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色黎明-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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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贱役?古代君子讲究琴棋书画,看来君子至贱喽。”
“满清残害文化甚深啊。”说完,陈天华叹了口气。
两人一说起这个就非常郁闷,“等革命成功了,咱们从小学就教授音乐。不,不用等革命成功,根据地建成,我们就开音乐课。”
“却不要在凤阳建根据地。”陈天华突然接了一句。这话可甚为“恶毒”,陈克一听,便笑出声来。话说到这里,写书的心思也淡了。陈克突然问道,“星台,我教你唱一首歌吧。名字叫做《国际歌》。”
陈天华知道些德国的事情,他也非常希望中国能够如同德国一样,迅速崛起,成为世界强国。对于战败国法国,因为法国也多次入侵中国,陈天华对它没什么好印象。听陈克讲起了《国际歌》的来由。他才知道原来法国人民也曾经建立过一个人民自选的政权。说起来,中国人民的造反精神一直很足,“皇帝轮流坐,明年到我家。”如仅仅是人民起义,中国历史上大大小小的加起来,怎么都得上了五位数。陈天华熟读史书,见过的记载多了。但是陈克既然如此重视,想来此曲应该有过人之处。等陈克一教授曲子,陈天华立刻就被词曲所感动了。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
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要为真理而斗争!
旧世界打个落花流水,奴隶们起来,起来!
不要说我们一无所有,我们要做天下的主人!”
革命者宣传中,素来认为满清视汉人为奴隶,打倒满清,光复中华,让汉人重新“做天下的主人”这本来也是革命党的夙愿。在陈天华看来,这个天下可不仅仅是中国之天下,乃是世界之天下。
国际歌本来也不是太有什么变调,陈天华又精通弹词,只是几遍下来,他就能和陈克一起唱全。这首热情澎湃的乐曲,不仅仅是一首歌,更是战斗的号角,革命的檄文。即便低声哼唱已经让两位年轻人热血沸腾,几乎是不约而同,陈克和陈天华同时大声唱起,“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
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
我们要夺回劳动果实,让思想冲破牢笼!
快把那炉火烧得通红,趁热打铁才会成功!
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
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
夜色中,倒是有几家的狗低声吠了几下,随即就静了下来。陈克只觉得胸膛里面一股豪气上涌。自从革命工作走上正轨,陈克反倒觉得自己束手束脚起来。那种举步维艰的感受更多的是来自于想法上,而不是来自于外界的阻力。作为一名理科生,作为一名稍微知道些历史的青年,陈克希望能够最大限度的做好准备。他知道自己这么做没错,他也知道自己这么做不对。革命是一种激情,作为领导者,必须像一团火,能够鼓动,燃烧自己周围的一切。可陈克本人更像是一台冷峻的机器,而不是一个热情洋溢的革命者。
仅仅是染布制药,甚至是写书讲课,陈克都能够做的来,也觉得自己能做得好。但是毕竟他没有干过革命,就算是陈克有了激情,一面希望能够达成革命事业,一面有希望能够万无一失,结果表现出来的更多的却是乖戾之气。陈克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革命者。今天唱起了这首《国际歌》,陈克突然感受到歌曲里面充满的那种革命者的正气,那种一往无前的勇气。年轻人的情绪起了极大的共鸣。他一把拉开房门,也不管邻居们听到之后会有什么感想,他对着黑黢黢的夜空高声吼唱道,“是谁创造了人类世界?是我们劳动群众!
一切归劳动者所有,哪能容得寄生虫?!
最可恨那些毒蛇猛兽,吃尽了我们的血肉!
一旦将它们消灭干净,鲜红的太阳照遍全球!
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
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
从陈克刚吼了两句开始,原先已经安静下来的狗立刻猛烈的吠叫起来,也不管周围的有什么变化,陈克一气把这首曲子唱了两遍。只觉得胸中的郁闷之气荡然一空。他干脆在门口的台阶上一屁股坐下。犬吠声很快消失了,过了片刻,对面的钢琴声却又响起,先是比较乱,弹奏者试了几次,竟然逐渐弹出了《国际歌》的一个小节来。然后,曲声嘎然而止。正在陈克静静等着弹奏的时候,却听陈天华在屋里面喊道:“文青,这段歌词你可没有教给我,快点进来写了。”
应了一声,陈克走回屋里面。却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直到睡下,那边的钢琴再也没有响起过。弹琴的到底是哪一位呢。会是那位年长的,还是年幼的?千万不要是那家的男主人吧?想着一位留辫子的大叔正在弹奏钢琴与自己应和,陈克只觉得汗毛直竖。“我他妈也能犯花痴?”陈克觉得自己实在是不可理喻。裹了昨天做好的被子,陈克很快就入睡了。
上午九点钟,何管家准时上门。一进门,何管家左右打量陈克和陈天华的住处,院子里面干干净净,地上还撒了水,一点浮土都没有。除了这个印象之外,整个院子感觉冷冷清清的,缺少人气。
三人到了客厅落座,管家先环视了一圈正厅,“两位先生,房子收拾得可真干净。”
“就我们两个人住,也好打扫。”陈克答道。
“不知两位先生到北京做什么?”
“受人之托到北京拜访朋友,也没什么大事。”
“哦。”听了陈克大言不惭的话,管家只能点点头。“我家老爷得知陈先生是邻居,想问问陈先生什么时候方便,我家老爷想请陈先生到家里坐坐。”
“我什么时候都方便,只要何老兄家的老爷有空,我现在就可以去拜见。”陈克回答的非常爽快。
“我家老爷说现在在府上候着陈先生。”
管家回复的如此爽快,倒是让陈克大吃一惊。不过自己的话已经放出,肯定不能收回。“那就麻烦何管家带路。”
起身与管家出了自家院门,却没有直接去对面的宅子,在这条街上,有家点心铺,卖的东西味道不错。接受了庞梓那次的经验教训,陈克进去按照礼数买了八色点心,包好。这才到了对门邻居的宅子前。站在门口的管家对陈克的举动毫不惊讶,他命小厮接了礼物,自己带了两人一起向正厅走去。
虽然是对门邻居,这两排房子就大不相同。陈克的住处是四合院,虽然是砖地,但还是普通的四合院。对面这排就大不相同,有前庭,有后院。面积比陈克的住处大出去三四倍。管家把两人引进偏厅,正中央一位四十岁左右的男子正等着两人。
这位主人就是放在现在,也是位老帅哥,长的颇像超脱了玩器材境界的陈大帅哥,长长的头发束成马尾垂在脑后,老帅哥看上去竟然丝毫没有20世纪初的味道。他不穿长袍马褂,一身稍微有些旧的锦袍很贴身。宽宽的锦带束在腰间。戴了副眼镜,两撇胡子整整齐齐。陈克其实一点都不讨厌长发,在21世纪,长发代表着狂放洒脱。陈克只是讨厌满清,所以讨厌辫子而已。
路上陈克问过何管家,得到的情报是,对门邻居姓何。别的管家没有透露。
见到老帅哥站起身来,陈克先开口说道:“何大人好。在下陈克,这边位是陈星台,在下的堂兄。”
何官员也已经打量过陈克,见陈克先问候自己,深色也很恭顺,倒让和官员觉得有些意外。
宾主落座之后,双方互相通告了名字。何官员名叫何汝明,原先是天津机械局的官员,庚子年天津机械局毁于一旦,何汝明有官无职的耗了几年,最近才调到北京吏部衙门。
陈克和陈天华的自我介绍就简单得多,陈克自称在美国、欧洲读了几年书。陈天华则是在日本留学归来的学生。两人都是刚回国,在上海和英国人一起搞了个医学院。
“陈克先生可否表字文青?”何汝明亮问道。
无论何汝明说什么,陈克都不会比现在更惊讶了。自己的大名居然被这位素昧平生的官员知道,这怎么都不合理。陈天华也是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他以为这位何官员是陈克家里面的旧识。
“正是在下。”陈克有些忐忑的答道。
“不知文青可是写了《中国文化传承与唯物主义兴起》的那位。”看着陈克不安的神色,何汝明很高兴的继续问。
“冒昧问一下,何大人难道收到过严先生寄来的书?”陈克觉得只有这一个可能性了。
“没错。我是严先生的旧识。承蒙严先生关爱,倒是把文青的书寄来了。”
这位帅哥居然是自己的读者,这让陈克和陈天华都颇为意外。
“正是在下和旁边这位兄弟一起写的。”
何汝明本来脸上带着微笑,听陈克说完之后,何汝明仔细打量着陈克与陈天华,“我也看到了文青的《黄浦评论》,只是有一事不明。”
“请讲。”
“陈先生,你有这等才干,为何不给朝廷效力呢?”何汝明神色间已经有些不满,“还有那特效药,文青能造这等好东西,却公开了出去。洋人见了药方,岂不会仿制,文青此举只是便宜了洋人。我却不知为何。”除了茶叶,丝绸,瓷器、矿石这些东西,大清还没有什么现代发明能领先洋人。陈克有了这等好药,却直接和英国人合作,这让何汝明心中十分不满。
陈克笑道:“朝廷若是有了我这药,只会把药方献给英国人。何大人,现在朝廷在洋人面前全无自信,在他们看来,面子最重要。讨外国人的好,更重要。至于如何兴办国内实业,我不看好朝廷。”
听了这话,何汝明觉得十分刺耳,但他内心也不得不承认,陈克没有说错。虽然很想训斥陈克一番,但何汝明强忍着不快,只是轻轻摇摇头。
看到何汝明脸上阴晴变化,陈克心念一动,他说道:“若是何大人想做些利国利民的事情,我倒是有一个项目。本来想联系洋人一起干,但是何大人说的没错,何必便宜了洋人呢。”
听了这话,何汝明没有大感兴趣的意思,相反,他的眼神倒是警惕起来了。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陈克有和外国人合作的前科,他这次不找洋人合作,倒是和自己这个偶然遇到的人谈起,何汝明觉得陈克只怕有阴谋。
“何大人,这个项目,除了和洋务派的前辈一起搞,和别人搞绝对是搞不成。我本来还想联系洋务派的前辈,苦于没有门路。今天遇到何大人,也算是天意。不知何大人可否容我一说。”陈克直率的说道。
何汝明听完之后,思忖一阵才点点头。
“俗话说,柴米油盐,这柴可是第一位的。现在北京主要是烧煤,百姓都用煤球。我有一个设计,用蜂窝煤。比用煤球好了一倍。这项目若是让洋人来做,平白的赚了百姓的钱,我觉得没有必要。”陈克说道。
看何汝明没有反对的意思,陈克向何汝明要了纸笔,边画边讲,把蜂窝煤的原理给何汝明说了一遍。何汝明似懂非懂的。陈克又讲了煤的原理,何汝明虽然是洋务派的官员,但是他在天津机械局搞机械出身,完全没有学习过化学。陈克只能又简单的叙述了一下元素的概念,然后讲述了燃烧的原理。何汝明家是有玻璃杯的,陈克干脆要了盆水,在里面点了蜡烛,把玻璃杯倒扣在蜡烛上面,随着蜡烛从燃烧到熄灭,玻璃杯里面的水被倒吸上去。
通过这个实验,何汝明总算是明白了空气里面氧气的存在。陈克讲述完了燃烧的原理,又谈到了了扇火能让煤燃烧的更加猛烈。
这些日常司空见惯的事情,何汝明自然很清楚。但是听了陈克讲述的化学道理,好多以前何汝明只是知道,却没有明白原理的东西,此时竟然焕然开朗。
何汝明让陈克把蜂窝煤的原理再说了一次,这次他终于基本明白了所有的原理。
“好东西!”何汝明轻拍了一下桌面。这位老帅哥有些兴奋了,虽然也是洋务派,但说起来这么多年,他还真的是第一次如此清楚明白的搞明白了燃烧到底是怎么回事。“文青说得有理,这等好东西决不能让让洋人来干。”
陈克也微笑着点点头,喉头却伴随着吞咽蠕动了一下。何汝明这才想起,方才陈克十分没有礼貌的把茶杯里面的茶一饮而尽,自己竟然没有让人续茶。老帅哥连忙喊道:“上茶。”接着又赔了罪。
陈克把茶一饮而尽,讲了这半天,他也真的有些口干舌燥。
等仆人出去之后,陈克才说道:“何大人,这件事恰恰不能让朝廷来做。只能让洋务派的前辈们来做。我知道何大人不肯谈论朝廷的是非,但是何大人若是真的想让百姓得了好处,还是由何大人牵头,让洋务派的前辈来做此事。”
第二卷狂飙第52章
第52章
满清官员们都是些老油子,遇到任何事情的时候都不会立刻表态。陈克提议何汝明来主持蜂窝煤制造一事,何汝明的直接反应并不是想到自己要发财了,而是考虑陈克这么做是不是一个陷阱。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陈克没有理由把这么一桩富贵平白的送给自己。而陈克看着坦率的神色,富有鼓动性的话,倒是让何汝明警觉起来。
“文青也不必着急。”何汝明脸上立刻浮现出那种官员特有的搪塞笑容。
陈克一看这神色,就知道何汝明决不肯轻易放话。他能理解这种心态,于是也微笑着说道:“这倒是我孟浪了。请何大人见谅。”
“文青这次到北京,想来不是为了这蜂窝煤的事情吧?”
“受严复所命,到北京拜见几位师长。”
听到这话,何汝明眼睛一亮,“文青可否告知,看看我能帮文青做些什么。”
官场上要的就是各种关系。何汝明也是初到北京任职,如果能帮着陈克,也能顺道搭上一些新的线。这等惠而不费的事情,他也不会轻易放过。
“严先生让我先去拜访京师大学堂的辜鸿铭先生。”
“哈哈,文青写了那么厚几本书,想来应该是写得极佳,不用想,辜先生定然是喜欢的紧。”何汝明第一次谈及了陈克的作品,“文青的书,我其实还没有来得及看。接到严先生的信,我正在准备来北京就任,却是忙得不可开交。”
“不知何大人在现在官拜何职?”
“在礼部当个五品官。不值一提。对了,我怎么听说文青和我家管家有那么些不快,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都是误会,没什么了不起的。何大人不必在意。”
“文青准备何时去拜访辜鸿铭先生。”
“今天下午就去。”
“可否用我派车送文青过去。”
“多谢何大人,我准备步行过去。”
“这是为何?”
“我每到一地,定然是步行前往,也算是看看北京的风土人情。”
“听文青口音,难道不是北京人。”
“怎么可能。我没来过北京呢。”
“我倒是以前来过北京,这里这一两年变化颇大。”何汝明笑道。接着他谈起了他的掌故。
北京城由于道路多是土路,因年长日久路面积起很厚的泥沙粉尘,“天晴时则沙深埋足,尘细扑面,阴雨则污泥满道,臭气蒸天”。这些泥沙粉尘一是来自路面本身的风化;二是住户乱倒垃圾;三是严重的风沙“月必数次或十数次,或竟月皆然”,“每当风起,尘氛埃影,冲天蔽日”,一年北京城要落下不知多少黄土尘沙。
再则,那些交通要道的中间本是辇道。皇帝出来一次,要在辇道上铺一次黄土,日久天长,辇道渐渐高出地面,夏仁虎在《旧京琐记》里说:“北京市在未修马路以前,其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