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天子-第3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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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天下!”
张雨桐瞪着这个愚蠢的堂兄,冷冷地道:“堂兄,你不会是因为丧子之痛坏了脑子吧?”
张雨寒一愣,不悦地道:“雨桐,你这是什么意思?”
张雨桐道:“我的意思是,咱们张家已元气大伤,现在论实力远不及于家。全靠叶小天在头上镇着,咱们才能和于家保持平衡,我现在只担心叶小天一走,那贱女人利欲熏心,对我张家发难,你居然还要我去主动授人口实?”
张雨寒张了张嘴巴,没有说话。
张雨桐昂起头,看着房顶的承尘,咬着牙、冷冷地道:“我已命令提溪司,对于格家寨遣弃的寨子和领地,不管、不占、不问,谁想拿尽管拿去,我们张家现在要蜇伏!要休养生息!”
张雨桐双手高举,振声大呼道:“勾践能受尝粪之辱,韩信能受胯下之辱,先贤能为之,我张雨桐有何不能为!我,能忍人所不能忍,我,能做缩头乌龟!总有一天,我之所忍,必有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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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瑞希动了动眉毛,诧异地道:“你说格家寨的人马全都撤回深山去了?”
杨羡敏道:“是的,消息是从展家那边传出来的,据说,山中部落出山,并奉叶小天一个外人为主,引起了山中几大部落的长老们不满,他们联袂出山,威服了格哚佬,活捉了叶小天,将整个部落又带回山里去了。”
曹瑞希仰起了头,看着高高的旗杆上悬挂着的杨羡达死不瞑目的头颅,用石灰腌制过的头颅被系着头发悬挂在旗杆顶上,双眼已经被乌鸦啄空,只留下两个黑漆漆的洞,看着怵目惊心。
但曾经用更残酷的手段虐杀过很多奴隶和对手的曹瑞希却丝毫不为所动。听说杨应龙有一条用美人皮做的褥子,还有一件美人皮做的马鞍,他也起而效之,他甚至亲手剥过人皮,对此等场面岂会有所畏惧。
杨羡达很倒霉,在他以为可以全歼曹瑞希和杨羡敏,彻底确定自己的统治地位时,格家寨突然撤兵了。本来这还不是最致命的,只要他立即退兵,缩回杨家堡,凭着坚固的城寨,他依旧可以坚持很长一段时间,到时形势未必不会因为哪一方大人物的参与而发生变化。
奈何一开始他并不知道格家寨已经退兵,等到双方混战在一起,已经很难从容撤退的时候,得知真相的他又犯了第二个错误,他把真相告诉了他手下的将领们。
每个人都有几个心腹的,如此一传十,十传百,不等杨羡达下令收兵,已然是军心涣散。这些土司老爷们手下的兵将比起大明的卫所兵来说,战斗力的确高上不只一筹,但是军纪方面却有得一拼。
军心一散,撤退没有实现,登时演变成了溃逃,而别人可以逃,杨羡达能往哪里逃?曹瑞希和杨羡敏可以放过所有人,唯独不会放过他。
杨羡达是在逃向杨家堡的路上被杀的,当时他距杨家堡已经只剩一箭之遥,城头的守军正拉着吊桥随时准备放下,只等堡主冲过去就拉起吊桥,但是,就在这时他被追上了。
杨羡达的武勇之力是很强的,但一只猛虎再强也斗不过群狼,杨羡达在群战之中被斩断了一手一脚,这时一旁观战的曹瑞希狞笑着冲过来,一脚踏住他的后背,高高扬起了手中刀。
“格哚佬,你个狗娘养的!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啊……”
杨羡达还不知道策划合作的真正主事人是叶小天,悲愤绝望之际,格哚佬背了黑锅。杨羡达抻长脖子,冲着格家寨的方向嘶声大吼,声音说不出的悲怆、愤怒!
“噗!”
白练过处,血光迸现,杨羡达的人头在地上滚了几滚,一双目眦欲裂的眼睛呆滞地瞪着天空。曹瑞希抢上两步,一把拎起他的人头,高高举在手中,枭一般的桀桀大笑起来。
杨家堡的城墙之上,一见土司老爷被杀,守军当即崩溃,丢下城门各自溃散去了,根本无人继续抵抗,杨家堡就此沦陷。
至死也未能再踏进杨家堡一步的杨羡达,此时却回到了城堡,他高高地“站”在旗杆上,“看”着他的弟弟取而代之,占有了他的一切,死不瞑目!
曹瑞希收回目光,狐疑地对杨羡敏道:“展家怎么可能知道这些消息?”
杨羡敏道:“这我倒是知道一些,展家大小姐与山中部落一向来往密切,知道些山中部落的秘辛倒不稀奇。”
“原来是这样!”
曹瑞希释然,嘿嘿笑道:“真是天助我也!如今你已成为杨家土司……”
杨羡敏赶紧道:“还未得到朝廷敕封,称不得,称不得。”
曹瑞希睨了他一眼,晒然道:“在我面前,不用动心机。杨天王答应了你就一定会帮忙。再说,杀死杨羡达的人是我,你放心,你这个土司,跑不了了。”
杨羡敏强抑欢喜,施礼道:“天王与曹兄的关爱之情,杨某铭记于心,此后但有差遣,曹兄只管吩咐,上刀山下火海,小弟眉头都不皱一皱。”
表完了忠心,杨羡敏舔了舔嘴唇,有些贪婪地道:“曹兄,格家寨退回深山去了,在老骥谷和卧牛山各自遗下山寨一座,现为无主之物。另外,他们此前曾从铜仁张家夺得一片领地,现已被他们辟为良田。你看……”
曹瑞希瞟了他一眼,道:“怎么,动心了?”
杨羡敏涎着脸皮笑道:“曹兄,那两座山寨都是按照兵塞的规格建造的,任由风雨侵袭损坏,未免可惜。而且他们开辟出来的那些良田……”
曹瑞希呵呵一笑,道:“那里毕竟是铜仁府的地盘,你要是捞过界的话,很容易引起两府之间的争端,以我之见,杨老弟,你要三思而行啊。”
杨羡敏谄笑道:“这一次曹兄慷施援手,小弟感激不尽。大恩大德,实在不知该如何报答,我想把与曹兄领地毗邻的碧波湖以及湖畔两座青山和谷间田地赠与曹兄,还望曹兄莫要推辞。”
曹瑞希闻言大悦,马上正气凛然地道:“不过,此番是格家寨挑衅在先,占了你杨家的水银山,如今他们战败,由胜利者占有失败者的财产,也是应该的!我支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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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蓄势
“轧轧”的声音在空旷的石室中显得很沉闷,这件石室就是储放尊者三件信物的那间秘室。叶小天原本知道其中一条秘道,在回到神殿后,他从这条秘道相应机关的巧妙设计中受到启发,陆续又发现了几处机关,并掌握了使用方法。
随着“轧轧”的石门开启声,一道厚重的石门缓缓打开了,露出一道黑漆漆的台阶洞口。冬天穿着一件黑漆漆的袍子,就像从那黑色的洞口钻出来的幽灵,突兀地出现了。
他高大的身材佝偻着,一颗半秃的头先探了出来,叶小天掌着灯站在上面,先是看见一颗锃亮的肉球,随即就见冬天仰起头来,深陷的眼睛微微地眯着,再衬着那只鹰钩鼻子,有些阴森。
“冬长老!”冬长老卖相是不好,但面冷心热。叶小天一见冬天,不禁有些激动,冬天也露出欢喜的模样,欲待整衣行礼:“弟子冬天,见过……”
他还没有说完,就被叶小天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事情紧急,冬长老就不用客气了。冬长老,如今本尊大难临头了,只有靠冬长老才能护法。”
冬天怔了怔,期期地道:“尊者说的是八大长老请尊者回山一事吧?弟子以为,八大长老对您的忠心是勿庸质疑的。他们只是不认同尊者出山的决定,希望尊者能留在神殿主持教务。实际上,尊者您的确违背了列代尊者的遗命……”
叶小天道:“这些且不去说它,你只告诉我,你认为,我做的对还是不对呢?”
冬天沉默起来,久久没有说话,而这就已经说明态度了。
叶小天叹了口气道:“冬长老,你说第十七任尊者代卡,为何制定了信众不得出山的决定呢?我虽是尊者,但是对本教故事不甚了然,冬长老可否赐教?”
冬天用有些嘶哑的声音道:“其实,本教最初是没有不得出山的教规的。最早的时候,我们苗人也并非所有部落都信奉蛊教。自从本教第一任尊者创建蛊教,才把故老相传的蛊术发扬光大了。
蛊师在那之前只是部落里的医师和巫师,自从有了自己的教门,将信奉蛊教的部落联合起来,统一听从尊者的命令,这股力量就壮大了。
从那以后,不管是天灾还是人祸,集合众部落力量的蛊教信徒都远比其他部落更容易克服,更容易生存下去。见到加入蛊教的好处后,就有更多的苗家加入了蛊教。
但是时过境迁,中原王朝对天下的掌控在渐渐加强,自汉唐以来扎根于贵州的那些大世家渐渐演变成了世袭罔替的土司老爷,他们也不希望看到一个凌驾于他们之上的教门,可以左右他们的土民。
而世间的权力、荣耀、富贵等等,又拥有叫人不容抗拒的力量,所以,有些部落开始迷失了,他们放弃了对蛊神的信仰,相继背叛了蛊教。
为此,尊者曾经劝说他们、阻止他们,甚至不惜发生战争,昔日同甘共苦的的兄弟,为了各自不同的追求,开始相杀相残,但这一切依旧无法阻止他们的离开。
一开始是一两个部落,后来是更多的部落,即便是还没有离开的部落,也开始流传着种种异端的说法。到了十七世尊者代卡大人的时候,他便决定,率领虔诚的信徒回返蛊教之起源,退守神湖与神殿,并立下教规,从此与世隔绝,信众不得出山!”
叶小天静静地听他说完,反问道:“那么,当时代卡大人做此决定的时候,有无教中长老反对也的决定呢?”
冬天花白的眉微微挑了挑,沉默片刻,道:“也是有的。”
叶小天又问:“那么,代卡大人率众回山后,有无部落再度脱离本教呢?”
冬天斟酌着道:“也是有的,初进深山时,有些部落适应不了山中险恶的环境,再加上此前曾受到山外势力的蛊惑,所以他们叛离了。再后来便开始稳定下来,但是近一两百年,又有部落叛离了。”
叶小天道:“那么,冬长老以为,今日的深山,还算是深山么?我们与外界的接触,较之数百年前密切与否?山中部落的生活与千余年前几乎没有区别,而山外的世界与千年前相比又如何?”
冬天轻轻抹了一把额头的细汗,没有回答。
叶小天走到他面前,诚恳地道:“代卡大人当初的选择错了吗?没有!在当时,他的选择就是最好的选择。由此保证了我教数百年的稳定。
但是当时反对避入深山的长老错了吗?也没有,他们对神教依旧忠心耿耿,只是他们更赞成选择入世的路。从当时看,他们的选择是错的,但是今天,我选择和他们一样的路,还是错的吗?”
冬天的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叶小天又道:“曾经的深山现在已经不深了,人们很容易就可以到山里来。现在的山中部落也不再像以前一样与世隔绝了,以前只有长老级的人物才可以出山,而现在已经有越来越多的部落开始和外界接触。
第一任尊者为何要定下继任尊者和长老们必须出山历练的规矩?因为他不希望自己的传人坐井观天,完全不了解外界的变化,最终变成一群愚昧无知的野人。
冬长老,你也曾往红尘历练,你觉得,十七世尊者代卡大人当初决定避世,给蛊教带来七八百年的稳定,而今这条规矩,还能不能让蛊教继续在深山苟延残喘七八百年?”
冬天的眼角抽搐了几下,深深地低下头去。他不想说谎,但是对教义的信仰、教规的服从,是他从小就养成的本能,否定先贤的话,他没有勇气说出来。
叶小天沉声道:“冬长老,堵不如疏啊!代卡大人在山中与山外之间建造了一道长堤,隔绝内外七八百年,现在水已越蓄越高,如果我们再不及时采取对策,这道大堤就要垮了!
到那时,就不是一两家部落叛离,滔天巨浪会席卷一切,为了摆脱神殿的控制,为了发泄千年的蒙蔽;他们会烧毁神殿、杀死长老,把我们彻底抹杀,就像那些造反的泥腿子,杀尽前朝的皇室!
冬长老,你不要觉得我是危言耸听,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现在外界的发展已经越来越快,山中与山外原本充作天堑的险峻已不足为凭!
当我们的信众看到山外人的生活远比他们优渥富足,我们该如何向这些虔诚的信众解释?十七世代卡大人做出了他的选择,而今我也要做出选择,我,要为山中部落找一条新路!”
冬天张大了眼睛,叶小天道:“冬长老,我记得,你曾告诉过我一个蛊教中故老相传的故事,说西方有位圣人,曾经率领数百万被皇帝奴役的信徒长途跋涉,渡过大海,寻找到适宜他们生存的土地。
一路之上,有些自己人动摇、背叛了;有天灾人祸不断考验着他们的意志;那位强大的还不断派兵追杀,但这一切都无法阻止他,而他身边,也始终有更多的人毫不动摇地追随着他!我希望,能效仿这位先贤,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率领我们的信徒,跨过高山、分离大海,直至找到我们的生存之地!”
冬天张大一双高度近视的眼睛,激动地看着眼前的叶小天,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一个手持棘杖、满面胡须,眼神刚毅而睿智的老人,脑袋后边还有一个明烁烁不断放光的圣环。
他把棘杖向空中一举,大喊道:“分开吧!”于是大海就轰然一声,从中分开了……
冬天晃了晃脑袋,消除了自己脑海中荒唐的想像,对叶小天道:“尊者,弟子……弟子愿为尊者效命。只是,弟子还没有成为神殿长老,而这神殿中所有的神殿武士,又都在八大长老控制之下,弟子能做什么呢?”
叶小天一听有门,心中暗喜,赶紧上前一步道:“方法我也还没有想到,所以我才找你来,希望你能给我提供一些帮助。首先我要知道,有谁能帮助我。”
冬天翻着眼睛,努力地想:“嗯……,我想,格哚佬是应该会站在尊者一边的,他们整个部落对于迁回深山都很不满,牢骚怨言不断,耶佬和引勾佬对此也很是懊恼……”
叶小天打断他的话道:“这些人我知道,但仅靠他们是不够的!我需要更多的帮手!”
冬天讪讪地道:“更多……,尊者您甫一继位就离开了神殿,山中部落虽多,可是和尊者都没有什么来往,很多部落首领连尊者的面都还记不熟,只怕……”
叶小天皱了皱眉,道:“难道就没有其他人了?我需要的帮手不一定是已经忠于我的人,而是所有对那六位老长老不满的人!一个势力只要存在十年之久,就必然山头林立,派系众多。我教传承已有千年,又辖制着这么多的部落,它始终是铁板一块,没有敌对者?”
冬天恍然大悟道:“这样啊!弟子明白了,这样的人倒是有,而且有不少,其中有和前任尊者争位失败的前神殿长老,有与神殿长老矛盾较深被贬谪放逐的部落长老和族长……”
叶小天闻言大喜,这样的人一定能为他所用,而且这些人当年能参与尊者之位的竞争,能挑衅神殿长老,肯定是拥有极大势力且不太安份的主儿,这些人一旦掌握在手,将成为他“革命”的资本啊!
叶小天脱口问道:“我不曾听说本教有牢房啊,这些人关在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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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三个皮匠
冬天回答道:“按照本教一向的传统,这些‘罪’人都会被全家发配金沙谷的。”
叶小天听的一呆,脸上顿时涌起一抹古怪的神气。金沙谷是他就任尊者之位后,除了神殿唯一去视察过的地方。在神殿中有许多金光灿烂的器皿,这些金器大多出自金沙谷。
叶小天努力回想着他在金沙谷中所见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