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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夜天子-第1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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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成喷了口酒气,醉醺醺地道:“我……我李某人是何等身份,岂会因为一个女子而颓丧?三爷你……你多虑了。只是那叶小天如此目中无人,羞辱本国舅,我心中实是忿恨难平啊!”

顾三爷听出他有些言不由衷,他若真的忘情于莹莹姑娘,又何必如此在意叶小天和夏莹莹今夜的举动?又岂会借酒浇愁?不过难得有个理由转移话题,顾三爷忙就坡下驴,道:“国舅,这叶小天究竟是什么人呐?”

李玄成道:“此人不过是贵州一方小吏,区区一个典史,不知因何缘故,赶来金陵待参……”

李玄成对叶小天所知有限,如果不是因为莹莹对叶小天有情,所以关注过一下,连这些情况他也不会了解。可他只说了两句,忽然又想到叶小天既然如此卑微,莹莹姑娘却为了他而弃自己如敝履,岂不显得自己更加不堪?那不屑的话儿便再也说不下去。

顾三爷目光闪动,轻笑道:“原来如此,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官儿,还是待参的官……”

顾三爷脸上露出一抹轻蔑的神色:“这样一个人物,国舅爷您要整治他,还不是像碾死一只蚂蚁般容易,您是高高在上的贵人,何必为了一只蝼蚁动怒呢?”

李玄成虽然愤怒已极,且有了七八分醉意,可他的理智尚在。大明帝国对外戚一向控制的很严格,虽然他们能尽享荣华富贵,能在一定程度上对皇帝产生一些影响,可是就连大明的皇帝都要受到百官的约束,更不要说外戚了。

李国舅自幼就受做太后的姐姐教诲,从不敢张扬跋扈,越雷池一步,此时一听顾三爷这话,不安地道:“三爷,晚辈虽为国舅,却也无权干涉朝廷命官的事啊,况且这只是我的个人私怨,很容易遭人诟病……”

顾三爷呵呵一笑,附耳对李玄成低语了几句,李玄成双眼亮了一亮,犹疑地道:“此计可行么?”

顾三爷抚须微笑道:“国舅爷,不是老夫夸口,若他是个五品知府,可能这事也有些难度,可是一个不入流的小官,谁会为了他拂了国舅爷的面子呢?”

“嗯……”

李玄成想了想,思索地道:“三爷,此人着实可恼,若不予以惩诫,晚辈难消此恨。晚辈这就修书一封,遣人送回京城,争取把他留在南京城,之后的事情,可要麻烦三爷了!”

顾三爷欣然道:“国舅放心,只要你能把他留在南京城,老夫就能把他打落尘埃,再也不能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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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天子至此已经发书半年了,恰也刚过一百万字,更难得的是,他还休持着处男之身,啊!小天幽怨地看着平安夜狂欢的那些淫们,然后很愤怒地瞪着笔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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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通州驿

上元佳节是普天同庆的日子,通州百姓这一夜也是通宵达旦,尽情地享受着新一年中迎来的第一个狂欢的节日。

相对于金陵的上元佳节,这里最迥异处就是有各式各样的冰灯可以欣赏,那冰灯都由能工巧匠精心雕琢,内置灯火,晶莹剔透的仿佛一座座水晶宫,徘徊其间,别具风情。

而通州驿一个偏僻、安静的独立院落里,却与整个通州城的欢乐喜庆气氛迥然不同,整个院子里只有院门口点着一盏气死风灯,在寒风中轻轻抖瑟着,晒下黯淡昏暗的光。

这院子并不小,北方的建筑不及南方精致,却普遍宽大的多,这处院子里住的人似乎也很多,许多窗口都透出微弱的灯光,院门口那盏灯下似乎还站着两个兵丁,枪一般杵立在那儿,一动不动,如果不注意甚至发现不了他们的存在。

可院落里的气氛实在压抑的很,院子里偶尔有人走过,静悄悄的,就像那惨白黯淡的灯光下飘过的一缕幽魂。每个人都轻手轻脚的,似乎声音稍大一些,就会打破这院中难得的平静。

在西厢房最北角,有一间隔壁出来的小小的屋子,墙体很单薄,门是一些单薄的木板拼凑而成的,这样的门板有很多肉眼难见的缝隙,在这种寒冷的天气能让整间屋子寒冷如冰。

这是一间仓房,至少在冬天是不能住人的,然而此刻正是冬季,柴房中却真的住了一个人。房中地面上有一个小小的灶坑,火不旺,墙角堆了一小捆柴,没有炭,如果不省着用,不用等到天亮,这些柴禾就能烧光。

一个姑娘紧紧地蜷缩在火灶旁,贪婪地吸收着那灶坑里发出的微弱的温暖。寒冷气息无处不在,不时就会有一股旋风把寒冬的气息从门缝和墙缝里传进来,她的身子冻得冰凉。

临近火灶的手和脚暖和一些,却也因此使得她生了冻疮的手脚都发出奇痒。她不时要跺跺脚搓搓手,才能暂时驱散那入骨的奇痒,然而这一动,冻伤处又隐隐作痛,她那秀气的眉儿因此鼙起来。令人望而生怜。

这个女子正是薛水舞,在这举世欢庆的盛大节日里,她一个人,孤零零地蜷缩在这小小的柴屋里,偎着一堆小小的灶火御寒。直至此刻,对于自己离奇的遭遇,她还像是做了一场荒唐的梦,完全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曾经,她有小姐可以依靠,有父母可以寄托。有未婚的夫婿可以憧憬,有抚养小小姐的责任使她坚强,而这一切,现在统统没有了,她像一片随波逐流的浮萍,一阵风吹过、一片水流过,她都只能毫无反抗地任由摆布。

从小到大,她一直就是寄人篱下,逆来顺受的一个小丫鬟,更何况张江陵是那等仰不可攀的大人物。于是,她认命了,她屈从了命运的安排,由戚帅送到京城。

她记得。那一天,她洗了澡,换上鲜丽的衣裳,安静地坐在榻边,仿佛一朵柔弱的小花,等着被一个强者撷取。从此养在深闺,可是外边却突然冲进一个惊慌失措的老管家。

不知道是什么事令那老管家脸色苍白如纸,老管家没有对她说明什么,只是马上令人把她带走,送上一辆四周全是垂幔的车子。车行急促,当她从车中出来时,已经置身于一处看来已很久没人居住过的四合院。

从那一刻起,她就被幽禁在院中了。水舞看得出,看守她的人都有一种惶惶不可终日的感觉,却完全不明白他们究竟在怕什么。之后,她的待遇越来越差,看守她的人态度越来越恶劣,有时还会骂她扫把精。

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她本以为到了京城,会住进一个安静的、与世隔绝的小世界,永远都只看到头顶那一角天空,现在似乎与她的想像并无二致,却又完全不同。

直到有一天,她看到几个神秘人出现在她的眼前,那几人赫然就是当初把她从蓟镇送到京城的戚帅亲兵。水舞还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被送上一辆密封的车子,离开了幽禁她的那一角天空,当她再从车中出来时,就已到了这里。

这时她才隐约听说,首辅大人病故了。水舞基本可以想到,张首辅很可能就是在她被送到府里时暴卒的,尽管她不明白,这跟她一个柔弱无辜的小女人有什么关联,可所有人都把她当成了瘟疫一般。

越来越冷了,寒冷的风无处不在,她的身子都快冻僵了。她吃的也少,她现在得到的食物很少,那些曾经待她很客气、很热情的亲兵,现在看她的目光很冷漠,比那刺骨的寒风更冷,此时的她身上冷、腹中冷,心中更冷。

“也许,我真的是扫把星吧。”

水舞自嘲地想:“我做丫环,老爷被罢官;随小姐嫁人,姑爷被抓;历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回到故乡,父亲又莫名其妙地横死。随着娘亲去贵阳,不久母亲又被山石砸死……

好不容易遇到洪大善人,蒙他相助,被送到戚帅那里,却又受到戚夫人的冷遇和防范。到了京城,本以为可以有座高不可攀的大山让她歇歇疲惫不堪的身心,可那大山也轰隆一声崩坍了。”

“小天哥……,”水舞想起了那个久违的名字:“小天哥洪福齐天,所以老天爷让他离开了我这个不祥的女人……”

水舞自嘲地一笑,但她的脸颊已经快冻僵了,几乎漾不出笑容,她抬起冻得红通通的双手,轻轻揉了揉冻僵的脸颊:“我现在明显是被戚帅的人接回来了,戚帅百战沙场,一代人杰,死在他手中的强人不知凡几,应该不会受我牵连吧。”

一阵寒风打着旋儿裹进柴房,水舞打了个哆嗦,身子又蜷紧了些。在上元佳节,这个寒冷的冬夜,天下百姓都欢度佳节、欢喜雀跃的时候,能温暖她的,就只有灶间那一点点微弱的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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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落正房里,一灯如豆。两人对坐灯下,神色阴霾。灯光压得极低,只能照在两人的嘴巴上,一个人面白无须,另一个颌下却是一部花白的胡子。

面白无须的人低声道:“戚少保,现在情形非常不妙,很多平日里对太岳先生毕恭毕敬百般巴结的人,现在都在无所不用其极地攻讦太岳先生!”

原来他对面的人就是戚继光,戚少保沉默片刻,低声道:“我任蓟镇总兵十余载,如今却被突然调任广州,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吧?”

对面那人冷笑道:“现在落井下石的人很多,有人弹劾你,说哪怕是半夜三更,只要你的信到了,太岳先生也必开中门接见,首辅与手握重兵的京畿重臣关系如此密切,非朝廷之福,恐有谋反嫌疑。

可少保你功在社稷,天下皆知,朝廷又岂能轻举妄动。因此,便有人揣摩上意,说你于闽浙有功,应调往南方,一展所长,所以陛下才下旨,把你调任广州总兵了。”

饶是戚继光心志如铁,听到这里,那花白的胡须也是微微一颤。这罪名虽是捕风捉影,对皇帝来说却足以置他于死地了,倾天之功就能保他安全么,岳飞、于谦,谁没有盖世功劳,又有谁得到善终了?”

他的危机,来自于朝廷对张居正的清算,所以最大的关键,就是皇帝怎么想。想到这里,戚继光缓缓地道:“百官攻讦,不足为惧,只不知陛下那里,对太岳先生又是怎样的想法?”

面白无须者愤懑地道:“还能怎么想呢?三人成虎啊!现在天天有人在告太岳先生的黑状。有人把太岳先生回乡省亲时,乘三十二抬大轿,前轩后寝,旁有两庑的事告诉了陛下,说如此大轿,已与帝辇无异。

还有人说,,一路之上,各地官员奉迎巴结,每餐水陆珍馐百余道菜,太岳先生还觉得没有合口的东西,又有各地敬献美女,首辅宅中美人丽姬不下百人,你道陛下怎么说?”

戚继光的嘴唇抿成了一道刚毅的弧线,沉默半晌,才缓缓道:“怎么说?”

面白无须者道:“陛下勃然大怒,痛骂说:‘万历元年,朕甫登帝位,适奉新春佳节,连民间百姓都大摆宴席贺岁,你张江陵却只叫朕添了几样水果了事,口口声声说是节省为民!

朕散朝回宫,只不过召了两个宫娥歌舞娱兴,你张江陵就让朕下‘罪己诏’向天下检讨,可你自己……,你好!你好!好一个心口不一,严于律朕、宽于待己的张师傅!”

这人学着皇帝说话,连语气都惟妙惟肖,皇帝这话愤怒之言,是不可能宣诸于外的,能知道这件事的,甚至亲耳听到这句话的,只能是宫里的人,如此一来,这个面白无须者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他,来自宫里。

戚继光的嘴唇颤抖了一下,道:“陛下对太岳先生太过刻薄了。人无完人,太岳先生心系天下,忧国忧民,激浊还清,去污褪垢,为朝为民。古往今来,有几人能建立如他一般的功勋?

至于个人生活优渥一些,无可厚非。太岳先生身为陛下的老师,对陛下要求严格一些,并非刻意做作,矫饰虚伪,只是身为师长,对学生总是要求更高一些,就像为人父母者,哪怕自己做不到,也希望自己的孩子比自己做的更好。”

面白无须者冷冷地嘲讽道:“为人父母?普天之下,莫非王臣!做臣子的把自己置于天子父母的高度,当这条真龙清醒地意识到他究竟掌控着什么的时候,岂会不视之为奇耻大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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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荒唐月老

面白无须者冷冷地嘲讽道:“为人父母?普天之下,莫非王臣!做臣子的把自己置于天子父母的高度,当这条真龙清醒地意识到他究竟掌控着什么的时候,岂会不视之为奇耻大辱?”

是啊,在张居正而言,他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问心无愧,他以培养圣贤的标准、以培养子女的心情在教诲皇帝,可在皇帝心中,会理解他的这番苦心,还是在获悉这一切后,彻底幻灭令他心中那个严肃端正、方正不阿、毫无暇疵的帝师形象?

戚继光这一次沉默的时间更长了,过了许久,他才低声道:“双林先生如今情况如何?”

他问的双林先生就是大太监冯保,冯保,字永亭,号双林。正是由于冯保的鼎力支持,张居正才能独揽朝纲,掌握了甚至凌驾于帝王的权力,一展他胸中报负。

冯保和张居正,是内廷和外廷的两位领袖,两人一向合作无间,如今张居正受到清算,就算他这个战功赫赫的名将都受了牵连,遭到皇帝的猜忌,冯保的处境当然也不好过。

对此,戚继光并非一无所知,戚继光通达识变,可不是海瑞那种千古难得一见的奇葩,他能创出一番千古不灭的功业,除了他的一身过人才学,也是他会做人,否则处处受人掣肘,还能做什么大事。

在京里,他也自有耳目为他打探消息,冯保的近况他不可能不知道,可他还是问了出来,问的自然冯保的现况,而是想问问冯保究竟会受到多么大的牵连,如果冯保能全身而退,这件事就还在可控范围之内。

那个面白无须的人自然知道他问什么,摇摇头道:“帝心难测,现在很多事都很难说。”

这个含糊的结果自然不是戚继光想要的,他固执地问道:“那么究竟如何?”

对面那人缓缓地道:“司礼监张诚在冯公公身边安插的有人。这人藏的很深,公公的很多事情他都清楚。可惜我们到现在还没查出来他是谁?”

戚继光神色一动,道:“双林先生可是有把柄落在了他们手中?”

对面那人道:“是!张诚拿到了一些东西,交给了御史李植。由李植上疏弹劾冯公公。弹劾内容十分详尽,包括太岳先生送给冯公公的七张名琴、九颗夜明珠、五副珍珠帘、黄金三万两,白银二十万两,俱都陈列详尽……”

这么详尽的数据,显然是冯保的心腹才能知道的。这么重要的事情,他们的敌人已经知道了,而且还告诉了天子。戚继光目芒一缩,再也说不出话来。

张居正身为首辅,月俸是八十七石,换算成银子大概是四十多两(相当于现在的三万多块),如此收入光养活他那些家仆下人都不够,更不要谈其它的了。

这件事毫无疑问会令万历皇帝对张居正的印象更差、憎恨更深,而仅仅从张居正那里就收了如此厚礼的冯保,皇帝还会相信他是忠于自己的吗?会容许他的一个奴婢如此敛财么?

那个面白无须者见戚继光脸色微变。忙又安慰道:“少保也不用太过担心,太后还是很信任冯公公的,天子如今刚刚亲政,我想他不会不考虑太后的想法吧。”

戚继光喟然道:“但愿如此。”

面白无须者又道:“今少保即将南行,咱家受冯公公托付来见少保,就是为了这件事。只要公公能把这件事大事化小,那么就没有大碍了。只要公公还能站得稳,攻击太岳先生的人就必须得有所顾忌,如此一来,少保的境况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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