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的先声:半个世纪前的承诺-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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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大家都讀核准的書,又是要大家都做奴才。不過,雖然用意如此,滔滔者天下皆是也,又豈非顯出奴才身份並不高貴了麽?所以站在奴才立場最好的不是奴化諸生思想,倒是直接了當掘一個大坑,推他下去。
於是便有異議了,秦時當有言論,可惜不及詳考,好在目前就有近似主張,那宏文是:
……始皇何曾坑儒……所坑諸生不是所謂“真儒”,而是當時干犯禁令的人,所謂禁令現在雖無當時什麽《出版法》或《檢察條例》可資考證,但“或爲妖言以亂黔首”,必然是“亂党和反動分子”,亂党和反動分子不坑,那還有國家綱紀嗎?
進一步來講,所謂“儒”……應該是明大勢,識大體——瞭解始皇從分割中求統一之心,最少是潔身自愛,奉公守法,不造郑怨荨靶麄鞣磩铀枷搿薄ā睹褚狻芬涣似冢
這篇話,給我們活畫出橫眉怒目,一張吃人血口,這些“亂党和反動分子”爲什麽不“明大勢,識大體”呢?我們看到一種基本的精神,那就是他們仰視光明,要掙扎,不安于眼看淪爲奴搿
這種奴才在秦始皇當時是很多的。單看秦的刑名就有榜掠,鬼薪,鏑,棄市,戮車裂,抽茫莸鹊榷N種,應有盡有,污蔑人類的刑罰,獸性與淫虐,不是完全打失人類天性了嗎?其實這是不足怪的,古今中外均同一例,鳴鞭自傲的奴才,他會覺得殘酷就是道德,諂媚就是學問,屠殺是他的本能,洠в腥斯┧麄儦⒙荆麄儠I的。這些人就是伏在主子胯下,舐著他人血迹,使自己發肥的總管。
然而站在主子立場又不盡是這樣。殺一人而安天下,統治者自然要爲,但是屠戮淨盡誰又來作奴搿兀克灾饕霓k法還需別來一套,這樣,另一種奴才就大搖大敚У刈叱鰜砹恕
李斯就是一個。“斯逆探始皇二世之心,非是不足中侈君而張吾之寵、是以盡舍其師荀卿之學,而爲商鞅之學,”這是一種隻知助虐固寵、毫無原則的人,他的辦法不同的,“分天下以爲三十六郡”,“收天下之兵聚之咸陽,銷以爲鍾呂、金人十二”,對於諸生不是以“坑”,而是以“制”,用現代話說是“整飭學風”,方法是:統制教授“有學法令,以吏爲師”,特務橫行,暗探林立,有言詩書百家語者“隨時報請撤懲”,“士學習法令辟禁”,是要做到“永除學生干涉行政之風”。總之一切設施不過爲著使諸生與真理相遠,與現實相離,將來,理想社會自然是不准想,就是“不師今而學古”,戀著過去也爲法令不容,“今陛下創大業,建萬世之功,非愚儒所知”,如果諸生爲要多少“知”一點去想呢?當然不准。同時還準備著一套萬一要想,也得依著自己的邏輯,避免想出毛病來。
自然也有一味瞎想,這就用著第一種奴才作爲補充,開除,思想測驗,失蹤,偶語棄市,“以古非今者,族”……
始皇用著這兩種奴才,是成功了的,諸生在欺騙、壓制之下,樱坏叫碌默F實,聽不到新的聲音’“由聾而啞”,荆诮Y舌,最多也不過偷偷在石上刻一句“始皇帝死而地分”,天下文人士子的心是被皇帝丞相之類征服下來了。
但是李斯之流卻洠в锌吹搅硗膺有力量。
這決不是國治天下不平了。事實的功德圓滿卻是與原意相反,統制是爲了“二世三世至於萬世,傳之無窮”,可是還來不及“把‘諸生’改爲新的名詞”,偏偏二世即亡。“收天下之兵聚之咸陽”,焚書,坑儒是做得有魄力的,偏偏起事的卻並不是儒——亭長,走卒,翁牖繩樞之子,田亡搿剑静蛔x詩書的人。洠в形淦鳎麄儠䲠啬緺懕腋蜖懫臁
若問秦並海內,兼諸候,南面稱帝,武功之盛是空前的,爲什麽被一批烏合之校蝗核狼簦瑤赘靖停瑏y者四應,秦的政權摧枯拉朽,統治立摧?
賈誼說是“仁義不施,攻守之勢異也”!
“仁義不施”:防制異己,壓迫文化,束俊枷耄橹戚浾摚孕虤懲允绽憚眨‘踏,奴役,迹V,貪婪……天下大亂,更加甚的常常是這些只I劃策,唯唯諾諾,或者噰喳喳的奴才。
——《解放日報》 1941年12月8日
今與昔
·田家英·
“能懺悔的人”,據說“精神是極其崇高的”。最透底的懺悔是從新的做人,斬犯綁赴刑場,爲了表示不甘屈服,總得大叫幾聲“二十年後,又是一條漢子!”快刀從頭頸飛過,而新的生命仍在一年年成長,二十年後依舊是鋼筋鐵骨,依舊是一條好漢。
這方法在中國,流傳是頗廣的,而且越來越高明。不甘落後的人加以研究,覺得二十年畢竟太長,麻煩得很,於是另有新法:趕緊“貸款”,趕緊入黨,趕緊做好漢。
然而,精神崇高的好漢們,也自有其內心的苦悶在。“反動”已經變爲“革命”,舊英雄已經裝成新英雄,“名繮利鎖之中”,“鼓舞喧簦е场保:飪簯虻淖钆氯私议_面具,望著他毛茸茸的臉皮,問起如何前後不符,直弄到騰挪不得,樱半'處,只好扭扭捏捏地表白一句“那是昔日的我,莫當今天的看”。
這就是今與昔的差異。
自然,消極地表白終究不算善法,一來爲了體面尊嚴,一來爲了證明自己從“不知道‘轉變’”,聰明人往往就會把過去說得含混模糊,或者把舊帳陳迹扮飾得雪白瑩淨,甚而抹上一大片出奇的色彩。
這類作法,例子是很多的,單看每臨紀念,報紙期刊上總常有許多自我表白的文章。比如前年“五四”,就有過領餉作事的編輯,訴說他一直就爲新文化戰鬥,但彎子一繞,又在另起爐竈,從新做人。今年“五四”,也有幾位教授文人在作“光榮的回憶”。甚至連鄭學稼、梁實秋之流也大吹自己曾“撸惺就麄髦v演,制旗幟,貼標語”,使用過“喚醒沈醉的大械氖侄巍保〗Y論如何?不過從“五四”證明“學風”的亟待整頓,學生不應過問政治。(引文均見《中央周刊》四卷,三十八期)
原形也正在這裏躲閃不開。戰士闖將與吃肉吸血的幫閒之間隔一條多寬的鴻溝,但事情卻偏會作弄,在同一個人身上,就使人分明地看到:今與昔有著如此的差異。
“覺今是而昨非”,因而“不惜以今日之我去反對昔日之我”,這精神是不錯的。但卻必須是大體上能明是非,辯黑白,至少也本著良心奔赴去路,倘若僅隨勢力旋轉,爲了津貼領足,好官到手,不妨自打兩下嘴巴,淌幾滴眼淚,用歪曲來證明內心的忠眨靡惶壮銎娴幕孟耄U惡的構陷,把世事塗飾得漆黑一團,以之騙人,兼騙自己,這就比之簡單抹煞歷史,更卑劣得多。
不過,這卑劣中卻仍然存有點“古道”在,因爲究竟還承認有過那篇帳目。照情形看,“做人”的方法愈來愈爲精進,恐將不久,好漢們連“改帳”也嫌麻煩,乾脆算盤一響,帳簿一翻,就把兩眉一橫:“那是我?——我一直就在這邊。”
在好漢們身上,今與昔是難於弄清的:昨天是正人,是君子;今天是教授,是文人;明天也不妨作狗,作鷹,作蟲類。
——《解放日報》1942年7月10日
世界民主大家庭的家法適用於中國
全世界民主大家庭的家法適用於中國
美國前副國務卿威爾斯先生上日在《自由世界》上發表了一篇睿缎侣勛杂伞藱嗟闹返奈恼拢ㄔ妮d本月十四、十五日《大公報》),對戰後世界的言論,特別是新聞自由的問睿惆l了更深一層的探討,提出了更具體的方案。雖然他認爲“宣傳造成了希特勒”一點,還有值得討論之餘地,但是他說當時國際間缺少一種干涉乃至制裁世界任何一個角落““新聞服從於統制”的事實,是值得注意深省的。拿德國的例子來說:“希特勒在一九三三年二月間獲得政權,自此以後,僅在短暫的時間之內,德國的報紙廣播,如果要繼續經營,不但不得發表迹忸I袖不願意讓德國公兄赖南ⅲ疫需要發表希特勒樂於讓德國公兄赖南ⅰ薄Q谏w真相,捏造新聞,於是德國人民就被蒙在鼓裏,完全不知道世界其餘部分時局發展的真實消息。這是希特勒驅使德國人民走上黷武侵略的最基本的武器,而這種武器在戰前和戰爭中的今天,也還廣泛地使用在法西斯的乃至親法西斯的國家裏面。
威爾斯先生真知灼見地指出:這種“新聞統制”和毒品貿易人口販賣同樣的是一種有關全體人類幸福的不可忍受的制度,因此對於任何一個國家企圖行使這種法西斯制度的時候,正象我們不能聽任一個國家用鴉片毒品來荼毒其餘各國人民幸福一樣,除了用國際道德輿論遣責之外,還該有一種集體的國際機構的力量,來制止和消滅這種罪惡的滋長。他強眨刂赋觯褐挥羞@種國際機構的具體的明文規定和實力制裁,才能保證全世界人民真真享有言論自由,才能真真阻止法西斯主義的再度生長,而這種國際規定,絕不是那些“懦怯的反對派”所叫囂的所謂內政干涉。正如國際機構切實眨楹椭浦挂粋國家的販賣吸食鴉片毒藥不能算是內政干涉一樣,戰後國際機構經常不斷地眨楹妥柚埂靶侣劷y制”正是保障國際永久和平的最基本最必要的事情。
威樂斯氏具體地建議:“規定一個國家必須能以其憲法或基本大法表現其已予其國民的信仰的自由,以其新聞的自由,而使此種自由成爲人民不可動搖的權利。”當然,單單憲法文字上的規定是不夠的,國際機構要求每個政府都能以實邸@種規定作爲參加國際機構的條件,“如果有人因某一政府剝奪了人民的各種自由而提出控訴,這樣的問睿龖斢蓢H組織的國際法庭注意而加以裁定。假如,任何一個政府樱噶怂尤雵H機構當時所作的諾言,破壞了它應當履行的義務,那它就顯然再洠в匈Y格被認爲國際社會的優秀分子,並應當受到國際機構憲章可能規定的制裁與懲處。”
現在,假如我們承認戰後的世界是一個不可抗而又不可分的民主的世界,那麽要在這個世界裏生存,要在這個世界的國際機構裏當一個“優秀分子”,第一就是立刻在實邸凶鹬亍靶侣勛杂伞边@種人民的“不可動搖的權利。”
德黑蘭會議莊嚴地宣言,我們要創造一種“必將博得全世界各民族絕大多數人民大械暮酶小钡暮推剑@是洠в小氨┱团郏瑝浩群涂嚯y”的“全世界民主國家的大家庭”的崇高的理想。不能得到絕大多數人民大兄酶校髨D剝奪絕大多數人民大兄杂傻姆肿訉䴖'有資格跨進“民主大家庭”的大門,因爲在這大家庭的門上已經挂出了一條家法:
“剝削言論自由的法西斯分子不得入內。”
——《新華日報》1944年10月9日社論
原睿睹裰鞔蠹彝サ募曳ā贰
國際民主與國內民主不要分割
羅斯福總統在其致美國第七十八屆國會咨文中,提到了美國國內右派反動分子的問睿Kf:“真的,如果這種反動發展了,如果要重演,而我們又回到一九二○年後的所謂‘正常’時代,那麽,我們敢斷定,我們縱然在國外戰場上克服敵人,但在國內也必屈服於法西斯主義之下”。羅斯福總統在這裏不但爲美國國內提出了右派反動的問睿覡懫渌S多國家國內提出了右派反動的問睿
我們敢說:許多重要國家國內的右派反動問睿瑳Q不止於是一個國內問睿@必然成爲一個國際問睿S伸兑粋國家在國內屈服於法西斯主義之下,因而它在國際間也必然成爲法西斯主義的支柱,而不能爲民主主義的支柱。以故目前講求國際民主的人,首先就要講求國內的民主。
國際民主既然與國內民主不可分割,所以要想參加到世界民主國家家庭中去的人們,就無法摺磭鴥让裰鞯脑瓌t。因爲今天世界上所最恐懼的枺骶褪欠ㄎ魉怪髁x。羅期福總統主張免除恐懼的自由,應當首先解釋爲把法西斯的威茫涂植兰右詮氐酌獬淖杂伞H绻魏螄覈鴥汝P於法西斯的恐懼,洠в袕氐酌獬蔷偷褥墩麄國際間關於法西斯的恐懼,洠в薪獬
無論國內的民主也好,國際的民主也好,都要從本伲媳憩F,形式是次要的問睿母旧现v,民主就是人權。人權不外乎行使人民的權力以及享受人民的權利。人民無法行使權力,也就無法享受權利。目前測量民主的程度,不僅是拿享受權利來做標準,而且是拿行使權力來做標準。我們不要以爲言論出版集會結社的自由,僅僅是一個權利問睿粚嶋H上,這是一個權力問睿V挥袑嶋H行使這種權力;才能叫做享受權利。
在這次反法西斯主義的戰爭中,在英美兩大民主國家中,絕大多數人民都感覺到他們國內的民主非常不夠。羅斯福在其咨文中提出要承認一個《第二人權宣言》。在保障人權方面,我們中國更應當與我們的偉大盟邦——美國——競賽。
再者,民主與和平是密切聯繫的。這就是說,國內的民主與國內的和平是密切聯繫著。同時,任何國家內的民主與和平又與國際的民主與和平密切聯繫著。我們中國今天與英美兩大盟邦比肩作戰。……因此,也就是爲了國際的民主與和平而鬥爭。
——《新華日報》1944年1月19日社論
言論思想自由和國際文化交流
近來,各地方談論言論自由的很多,這現象該值得興奮和鼓勵的吧?!這無論如何也可以表示人民都有這樣的需要,都認識了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訪英團回國之後,王雲五先生談到過英國的言論自由等問睿覀円呀浽u論過了。那天在國民參政會上,訪英團也作了報告。其中說到:“英國原爲言論自由國家,各地報紙向來很發達。”這句話在我們讀了之後,真是感慨頗多。原來報紙發達,是以言論自由爲前提;言論自由有促進報紙的發達,又由訪英團加以證明了。輿論洠Хㄅ钆畈陌l展,這對輿論界是件苦事,對政治卻是個損失。
這些話本來都是老生常談了,可是談到言論自由就總會聯繫到。
問睿不只此。訪英團還提到英國文化界希望加強中英文化聯繫,特別注意交換教授學生及圖書等事。這是很重要的。正象訪英團所說:“雙方應即積極推動。”英國既“原爲言論自由國家”,學術研究自然也是自由的了。那麽,交換而來的教授和學生,正是思想自由和言論自由的環境中出來的。他們的思想是洠в惺苓^任何限制的,言論在戰時所受的拘束是也與平時差不多的,這也就是說他們只看得慣過得慣這樣的自由環境。中國歡迎他們來,是歡迎他們到一個民主國家來,在他們想象中是和他們本國一樣的自由環境;中國怎樣才能讓他們證實這種想象呢?怎樣才能使他們有“和在家裏一樣”的感覺呢?反過來說,英國既認中國是民主國家,一定希望中國的交換教授和學生,也有充分的自由精神,也能表現出中國有言論自由和思想自由才行。這些道理很簡單,民主國家間的文化交流,一定是民主的文化。也必須有民主自由,這各文化交流才能互相推進,才有意義。寫到這裏,可以舉一件小事情,說明洠в忻裰髯杂桑亲璧K國際文化合作的。美國哈佛大學的一個團體,向政府提出要求,在中國留學生監督控制學生思想的辦法廢除以前,停止接受留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