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帮老大-第3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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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胜像只欢快的小鹿,跑进田里,连续地踢着飞脚,嘴里“啊啊”地叫着,将一个个小草垛踢倒……
“看,志荣玩得多开心,你怎会觉得没意思呢?”陈叫山问。
志胜便嘟噜着嘴巴,悻悻地走进了田里。
志凯拉着志雁,一边走,一边向志雁介绍着,“你看,谷子发了芽,就成了秧,秧长大了,就结了谷子,谷子剥开了,就是米……”
志雁顿时兴奋起来,便牵着志凯的手,要大哥陪她在田里寻找遗落的谷子……
四个孩子,一大一小俯身在田里悉心地拾捡谷子;志胜在连续地以草垛当靶子,拳打脚踢,打倒踢倒了,再又扶起;志荣则蹲在田坎上,两手托着脸蛋,若有所思……
夕阳斜照过来,田野里一片金黄,四个孩子沐浴在霞光里,一身皆是毛茸茸的金光……
陈叫山靠在汽车上,摸出一支雪茄来,鹏天眼尖,几步跑过来,“叮”地打着了打火机……
陈叫山看着四个小家伙,看着四个小家伙,长长地吐出一团烟雾,那一团烟,被霞光刺照了,像一片金纱,扑闪着,悠悠飘,笼罩住了四个孩子。
爱的罩护……
幸福的感触……
“先生,你记着今儿是什么日子?”大头走过来,与陈叫山并列而站,看着一望无际的田野,忽而一问。
陈叫山闭了眼睛,默思着,还是想不起,将雪茄仍掉,一脚踩上去,旋转着将其彻底踩灭了,仍是想不起来……
陈叫山笑着连连摇头,满仓性子急,话却说不利索,“大大大头……你卖卖卖啥关子……”
大头微微一笑,身子朝后一靠,张开双臂,胳膊发出了“嘎嘣嘣”的骨节声动,“十年了,十年了啊……十年前的今天,正是咱取了湫水,返回乐州城的……”
兄弟们顿时恍然大悟,又忽地感慨不已……
陈叫山也叹了一口气,俯身从田坎上拣了一节稻草,缠绕在手指上,而后,将稻草紧紧攥在了手心里,“是啊,十年了,眨一下眼的工夫……”
志荣走了过来,站在陈叫山身前,“爹,啥是湫水?是王勃在《滕王阁序》写的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秋水吗?”
一帮取湫的老兄弟们,全都开怀大笑了。
陈叫山吸了下鼻子,蹲下来,父子的脑袋,便就齐平了,“志荣,这个湫水呢,就是浇灌庄稼的水,有它,庄稼就不会旱死了……”
志荣显然不信陈叫山的话,摇了摇头,陈叫山刚要再开口进一步解释,志荣却伸出手,一下捂住了陈叫山的嘴巴,“爹,你不用说了!有些事儿,我长大了就会晓得的。这是你经常说的,我耳朵都听出茧子了……”
陈叫山忍俊不禁地笑,志荣便被陈叫山的胡子扎了手,猛一抽,“爹,你该刮一刮胡子了……”
“哦,是吗?”陈叫山拧身在汽车观后镜上看,看见一张胡子拉碴的脸。
两个多月前,日本人在北平卢沟桥挑起事端,中日战争,就此爆发……
两个多月以来,陈叫山时常愤慨,却又时常无奈,日子一天天地过,懒于自我仪容修整了……
志凯领着志雁,捧了一小捧的秕谷,来到了陈叫山跟前,志雁笑得辫子乱颤,手心里的秕谷也洒掉了一些,志凯便俯身去捡……
志凯将秕谷高高举起,“爹,明年的时候,我回乐州去,我也去田里收谷子……”
志雁便跟着起哄,“我也去,我也去……”
陈叫山将志雁一下抱了起来,“嗯,到时候我们都回去……”
志胜在田里踢打一阵,闹得一头汗水,用袖子连续地擦了擦汗水,走了过来,忽然问了陈叫山一个严肃问题,“爹,如果日本人打过来了,我们怎么办?这儿的谷子,会不会被日本人收了去?我们会不会没吃的了?”
志雁被陈叫山高高抱着,听了志胜的话,便奶声奶气地说,“这么大的地方哩,他们收不完的……”
“怎么办?打就是了!”志凯显然对弟弟问的问题,感到不屑。
一直没说话,只是思考着的志荣,终于也参与了话题,“我听娘说过,北平远着哩,不等日本人过来,我们就打过去!”
陈叫山时常在思考一个问题:四个孩子,究竟哪一个最像自己呢?
志凯似乎有自己的豪气和果断,又有禾巧的沉稳持重。
志胜似乎有习武的天分,可以考虑将十二秘辛拳逐渐地传授于他。
志荣呢,志荣有些文气,爱琢磨问题,这也得亏芸凤常常教育于他。
志雁,小家伙充满理想主义的,嗯,这一点似乎像她娘:秋云在嫁给自己之前,一直坚信着,守候着,一直等到了自己……
陈叫山忽然间明白了:原来,人,就像一块豆腐几面切,呈现出不同的面来。四个小宝贝,就是自己的四个面吧!
第682章 军需告急
每天晚上,如果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陈叫山都选择留在家里,翻一翻报纸,看几页书。
数年以来,雷打不动!
为此,一些大大小小无关痛痒的饭局,常被陈叫山以“忙”为由,全都推掉!
在陈叫山以为:身子忙时,心或许是闲的,而身子闲下来时,心就必须忙着。
处身于商界,立足于江湖,理应有鹰的翱翔高度,狼的灵敏嗅觉,而完善这一切,读书看报,关注时事,是必不可少的!
陈叫山坐在沙发上,顺手抽来一张报纸,一眼瞥见头版文章《胜固欣然败亦喜——****于邹城勇抗日寇》,文章说:邹城一战,****伤亡惨重,虽败了,但****也让日本遭受了沉重打击!
“好啊,好……”
陈叫山激动得手腕抖了起来,从雪茄盒里摸出一支雪茄来,几番擦火柴,都没有擦着,索性指头一夹,将雪茄折为两截,“打得好,打得好!提国人之士气……”
没有人分享陈叫山的激动与喜悦,芸凤在指导志荣和志胜习字,志凯独自一人在读书,秋云在教志雁绞窗花……
“叮呤呤呤呤……”
几案上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陈叫山身子侧靠过去,抓起了听筒……
“叫山,是我……志凯他最近还好吗?”
原来是禾巧打来的。
“嗯,都挺好的!能吃饭,爱读书,也能照顾弟弟妹妹,就是稍稍有些闷,兴许是想你哩……要不,我让他过来跟你说几句?”
“不了,不了……”禾巧听说志凯想她,便晓得:越是如此,越不该跟他通话了。男娃娃就该坚定一些,多些磨砺,不能让想娘的心思,影响了他的读书学习。
“对了,家里都还吧?秋云说过阵子要回乐州去……”
“都挺好的!前几天,娘找郑先生给你求了一签,说你最近可能遇小人呢,你得多当些心……”
陈叫山淡淡一笑,“好的,我晓得了……对了,过几天就是爹的祭日了,我最近要动身去趟上海,所以……”
“你忙你的……”禾巧适时地打断了陈叫山的话,“秉儒兄弟和海明老哥他们,这几天都在提说这事儿了,你尽管忙你的……”
“禾巧,辛苦你了……”
听筒里有一阵短暂静寂,末了,传来笑声,“没啥。”
“嫂子给孩子们做了四身冬袄,前阵子让船队捎过去了,上面都贴了字的,你到时候让芸凤注意收一下……”禾巧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对了,吴先生带着嘉中和静怡去了延安了,昨个走的,静怡的孩子缺奶水,你让青林他们这趟回来,带些炼乳……”
这时,志凯忽然走了进来,“是我娘吗?娘,娘……”
禾巧在听筒里已经听见了志凯的声音,咬咬嘴唇,一下将电话挂掉了!
“来,跟你娘说两句……”陈叫山起身,将话筒递向志凯,志凯满心欢喜地接过了,放在耳朵上一听,里面却是“嘟嘟”声……
陈叫山明白了禾巧的心思,便摸摸志凯的后脑勺,“好了,去睡吧!改天我让人把电话好好拾掇一下……”
志凯耷拉着脑袋出去了,芸凤走了进来,与志凯擦肩而过,而后,带上房门,便说,“你哄小孩子干吗呀?你就让他跟禾巧说几句话,又怎么了?”
陈叫山叹了口气,身子朝沙发后背深深靠去,“是禾巧挂了的……”
“唉……”芸凤也叹口气,忽说,“禾巧该不会嫌我这个当二娘的,对志凯不够好吧?”
陈叫山明白禾巧是怎样的人,便觉得芸凤有些多心了,想辩驳,忽又觉得没必要,“行了,你把志胜写的字拿来我看看……”
陈叫山这一句“行了”,在芸凤听来,却有些“懒得与你拌嘴”的意味,芸凤便也坐在了沙发上,“是她非要让志凯来汉口读书的,我从没说过啥呀,怎么……”
“也没人说你说过啥呀!”陈叫山将报纸“哗啦”一抖,低头看了起来……
芸凤一把将报纸打到一旁,“你这是什么态度?我是觉着……”
“叮呤呤呤呤……”
芸凤的话突然被电话铃声打断了!
芸凤一把抓起电话,“你稍等,我去喊志凯过来……”
“是弟媳吧?我找叫山……”听筒里传来一上海口音的男声……
芸凤连忙用手捂紧了话筒,吐了下舌头,用另一手的食指,连续地指电话,“是杜先生……”
陈叫山接过电话来,“杜先生,对不住,对不住,芸凤刚才冒失了……”
“无妨无妨……”杜先生在电话那头爽朗地笑着,末了,说,“叫山,深夜叨扰,是有件急事要你帮忙……”
陈叫山将电话紧紧贴在了耳朵上……
“叫山,是这样:前方战事吃紧,军需供应跟不上,人是铁,饭是钢,肚子都凄惶,怎么打胜仗?所以,我组织一批军需品,调往北方。现在,别的都不是问题,就是面粉有些缺口……”
“杜先生,需要多少面粉?”
“呵呵,叫山,你先莫问这个,你能弄多少是多少,多多益善嘛!时间紧,就不走船了,用火车运!到时候,我以市场平价给你结算……”
“杜先生,不瞒你说,我最近正准备去上海,找你商量支援军需的事儿呢!国难当头,咱就不提什么平价不平价了,我首批筹集十万斤,钱我看就不必……”
“那是最好不过了……钱的事情,我们不要抬杠,我晓得,你陈叫山也是有大面子的,我看这样吧:我们二八分担,我担八,你担二……”
“杜先生……”
“叫山,你认我姓杜的这张薄面,就别再争了!时间紧得很,我们早一天送到前线去,****就多一点信心嘛!”
通完电话,陈叫山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兀自喃喃着,“杜先生尽管做烟土买卖,时常让我感到略有不快之处。但杜先生就是杜先生,民族存亡之时,急公好义,大仁感天,实为我们辈之楷模……”
陈叫山抬腕看了看手表,便起身朝外走,芸凤急忙喊之,“这么晚了,上哪儿去?”
“情况紧急,分秒必争!我要马上找人开会……”
第683章 不容乐观
在如今的两江航会,黄徳道已经退休,曹保仁依旧是会长,陈叫山和邱大为依旧是副会长。
但所有人都清楚:以陈叫山的声望、人脉、江湖地位,足可稳坐两江航会头把交椅!
然而,陈叫山感念曹保仁的提携,从不提及这一茬,仿佛自己永远都是依附于曹保仁麾下一般。
虽为副会长,但航会内部,包括邱大为在内的所有兄弟,称呼曹保仁为会长,也同样称呼陈叫山为会长。
曹保仁也乐得一个消闲,大小事体,有陈叫山一人足可办得妥妥当当,再加上一个邱大为,便更是不用自己再操什么心……
“会长,最近面粉可是不好搞……”
陈叫山连夜组织航会兄弟,在会议室里开会,探讨军需供应问题。邱大为一听是面粉,便谈了如今的市场情况……
曹保仁出于对陈叫山的尊重,本已睡下了,却也起来开会了。
曹保仁一听是跟杜先生有关的事儿,顿感事关重大,许久开会不发言的他,也开了口,“大为,这是牵涉到杜先生面子的问题,难搞咱也得搞啊!”
邱大为侧首望了一眼陈叫山,见陈叫山闭着眼睛在抽雪茄,手指头在桌面上轻轻地敲打着“马蹄步”,迟疑了一下,便说,“我晓得,我晓得……只是,这时间……”
陈叫山听到这里,睁开了眼睛,微微一笑,吐了一口雪茄,“邱会长,你就给我个准信,到底多久能凑到十万斤?”
邱大为面露难色,他知道:陈叫山一般都是直呼他“大为”的,今儿则改为了“邱会长”,显然,陈叫山很急,也有些生气了……
陈叫山将雪茄在烟灰缸里一旋,旋灭了,环视会议室里的其余人,“大家都说一说嘛,也让我了解了解情况……”
“我知道,这段时间来,我有些身懒,跑得不勤,水路陆路,市场价位,都不是太了解情况……”陈叫山笑着起身,亲自从一旁的茶几上,端起了大茶壶,逐个为兄弟们添茶水……
其实,大家都很清楚:自卢沟桥事变以来,陈叫山每日深居简出,而他书房的灯,常常到天亮时分,仍在亮着……陈叫山明显瘦了一圈,甚至连胡须也懒得刮了……
陈叫山并不是“懒”,而是愤慨、焦虑、纠结、无奈……
“仗一打起来,老百姓很多就不卖粮食了……”一位舵头兄弟,终于开了口,“有的说下一季庄稼,还不晓得到底能种不能种,有的说万一日本人打过来了,逃难路上,还得备着点儿干粮哩……”
“武昌那边有我一些粮栈的朋友,他们倒也算仁厚之人,他们说,若是借,可以,若是要买,就是高价……”另一位货场的兄弟说,“有一回我们长风楼喝酒,有个朋友喝大了,就说,万一哪天战事恶化了,就算是金条,也不能直接咬两口啊!”
陈叫山为兄弟们添完茶水,重新坐下来,摊开双手,“也就是说,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大家皆将头低下了,不敢看陈叫山……
陈叫山从来不直接冲兄弟发脾气,可是,越是他不发脾气的时候,语气越是温雅的时候,兄弟们心里就越是不踏实!
陈叫山微微一笑,“那好吧,时候也不早了,大家都早些回去歇着吧……”
没有一个人起身……
陈叫山一度是易怒的,会发脾气的,可是后来,他结识了杜先生,杜先生说了一句话,令他完全改变了,“一等人有本事,没脾气,二等人有本事,有脾气,末等人没本事,大脾气!”
陈叫山便同杜先生打趣说,“那我真就是个末等人了。”
杜先生又说了一句很重要的话,“所有的一等人,都是一步步从末等人走过来的。”
从此之后,陈叫山就再也不发脾气了,无论任何情况,都是笑意盈盈,心平气和地说事儿……
可是,兄弟们知道了陈叫山的这一改变,很多时候,陈叫山为了不发脾气,将正话反着来说。
就比如现在这句“那好吧,时候也不早了,大家都早些回去歇着吧……”
谁是榆木脑壳?谁敢真的回去睡觉?
陈叫山吁了一口气,来到屋角的电话机旁,抓起电话,一阵摇把……
“喂,杨会长吗?对对,我是叫山……这么晚了打搅你休息,实在抱歉得紧……最近能不能帮我组织一批面粉?嗯,对对,就是最近,越快越好……至少十万斤左右吧,当然,越多越好!”
陈叫山挂断了电话,轻轻地叹息一声,尽管声低,会议室里所有人却能听见:看来,杨会长是爱莫能助!
“啸文啊,睡下了么?呵呵,没睡就好……给哥哥帮个小忙,最近你让兄弟们留意一下,看看武昌那边,有哪些粮店、货栈,在对外组织面粉……对,也包括洋行……嗯,随时给我电话……改天约兄弟打牌啊,我还欠兄弟几场牌哩……”
“舒经理,在喝酒啊?呵呵,搅扰你雅兴了……你知道豫西马帮那边,最近有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