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天子-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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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木怒不可遏地道:“佛也不能容人骑在头上拉屎撒尿啊,这口气老子若再忍了,也就不用在葫县混了,给我召集人手!”那家丁连忙答应一声,慌慌张张地退了下去。
齐府门外,杨三瘦抬头打量着齐府,对邢二柱道:“瞧着倒是蛮气派的,看来这齐木在此地确实是个人物。不过嘛,瞧着总比咱们家的府邸要差一些,少了些味道。”
邢二柱把最后一口包子吞了,含糊不清地道:“那是,咱们家是官宦人家,老爷在京里做大官儿的,这姓齐的怎么比?”
近来多事,齐府门前戒备森严,三人站在那儿品头论足,马上引起了门前护卫的注意,立即就有四个武士持刀走近,警惕地喝问:“干什么的?”
杨三瘦连忙拱手,道:“啊!劳烦壮士通禀一声,就说靖州杨家……”
他刚说到这儿,就有一大票保镖气势汹汹地从门里出来,中间簇拥着齐木,守门武士们纷纷拱手施礼:“大爷!”
道路斜对面一户人家房山墙处的柴禾堆内,早将内里掏空,耐心守候了七八个时辰的华云飞一见齐木出来,立即摘下猎弓,搭箭开弦,稳稳地瞄准了齐木的咽喉。
杨三瘦闻声抬头一看,隐约还记得那人模样,确是齐木无疑,不由大喜,急忙上前两步,长揖一礼,高声道:“靖州杨家管事杨三瘦,见过齐大爷!”
“嗯?”
齐木闻声扭头看向杨三瘦时,一枝利箭从柴垛中飒然射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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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一箭伤心
一箭射出,华云飞便在心里暗叫一声糟糕。
这一箭他本来志在必得,虽说齐木在众多身材高大体形魁梧的侍卫簇拥之下,往外走时人头不断错动变换,要想射中齐木,尤其是要射中他的要害非常困难,但是以华云飞的箭术来说却并不为难。
当齐木迈步走下台阶时,身体前方有六名保镖,因为台阶的缘故,能够对他的头面起到肉盾作用的只有两个人,这两人也在往前走,身体晃动间露出了一线缝隙,这一隙的暴露大概只在瞬息之间,但对可以一箭射中疾走中的猛虎眼睛的华云飞来说却已足够。
华云飞准确地捕捉到了这瞬息即变的时机,也及时地射出了手中的箭,但是杨三瘦抢在他松开箭弦前的一刹那向齐木喊了话。齐木扭头时恰恰是华云飞射出手中利箭的时候。
箭矢再快,也要让人来不及反应才行,对方的行动与他的箭矢离弦是同一时刻,他的箭再快也追不上光速,又如何能不失手。
华云飞不但捕捉到了两个保镖身形晃动间露出的一丝空隙,而且预算出了齐木向前迈步的速度,这一箭他打了提前量,应该在齐木迈出右脚,将触未触下一级石阶时正好洞穿他的咽喉。
但齐木止步扭头,恰好避过了这处要害,齐木止步扭头,目光刚刚与杨三瘦一碰,那枝羽箭便到了。
血光迸射!
利箭从齐木的右颊射入,撞碎了他的四颗牙齿,又从左颊破肉而出,因为牙齿一挡的原因,羽箭射穿到一半时止住,齐木痛得欲待大吼,奈何颊肉被利箭所穿,这一张口牵动颊上肌肉,竟是喊不出来。
齐木能有今日,那也是刀山血海里打过滚的人,反应极为机敏,生死关头,他惊而不乱,立即蹲身,以众保镖的身体护住了自己。众保镖也反应过来,七八个人扑向齐木,将他团团围住,其他人迅速向利箭射出的方向扑了过去。
齐木对他自己的小命看的太重了,防卫森严,华云飞很清楚他只有一箭的机会,一箭失手,华云飞再未做任何尝试,立即沿着事先设定的路线逃逸而去。
那几个保镖刚刚跑到大街中间,就见道路对面一户人家的房山墙处“蓬”地一声爆响,柴禾激飞而起,从柴草中弹出一道人影,双脚刚一沾地,便行走如飞地向前冲去。
华云飞冲出三丈多远,前方是一堵一丈多高的墙,华云飞一个箭头窜向高墙,脚在半空中用力一蹬墙体,借势再度拔高了一截,双手一探,抓住探出墙头的一截树干,身子灵猿般在空中荡了一圈,借着树枝的弹性,远远甩向了另一棵大树。
等那些保镖气势汹汹地杀到,只见树枝摇曳,树叶婆娑,哪里还有刺客的影子。
“大爷受伤了,大爷受伤了……”
保镖们仓惶地叫着,扶起齐木,将他足足围了三层,飞快地向院中逃去,不等外面那些保镖和门口警卫进去,便“砰”地一声关上了大门。
杨三瘦骤见如此变故,站在那儿只吓得手脚冰凉,目瞪口呆。邢二柱胆怯地凑到他身边,变声变色地道:“大掌柜的,葫县实在是太危险了,咱们还是回靖州吧。”
“回靖州,咱们回靖州!”
杨三瘦也吓坏了,一听这话正中下怀,马上点头称是,他刚刚转身,突然又反应过来,伸手就在邢二柱脑袋上使劲拍了一下,骂道:“混帐东西,什么大掌柜的,是大当家的。”
邢二柱委屈地摸着脑袋,道:“是!大当家的。”
岳明咳嗽一声,道:“大、管、家!咱们怕是走不了啦。”
杨三瘦怒道:“怎么走不了啦?”
岳明往前边一呶嘴儿,无奈地道:“你看!”
杨三瘦抬头一看,就见七八个齐府保镖拎着刀枪棍棒,面色不善地站在面前。
杨三瘦赶紧陪笑道:“几位壮士,在下靖州杨府大管事,路经宝地,本来有点儿小事想麻烦齐大爷帮忙的,不想齐大爷受了伤,小的也不好再打扰,这就告辞,告辞!”
杨三瘦说着就想从那几个齐府保镖身边溜过去。一个保镖头子伸出九环大砍刀,“铿”地往他面前一拦,阴阴地笑道:“大管事?我刚刚明明听到你的手下称呼你大当家的!”
杨三瘦苦丧着脸道:“错了错了,他刚刚是称呼我大掌柜的,那也是吓坏了叫错了称呼。我又一时口误,称了自己大当家的。”
那保镖头子嘿嘿地笑起来:“大掌柜的可不就是大当家的?不知这位兄弟是哪个山头儿上的好汉,看着有点陌生啊。”
杨三瘦无奈地道:“这位壮士,杨某不是混江湖的,实在是一场误会……”
那保镖头子把手一挥,喝道:“偏生我们大爷遇刺时你就在场,这样就想走?门儿都没有!是不是误会等我们查过再说!把他们押回去,关进水牢!”
杨三瘦大惊,道:“啊?关进水牢?不要啊,我和你们齐大爷有段香火之情……”
一群保镖一拥而上,将他们三人推推搡搡地往府里面轰:“有没有香火之情等我们问过大爷再说,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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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衙三堂,花晴风翻看着一桩桩卷宗,不停地拿起手帕擦汗。
叶小天坐在下首,说道:“这些都是下官搜罗来的罪证。县尊大人,孟庆唯罪证确凿,已是勿庸质疑了,与他一起走私火药等违禁物品牟取暴利的,毫不疑问,必是齐木。下官建议,立即把齐木拘禁到案。”
花晴风抓起手帕又往额头擦了擦,紧张地道:“你确定?孟县丞……啊!孟庆唯,已经招供了?”
叶小天道:“他还寄望于齐木救他出去,怎么可能招供?不过他的同谋还能有别人吗,分明就是齐木。”
花晴风道:“道理固然是这个道理,可是我们是官府,总要凭证据说话,无凭无据的,一旦把齐木抓来,万一拿不出真凭实据来,到时候……”
叶小天盯着花晴风的眼睛,声音很轻,但一字一句的非常有力:“县尊大人,这可是你的好机会!”
花晴风身子猛地一震,失声道:“甚么?”
叶小天收回目光,望着对面花架上爬下来的绿色藤蔓,缓缓说道:“钳制县尊大人的,是孟庆唯和王宁,这两个人中,又以孟庆唯所起的作用最大,如果县尊大人这时候能够果断地站出来,招揽人心、树立威望,把孟庆唯和齐木扳倒之后,挟大胜之威,便是王主簿也不敢轻掠县尊之锋。
那时候,凭着县尊七品正印的大义名声,再加上从孟庆唯手中夺回的权力,王主簿虽有山中部落的支持,也得暂时退让,到那时,县尊大人至少可以拿回六成权力,足以把葫县掌握在自己手中了。”
花晴风听得怦然心动,可是一想到齐木那个亡命徒的手段,花晴风又犹豫起来,迟疑半晌才道:“你……你有把握?”
叶小天蹙了蹙眉道:“什么把握?”
花晴风道:“惩办齐木的罪证,这是其一。齐木手底下有许多亡命之徒,巡检司又对他一向唯命是从,本县根本没有什么力量能够对付他,你……你有什么把握,将他绳之以法。”
叶小天看着花晴风的目光渐渐怜悯起来,他轻轻摇摇头,对花晴风道:“县尊大人,如果凡事都有十成把握,那齐木早就主动认输了,还需要我们一搏?以葫县情形之靡烂,眼下能有这样一个绝好机会,已经殊为难得,值得一搏了!
县尊大人,你此时站出来又何妨?成功了,你将声名无两,失败了,你大可把一切推到我的头上,那齐木看着固然跋扈,可他家大业大,既然没有造反的可能,又能嚣张到哪儿去?他连我都不敢杀,还敢动你这位县太爷?”
花晴风胀红了脸,讪讪地道:“本县不是怕,只是……本官身为一县之尊,如果把他抓了,最后无凭无据地再把他放掉,那就威严扫地了,是以本县觉得,还是……还是谋而后动的好。”
屏风后面,苏雅默默地叹了口气,轻轻摇一摇头,心中说不出的失落。虽然她一直很理解丈夫的苦衷,可是到了这一步,有叶小天冲锋陷阵在前,他还是前怕狼后怕虎的,苏雅真是失望透了。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丈夫谨小慎微只是形势所逼,不得不隐忍退让,可是如今她终于看透了这个人骨子里的怯懦本性。苏雅难过地离开,悄无声息地穿过后门,走到庭院当中,看着一池荷花默默发怔。
曲廊下,苏循天眉飞色舞地走过来,叶小天受伤这几天没有去看望水舞,对他也严嘱切勿把此事透露于薛水舞知道,在叶小天看来,男人,就要把自己光彩照人的一面展露给他的女人,至于吃亏受气狼狈窝囊的事情,那就埋在自己心里好了。
苏循天对这位“大舅哥”的要求自然遵从无误,今天他依旧到后院去探望水舞,水舞对他一向带搭不理的,今天为了询问“兄长”情形,居然对他带了点笑模样,话也说得比平时多,把苏循天喜得心花怒放。
苏循天兴冲冲地走过来,一抬头看见姐姐满面萧索地站在荷花池前,不由一怔,忙放轻脚步走过去,轻声唤道:“姐姐?”
“啊?”
苏雅正难过的很,忽然被弟弟一唤,顿时清醒过来,忙定了定神,道:“循天,又去看望水舞姑娘了?”
苏循天道:“是!姐,看你气色不好,和姐夫呕气了?”
苏雅苦笑一声,刚要随口解释几句,就听前边“嗵嗵嗵”一阵鼓响,苏雅奇道:“都这个时候了,何人击鼓告状?”
三堂上,花晴风骤听鼓声也吓了一跳,他这几年做梦都盼着坐公堂、主政务,可是上次公堂之上令葫县上下大失所望后,他现在对升堂已经有些恐惧症了。
花晴风心中忐忑,刚刚站起,就见一个衙役飞也似地从外面跑进来,气喘吁吁地禀道:“大老爷,齐……齐木来了,齐木……正在击鼓鸣冤!”
“啊?”
花晴风听了这话不由大吃一惊,嘴巴张得急了点儿,“咔嚓”一声,下巴差点儿脱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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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拿着鸡毛当令箭
花晴风惊讶了好久才接受了这个事实:齐木竟然也会击鼓鸣冤!
齐木这是要告谁?有谁是需要齐木告到衙门才能处理的?老天爷么!
花晴风一肚子疑惑,却也不敢怠慢,赶紧穿戴起来,吩咐人升堂。
叶小天听了也颇觉古怪,齐木击鼓鸣冤?莫非这是以进为退的什么法子?叶小天一时想不透其中玄机,便也随着花晴风赶到大堂,知县升堂他不宜在场,但是若避在堂柱后面听审却也不难,自然没人会拦他这位本县典史。
齐木并没来,来的是他的大管家范雷。
华云飞那一箭对齐木来说是有惊无险,这种伤势自然不打紧,拔去利箭,敷上金疮药,只不过是暂时说不了话、只能吃些流食而已,至于以后颊上会留下两个很难看的大酒窝,齐大爷又不是靠脸蛋儿吃饭的,当然不在乎。
齐木裹好了伤,马上怒火万丈地向手下打手势,吩咐他们立即再来一次全城大搜捕,寻找那个阴魂不散的华云飞,等众打手领命而去,齐木转念一想,忽然想到了可以趁此反将叶小天一军:“这个疯子不是口口声声要维护国法庄严么,那就让他为我效效力吧!”
齐木当初隐瞒华云飞的存在,是想让孟县丞利用此事绊叶小天一个跟头,即便不能扳倒他,只要能让他暂时停职,不碍自己的手脚也好。却不想孟县丞遇到了不按常理出牌的叶小天,不但没能把叶小天扳倒,反而把自己栽了进去。
如今正好利用此事将叶小天一军,想到一心要对付自己的叶小天不得不很郁闷地带着人到处去帮他缉拿凶手,齐木心中就一阵得意,于是,范雷就秉承齐大爷的意志,来到了葫县县衙。
“嗵!嗵!嗵!嗵……”
范大管家一手背在身后,一只手举着鼓槌,用力地击着鼓,“嗵嗵嗵嗵”地敲了一阵,把鼓槌随手一扔,便傲然走上了大堂。
花晴风慌慌张张地从屏风后边出来,一边正着官帽,一边迎向范雷,刚要拱手,忽然发现来人不是齐木,不由一怔。
范雷道:“县太爷,我要告状!”
花晴风愕然道:“不是说齐先生要来告状么?怎么……”
范雷慢条斯理地道:“本人是齐府管家,替我家主人来告状,不可以吗?”
“啊!可以,可以!”
花晴风赶紧走到公案后面,举起惊堂木正要喝令“升堂”,范雷不耐烦地道:“县太爷,你就别升堂了,本人是来报案的,人犯还需你们官府去抓,没抓到人犯之前,你有什么好审的?”
花晴风讪讪地放下惊堂木,道:“原来如此,那么……大管家要举告何人,还请仔细讲来!”
范雷咳嗽一声,道:“县太爷,我家老爷现已查明,当日暴死雨中的徐林、祥哥儿等人,是被一个名叫华云飞的少年所杀!”
花晴风“啊”了一声,道:“竟有此事?如此说来,我县艾典史可以脱去嫌疑了。”
范雷道:“这个华云飞,是青山沟中一个猎户,性情乖张,生性暴戾,他曾因为贩卖一张虎皮与我齐府发生过争执。后来他的父母因为一桩意外去世,因而迁怒我齐府,杀害徐林祥哥等人,就是他为了泄愤。这华云飞连害数条人命还不罢休,今日竟然埋伏在我齐府门外,趁我家主人外出时,用猎弓行刺……”
花晴风一听大喜,迫不及待地问道:“齐木死了?”
“呃……,齐先生无恙吧?”看到范雷怪异的眼神,花晴风突然觉察自己的态度有点不对劲儿,赶紧又扮出一副关切的模样问道。
范雷沉着脸道:“承蒙县太爷动问,我家老爷安然无恙。”
花晴风垮下脸来,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啊!如此……最好,呵呵,吉人自有天相啊!”
范雷重重地哼了一声,道:“这华云飞屡次三番行凶杀人,罔顾王法,无视朝廷,本县士绅人人自危。我家主人希望县太爷能立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