连点头:“是的。我打算再上一趟九头山。”

边疆记得妇人所说的那位贪了钱的人叫刘大力,是她丈夫的亲哥哥。但当日在砖窑查问时,砖窑的人确实只赔偿给刘大力五十两银子,而刘大力也确实将那张五十两的银票交到了他弟媳手中,银票上的票号都是对的。

他也不知道现在再上山还会不会有收获。

甘乐意想了片刻,对他说了句“万事小心”。

边疆呆在当场,愣了片刻才开口说话,脸上是紧张又感激的笑:“谢谢甘令史,谢谢甘令史……”

甘乐意有些不好意思,捧起空碗作势要吃,但看到碗里什么都没有了,不由得大窘。

阿四包着几个馒头回来,边疆怀中揣着馒头,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宋悲言:“甘大哥,边大哥人这么好,你咋老凶他?”

甘乐意:“小屁孩子懂什么。他居心叵测!”

宋悲言还要再讲,被阿四阻止了:“别问,我一会儿细细跟你说。”

甘乐意:“你要说什么?”

阿四:“嘿嘿嘿嘿……”

宋悲言不明所以,也跟着他嘿嘿嘿起来。两人嘿得自得,被甘乐意的眼刀狠狠剐了几百下。

这一日的深夜,张松柏等人来到刘方寸居所外头求见。

三人已经布置好一切,王欢喜丝毫没察觉任何杀意。刘大力准备好炸药,张松柏和班牧各自揣着利刃,就等开炸。王欢喜原本和三人同样排班,但张松柏假意询问王欢喜是选择巡逻,还是在砖窑检查工人的出工情况。王欢喜不喜活动,果然选了不巡逻。

“我们选的是辰字窑。”张松柏说,“辰字窑背后靠山,可以藏身,且是今晚唯一一个出砖的窑,王欢喜到时候会在砖窑外等候。”

“你们怎么引他进去?”刘方寸问。

“今夜在辰字窑里干活的是另一个班,我已经叮嘱他们,待我们发出信号,他们便在窑里呼唤王欢喜,引他进入。”

刘方寸仍旧慢条斯理地泡茶,闻言眉毛一挑:“他们可知道为何要王欢喜进窑洞?”

“不知道。”张松柏坦然道,“我给了那几个人各一百钱,只说了是要与王欢喜开个玩笑。”

刘方寸点点头,没有细究。

砖窑里的那几个人,今夜也是要和王欢喜一起死的。班牧尤记得他们第一次炸砖窑的时候,张松柏已经十分镇静,如今听他这样一说,更觉得此人冷静异常,心思酷辣。

九头山上共十四个砖窑,分别是十二地支与一天一地,但只有两个砖窑靠山而建,一个是辰字窑,一个是卯字窑。卯字窑今夜不开工,他们反复商量,最后才确定了辰字窑。刘方寸听了个大概,没觉得有什么问题,挥手让三人走了。

炸药一点,王欢喜便死了,交托给他的任务也就顺理完成了。刘方寸挺直脊背坐在椅上,手持一卷书,桌上一壶茶,怡然自得,津津有味。

如此这般,约莫过了两个时辰,一片静谧的九头山上,忽然又传来一声巨响。

声响极大,震得房梁上灰土簌簌落下,刘方寸躲闪不及,顿时狼狈不已。

“混帐!”他大怒,忍不住狠骂了一声。辰字窑距离这里颇远,他没想到张松柏等人居然用了这么烈的炸药。

起身掸去衣上浮尘,刘方寸又拿起珍爱的紫砂壶,细细吹去壶上灰土。

王欢喜死了,张松柏等人自然也不能留。他会连夜向蓬阳官府报案,说自己查出了砖窑最近几桩塌方事故的始作俑者,再严正清明地将那三人押送到……

“大人!”

刘方寸被吓了一跳,抬头一看,是自己心腹马永志冲了进来。

“怎么了!”刘方寸心头忽地乱跳,连忙问。

“炸错了!”马永志一脸青白,鬓角冷汗滚滚,“他们没炸辰字窑,炸了卯字窑!”

刘方寸张了张口,手指忽的一软,那只裹着一层包浆的紫砂壶当啷滚落在桌,又咕嘟嘟滚落在地,啪嚓碎了。

“大人!”马永志又喊了一声,终于把刘方寸飞至半天的魂魄喊归了位。

但那惊恐的魂魄没能支撑刘大人,反倒令他腿脚发软,咚地坐倒在椅上。

“完了……卯字窑……”刘方寸口唇发抖,声音颤个不停,“完了……你我这条命……”

第93章 地上坟(7)

爆炸之声连蓬阳都震动了。各家各户纷纷开门开窗,探出头互相询问。

“又炸了?还是又塌了?”

“炸了不就塌了么?”

司马凤在人屋顶上飞快奔走,远远只瞧见九头山上一片烟尘,间中还杂着火光,很是恐怖。

抵达城墙的时候,守城的卫兵个个都知道他来做什么的,齐齐抬手指着城墙上头:“迟当家在上头。”

司马凤来不及道谢,三步并两步,一口气奔了上去。

蓬阳这一边的城墙不久前才重新修筑好,灯火不够明亮,司马凤一时间也看不出和之前有甚区别。他突然想起,好似之前也不觉得城墙有多破旧,不知为何要重新修筑。这念头从心头滑过,立刻不见踪影。他看到了正和慕容海站在城墙边上的迟夜白。

迟夜白仍旧一身白衣,夜风拂动他衣角、鬓发与剑柄一束红缨。司马凤小心走近,听到他正和慕容海低声说着什么,脚下就是新砌的城墙。

“你来了。”迟夜白匆匆回头看他一眼,“等会儿,我跟慕容说完。”

司马凤:“……好,你继续说呗。”

他提着一口气奔过来,现在松懈了,顿时觉得很饿,又不想下去觅食,便蹲在一旁盯着迟夜白看,以此抵饿。

他目光火热,足足看了半个时辰都不愿转头,慕容海都忍不下去了:“当家……”

“别看他,越看他越来劲。”迟夜白飞快道,继续把之前的话说了下去,“总之你让蓬阳分舍的人盯紧江船,之前发现那几艘也要及时找出船上货物是什么,以及货物的去向。”

慕容海领命去了,迟夜白看着九头山,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司马凤。

城墙上有不少官兵,都是为了看传说中神奇又俊俏的“照海透”迟夜白而来的。司马凤见人这么多,有话也不好说,便对迟夜白挤眼睛使眼色,让他跟自己下去。

“我现在去九头山,你去不去?”迟夜白低头问他。

司马凤因为蹲着累,所以已坐到地上,闻言一愣:“去九头山做啥?”

“九头山的砖窑有问题。”迟夜白说。

“塌方这事情么?这事情我们不管的。”司马凤说,“有人已经到官府鸣冤,边疆现在在查这件事情。”

迟夜白默了片刻,盯着他不出声。司马凤歪着脑袋看他,嘴角一丝笑,让人觉得讨厌,又觉得喜欢。

“你不去就算了。”迟夜白转头道,随即快步沿着城墙上的阶梯走了下去。

司马凤连忙起身,紧紧跟着他下了楼:“别撇下我呀,我肯定随你去的。”

两人各自亮出腰牌,兵士开了城门,两匹马一前一后奔了出去。

去往九头山的路不算太崎岖,两人都发足力气狂奔,纵然如此,到了山脚也已经过了夜半。

“不可骑马上去。”迟夜白勒停了马,对司马凤说,“把马留在山下,我们走上去。”

“随你随你。”司马凤说。

迟夜白:“……你不问为什么?”

司马凤:“定是因为你不想走大路,抄捷径的话骑马太不方便。”

他说对了,迟夜白点点头,两人迅速将马安置好,一同朝山上走去。

“我这次提前回来,是因为鹰贝舍查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我起先不确定这事情跟文玄舟那头是否有关系,但方才在城墙上所看所摸到的,让我能确认了。”迟夜白说。

他跑得不快,司马凤能跟在他身边,于是开口询问:“什么事?”

鹰贝舍开始重新着手调查文玄舟、神鹰营一事,绕不开鲁王。蓬阳分舍的人便顺手搜集了一些鲁王府最近的买卖情况,权当资料先存放着。

分舍里头有个探子以前是在郁澜江上干船工的,对河运之事十分熟悉。约半年前,他和妻儿到江边看新船下水的仪式顺便领猪肉,无意看到了正驶进码头的一艘船。那只是一艘普通至极的商船,多运输瓷器、玉器、布匹等等。因妻子近日说要扯新布做衣裳,那探子下意识多瞧了几眼,却诧异地发现这船略有些奇怪。

它吃水太深了。

探子悄悄留了个心眼,此后上工放工都故意绕道郁澜江码头,果然发现了几艘吃水极深的怪船。船都是普通的商船,船上货物也都是平常的东西,但船只吃水的程度远远超过它可以承载的量。

这件事情无头无尾,探子便把它放在了心里,也并未着力去查探。郁澜江上有明面的河运,自然也有暗面的河运,他曾做过船工,很清楚这些事情。

这次负责整理鲁王府最近买卖情况的人,恰好就是这个探子。他发现鲁王曾在几年前卖出过两艘商船,购买的都是外地的商人。而这两艘易了主的商船,恰好是他发现的几艘怪船的其中之二。

“你是猜测,鲁王假装卖船,实际上船仍是他自己的?那两个商人要给他送钱,这和我们查的事情有何关系?”司马凤一时没理解,“吃水深……又怎样?”

“那探子说,看货舱的大小,即便全塞满了瓷器和绸缎,只留一个船工干活,船只吃水量也无法达到这么深。”迟夜白比划了一下,“除非运的都是石头。”

“……鲁王,走私石头?”司马凤诧异道。

“我想那些不是石头,而是从郁澜江对面运过来的泥土。”迟夜白低声说,“更准确地说,是用于烧砖的砖土或者砖坯。”

司马凤大吃一惊,脚下顿时停了。

迟夜白跑过了头,也回头等他。

“他要烧什么砖?”司马凤沉声问。

“我也不晓得。”迟夜白坦白道,“但这事情进行得如此机密,居然还要从别处悄悄运土或是砖坯,定然不是什么光明正大之事。”

司马凤走到他身边:“你伤没好完,跟紧我一点儿。”

迟夜白说的这些话让他对自己从未去过的九头山砖窑多了各种猜测。上头或者有别的凶险,他这回一定不能再让迟夜白受伤了。

“我都好了。”迟夜白说。

司马凤此时才终于和他说上一句和其余事情无关的话,深吸一口气,转身抓住他肩膀,手指一勾,解了他颈上的两颗布扣。迟夜白立刻抓住他手腕要挣扎,司马凤很凶地吼了句:“别动!”

月色被灰尘掩盖了,但司马凤目力极好,他仍能看到迟夜白颈上那道细细的伤痕。伤痕确实已经结痂愈合,迟夜白说话也完全无碍了。

迟夜白被他盯着脖子看了半天,十分尴尬:“看到了吧?确实好了。”

他话音刚落,司马凤忽然低下头,在他颈上伤痕处吻了一吻。

温凉的唇接触到伤痕,不知为何,突然让迟夜白头皮发麻,脊梁上窜起一股莫名的惊悸与慌乱。

他一把将司马凤推开,大怒:“做什么!”

司马凤哼了一声,跨出一步又站到他面前,捧着他脸,这回直接往嘴上亲下去了。

“这儿没人。”他也怕被打,飞快地一碰就退开,“亲一个有什么关系。”

迟夜白擦着自己的嘴巴:“光、光天化日!”

“早就没日头咯。”司马凤快步继续往前,“走走走。”

后脑一疼,是迟夜白窜上来狠狠揍了他一拳。

司马凤没顾得上揉后脑勺,连忙跟紧迟夜白:“小白,你用的什么皂角?你脖子咋那么香?”

迟夜白没理他,干脆越走越快,司马凤顾不上调笑他,使足力气紧紧跟着。

砖窑爆炸之声爆发的时候,边疆已经骑着马,快走到九头山的砖窑了。

声浪惊吓了马儿,马儿直接将他掀了下来,狂撅四蹄跑了。这马是官府的,边疆忍着疼起身追了几步,忽听头顶树梢传来异响,随即便有一物重重擦着他后背,砰地一声落在地上。

他吓出一声冷汗,连忙跪趴在地上。

砖窑那头一片纷乱,吵嚷之声隐隐传来,烟火直窜上半天。边疆屏息等了片刻,又抬头仔细看了一圈,头顶的密匝树丛一片安静,只有风声鸟声,并无任何埋伏的人。他这才敢起身,摸向身后。

落在他身后的居然是半块砖头。

这砖头与他之前在九头山砖窑里看到的那种城墙砖大不一样,它扁平粗糙,断裂处有些扎手,坚实细腻。边疆用胳膊比划了一下,这半块砖头约有尺半长宽,但确确实实不是用于修筑城墙的。

边疆心头砰砰直跳。他认得这样的砖,每一个捕快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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