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夏-第301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荣臻愤愤的喝道:“我不能做亡国史的头一页!”
李济川也顾不上仪态,反诘道:“亡国史头一页不是你做的!谁说了谁负责!”
林久治郎冷眼旁观,顿时明白怎么回事!中国人内讧,他们的上峰早就做了决定!“中村事件”这件事,已经确凿无疑是可以解决的,外交上,日本必将获得最后的胜利,既然那些首领已经妥协了,那么再争辩下去毫无意义,外交的主动权,已经掌握在他的手中!
有了这个态度,马上就可以通知国内,这件事情即将在外交上解决!那么同样的,可以以外务省会同元老会和内阁对陆军部施压,让他们把那些蠢蠢欲动的家伙们赶紧制止住,这件事解决了,中日之间,将避免一场大祸患!
林久治郎冷笑一声,说:“这个事情我看没法谈了!中日友好关系破裂的责任,将有你们来承担,我不负这个责!告辞了!”
不顾李济川焦急的表情,不管荣臻气哼哼毫不在乎的冷漠态度,林久治郎丢下这么一句话,转身离开公署。
李济川将林久治郎一直送到大门外,路上好言好语相劝,却不能让日本领事再开口多说一个字,他不是外交人员,不知道他们刚才的表现已经漏了底线,林久治郎心知一切都在掌握中,却忘了这种暂时的外交胜利固然可喜,但没有拿到手的明确成果,却没有办法给他压服关东军的本钱!
李济川回到会议室,无奈的看着彻底丢开一切的荣臻,脑子里只回旋着一个念头………这下可麻烦了!
9月8日下午六点,前些日子涌入沈阳城的山东重卡车队动员起来,其中绝大部分空车而出,驶出沈阳城,一部分停入车站旁的仓库区,另一部分西去过了辽河。
9月18日下午七点,板垣征四郎奉本庄繁的命令,前往火车站迎接前来视察关东军异动情况的建川美次少将。“旅途劳累”的建川被安排进一家日本人开的旅馆,准备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再谈公事”。
9月18日,刚去庐山开完会议回来的蒋主席一早就匆匆登上永绥号军舰,离开南京前往南昌督剿江西境内的H军。尽管他已经知道了最近日军很有可能将以中村事件为借口,大举进犯东三省,但在他心里最烦心的还是那些令他“连续几天睡不大好”的所谓的“乱匪”。
晚上八点,在协和医院养兵的张学良感觉身体不错,便吩咐自己的侍卫官谭海邀请英国驻华武官蓝博森博士到前门中和剧院看戏,她的夫人于凤至介绍,梅兰芳主演的《宇宙锋》非常精彩。
南满车站旁边的日本军营里,两个粗糙的铁皮盖子被拆开,两门闪着黝黑光芒的大炮露出身形,旁边,足有半人高的240毫米榴弹反射着淡淡的铜色,明亮的月光,照亮了数张紧张肃穆略带狰狞的脸。
第三卷 黄金军阀 第三七章 九一八(二)
1931年9月18日夜,10点。
古老的沈阳城如同一尊静默的怪兽,悄然静伏在辽东大地上。这是一个连日来难得的宁静夜晚,没有了日军的演习炮火和枪声,数十万沈阳百姓早早的洗刷完毕上床安歇,老城内,一片寂静,西沉的弯月将一抹余晖染遍全城,街巷之间,尽是憧憧暗影,偶然有一两声犬吠传来,呦呦之中,尽显苍凉气息。
沈阳城北,柳条湖畔。
奔波一天的韩老汉刚刚睡下,正是迷迷蒙蒙的半梦半醒之间,窗外,已经熟的快要压断杆子的高粱在夜风吹拂下,发出此起彼伏远近相宜的“唰啦啦”摩擦声响。对于一个靠着几亩地吃饭的农民来说,这样的声音是最悦耳不过的,再有几天,田里的高粱就都要割倒收仓,不管年景如何,总之这个年是过得去的,比较起南面儿长江边上的那些农人,这便要幸福太多了,起码这肚子不会饿的太甚,养足了精神,明天看看那里要开镰了。
朦胧中,一阵不自然的叶片挂擦碰撞声传了过来,另有枯败叶片被踏过的脆响夹杂在“沙沙”声中传来,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外面高粱地里穿行着。
“或许是老鼠吧,就要秋收了,老鼠也要弄一些秋粮准备过冬吧!这些家伙,今年倒是下手挺早。”韩老汉这么想着,额头的纹路似乎又展开一些,既然饿不杀老鼠,这人活得也就容易些,看来收粮要趁早,实在不行。明天就干吧。
这么乱糟糟的思想着,韩老汉顶不住一阵疲累袭来,沉沉睡去。
他不知道,那些他心目中“早起的老鼠”,却是几个矮小敦实的人影。他们默不作声小心穿行在高粱地地田垅之间,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异样的声音,但是横生的枝叶和地上落下的枯叶却难以避免,西沉的月色已然不够明亮,极端的静谧之中。他们发出的每一丝声音都有如雷霆,令人心惊肉跳。
“小心些,再小心些!”河本末守中尉如此的默默安抚着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尽量克制着不作出太大地动作,每一步都轻抬轻落,生怕一不小心弄出大动静来,过度的紧张,令他额头上泛着一层清亮细密的汗珠。夜风吹过,丝丝凉意直透心田,令他火热的心为之一清,精神却愈加振奋。热烈的眼神,即使在黑夜中都显得那样明亮。
“到了!就是这里!”河本末守准确的找到了已经勘察过多次的铁轨接合处,事前做下的标志清晰可见。他小心地扒开表面的石子。从包中拿出一块块的黄色炸药,按照早就计算好的位置和深度、角度,小心地一块块塞进去。“那些家伙们,现在应该都等急了吧?他们真的应该亲自来动手埋下一块炸药啊!这样的殊荣,这样地使命,是谁都想要参与进来的吧!不过,能够打响第一枪的话,他们也是应该满足的吧!”这样的时候,河本居然莫名其妙的胡思乱想起来,但是他的手却没有因为脑子的走神有丝毫的紊乱。稳定准确的。将一块块炸药埋下,插上电雷管拉长电线。一直延伸到旁边地高粱地中。
铁轨上,重新恢复了平静。黑暗中,唯见几双闪亮地眼睛,放射着炽热的光彩。
也就在这个时候,千里之外地北京城中和戏院里,此时正是***通明人声鼎沸,数百长衫短打的客人层层叠坐在大厅之中,嗑着瓜子抽着香烟,眯着眼睛观赏着戏台上地表演。过道上,一身利落短打的伙计一手端着盘子,上面一叠子折成四方块的湿毛巾正冒着腾腾热气,时不时的就有楼上楼下的客人招呼一声,他便机灵的准确找到对方,竹木夹子拎起一块来抖手飞去,却是个个儿的精准,不能有一次的落空。*
另有倒提长嘴大铜壶的伙计高挽着袖口,脚步轻便的在人群中晃着,眼瞅着喝空的盖碗,便悄步过去使一招“苏秦背剑”的势子,透过将近一米长的细长壶嘴儿倾出一条热线,恰好能够将盖碗填满,博得客人一声好彩。
另有穿着对襟上装的十来岁精灵小后生脖子上挂一根袢带,胸前打开一个四长方对折的烟箱子,上面用皮筋儿整整齐齐的码着来自天南地北的各色名烟,不管是散烟还是精装过滤嘴乃至长条大雪茄是应有尽有,在这样的场子里别提生意有多好。
不为别的,只为这中和戏院的牌子够响,而今天晚上乃是大名鼎鼎的梅老板梅兰芳下场,京城内但凡好这一口儿的,谁不赶着来过一过瘾?这不,戏台上正甩着水袖窈窕而来的,正是他么!
“好!”音声未开,那独具一格的亮相就博得满堂喝彩!这里头有专门捧场的老字号票友,也有慕名而来开开眼的外地宾客,更有那些心里头朝思暮想不能罢休的痴心女子,一个个儿只把那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一般的盯着戏台,手中抓着别人的茶碗都不知道了。
楼上包厢里,张学良与夫人于凤至以及赵四小姐陪着英国驻华武官蓝博森博士低声谈笑着什么,被这突然爆发出来的一声喝彩给吓了一跳,视线也不由自主的扫了过去,恰见梅兰芳的身姿。
自从在1926年首次见识了梅兰芳的精湛技艺之后,蓝博森便深深为之着迷,这截然不同于西方歌剧的东方曲艺,却有着丝毫不弱于西方艺术的深厚内涵和无匹的美感,特别是梅兰芳这样蜚声国际的大师更是无人能比,为此他甚至曾多次拜访梅大师,可以说其一家都算得上梅的戏迷了,今天受邀前来,他也是非常高兴,对于这样的艺术演出。他总是乐此不疲的。
仅仅是看着梅兰芳在舞台上那优雅的身段,雍容地台步,缤纷美妙的手势,便是一场人间难得的至高享受,与来自于艺术的魅力即便是语言不通,可足可以打动任何人。
蓝博森摇着头叹息道:“实在是太美妙了!如果有可能,我愿意每天都看到梅的表演,这是没办法估价的珍宝啊!”
张学良陪着笑点头应答着,听着台上梅兰芳那脆生生的声音念道:“……爹爹呀!想你身为当朝首相。位列三台,连这羞恶之心,你……都无有了么?(西皮散板)儿自幼曾读过圣贤经传,岂做那失节妇遗臭万年。”
白脸的赵高踮着脚儿抬手舞道:“儿啊,难道你不遵父命?”
梅兰芳饰演的赵高之女断然拒绝:“爹爹呀!慢说是圣旨,就是一把钢刀,将女儿首级斫了下来,也是不能从命地了哇!”
“好!”满堂大彩!
张学良的神思突然间一阵恍惚。时光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几天前,在石家庄与蒋中正会面的那一刻,那样情深意切的劝告似乎是用心良苦,但是那样的交待。可不就是一柄钢刀悬于头顶?谁知道何时就会斫下来?自己又何时能够喊出这一声“不能从命”呢!
迷茫之中,旁边人跟他说的什么,他似是都没有听到。
斯时。*/沈阳城外商埠区和使领馆区中,却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9月18日正是星期五,按照惯例,这里的“奉天俱乐部”照常举行舞会,侨居在此地的外国人每个周都会这样聚集在一起,按照他们地生活方式庆祝即将到来的周末,今天晚上,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又会彻夜欢腾,在整个静默的沈阳内外。这里似乎是唯一一块没有沉寂地土地。
这样的场合。不管再忙,作为远东非常重要的一员。林久治郎也是一定要参加地。今天晚上,总领事馆的诸位同仁刚刚议定了对华谈判交涉的最后条款。已经妥协了的中国人似乎没有心思再做别的打算,他们的条件几乎不存在任何被驳回的可能,不管是道歉、处罚、赔偿还是作出保证,中国人都没有否认的机会,这一场外交博弈,他们总算赢了,相关结果已经呈报国内,可以说,这件事获得了圆满的结果。
但是不知怎么的,林久治郎坐在那里,始终有些放不下心来,一种非常不好地感觉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外交获胜带来地喜悦一点都没留下。难道,会有什么更加麻烦的事情要发生?
花谷正少佐从菊文饭店走了出来,身上带着浓重地酒气和艺妓那里蹭过来的脂粉香,夜风吹拂下飘出去老远,他地脸因为法国威士忌的灼烧变得通红,但他的眼神,却因为酒精的刺激却更加的炽烈,被委派来坏他们大事的建川美次少将已经被他“灌得醉醉的”了,走之前,显然已经趴在那具娇柔的躯体上爬不起来了,这是一个梦幻般的夜晚,不管是对他,还是对建川,还是对许许多多的人。
长吸一口带着些许寒意的空气,花谷正抬起头看向西北面的天空,昏黄的纸灯笼反衬下,星空是那样的暗淡,弯斜的明月已经坠进了高粱地,只见疏落的点点星光点缀在阴沉天幕之上,整个的天空似乎变得很低,随时有可能塌下来。
不远处的沈阳老城静默如山,另一方的奉天俱乐部音乐声亦是隐隐约约,出没在这片大地上的几十万人里面,没有几个真正知道,也许就在几分钟之后,整个世界都会发生改变,而造成这一切的,自有他花古少佐不小的功绩。
一辆黄包车小跑着奔了过来,花谷正挥手将其叫过来,上去后直奔奉天特务机关所在地。
等他到了地头,发现柴山、矢琦勘十、须田忠和田劲等均已齐集,这些身负着各种使命秘密行动了许多天的精华骨干,唯一知道这一次惊天时间准确时间的幕后操作者,而今都在等待着那最要紧时刻的到来,谋划这一切的四个核心领导之一板垣征四郎,身着笔挺的军装端坐在首位上,等着花谷正的最后到来。一双布满血丝地眼睛里,分明都是灼热至即将燃烧的光芒!
“花古君!可曾把建川阁下都安排妥当了么?”板垣征四郎压着嗓音问道。
花谷正一扫刚出酒店时那种薰薰的表情,眼神明亮而笃定,颔首答道:“是的!少将阁下已经休息了!他将会在明天对我们进行询问考量!”
“很好!那么这件事就跟建川阁下没有半点关系了!”带着彼此心照不宣的笑意,板垣征四郎点了点头,眼睛一一看过在场每个人的脸,他发现,每一张都是那样的激动与热烈,充满了几乎压制不住的火山一般的漏*点。他知道,这里地每一个人都跟他一般期待着那一刻的到来。*
“诸君!都准备好了吧!现在,就等着河本,等着爆炸了!”
22点24分。南满铁路。柳条湖。
高粱地中,仍是一片静谧。如同巨兽一般蛰伏的大地,是这般的平静。
可河本末守中尉却已经快被这种平静逼疯。他手心的怀表几乎要自己的汗水浸透。关东军的命运,陆军的命运,皇国地命运。甚至整个东亚的命运,此刻都捏在他的手里!只要再有一点时间,整个东亚的天地就将面目全非!
他突然感到无比地恐惧。一旦下令爆破,整个皇国就将陪着这声爆炸豪赌到底!对于他这样辛辛苦苦十数年。也不过爬到中尉的小人物来说,这样的历史使命真地是他所能够负担得起的么?
帝国已经到了最危急的关头,一如百十年前那个封闭混乱的日本。复杂的国际关系,纷乱的国内形势,巨大的经济压力,一重重的压制在数千万帝国民众身上!不改变这一切,帝国也许就将从此崩溃下去,无数先贤们处心积虑筹划得来的事业,无数前辈用鲜血换来的地位和荣耀,都将随着一场浩劫而化成泡影!
这样地事情,绝对不允许发生!虽然地位卑微,但是帝国地安危。皇国的荣耀。百年地国运,不都是用这些卑微的小人物地付出来铸就的么?
有机会亲自参与这样一场可能改变整个帝国。整个亚洲,甚至整个世界的大行动。亲自执行这震撼世界的第一次爆炸,亲眼目睹这翻腾世界风云涌起的浪潮的第一次波峰,这是何等的荣耀!帝国将会记住这一切,历史将会凝记这一刻!
看着滴答作响的怀表的分针一点一点的逼近5点钟方向,他的肾上腺素猛地一下暴涨起来,浑身的血液仿佛***般的翻滚。天照大神眷顾,吾人何等幸运,竟能一举奠定皇国之万世基业!在关东军面前,任何敌人都能被我们轻易撕成碎片!我,又何必如此顾虑?
“嗒!”细小的声音如同雷鸣一般在河本的脑子里炸响,指针终于走到了目的地。历史的长河在此刻似乎凝固了。
河本末守中尉的眼睛满布通红的血丝,着魔一般睁得老大。终于,他的声音嘶哑却疯狂,大声喊出决定了亿万人命运和东亚未来的命令:“起爆!”右手T字把手重重的按下!
菊文饭店,二楼客房中,剑川美次少将穿着浴袍,手里端着威士忌,唇角带着淡淡的笑容,看着北面漆黑一片的窗外,那张略带着潮红的脸上,哪里有一丝一毫花谷正所说的“醉醉的”意思?
10点25分,一团橘红色的火焰突然在天边翻腾涌起,炽烈的光芒瞬间将眼前无数高大树木的身影勾勒出来,笼盖四野的厚重天幕一下子被映照的通红,十秒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