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天子-第4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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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伯夷急得都火上房了,可也无可奈何。只能苦笑道:“那……还需要哪几位大人同意才成啊?”
余大学士扳着手指,慢吞吞地道:“锦衣卫指挥独孤舫,他管大汉将军、散骑舍人以及府军前卫;五军营指挥崔馨予,他掌管五军营叉刀围子手;三千营指挥黄睿。他掌管三千营的红盔将军、明甲将军……”
徐伯夷听得几乎要泪流满面,他的泪虽未落下来,可声音却已哽咽了:“那就有请老大人,快些把他们请来吧!”
三位指挥大人来的很快!
鉴于皇宫大内的面积之大、三位指挥大人又依照规矩,正在逐处巡查,他们三人陆续赶来。一共才用了一个时辰,真的是非常之快了。
比如说那位黄睿黄指挥,他负责宫城城墙和筒子河之间的四十个警亭,每个警亭相距百丈,各有甲士十人,黄指挥要逐一巡查、在巡查簿子上签字,再继续巡查下一个警亭,却能在半个时辰内赶到,真的是非常神速了。
“我同意!”
“我同意!”
“我同意!”
三位指挥大人没有丝毫异议,皇上下的手谕、余大学士也点了头,他们为什么要反对?
用了一个多时辰才汇齐的三位指挥使,只用了半盏茶的功夫就听完徐伯夷的陈述、表态同意,并在开启宫门的那张申请表上郑重地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徐伯夷汗透重衣,他擦了把额头汗水,一把抢过那张表格,对大学士和三位指挥使拱手道:“有劳大学士和三位大人,咱家这就走了,多谢、多谢!”
独孤舫朗声问道:“余公公哪里去?”
徐伯夷头也不回地急急抢出,道:“出宫啊!”
五军营指挥崔馨予道:“余公公,你这样是出不了宫的!”
徐伯夷一脚刚刚迈出门槛,闻言脚下一绊,差点儿跌个跟头,他踉跄两步站住,回身惊问道:“为何出不了宫?”
余大学士捻着胡须悠然答道:“这还需要皇帝陛下批阅加印才能奏效啊!”
徐伯夷愕然道:“皇上不是已经下了手谕啊?”
余大学士正色道:“皇上的手谕不是正式的文书,老夫见了皇帝的手谕,所以才肯加印批准,但这份开启宫门的正式文书,还要皇帝陛下加盖正式的印鉴才能生效。”
徐伯夷目瞪口呆地看着余大学士,看了半晌,才确定这位大学士真的不是在跟他开玩笑。
……
万历皇帝把一本话本儿浏览了一遍,打了个哈欠,缓缓闭上了眼睛,旁边的小太监一看,赶紧取过一床薄衾,轻轻给他搭在身上,万历被轻微的动静弄醒了,睁开惺忪的睡眼道:“什么时辰了?”
这时候,徐伯夷溜着门边儿闪了进来,万历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定睛一看,果然是他,不禁欣然坐起,问道:“小白,你回来啦!莹莹姑娘呢?”
徐伯夷抖抖瑟瑟地举起一张纸,结结巴巴地道:“皇……皇上,还请皇上在这份公文上加盖衿印,奴婢……奴婢才能出宫……”
。
第21章行不得也哥哥
徐伯夷捧着皇上、大学士及锦衣卫、五军营、三千营的三位戍值将军加盖了印钤的启门令,一路飞奔到乾清门。
这可是皇宫,随便去个地方都不近,徐伯夷也顾不得宫中规矩了,他是真的一路飞奔到乾清门,对把守乾清门的熊伟熊大将军气喘吁吁地道“熊将军,这……这是咱家的启门令!”
熊伟接过启门令,走进旁边班房,在灯下取出各方预留的印鉴认真比对了一番,笑容可掬地出来对徐伯夷道:“不错,印鉴符合,可以开宫门了!”
徐伯夷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儿下来,为了出这道宫门,他已经奔走了两个时辰,现在都要午夜了。徐伯夷赶紧道:“那就请将军快快开门吧!”
熊伟道:“莫急莫急,熊某是卫门将军,还需请监门将军来,对勘合符,才能一起打开宫门。”
徐伯夷颤声道:“监门将军……又是哪个?”
他不是想哭,他是气的。
熊伟道:“莫急莫急,监门将军李兴钢,不远不远,须臾便来!”
熊伟对一名卫士道:“你去,速请李兴钢将军来此对勘合符!”
那士兵答应一声,急急离去。
熊伟冲徐伯夷翘起了大拇指,赞道:“公公真好本事,自本官担任宫门卫以来,还从不曾有人能半夜开启宫门,公公你可是头一个啊!”
徐伯夷焦急地等着那位李将军,一听这话,哭笑不得地道:“这么说,咱家要出宫还挺顺利的?”
熊伟道:“那是自然!公公你可知道,当年武宗皇帝南巡,到了南京,游览牛首山,返城时已是深夜,传旨开门迎驾,那门禁守卫根本不予理会。武宗皇帝只得借宿在城门外的大报恩寺里!那可是南京,当时已是陪都,不及北京重要,而且要进城的是皇帝呀!”
徐伯夷挤出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脸。道:“如此说来,咱家还真的应该感到庆幸了,哈哈……呵呵……呵……”
李将军来的还真快,大约三柱香的功夫之后,李将军终于赶到了。他带了虎符来,熊将军手中也有半块虎符,二人对验虎符,严丝合缝,一点不差,熊将军便把大手一挥,喝道:“开门!”
八个力士上前,将那沉重的门闩抬了下来,徐伯夷脚跟抬起,已然做好飞奔出门的准备。但……那只巨大的铜锁还是稳稳地挂在门上,徐伯夷不禁讶然看向熊伟。
熊伟和李兴钢正站在一边聊天,听他们聊的内容,大概是在比较勾阑胡同的妖娆姑娘和果儿姑娘谁更会服侍男人的话题。这种东西见仁见智,哪能分得出高下。
徐伯夷忍不住问道:“两位将军,这锁还没开啊!”
熊伟扭头看看,恍然道:“啊!公公还请稍等,钥匙不在我等手里,另有当值处的人入柜保管,熊某已经派人持启门令去取了。”
徐伯夷已然急得汗出如浆。可想起当初正德皇帝半夜想回宫都吃了闭门羹,徐伯夷得到些许安慰,只好耐着性子等。
一会儿功夫,当值处的人验过启门令。拿着钥匙来了,两尺多长跟玉如意似的大钥匙插进铜锁,“咔嚓”一声,那锁就开了。两个当值处的人合力取下锁头退到一边,便有几个门卫武士上前拉开沉重的宫门。
宫门一开,徐伯夷的心就飞了出去。他刚要拔足向外跑,又被熊伟一把拉住。徐伯夷提心吊胆地看着熊伟:“将军还有何事?”
熊伟正色道:“公公这么出去,小心被人在身上捅几个透明窟窿!”
徐伯夷:“啊?”
李兴钢挥了挥手,便有一个士兵走到宫门旁石阶上,凑到一处栏杆旁。宫门下有灯笼,照得清楚,石阶上的栏杆上每隔三尺有一个装饰性的石柱,柱顶有一个圆球。
这个东西徐伯夷倒是见过,以前他是负责洒扫的太监,擦拭过那东西,那石栏顶端的圆球临近宫门的几个与别处的不同,它顶端有不少小孔,但徐伯夷一直不知道它为什么与别处的不同,有什么作用。
就见那个士兵凑到石球前,把嘴凑上去,用力吹了起来。这东西其实叫“石别拉”,是一种石制的报警器,一旦吹响,可以发出很嘹亮的呜呜声。
而且,哪怕有大风也不用担心会误吹小球,它必须用特别的方法才能吹响,只有一些专门的侍卫武士或内廷的侍卫太监才懂得吹奏的方法。
那侍卫以一种特殊的节奏吹响了石别拉,片刻功夫,保和殿那边也有同样节奏的呜呜声传来。熊伟对徐伯夷笑道:“成啦!公公请!公公一路顺风啊!”
熊伟这句话是追着徐伯夷说的,因为徐伯夷在他说“成啦”的时候,就已一撩袍裾,箭一般窜了出去。
保和殿、中和殿、太和殿、太和门、午门,一道道门禁虽然比不得乾清门守御之森严,可也不是令到即开,每处地方都需要两位将军对勘合符,再由当值处的人打开大锁。
只不过这个过程中少了去内阁并召集各方统领合议审批的过程,相对来说还是快的多。徐伯夷疾步走出宫城时,晚风一吹,透骨生凉,这才发现出了一身透汗。
徐伯夷长长地吁了口气,心道:“这般情况,等我赶到那夏莹莹的住处还不知要多久,须得有匹马儿代步,才好快去快回!”
想到这里,徐伯夷拔足便走,他打算去兵部借马。徐伯夷替皇帝去兵部传过两次口谕,觉得兵部当值的官员没准儿还认识他,可借一匹快马。
不想徐伯夷匆匆赶出不远,还没到六部衙门所在,前方道路旁便闪出一排兵士,厉声喝道:“站住!什么人,通名报姓!”
徐伯夷吓了一跳,赶紧高呼道:“不要放箭,自己人!自己人呐!”
那些戍卒哪有弓箭,都是腰刀长矛,十几个兵士围上来,提起灯笼照了照。见他一身太监袍服,为首的小头目口气稍稍缓和了些:“这位公公为何半夜行走于此?”
那小头目看着徐伯夷的眼神儿还是有所警惕,以为他是私逃出宫的太监,又或者是在宫中盗窃了什么。一双眼睛上下打量着,看贼一般。
徐伯夷取出敕命交给那个小头目,道:“咱家奉旨出宫,有急事。这里有皇上的敕命,将军可取去验看!”
那小头目看了看。看着倒像是真的,可是以他这种级别的小官儿,哪能辩得清真伪。小头目就着灯笼认真地看了看,对徐伯夷客气地道:“既如此,请这位公公随小的走一趟,见一见我们的走更官王将军!”
徐伯夷真的是忍无可忍了,怒道:“如今已过午夜,咱家奉旨,确有急事在身,还要去见什么走更官?”
那小头目倒不敢冲他发火。只是客气地解释:“公公勿恼,这皇城里有旗手卫、羽林卫巡弋拱卫,各由一名都督领带刀千户、百户各一人负责,如果没有他们签发的通行令谍,小的是绝不敢放行的!”
徐伯夷刚刚扬起敕命,那小头目已然道:“小的没见过敕命,只认得军令!”
这真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徐伯夷颓然放下了手,那小头目好心提醒道:“公公最好再去金吾卫也加盖一道印章。因为京城里还有金吾卫巡戈,没有金吾将军的印鉴,公公还是行不得。”
徐伯夷跺了跺脚,道:“既如此。快快带我去见他们!”
宫城、皇城、京城,各有戍卫,永乐十七年时,永乐皇帝朱棣曾经命工部专门铸造了守门的铜符和夜巡的铜牌,巡检官持左半,守卫者持右半。作为巡戈和通行的勘验之物。
徐伯夷赶到金吾卫时,已经脚步踉跄,有气无力。金吾卫轮值都督王海宇王大人是个会做事的,瞧这位公公像只软脚虾似的,既然是御前行走太监,分明是皇上眼前的红人儿,所以送了他一匹马,又派了八个护军护送。
徐伯夷只是要去宫外接个美人儿而已,手中那道敕命盖满了红红的印章,正面盖不下,背面都盖了两个,这手续才算齐活。
八名护军陪着徐伯夷午夜狂奔,纵马出了皇城,直奔西城而去。一路上不断碰上金吾卫巡值官兵,但是徐伯夷手续齐全,又有金吾卫都督派来的亲兵护卫,沿途倒是没耽搁太长时间。
只是……京城太大了,徐伯夷赶到西城夏莹莹母女的居处时,东方已经出现了鱼肚白。
夏莹莹和她娘本来可以住在馆驿里的,但是她们是女子,住在馆驿里诸多不便。贵州那地方比起中原来要贫穷的多,但是那儿的土司人家可比中原大部分的豪门世家还要有钱,租住一所宅院自然容易,所以他们就租下了一处宅院,宅院雅致,周围的风光也秀丽。
徐伯夷早就就查清了她的住处,一到门前便叫人上前叫门,夏莹莹等到很晚还没见娘亲回来,就知道必是被陈太妃留宿宫中了。宫里可以说是最安全的地方了,还能出什么事?莹莹便安心睡下了。
夏家的护卫武士听来人说夫人患了重疾,宫中派人来接小姐,惊得赶紧飞奔到后宅报信,夏莹莹睡眼惺松地起来,一听这话也着急了,赶紧穿好衣裳,急急赶到前宅。
徐伯夷没和夏莹莹正面打过交道,而且他成了太监后,胡子掉没了,肌肉也松驰下来,面相已经有了很大改变,除非极熟悉的人,已经不大可能认得出他,可徐伯夷还是怕夏莹莹瞧出他的身份,一见夏莹莹便马上低下了头。
莹莹没在意,一则忧心母亲的病情,二来她进宫时,瞧过那些太监,个个都是点头哈腰的,扬起脸儿来看人的还真没见过,以为他们一向如此呢。
莹莹急道:“这位公公,我娘怎么了?”
徐伯夷垂首道:“姑娘,太妃娘娘和令堂聊得甚是开心,所以今晚把令堂留宿在宫中了,谁料到了……”
徐伯夷扭脸看看天色,道:“谁料到了半夜,令堂忽觉腹疼不止,宫中已经唤了太医诊治,可是瞧令堂的病情,实在是……,所以皇上派奴婢来接姑娘入宫,方便就近照应!”
莹莹急得汗都下来了,急忙道:“好!我们这就走,快快快……”
夏府护卫在通知她的时候,就已准备马匹车驾了,这时开了大门,抬起门槛,车马驶出来,莹莹急急登上车子,忙不迭地吩咐:“快走,马上入宫!”
徐伯夷扳鞍上马,夜色中毫不掩饰地露出一副阴险、得意的笑容,扬声道:“启程,回宫!”
。
第22章姑娘驾到
万历皇帝歪躺在罗汉榻上,手里握着一卷话本儿。案几上的蜡烛已经燃到了尽头,融化的烛液使得烛芯倾斜着,终于被烛液淹灭,一缕淡淡的烟气袅袅升起,片刻功夫就消散在空旷的大殿上。
万历的手缓缓垂下,翻开的话本儿从手指间轻轻滑落。
“皇上!皇上!”
“嗯?”
万历皇帝被轻轻的呼唤声叫醒,他睁开朦胧的睡眼,就见侍奉他起食饮居的贴身太监三德子轻轻弯腰站在面前,后边还有两个宫娥,一个捧着金盆,一个捧着毛巾、皂角等物。
三德子细声细气儿地道:“皇上,您该准备上朝了。”
“哦!”
万历习惯性地答应一声,振奋精神坐起来,刚挪到榻边,忽然想起了什么。他诧异地左右看看,还没完全恢复的精神使他看起来有点呆怔:“朕……昨夜在这睡了一宿?”
三德子陪笑道:“是啊!奴婢想让皇爷回寝宫里睡来着,可皇爷您不肯呐。”
万历皇帝彻底清醒过来了,眉头一皱,道:“小白呢?”
三德子稍显嫉妒地道:“小白……不是被皇爷您派出宫去了么?”
万历皇帝瞪着三德子:“他一直没回来?”
三德子哈了哈腰:“没呢!”
万历皇帝怔了半晌,三德子提醒道:“皇上,百官已经到了午门,您可不能再耽搁了。”
“哦!哦哦!”
万历皇帝醒悟过来,懊恼地道:“更衣、净面!”
“是!”
三德子赶紧往旁边一闪,轻轻一招手,两排宫娥款款上前,原来他后边不只站了两人,只是那些宫娥高矮胖瘦都差不多,又站得整齐,所以初时还以为只有两人。
……
徐伯夷护着夏莹莹的马车,急急忙忙赶到午门。见午门前许多官员三三两两站在那儿,正沐浴着晨曦闲聊。徐伯夷大吃一惊,回首瞧向东方,但见一轮红日即将喷薄而出。
徐伯夷暗叫一声苦也。没想到这一轮折腾,居然天都快亮了。他做贼心虚,可不敢驱车直至午门,这要让大臣们知道了底细,他们不敢把皇帝怎么样。却一定会逼着皇帝弄死他这个奸佞。
徐伯夷立即喊道:“夏姑娘,百官即将上朝了,我们从后门走!”
夏莹莹心急如焚,哪肯听他的。这皇宫这么大,要是再绕到宫苑后门那得多少时间?夏莹莹因为着急,本就没掩轿帘儿,一听这话,瞪圆了杏眼道:“我也是皇上下旨唤来的,他们进得,我怎么就进不得?”
夏莹莹对马夫道:“快些。就从午门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