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帮老大-第1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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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安宁!
唐文恒想起父亲与师父之话,知道此时一味求和,一味做善人,只是徒劳!一怒之下,拿出自家舞龙,率领徒弟们,一番舞动,出神入化,看得洋州舞龙队的人眼花缭乱,连连讨饶认输……
从此后,唐家庄唐文恒舞龙技艺之声名,不胫而走,迅速传播各地!
后来,大清覆灭,民国到来。有一年,唐文恒到北山虚水河上游淘金,结识了一帮淘金客,并学会了耍钱赌博,不到半年工夫,几乎将所有家当输光,并又欠下巨债……
那年正月初一,唐文恒到父亲坟上磕了头,发誓从此不再赌博耍钱!此时穷困的唐文恒,比任何时候都渴望通过舞龙,挣钱还债!
那一年正月,唐文恒领着几个穷伙计,走梁州,跑洋州,乐州全境各处跑,四处舞龙挣钱……
正月十五元宵节那天白天,唐文恒接到了一个舞龙帖子,到乐州城南一老宅舞龙,几圈舞罢,那位住在老宅的主人,仍没有放他们走的意思,要他们继续舞,并又使出了大把银元!
于是,那天晚上,唐文恒的舞龙队在南城老宅里舞了一晚上,后来,方才得知,老宅的主人,竟是一位前清太监。
大清早已覆灭,不复存在,但这位太监,心底深处对大清,对皇帝,对龙,仍充满了无尽的眷恋和怀念!看着唐文恒将龙舞得这般出神入化,趁着唐文恒他们休息歇气时,竟一下扑到龙身上,一时间老泪纵横,“怎么又让我遇见你了?怎么又让我遇见你了?我做梦都梦不见了呀,念想早就断了,怎么又让我遇见你了?”
唐文恒将老太监扶起,一番安慰,老太监说,现在民国了,没有皇帝了,可他看见了龙,就是想哭,想笑,想趴在龙身上睡一觉……
后来,老太监收唐文恒为义子,几年后,老太监过世,留给了唐文恒一箱子宝贝!
第236章 师徒
因于龙,唐文恒唐老爷自懵懂青涩,感知人性善恶,相生相合,相衬相变之道。
因于龙,唐老爷人生遭际,跌宕开阖,起伏辗转,感知世态世道,炎凉盛衰。
因于龙,在生与死、恩与仇、贫与富之冥冥化融中,唐老爷相信并透悟了人之定数,终极缘法。
从强人劫道,撒尿羞辱,到父亲病卧,吁叹善恶缘由;从决绝少年,四处忍辱负重学拳习武,偏执莽撞,遍寻仇人,到结识舞龙师父,了悟“龙在心中,世道安,龙则兴,世道乱,龙则危”;从羽翼渐丰,韬晦隐匿,到逼迫挑衅,一战扬名;从恣意跋扈,赌博耍钱,输尽家财,到父亲坟前立誓发奋,以舞龙为契机,一切从头开始,到元宵节接受邀约,通宵舞龙,结识前清太监,并再次改换人生……
一切都是定数与缘法,一切皆因于龙。
唐老爷无数次在仓房中,看着挂于墙上的龙头龙衣,逐个地捏握龙身执杖,用抹布轻轻擦拭龙头龙角龙甲上的浮尘,每每里,往事随之滚滚涌来,或不能遣怀,或又自我去释怀
原来,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龙,只不过,有些人心中的龙,仅于心底留存着,并不外现罢了,而我的龙,从心底外化出来,舞出一番出神入化,更多人可以看到罢了……
心底的龙,手中执舞的龙,都是每个人的感念吗?
一年当中,舞龙的节令有许多。二月二,龙抬头伊始,逢着初一、十五,逢着黄道吉日,逢着节庆典礼,逢着旱涝年馑,皆有舞龙。四季中,阴晴雨雪,阴晴寒暑,交迭轮回,一条舞龙之龙衣,常须年年新换,正所谓,“狮皮旧,龙衣新,一年一样抖精神”!舞龙之龙头,则是三年换、五年换,皆不等。
唐老爷对龙,有着常人无法悟及的感情,若无意外,不仅龙衣年年换新,龙头亦是。更换下的龙头、龙衣,也不随意搁置,甚至丢弃,都集中在一个仓房里保存!几十年下来,仓房里码放的龙头、龙衣,足有多半间屋子了……
舞龙依材质而论,有竹纸蔑龙、网布龙、木条龙、板凳龙、草龙等等;依舞耍方式,分戏珠龙、曜灯龙、喷火龙、穿云驱邪龙等等;依龙身大小论,分三节龙、五节龙、九节龙、十一节龙……
在唐老爷的舞龙仓房里,各种材质、各种舞耍方式、各种大小长短的龙,皆已齐备,而以网布龙、九节龙最多。
每一条龙,皆是一个年份,每一条龙,皆有一帮舞龙伙计,每一条龙,都有一段故事,一份回忆……
唐家少爷唐嘉中周岁时,唐老爷特地弄来几样物件:毛笔、算盘、芴板、木剑、龙珠,让唐嘉中来“抓周”,小家伙起先一把抓到了龙珠,唐老爷和唐夫人颇感欣喜,这是子承父业之兆,唐嘉中日后必与舞龙有缘哩!可小家伙遂即又放下龙珠,抓起了木剑,芴板,再又抓起毛笔和算盘,抓周物件一下玩了个遍……
到唐嘉中七岁时,唐老爷有意教他舞龙,先训练他基本步伐,没学两天,唐嘉中就说,光在地上走来跑去,手里不拿舞龙执杖,步伐也就学不来。唐老爷哈哈大笑,说这小子说话,果真还是不一般哩!考虑到嘉中年幼,唐老爷便特地依据嘉中臂短、力弱、身矮之特点,做出了缩小版的三节龙。唐老爷和一位舞龙伙计,弓着腰,蜷着腿,陪着嘉中舞龙,累得够呛!
到了嘉中九岁时,便又问唐老爷,“这世上明明就没有什么龙,人们为什么非要想出一个龙来?这不是画饼充饥么?”唐老爷皱着眉头,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想从中华神州对于图腾崇拜的渊源说起,但又恐嘉中听得不耐烦,也听不懂,思来想去,便只说,“哎呀,嘉中都晓得用画饼充饥这词儿了哩,好……”嘉中歪着脑袋,不以为然,“我还晓得望梅止渴,临渊羡鱼,叶公好龙哩……”
嘉中渐渐长大成人,知道的成语典故,自是越来越多,对于龙与中华之渊源,也已然有了了解和自我的体悟,便不再问唐老爷任何有关龙的问题。唐老爷认为是嘉中全然晓得了,不必再问,而嘉中却说了一句话,令唐老爷对自己的儿子刮目相看了,“中华是龙,龙就是中华,龙舞得再好,有什么用?世道不好,中华不好,龙舞得再好,又有什么好看?”
嘉中在乐州城上了国小,在梁州城上了国中,如今,又到北平去上大学了。随着肚子里的学问越来越多,眼睛也就越发不好,戴上了眼镜,越来越像个斯文的文化人,对于舞龙一事,从此不提,再无兴趣……
曾经跟随着唐老爷舞龙的一帮伙计,有到外地闯世事,挣大钱做买卖的,有啸聚山林,成了棒客土匪的,有穿了一身军皮,到南方去打仗,升了职的,有因吃了官司,被官府砍头示众的……
无论怎样材质,怎样舞耍,怎样长短,龙还是龙,终究是龙。更何况,人们心底的那条龙,始终就没有变改过。可是,一旦要将心底的龙舞出来,一年一年过去,舞龙的人却各自而去,离离合合,聚聚散散,铁打的硬盘流水的兵,许多人事,似也只存于记忆,一如江水,东流一去,一去不复返了……
在下了雪,浑身冷的日子,在清冷寂寥的夜里,在喝了酒,感怀往事,一任记忆涌来的日子,在想念儿子,忧心女儿在卢家的喜悲乐哀的日子,很多时候,唐老爷会一个人举了龙头,一番腾跳,拧身,翻腕,前冲,分跨,一阵箭步、弓步、马步、倚步,闪转腾挪,蜿蜒阵飞,便是只有一人动舞,“呼呼”风声里,似也有龙腰、龙鳍、龙尾,依联跟随……
夜里失眠辗转的时候,唐老爷望着黑咕隆咚的窗外,或者,点了灯,将手臂扬起,看着灯下,手臂如龙的身形,唐老爷时常在想:龙从来都这么年轻,龙又这般古老,算起来好几千岁了,可龙永远也不会老去,死去,可舞龙的人呢?自己百年之后,人们又是怎样舞龙,舞怎样的龙?
想起四方百姓,因于舞龙,对自己封称的诸多称号,诸如唐龙王、唐龙头、龙老大、龙神等等,唐老爷时常不自哑笑:别人这般在乎你的,从虚名,到虚名,终究是一场梦罢了,更何况,祈愿之事,闹耍耍而已,声名累迭身愈重,积名容易卸名难,怎不叫人觉着好笑?
今年遭了大年馑,饿死的人数不胜数,唐老爷不止一次地召集舞龙伙计,去井边舞龙,去干涸的水塘舞龙,去龙王庙舞龙,到最后,没人愿再响应……
从来没有这样的怀疑过龙,从来没有将失望对应到龙,失望成这般,近乎于绝望……
有一回,唐老爷一个人在白花花的太阳下,手执龙头舞动,看着地上的影子,看看天上的太阳,吸了一鼻子的灰土,流了一身的汗水,着凉生病了一场……
“老爷,饭好了……”
厨房的伙计喊着吃饭,打断了唐老爷的叙述……
“陈队长,请”
“唐老爷请”
唐老爷亲自为陈叫山和诸位卫队兄弟们,逐一斟满了酒,“陈队长,诸位,首次光临寒舍,老夫不胜荣幸,略备素菜浊酒,以表欢迎及谢意……来,我们喝了这杯……”
三杯“应席酒”喝完,陈叫山取过酒壶,为唐老爷斟满一杯,笑着说,“唐老爷,收徒教习舞龙一事,还望唐老爷莫再谦辞啊……”
唐老爷环视众人,不禁笑而长叹,“陈队长肯屈尊学龙,老夫受宠若惊,本不该推拒,只是,有卢夫人所托,众人所念,盛情之下,老夫年事渐高,恐有所负,诚惶诚恐啊……”
“唐老爷,只要你愿意教我们,我们一定好好学,不让你失望!”鹏天说。
陈叫山和面瓜、三旺,皆看向了鹏天,那眼光十分明显:你倒是嘴快,可你会出了唐老爷之意么?正所谓,要想着说,不要抢着说……
“唐老爷,我们队长一身拳脚功夫,扑跳翻打都到家得很,你只要肯教,绝对绝对学得快,学得好!”鹏天嘴快,但还不至于太离谱,而七庆来了这么几句,就显得太过失礼了!常海明挨着七庆坐,便用脚在桌子底下,踢了踢七庆的腿……
陈叫山端起一杯酒,“唐老爷,年馑熬过了,谁都盼来年有好丰兆,你有一身舞龙绝技,哪怕我们能学到一招半式,来年开春,舞弄出来,技艺虽不纯,但丰兆在人心,讨了好彩头,来年风调雨顺,更可鞭策我们,发奋学习,力求精纯技艺,能到哪一步,就是哪一步的造化,也不负唐老爷一番教诲!”
“好”唐老爷也端起酒杯来,朝陈叫山跟前一举,两杯一碰,“尽人事,听天命,陈队长一番诚意,老夫若再不应,便是老而自傲了!来,干了这一杯,咱就算师徒了!”
第237章 假冒
“你们看,这龙头一舞,龙身就跟了上去……”唐老爷举着龙头执杖,将后续几节执杖卸掉,任其龙衣拖在地上,为陈叫山及卫队兄弟们讲解着舞龙技艺之精髓,“行话说得好,龙头领,龙身拧,龙尾迎,不管是翻、转、缠、回、绕、摆、拧,任何一个阵仗,都不是为舞而舞的,要的是体现出龙的精神来……”
“有人说龙头最难,龙头带不好,龙身就发飘;也有人说龙尾最难,头身再好看,尾巴不连贯,龙就捣了蛋……”唐老爷又将空的执杖,让陈叫山、三旺、面瓜、常海明、鹏天举着,他在一侧,连比带划地说,“要我说,没有哪个环节是不难的!好的龙舞出来,三五九十一,就成一个人,或者,一个人都没有了,就看到了一条龙!龙身上每一片甲都是活的,穿云破雾也好,腾浪跳波也罢,那气势就出来了,就像那么回事儿了……”
“不对不对,不是这样子使力的……”唐老爷又纠正着常海明和鹏天的动作,并亲自示范着,“要用腕力,不是肘力,用腰力,不是胯力……对对对,眼睛不用死盯住前头的人看,脖子要虚绵,呼吸要自然,步伐要灵便……好好,跟上去,再转……”
唐老爷一番指点下来,鬓角的汗珠晶晶,将衣襟解开了,扇着凉风,并一手敲着后腰,喘着气,“唉呀,真是老不中用了……搁头些年,百八十个阵仗下来,蒸饭能吃尖尖三大碗,过个门槛,还用单脚跳哩……“
“师父,我看你现在舞上百八十个阵仗,也照样单脚跳门槛……”面瓜笑着说,“师父不用急,我们愚钝,慢慢学着就好了!”
既已成师徒,大家自然都管唐老爷叫了师父,唐老爷听着自豪,听着欣慰,便对陈叫山说,“叫山啊,你灵性好,多带带,我看大家进步都不小哩……”
陈叫山便说,“师父放心,我一定尽力领悟,勤学苦练!”
自打学了舞龙,陈叫山便将兄弟们的寅时晨练,改为了功夫与舞龙交叉进行,拳脚来一阵,舞龙来一阵,一天天下来,尽管龙舞得仍显僵硬死板,但在一般外行人眼中,已然有模有样了……
兄弟们练着舞龙,慢慢上了道,陈叫山便决定去一趟高家堡,会一会小山王高雄彪,一为答谢红椿木救急之事,二为讨教正月耍社火。
面瓜、三旺、常海明、鹏天、七庆,刚好凑一条五节龙,再配上鹏飞、鹏云、大头、二虎,恰好又可续转九节龙,若再添上满仓和黑蛋,足足十一节龙就齐了!为了让兄弟不耽搁舞龙,陈叫山便带着张铁拳和刘神腿,前往了高家堡……
三人骑着快马,途径五门堰时,道旁草丛里忽然“嗤啦啦啦”一阵响,张铁拳和刘神腿立时警惕起来,策马赶至陈叫山一侧,挡住了陈叫山……
草丛中跳出了五六个年轻后生,手里皆拿着短刀,张铁拳和刘神腿一看,顿时松了一口气:就凭你们几个小鱼小虾米,手里拿的还是不冒火的家伙,也敢在此劫道?
陈叫山却眉头一皱:看来田家庄的人,真是不长记性啊,说了好几次了,还是在这一带埋伏劫道,莫非真是狗改不了****的毛病?
“喂,喂喂,赶紧下马……对,说你呢!”一位最高最壮的后生,看来像是这伙人的老大,将刀扬起来,对准陈叫山,“瞅什么瞅?再瞅信不信老子把你眼珠子剜了?快下马”
陈叫山目光冷冷,右脚刚抽离了马镫,张铁拳和刘神腿已经奔到了马前,站在那伙人的跟前,刘神腿两手抱于胸前,偏着脑袋打量那个领头的汉子,“小子,爹妈管不住你们啦?由着你们胡来了?”
张铁拳也以不屑的眼光看着领头汉子,“识相的,跟我们磕仨响头,立马滚蛋!”
“嘿,我说你们这胆子还真不小哩,见过茬硬的,还真没见过你们这号的哈?”领头汉子将短刀在手里掂了掂,“你晓得我们是谁?死到临头还敢说大话,走夜路吹口哨,自己给自己壮胆吧?”
张铁拳刚想上前挥拳,陈叫山坐在马上,伸手一拦,示意张铁拳先不要妄动,且先问问,“敢问好汉尊姓大名?”
领头汉子将头高高昂着,“说出来吓死你老子就是田大龙!”
陈叫山不禁笑了:《水浒传》里有个真假李逵,在这儿还有个假冒田大龙,这年头,这世道,还真是奇了怪了,此处离田家庄只隔一条虚水河,这些人居然敢冒名打劫?他们究竟是田大龙授意为之,还是捏腔拿调,私自冒充田大龙呢?
“田大龙是谁?”陈叫山一脸疑惑,“没听过此人啊……”
假冒田大龙一把将陈叫山的马拽住,将刀挥了挥,“田大龙没听过?好,陈叫山你总该听过吧?乐州城当今的老大,那是我大哥……”
陈叫山一听此话,差点没从马上翻下来,张铁拳和刘神腿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假冒田大龙原本以为,只要一报出陈叫山的大名,这三人便会吓得连连求饶呢,没想到这三个人居然还笑,便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心中已然一慌,为掩饰慌乱,将手指伸进嘴里,“咀”地打了个呼哨,更远的草丛里便又跑过来五六个年轻后生……
假冒田大龙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