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谷逃生-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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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魏晓霞
第1章神秘半坡村(1)
夜深人静的半坡村。四周黑鸦鸦一片。
村子最北头一间又矮又旧的小房子,被半截破头烂齿的木头障子围在当中。由于和其他人家拉开了一段距离,这小房子显得孤伶伶的十分冷清。
突然,一个黑影儿一闪,消失在障子里头的阴影下面。
“笃笃!笃笃!”的敲门声,透着几分诡秘,蓦地从寂静的夜色里清晰地传来,在山沟里激起一阵阵空洞的回声。
这座小房子的主人陈大龙已经一年多不在家了。他那年轻漂亮的女人桔子一个人替他本本分分顶着这个家,日子过得紧紧巴巴,可也算太平。
今年春天,有个从省城来的皮毛贩子,说是在哈尔滨见到了出去打工的陈大龙,在大街上挽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还说大龙已经是一副鸟枪换炮的模样,神气得很。可是没过多久,就又有人听进山货郎说,在山外面各乡镇看到了陈大龙的通缉令,好像是犯了什么事儿,说是公安正到处抓他呢!
这些话原本都是背着桔子说的,可是三传两传,就到了桔子的耳朵里。她躲在家里哭了一场,发了两天呆,就开始了这种提心吊胆、等待事情水落石出的难受日子。
桔子从心眼儿里不愿意相信这些传说。她打定主意,不管别人怎么说,一定要等大龙回来再亲自问个究竟。
可是自从有了这些传言之后,她的日子就再也没法安静地过下去了。
一到了夜里,就有那些不要脸的野男人一心算计她。有敲门的,有撬窗的,还有借着夜色盖脸儿,在窗前说些剌激人的脏话挑逗她的……
这会儿,桔子大半宿为大龙的破事翻来覆去地“烙饼子”,好不容易刚刚睡着。她梦见大龙回来了,穿着一套崭新的西装,手里提着一大包东西,她马上联想到里面装着的内容,那肯定都是给她带回来的新衣服,还有好吃的东西。
桔子长这么大,出山的机会一共才那么几次,最远也只是到过乡里的集市上,可是山外面的那些看不完的好东西却令人眼花缭乱,让她魂牵梦绕。
大龙离开村子的时候,桔子虽然也像别的女人送男人出远门儿一样,难舍难分地哭了一宿,可是第二天还是高高兴兴地送大龙上了路。她的潜意识里头就是盼着他回来的时候,能给她挣回来那些一个年轻女人做梦都想要的东西。
桔子梦见大龙走到院子门口,扯着他那响亮的大嗓门儿,大叫她的名字,她心里的高兴劲儿就别提了!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一阵敲门声。
桔子下意识地一个骨碌从炕上爬起来,半睡半醒、懵懵懂懂就要下地去开门。
她在黑暗中摸到了一只鞋,刚套在脚上,却又意识到有点儿不对头。
她再仄耳听了听门外,只有小心的敲门声,并没有大龙叫她的声音。要是大龙回到自己的家,根本用不着这么犹犹豫豫、鬼鬼祟祟地敲门。
自己是不是做了个梦啊?说不定,又是那些半夜想算计她的野男人……桔子想到这儿就停住了手脚,重又爬回到被窝里去,抖抖嗦嗦地把被子一直拉到脸上,只露出一双眼睛盯着黑乎乎的窗户。
外面那人似乎猜透了桔子的恐惧心理,敲门声很快从门上转移到窗户上来了。这一回敲得急促多了,声音里透着几分不耐烦。
桔子惊恐的眼睛一眨不眨,可黑黑的睫毛随着那一声声的闷响,却在暗中不自主地抖动着。
她听到自己的心嗵嗵乱跳,可是连大气也不敢出。
那声音持续了十多分钟。突然听到“噗嗵”一声,好像是一个大石头从什么地方飞过来,砸在院子里了。
然后就是一阵“踢踢蹋蹋”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显然是那个敲门人被那块从天而降的石头给吓跑了。
大概是惊动了邻居,也许是有人半夜上茅房,桔子听到旁边的人家“吱呀”一声打开了房门,过了一会儿,又“吱呀”一声,房门关上了。
院子里的所有声音,突然间就消失了。
这突如其来的寂静,使桔子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眼泪也就在这时候一滴一滴地从她的脸蛋儿两侧无声地滑落下来。
桔子瞪着眼睛,再也睡不着。大龙在家时的情形一幕幕地浮现出来,他的驴脾气,他的急性子,他的不安于现状,还有他对她的火辣辣的温存。
让桔子想不通的是,大龙出去打工一年多了,到现在人不见影儿,钱也没捎回来一分。难道他真的在外面又有了女人,把她扔在穷山沟儿里不要了么?
这个半坡村,穷得兔子不拉屎,本来就不是一个让人能安心过日子的地方。当初大龙出去桔子也是支持的,可是自从大龙出门在外,村子里那些神神秘秘的人和古古怪怪的事,就越来越让桔子感到一个单身的女人日子难过了。
特别是那个讨厌的老八,那两只让人心悸的黄眼珠儿,桔子只要一想起来就感到不寒而栗。
窗户外头渐渐发了白,桔子半闭着酸涩的眼睛,几乎一宿没睡。这会儿,她的脑子里粘粘乎乎,像灌满了浆糊。
懒洋洋地爬起身来,穿了衣服,推开门,她想把鸡圈里养着的几只鸡放出来。
大山里初夏的早晨,还有点儿凉嗖嗖的。桔子裹紧了衣襟,一路小跑着往鸡圈去,可是一块脸盆那么大的石头挡住了她的去路。
这就是昨晚那块发出一声吓人的响声的石头?
桔子蹲下来看了看,那是一块不知从谁家的围墙上临时搬下来的青石块儿。石头好像很沉,把硬硬的院子砸出了一个浅浅的坑。
谁这么有劲儿?把这么大一块石头扔到她的窗前?那个敲门人好像就是被这块石头吓跑了的。
桔子愣了半晌,想不明白这里头的玄机。
她迟疑着,上前拉开鸡圈前面的小插门,几只憋了一宿的小鸡儿一窝蜂地钻了出来,围着她叽叽喳喳要吃的。
桔子回过头,到窗户上面的房檐去摘挂着的苞米棒子。
她的手刚刚伸出去,人就僵在那儿了:窗台上赫然放着一个牛皮纸信封。她下意识地拿起来掂了掂,沉甸甸的。
桔子狐疑地拿着那纸袋子进了屋,想了一想,撕开了信封,一叠崭新的百元面额人民币“嗖”地从里头滑出来,散落了一地。
天啊!长这么大,桔子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
这是谁放的呢?昨晚那个敲门的人居然给她送来这么多钱?
据她所知,半坡村还没有一户人家有这么多钱。除非是老八……
长着一张面无表情的黑脸,却有着一双咕碌碌乱转的黄眼珠的老男人,一下浮现在桔子的眼前。
她禁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半坡村坐落在原始森林边缘、一座方圆几十里的大山的半腰里,东西南北四面环山。沿着山谷,有两条路可以出山,一条朝北,一条朝南。
这是一个坐东朝西的村落,也就是说,在“风水”上犯了忌讳。
当年第一个从山东老家逃荒到这里的人,可能是筋疲力尽再也走不动了,看到这座挡住了去路的大山,就此放弃了原本的计划,在山腰上驻扎了下来。
有人猜测,很可能那些日子是阴天下雨或多云没有太阳,等他发现自己选的方向与常理相悖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在中国,城市、村落、宅院,乃至坟墓,坐北朝南,是源远流长的一方文化。所以有一个行当从古到今都长盛不衰,那就是不管乱世还是盛世都吃香喝辣的风水先生。随便你走南闯北,风水好的地方无不一律严格地遵循着这一戒律,否则,不仅风水先生摇头,就是当事人自己也会战战兢兢,提心吊胆。
尤其是在北方,一年到头有大半年冰雪难融,阳光就更显得重要。可是在半坡村,只有到了日薄西山时辰,村民们才有幸享受一下阳光的照耀,紧接着压下来的,就是铁面无私的漫长黑暗。
半坡村就属于这样一个在选址时“一失足成千古恨”的村子。
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半坡村从当年第一户人家落户开始,就不断发生一些蹊跷古怪的事情。
据说那还是解放前兵荒马乱、大闹饥荒的时候,具体时间不可考证,从关内胶东半岛跑来了一对男女,男的年过半百,已有了衰老迹象,女的却正当昭华,如花似玉。两人逃难跑到这半山坡上,开荒种地,生儿育女,过了几年桃花源般安居乐业的日子。
一天,山路上突然出现几个来路不明的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看不清真实面目。到了他们的家门口,便瘫在地上,再也走不动了。
想起当年逃荒的时候,他们也有过这种狼狈的时候,于是夫妻两人动了恻隐之心,拿出自家种的苞米棒子,款待来人。又腾出自家窝棚,收留来人睡上一宿。
谁知第二天几个人一合计,就说:
“不走了。反正天下乌鸦一般黑,到哪儿都是个饿死,看老兄你过得不错,干脆咱也留下吧……”
女人一听,喜形于色,立刻表态说:
“那敢情好!住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下晚狼来了,大人孩子可害怕了!这回你们住下了,正好有个伴儿。”
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听了,也禁不住凑上前来,瞪着好奇的小眼睛,围着那几个男人问长问短。
他们长到六七岁了,还从没出过山沟一步,没见过一个陌生人。这些男人的到来,无疑给他们无色无味的童年增添了许多莫名的快乐。
只有当家的男人没吭声。
于是这些人就住下了。
坐东朝西的半山坡上,很快又搭起了几个木头结构的草窝棚。
被黑鸦鸦的松林的阴影终年笼罩着、显得死气沉沉的大山里,一时间人气旺了许多,鸡犬之声也热闹起来。
可是平静的日子过了没多久,山上就开始不太平了。
先是有人为了一点儿鸡毛蒜皮的小事动起手来,打得头破血流。接着,主人家的鸡鸭也不时少了一只两只,惹得当初就对这些过路人心怀警惕的男主人,扯着大嗓门儿不停地骂老婆,打孩子。
后来,常常睡到半夜就听到男主人在山上呼喊女人的名字,女人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来后,回到家里就要遭到一通惊天动地的毒打。
第2章神秘半坡村(2)
不久,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男主人被几个人七手八脚地绑了,扔到西面的山沟里喂了熊瞎子(狗熊)。
天亮后,两个孩子上山采野果的时候,正叽叽喳喳地追逐着,玩得高兴,突然间就发现了他们失踪了的父亲:已经被形形色色的野兽们啃得只剩下一具基本完好的脑袋和绑在树上的两只手。
等到孩子们吓得面无人色,跑回家来的时候,母亲已经不在。
旁边窝棚的几个男人气哼哼地告诉他们说,那女人不地道,已经跟了他们中间的一个王八蛋私奔了。
小孩子不知道什么叫“私奔”,只觉得反正不是好事,吓得哇哇大哭。可他们毕竟太小了,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束手无策,只好由着大人们摆布,分头被其中的两个男人每人一个领养了。
孩子们从大人的嘴里渐渐知道了他们的来历,这是一伙大户人家的押运保镖,进山押运皮毛的半路上遇了胡子(土匪),东西丢了不敢回去见主人,只好当了“逃兵”,流落到此。
怪事还没完结。
几年中,几个“逃兵”先后在进山采蘑菇、打猎、挖人参的路上送了命。
那时候还不知道在他们这一带有个“迷魂谷”。反正那些人是走一个,少一个,最后只剩下了两个带孩子的男人。
女孩子长到十三岁那年,男孩子的父亲来提亲了。他说自己老了,干不动活儿了,得让孩子们赶快成个家,四口人一块儿帮衬着过,日子也许能好过点儿。
就在提亲那天夜里,一场大暴雨下了整整一宿,天一亮,山上就只剩下女孩子和她的养父了。
她的哥哥和养父双双失了踪,可他们仅有的一双鞋和一套破衣服还都在,女孩子在炕沿下的地上发现了一滩血。
当晚,养父露出了狰狞面目,把女孩子拉进了自己的被窝里,在撕心裂肺的哭叫声中占有了她。
当一个小东西在山沟里发出响亮的哭声的时候,男人正在后山上砍柴火。他提着斧头跑回家来,只见那孩子长着一身密密麻麻的黄毛,就像一只真正的狼仔那样。
男人挥起斧头就要结果了那个人不人兽不兽的小怪物,这时女人说话了:“他是你的亲骨肉。”
男人愣住了,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的种儿居然结出这么个奇形怪状的果?可是他一直找不到治理女人和这个孩子的根据。
趁女人不注意的时候,男人还是偷偷把孩子扔进了深山。
女人背着男人进山找孩子去了,到了夜里也没回来。
男人打着松明火把进山寻找女人,也一去不返。
几年过去,山东大旱,闯关东的穷人流成了河。
一伙人流落到这里,看到了颓废的窝棚和大片开垦过的山地,知道有人曾经在此落脚。于是就放下担子,安营扎寨,拣起那些撂荒地,没费吹灰之力便安下了家。
因为这里正是一座大山的半山腰,就随口叫了个“半坡村”。
至于半坡村从前那段耸人听闻的故事是听谁讲的,现在已不可考。不过,笼罩着半坡村的晦气却从此就没有断过。
解放后,半坡村仍然是地处偏僻,交通不便,出山、进城徒步要走两天一夜。外面的人不愿意进来当干部,村里人又不愿意管闲事儿,已经到了八十年代了,村长还是几十年前的生产队长连任的,老眼昏花,成了聋子的耳朵——摆设。
半坡村的年轻人只要有机会出去念点儿书的,日后就都把爹妈接出山去,一去不回头。稍有点儿头脑的人家,也都慢慢地离开了半坡村,另谋出路。
剩下来的,都是那些辗转流浪到此,对“背井离乡”深怀恐惧的庄户人。他们老守田园,沉湎于“一亩地,两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儿”的安闲日子,倒也自得其乐。
半坡村一带最要命的是根本没有路,步步都是在暗无天日的森林里像野兽那样钻进钻出,连那些常年在深山老林里穿行,对山岭密林如履平地的皮货商人,都渐渐地懒得进来了。村民们吃个油盐酱醋,买点儿针头线脑等生活用品,就靠每个月来一回的进山货郎。一封信从山东老家寄到这儿,要几个月甚至一两年的时间,所以时间长了,人们就都懒得写信、寄信了。
既然没人愿意嫁进这个鬼地方,村子里的男女也只好就地取材,利用本地资源,近亲通婚,生出的孩子十有五六带着残疾。缺胳膊少腿的都是小事,怕就怕那精神有缺陷的痴傻孩子,不知操碎了多少父母的心。
苦闷的半坡村人万般无奈之下,只好依靠封建迷信来麻醉自己。
说到这儿就不能不提到老八。
老八跑到半坡村来的时间不短了。至于他究竟是何方神圣,又为什么孤身一人跑到这个鬼都不想停留的地方来落草,谁也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日子过得艰难,谁还有那份儿闲心?
可是,在半坡村,只要老八说是“东”,就绝没有人说是“西”。
他粗通医术,能说会写,和蔼可亲。谁家有个头疼脑热、伤筋动骨、生儿育女的事,都得求老八。谁有个小毛小病的,只要从他那里拿点儿黑乎乎香喷喷的药膏,融在水里喝了,就能止疼消炎。
他们当然不懂得,那其实是老八在深山里私种罂粟,熬制的大烟膏子。
因为老八识文断字,村里有些见识的人家就把小孩子集中起来,交给老八,读书习字。
记得刚来那时他还长着浓密的黄头发,不像现在这样,脑门儿上已经秃了一大块。
老八一到半坡村,就显示出他与半坡村男人的不同。他精明干练的谈吐和举止,立即博得了一些年轻女人和他们的父母的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