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唐-第1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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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只碟子,里面摆着香菇、冬笋、白菜心、切的极薄的羊(肉)片、鱼片、牛(肉)片、(鸡)(肉)片,以及油盐酱醋。
看到这暖锅,相信任何人都得先趁着锅里的汤汁正滚赶紧下些食材涮来尝尝。可是,隔着暖锅对坐的两人却并没被这美味勾起食yù,而是就这样默默静坐着。这两人正是安兴贵和安元寿父子。
父子两人静坐了好一会。安兴贵拿起筷子道:“事已至此多想无用。暖锅也好了,趁热吃点吧。”
安元寿依言,赶紧帮安兴贵配好了调料放在他面前,然后又夹了一筷子安兴贵最喜欢吃的肥牛(肉)片放进暖锅,等估mō着牛(肉)烫熟了才捞起来放在安兴贵的调料碟里。
安兴贵道:“你不用麻烦了。我自己来就是。”嘴里虽然这样说,他心里还是很高兴,至少自己的儿子很孝顺,没白疼他这么多年。
安元寿点点头,配好了调味碟,夹了些爱吃的(鸡)(肉)片涮了,就着佐料尝了尝。
安兴贵尝了尝味道不错,很满意地点点头,吩咐在旁伺候的管家道:“去取些好酒来温上。多取点知道吗。”
管家连忙应下,告了个罪去张罗。
安元寿道:“爹,您心里有火气,是不是就别喝酒了?”
安兴贵摆摆手道:“火气?什么火气?为父现在心里早没了火气。”
安元寿小心地打量着安兴贵,想分辨出他究竟说的是真话,还是说的气话。
安兴贵见安元寿不信,笑了笑道:“这两天为父也想通了。计不如人吃亏上当都是应该的。万幸的是我们父子还没被人彻底yīn死。只要我们父子,特别是你还活着,咱们安家就还有出头之日。”
“父亲。”安元寿不解地道:“孩儿愚钝,没听明白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yīn我们?谁在银我们?”
安兴贵叹息了一声,道:“元寿,你呀什么都好,就是心眼太实了,这让为父可怎么放心呀。”
安元寿赶紧直起腰来,道:“孩儿愚钝,没想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还请父亲指点mí津。”
安兴贵道:“我且问你,当初我告诉你李潜是李轨之子后你还对谁说过?”
安元寿仔细想了想,登时sè变。
安兴贵又道:“我在问你,是谁鼓动你,让你与崔敦义联系的?你与崔敦义联系之后,是不是将这消息透lù给了陛下?后来又是谁告诉你崔敦义愿意huā代价请你派人去刺杀李潜的?”
安元寿听了安兴贵的一连串问题立刻额头上冒汗,惊讶地望着安兴贵道:“父亲,你怀疑摩拉德?”
安兴贵轻轻摇头道:“为父不是怀疑,而是认定摩拉德有问题。”
安元寿仍然有些难以置信,道:“可是昨天摩拉德也来请罪了。他说他也是一片忠心想帮父亲除掉李潜这个心腹之患,这才想到了联合崔敦义共同对付李潜的主意。只是没想到李潜如此棘手,以致功亏一篑。父亲,孩儿以为,若是摩拉德心中有鬼,他肯定不敢登门谢罪。且当时父亲也原谅了他,为何今天父亲又这样说?”
安兴贵叹道:“按说摩拉德跟随我多年,我不应该怀疑他的忠心。可是,我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仔细想了一遍,却发现了几个疑点。第一个便是他如何与崔敦义联系上的。崔敦义一向以诗书门第自居,自视清高,视我等胡人为蛮夷,不屑与我等交往,摩拉德是怎么找到他,并顺利见到他的?这其中必定有人穿针引线,而且穿针引线的这人分量还tǐng重,不然崔敦义不会自降身份见摩拉德。其次,李潜入狱以后按说这事跟咱们就没什么关系了,咱们只需隔岸观火即可。不过昨天摩拉德无意中说到,崔敦义派人胁迫那个叫邓老四的狱卒给李潜下毒之事竟然有莫勒参与,按说崔敦义在长安经营多年势力庞大,他若想胁迫一个狱卒实在太简单了,为何会找到莫勒或者说莫勒为何会参与其中?”
安元寿难以置信地望着安兴贵,“父亲,你怀疑……”
安兴贵道:“为父怀疑是摩拉德故意指使莫勒参与胁迫那狱卒,目的便是将咱们给拉下水。胁迫狱卒下毒不成,紧跟着摩拉德便鼓动你,说崔敦义许下了优厚的条件,让你派人到大理寺监牢里杀掉李潜。是不是?”
安元寿点点头,道:“父亲说的没错。当时摩拉德的确时这样说的,孩儿觉得李潜在监牢里(插)翅难飞,想杀他还不是手到擒来,孩子便头脑一热答应了。”
安兴贵冷笑道:“哼,还算计啊,好算计。”
安元寿大怒,跳下炕来道:“父亲,孩儿这就把摩拉德抓来问个清楚。”
“站住。”安兴贵制止了安元寿道:“为父只说摩拉德有问题,却并没说他就是幕后主谋”
安元寿一头雾水地望着安兴贵,“摩拉德不是主谋?”
安兴贵点点头,道:“以摩拉德的脑袋瓜他还想不出这么高明的计策,为父猜想他不过是被人利用的棋子,真正的主谋另有其人。你现在去找他只会惊动幕后主谋,若他趁机掐断线索,那咱们就一辈子也找不到是谁在背后yīn了咱们。”
“那咱干怎么办?”
“怎么办?什么也不办,就在这冷眼旁观,看他们斗个头破血流。陛下既然让咱们在家等候处置,就说明陛下不会处置的太重,最多褫夺了为父的官爵,为父这些年攒下的家业足够咱们几辈子用的了,没了官爵当个富家翁也不错。”
“可是就算咱们肯,那李潜能善罢甘休?”
安兴贵思忖了片刻,道:“这事的根结还在陛下那边。等过两日为父豁出去老脸再去求陛下,毕竟当初为父和你叔叔除掉李轨也是为了大唐。如果陛下能从中说合晾那李潜也不敢违抗圣命。”
安元寿点点头道:“那孩儿就通过以往的同僚,看看陛下什么时候心情好了,再通知父亲。”
“嗯。就这么办。来,来,汤都滚开了,赶紧趁热烫东西吃。安福,安福,酒好了没有?”
贞观四年腊月初十一早,李潜从睡梦中被人叫醒。他睁开眼睛,看到叫醒自己的正是张明塘。
“李郎中,该去门下省接受御审了。”张明塘跟个下人似的躬身道。
李潜伸了个懒腰,有些不情愿地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道:“你别说,这里还真舒服,我都有些舍不得了。”
张明塘撇撇嘴道:“郎中别说反话了。我都在这住的不耐烦了何况是您呢。我就不信您不想老婆孩子。”
李潜嘿嘿一笑,道:“当然是想了。好,抓紧洗漱了,早些让陛下御审了,回家陪老婆孩子去。”
李潜在张明塘的服shì下洗漱了,然后用过早饭便在千牛卫的护送下来到门下省。进了门下省的一间偏厅,李潜看到李世民带着一帮宰相以及柴绍、长孙无忌等人早就摆好了阵势。他立刻趋步上前拜道:“罪臣李潜拜见陛下。”
李世民道:“免礼。今**是被审之人不能赐坐,不过现在你的罪名还未确认,也就不必跪下,站着回话吧。”
李潜躬身道:“谢陛下。”而后他看了看站在一旁担任原告的御史,却发现这个弹劾他的御史并非崔仁师,而是一个年轻的监察御史,李潜只记得他姓郑,却不记得他的名字。这让李潜有些失望。不过李潜想了想便释然了。崔仁师乃是崔家的后起之秀,下一代的中流砥柱,那会如此轻易的便跳出来冲锋陷阵?肯定会先让手下的小喽啰试试水。
李世民见李潜站定,便一拍惊堂木道:“李潜,现有御史弹劾你(勾)结江洋大盗,你可认罪?”
李潜拱手道:“回陛下,臣无罪。”
李世民点点头,道:“郑御史,你弹劾李潜(勾)结江洋大盗可有证据?”
郑御史拱手道:“回陛下,臣有证人在外候审。”
李世民下令,“传证人。”
李潜也很好奇他们会传来什么证人。不一会儿,千牛卫带着两名证人过来。不出李潜所料,来的正是段迁和丁雷。李潜看到两人除了脸上有些疲惫之sè,走路倒也稳健,身上也没伤痕,看来并未受什么拷打。其实他那里知道,李潜被捕下狱后御史台就通过大理寺发出公文将段迁和丁雷两人缉拿。本来御史台准备将他们缉拿到长安后好好整治一番,好让他们承认与李潜(勾)结,谁知突然发生了李潜遇刺,李世民要御审的事,所以在大理寺的一再催促之下,押解两人的官差一路紧赶慢赶才在昨天赶到长安。
段迁、丁雷二人来到上前拜见李世民道:“草民赵天德(何二)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世民道:“平身。郑御史,你问吧。”
郑御史谢过了李世民,指着李潜道:“你们可认得他?”
段迁、丁雷转向李潜,齐刷刷拱手道:“草民赵天德(何二)见过李郎中。”
李潜拱手回礼,笑道:“两位老先生别来无恙?”
段迁笑道:“托郎中的洪福,老朽等还算硬朗。不知郎中最近可安好?”
李潜自嘲地笑道:“还好,还好。就是麻烦事不少,若不是我命大,只怕你们现在见到的就是我的牌位了。”
郑御史不悦,道:“你们闭嘴,本官问你们是否认得他,你们只需是与不是即可,怎么与他攀谈起来,莫非你们以为这是你们自己的客厅不成?”
李潜听了冷冷地道:“郑御史,这里除了这两位老者哪个官职不比你高?陛下和诸位相公都没说话,哪里轮得到你吆三喝四,莫非你以为这里是御史台不成?”
郑御史被李潜一顿抢白,立刻面红耳赤。只是当着李世民和诸位大臣的面他不敢发作,只得强忍了怒气,别过头去不理李潜,对段迁和丁雷道:“看你们与李郎中攀谈,分明是认识的喽?”
段迁点点头,道:“草民的确认识李郎中。”
郑御史得意地微微一笑,转头冲李世民拱手道:“陛下,臣还有证人能够证明这两人便是恶名昭著的江洋大盗”
众人听了一愣。李世民想了想,道:“郑御史,这个罪名甚大,你可要想清楚是否有足够的证据,不然他们若要高你诽谤之罪要求反坐,朕也没法转圜。”
郑御史点点头道:“陛下,臣有充分的证据指证这两人。”
李世民道:“既然如此,郑御史就传相关人证吧。”
不一会千牛卫再次带来两名证人。只是其中一个是被千牛卫架着过来的。李潜看到来的两人赫然便是赵栩和丁三少。段迁和丁雷看到两人,立刻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而赵栩和丁三少看到两人眼里却是浓的化不开的恨意
赵栩和丁三少拜见了李世民之后。郑御史得意洋洋地看了李潜一眼,然后一指段迁和丁雷,询问赵栩和丁三少道:“你们两个可认得他们?”
赵栩和丁三少纷纷点头,道:“认得。”
郑御史道:“他们两个可是江洋大盗?”
赵栩和丁三少点点头,“是。”
听到两人的回答,段迁和丁雷的心都碎了,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
郑御史看在眼里,更加得意地道:“你们有什么证据?”
第二卷大展宏图事可期二五二章御审(三)
二五二章御审(三)
当下赵栩和丁三少便将段迁、丁雷年轻时如何在江淮一带横行霸道,专干没本钱的生意,后来又如何跑到了信都组建了三杀堂,专门干些那人钱财与人消灾的勾当等等罪行筒倒豆子一般说了一遍。他们每说一句,段迁和丁雷的心就被刺了一刀,直把两人的心刺的千疮百孔伤痕累累。
等他们说完,郑御史得意地看了李潜一眼,让书吏将两人证词的副本呈送给李世民和在座的大臣,然后他冲李世民拱手道:“陛下,通过这两人的证词,臣又查证了各地的案卷里,共查证出十年来三杀堂累计犯下命案三百余起,两名人证已对所犯命案供认不讳。臣有足够的证据证实这两人乃是名副其实的江洋大盗”
郑御史说完,李世民正要发话,李潜忽然开口道:“陛下,臣有话要问这几位证人。”
李世民点头应允。李潜来到段迁面前,指着赵栩道:“老先生,你可认得他是谁?”
段迁泪眼婆娑地望着赵栩,颤声道:“他是犬子。”
众人听了皆愕然。
李潜指着丁三少问丁雷道:“老先生,这人又是谁?”
丁雷也是一脸泪光,道:“他乃是老朽的三子。”
众人再次愕然。
李潜来到赵栩面前盯着他的双眸道:“那位老先生说你是他儿子,不知你可承认?”
赵栩看了一眼须发huā白,满脸泪光,双眼充满了期盼地望着他,看上去可怜巴巴地段迁,心中有如刀搅,立刻转头避开段迁的目光。他心里想摇头否认地,只是心中有些心虚,便偷偷抬眼看了一下李潜,正巧对上李潜的视线。
李潜双眸中泛起丝丝寒意,望着赵栩轻声道:“我提醒你,今日陛下亲审,若胆敢做伪证便是欺君之罪。”
赵栩立刻打了个哆嗦,点头道:“他便是家父。”
李潜点点头,又问丁三少道:“那位老先生是你父亲,这一点也是确信无疑喽?”
丁三少点点头,用略带尖细的嗓音道:“正是。”
见他们都承认的彼此的关系,李潜又回头问赵栩道:“你这一身的伤是怎么回事?”
赵栩的面sè瞬间变得狰狞起来。他浑身颤抖,双眸喷火地望着李潜,似乎想把李潜给生吞活剥了。
李潜毫不示弱地望着他,目光冰冷有房外面凛冽的西北风,他用不容置疑地口ěn道:“回答我的问题。”
赵栩吼道:“我今天的这一切全都拜你所赐。若非是你,我的手脚怎么会被生生打断,弄到现在这般田地?”
李潜冷笑道:“我为什么要打断你的手脚?”
赵栩顿时语塞,眼神出现慌乱。
郑御史见状急忙道:“陛下,此事与李潜(勾)结江洋大盗并无关系。”
“陛下,此事非常有关。”李潜针锋相对地道:“郑御史弹劾臣(勾)结江洋大盗,臣以为要想弄清楚臣是否(勾)结了江洋大盗得先弄清楚两个问题,首先一个问题是这两位老先生是否是江洋大盗。第二个问题是臣与他们是否有(勾)结。而臣现在所质疑的是这两个证人的身份。首先,这两名证人分别是两位老先生的儿子。孔子云,父为子隐;子为父隐。这两人既然是两位老先生的儿子,却来指证两位老先生是江洋大盗分明是忤逆这等乱臣贼子的证词岂能作数?”
众人听了轻轻颌首。儒家lun理纲常乃是以孝为根本,没有孝道整个体系将瞬间崩溃。汉代宣帝确立“亲亲相隐”入律时所言:“父子之亲、夫fù之道、天xìng也。虽有祸患,犹méng死而存亡。诚爱结于心,仁厚之至也,岂能违之哉”?后来历朝历代都遵行这一原则,将“亲亲相隐”列入律法。根据这条律法,即便段迁、丁雷是江洋大盗,身为他们儿子的赵栩和丁三少也要为父亲隐瞒,而不得告发。所以从这一点来说赵栩和丁三少的证词无效。
郑御史见众人似乎对这个理由非常认可,连忙拱手道:“陛下,虽然孔子曾说过亲亲相隐,但左丘明也提倡大义灭亲。这赵天德、何二两人罪大恶极,人人得而诛之,他们的儿子指证他们所犯下的罪恶,乃是大义灭亲之举,如何作不得数?”
李潜拱手道:“郑御史,不知你可曾看过左氏春秋?”
郑御史点点头,颇有些自负地道:“当然。”他嘴里说着,看向李潜的眼神颇有些优越。似乎天下只有他一个人看过左氏春秋似的。
对于这种装B爱好者,李潜的一贯做法是将他打击成傻*。于是李潜淡淡一笑,道:“不知左氏春秋里究竟是谁大义灭亲,被灭的又是谁?”
郑御史起先没想明白,回忆了一番左氏春秋的原文才忽然醒悟过来,这是李潜故意给他设下的圈套因为在左氏春秋里大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