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帮老大-第3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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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叫山站立在“远志号”的甲板上,望着前方空阔头发被江风一下下掠起,伏下,衣纹皱皱……
昨天夜里,陈叫山向汉口家中打了电话,志凯先接的,说他每天都在听收音机,一直关注着打仗的事儿,并说二娘教他英语,他进步很大!志荣和志胜,天天都在习武,有时候两人还对练,但志荣一直打不过志胜的。另外,航会的黄爷爷辞世了,曹伯伯伤心得很,天天盼望着你回汉口哩……
“爹地,你耍赖皮啊……”志雁又抢过了电话,似乎很不高兴的语气,“你说几天都回来的,这都多久了,你还不回来……”
陈叫山一沉默,手握话筒,不知如何回答……
志雁在电话那头,兴许觉出自己的话语,令爹地不开心了,便又说,“爹地,好啦,好啦,我没有生你的气……你早些回来,娘说明年开了春,带我们去参加赛歌会哩……”
一只白鸟,忽地从陈叫山头顶上方盘旋而过,叫声锐而凄,将陈叫山从回忆中复苏过来……
“会长,前头打旗语了,要我们减速行进?”一位航会的兄弟,指着前方第二序列的舰艇说。
“减缓航速,侧靠北,留意后船,保持空间……”
陈叫山将手搭在额前,向前探看,而后,转身,发号命令,水手立刻原话复述,传递至舱室……
原来,第一序列的“宁海号”上,在进行庄严的升旗仪式。
陈叫山举着望远镜,袖管里一下下地灌入冷风,观看着宁海号上的旗子,徐徐上升,在巡洋舰顶端猎猎飘扬……
为鼓舞士气,从宁海号上传来一阵歌声,歌声如潮水一般,自第一序列,逐渐蔓延过来,第二序列的人全都跟唱起来,陈叫山将袖子一挽,转身大喊,“全部听令,唱起来,喊起来,会唱的跟词,不会唱的也吼几嗓子……”
“…………
信仰坚定,纪律严明!
操纵新时代的战舰,使用最坚利之甲兵。!
雄视三洋,屏障四海,保卫疆土,巩固和平;
同舟共济,万众一心,养成忠勇冒险之好习惯!
同舟共济,万众一心,创造海洋生活之新精神!
新海军!
新海军!
乘长风破万里浪……”
雄浑的歌声,在长江上飘荡开来,似乎于江面上放飞了一群群的白鸽,扑棱棱腾飞而起,振翅高飞,升向天穹,飞去,飞去,由江阴穿越开去,至常州、镇江、南京,迂海门、上海、苏州,遍及华夏每一寸土地……
位列第三序列最后的民船上,众义社的兄弟们,根本不会唱军歌,歌词记不住,调子也生得很。但前方“金岛号”上的歌声,连续地传来,兄弟们也大致学了强调,嘴里嚼着猪肉罐头,喉咙管里也发出了雄浑的声音,应合着气势……
“我说你们几个,唱歌就唱歌,嘴巴里拾掇干净……”煞气王看见众义社一些兄弟,忙不可支地用刀划拉着****海军提供的猪头罐头,便说,“都是饿死鬼托生的吗?这仗还没打,罐头倒干光了,?不怕别人笑话咱吗?”
“笑话?笑话啥?人家都是跑江出海的,不稀罕这罐头,咱没吃过呀……”
“大哥,敲万好,不如肚里有食好,踏踏实实的……”
“我说,咱脑袋挂裤腰带上过来支援****海军,他们给几盒罐头咋啦?没问他们要女人睡,那是仁义到姥姥家了……”
“大哥,你也吃点,吃饱了才有劲撑船哩……”
“枪炮子儿不长眼睛,冷不丁给咱脑壳上啄个窟窿眼,罐头?驼峰眼窝也没口福喽……”
煞气王笑着叹叹气,抱过自己船上的一筐罐头,用一面旧旗子裹结实了,朝后船一丢,“给,接住了……”
正在这时,忽有人大喊,“看,看,快看啊,天上有飞机,鬼子的飞机……”
众人抬头朝天上看去,果然看见天上有十几架战斗机在云朵间盘旋迂回……
“慌个?第一序列有大炮哩,小鬼子再在这儿嗡嗡嗡,轰他个狗。日的!”煞气王稳定着兄弟们的情绪,并不断吼叫着,“喂,喂喂,你们几个,别坐着躺着,站端正喽……”
“大哥,为啥呀?”有兄弟问。
“一坐一躺,小鬼子从飞机上朝下看,人形就出来了,专朝咱丢炸弹咧!”
“轰”
煞气王的话,尚未落音,天上突然坠下一颗炮弹来,落在金岛号的屁股后面,煞气王的阔口平船前处的江面上,一下腾起了几尺高的水浪来,煞气王和几个兄弟的衣裳,皆被打湿了……
“咚咚咚……”
陈叫山手执望远镜,正在观察前方,日军军舰竟连发三发炮弹,接连打在第二序列的舰船上……
“归拢江心,加快航速,快,快快……”陈叫山将望远镜一放,大步朝舱室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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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6章 大战大战
船下滚滚碧浪,泛着菊花漩,激荡白珠点点,托着长长水纹,前行,摆身,朝江心靠拢了去……
船长在舱室操控着舵盘,大声喊,“会长,我们已抵既定水域……”
空中的日军战机越来越多,但兴许也忌惮于这么庞大的江上队伍,未敢盘飞太低。天上层云迭迭,日军战机时而穿云而出,时而又隐入云中,似不再现……
陈叫山笔直站立在舱室右侧,手举双旗,连续地打着旗语,指挥第三序列的船只,摆开阵型,进入各自的既定水域……
后方的货轮、民舰、三桅木帆船,起先原本是双路平行并进,见了远志号的旗语,立刻拧转船头,各自参差开来,摆开阵型……
“巡江一组兄弟,固定仰冲火炮,快,快快,头尾设置,侧翼不要放……”
“巡江二组,检查气阀艇外围,预备舢板,水手各自归位,做好船只互援准备……”
“三组,三组的兄弟,守控底舱水门……甲板水手,注意前方序列战况……”
陈叫山站立在船头,大声疾呼着……
“咚——”
空中猛坠一炸弹,炸在远志号与大华航队二号货轮间,江上水浪扑散而起,水柱犹若一条白龙,自水下腾跃而出,越过货轮甲板上两米,一拧拐,水花纷纷散开,扑了陈叫山一身,满头满脸湿淋淋……
“会长,小心啊!”
有水手迈着细碎小步,疾速奔过来,手里扬着一条干毛巾……
陈叫山并未接毛巾,用手一抹头发,单掌搭在额上,仰望空中,“呸——”地吐了嘴里腥味的江水,“前首仰冲炮,预备,第一发……”
第三序列的货船,在江上摆置着之前预定的防御阵型,大船,小船,轮船,木船,齐齐动转着,船底动荡的水浪,相互冲摇影响着,远志号便摇晃得厉害!火炮手没有朝炮膛里放火炮,而是双手扩在嘴上,大声喊,“会长,鬼子飞机太高,仰角不足,打不打?”
陈叫山搭着望远镜,观察着第一序列的情况,听见炮手的求询,一只手臂腾了出来,朝上一扬,先喊了一句,“打,怎么不打?”
而后,陈叫山身子朝后一仰,仰面躺在甲板上,握紧望远镜,脖子扭来扭去,观察着天上的日军战机……
“前首火炮注意,西北区域,最大仰角,七点半留前角度,预备,第一发——开炮!”
“守后火炮,正北区域,八十正角,五点滞前角度,预备——开炮!”
陈叫山连连传递开炮信号——
“轰——轰!”
南边并行的大华公司一号货轮上的船长,见远志号在冲天开炮,便奔到船边,手扶在扶栏上,大声喊,“不要打,留火力,鬼子飞机太高了,根本没有威胁……”
陈叫山一个鲤鱼打挺,翻跃而起,继续半蹲,观察前方第一序列的战况,大声回应着,“我知道,我知道打不着,但就要让日本飞机害怕,忌惮我们,炮弹下落过去,是岩山区域,伤不着民众……”
第三序列的船只,心急如焚地等待着一、二序列的信号弹,然而,此际日军军舰竟在一航母火力掩护下,主动向东进发过来……
“咚——咚咚——咚咚咚咚……”
一连串的炮火,在第一序列第一舰队间爆炸,从望远镜里看去,一条又一条白色水龙,蜷下去了,跃起来了,摇摆着,拧转着……
“咚咚——咚咚咚……“
林司长亲率的咸宁号,猛然被日军炮火击中,林司长正站立在侧翼甲板上,手里拿着地图,用手指指点描划着,炮弹打在船尾疏散厅的顶盖上,漆板碎屑、残缺铁皮、玻璃渣子,轰然炸飞而起……
亏得一位副舰长猛扑过来,将林司长带倒,侧翻一旁,否则,一块三角形铁皮,定会削断林司长的脖子……
“妈的!”
林司长一拳砸在甲板上,甩一下凌乱的头发,一阵风卷来,落在一方的地图,随风而起,呼啦啦上飞……
咸宁号上配备有三英寸大炮一门,八十四毫米高射炮一门,五十七毫米速射炮两门,二十毫米厄利孔机炮两门。
然而,前军序列的宁海、平海等军舰,连发打出炮弹,日军军舰由于先行发炮,炮火节奏占有主动,江心主线上,有一艘顶级航母镇守,另外军舰依附于航母,疾速前行交叉炮轰,逼迫得前军火炮,在仓促间发炮,多打在日军军舰与航母之间的水域……
“咚——咚咚!”
“咚咚咚咚……”
日军军舰直直逼来,炮弹连发,国。军军舰连连被击中……
“狗。日的小鬼子,打不死老子,老子跟你拼到底了——”逸仙号上的舰长,将军帽的飘带,咬在嘴里,一拳一拳地打在操控台上,“打,给我打,玩命地打……兑子,兑子打法,耗到底……同归于尽!”
如果,此际,每一朵云,生有眼睛,俯瞰长江,便可见这一战的惨烈之况……
密匝匝的船,几欲覆盖了长江,白色、蓝色、军绿色的舰身,缩微而观,似画笔下一道一道的油彩,这斑驳的油彩,被火焰之红,浓烟之黑,水浪之白,一下一下,又一下吞噬着,撕咬着,侵蚀着……
中华的天空,风在吹!
中华的长江,浪在咆哮……
中华的勇士,血在血管中迸发着,几欲从怒睁的眼眶中,飞出,溅出,每一滴中华之血,恨不能化为炮火,轰击,轰击,化为超级的溶液,洗刷,洗刷……
轰击——炸碎日寇的每一块骨头,可谓挫骨扬灰矣!
洗刷——洗刷——洗刷这国土寸寸沦丧的屈辱,洗刷这同胞手足,父母兄弟姐妹,屡遭杀戮蹂躏的心殇……
此一刻,中华大地上,每一寸土地,每一座山峰,每一条河流,每一棵树,每一片叶,每一茎草,皆是不屈的姿态,屹立,咆哮,仰望,啸叫,为着这中华巨龙,长江之上的惨烈大战……
日军航母加速航行了,滚滚浪翻,犹若庞然巨兽,横冲过来,炮火连发……
“打开水门,打开水门,自沉阻江……”
海军部最高长官的命令发出,战斗得热血冲盈的勇士们,瞬间心凉……
第717章 壮怀激烈
“为什么要沉江?”
“老子舰上吃,舰上睡,舰上拉。屎尿尿,老子死就死舰上!”
“这才哪儿到哪儿,怎么就不打了?灭我们的士气,长鬼子的威风吗?”
“龙处长,你告诉我们,上头为啥这关节下自沉命令?咱怕啥?怕啥呀?”
士兵们胸膛里似岩浆一般突冲、奔涌的热血,被这一刻的自沉阻江命令,完全浇冷了……
“执行命令!”龙处长大声吼着!
“舰都沉了,我们去哪里?龙处长……”
“我让你们执行命令!”龙处长将手一挥,“打开舰底水门……”
一位士兵扑到下舰通道的拐角处,双臂张开,像一只斗怒的公鸡,脸胀得通红,大声吼叫着,嗓子几近沙哑,“为什么?为什么?我大哥、二哥都被炸到江里了,你们说要沉江?你们说要沉江?早知道尿床,铺什么褥子?现在了,为什么沉江?为什么?”
“执——行——命——令!”龙处长一字一顿地说,字字如矬铁!
“兄弟们都白白完蛋啦?谁要下去开水门,先打死老子,来,来呀,来呀,我让你们开枪,开枪呀!”
那位士兵已经是泪流满面……
他扑倒龙处长身前,一把拽住龙处长的袖子,“我们舰不要沉,不要沉,我们打,继续打下去,跟小鬼子拼到底……”
趁着那士兵闪身留出的间隙,几个舰员飞步朝舰底通道窜去……
那位流泪的士兵,一扑过去,抱住通道扶手栏,猛烈地用脑袋一下又一下撞击着扶手栏,“嘭——嘭嘭……”
“白死啦?全都白死啦!呜呜呜……全都白死啦……就这么窝窝囊囊,到阎王爷那儿去,怎么见兄弟们,怎么说理去?”
“这是战略方阵,早就跟大家说过的!”龙处长仰起头来,两行泪,慢慢爬出了眼眶,顺着脸庞流淌,但表情依旧是肃然无比,不动身姿,不擦泪水,“军人的第一职责,乃是服从!”
“服从!!!”龙处长的一声,近乎啸叫,近乎咆哮,“服从,你们不懂吗?”
“服从……”
龙处长的又一声,明显弱了下来,近乎喃喃,近乎嗫嚅……
一滴泪,滚落下来……
那位头撞扶手栏的士兵,额上鲜血混杂着泪水、汗水,淌流到乳白色的扶手栏上,蜿蜿蜒蜒,似几条蚯蚓在爬……
水门打开,扑翻的江水,一股股朝舰底涌入,军舰开始摇晃摆动……
“全舰听令,朝第二序列撤离……”龙处长抬袖子将眼泪一抹,大声呼喊!
“咚咚——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
日军军舰见国。军军舰纷纷自沉,并没有逆向返航,反而加速航行,一步步逼迫前来,一发发炮弹,连环轰炸过来……
“轰——轰……”
“啪啪……”
第一序列的军舰,被日军炮火连翻击中,平板龙骨飞炸起来,旋飞半空,舱壁玻璃震裂,珠玉漫天……
浓烟滚滚……
个别炮弹打入江中,白龙跳跃……
舰上浓烟腾腾而起,犹若黑龙……
黑白绞缠……
此起彼伏……
“会长,咋搞的,第一舰队的军舰是纸糊的吗?”
一位航会的兄弟,看见第一序列的舰队,纷纷遭到日军炮火打击,军舰七零八落,痛心疾首地问。
陈叫山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自沉阻江的战略,是开战之前,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
可是,谁能想到,我们连日军一艘军舰都没有击沉,就这么快地自沉阻江了么?
这,犹如棋局,才不过当头横炮,纵马疾跃,挺兵步进,布守区域,便立刻放弃九宫,投子认负吗?
“会长,返行吧!远志号是咱分埠的元老船了,被编入沉江名册里,亏啊……”舰长几乎带着哭腔说,“这帮当兵的,怂蛋一窝,咱跟他们玩不起呀……”
任凭几位航会兄弟连连求着喊着,陈叫山紧咬牙根,闭着眼睛,听着耳畔隆隆的炮声,水浪冲荡声,头顶日军战机的嗡嗡声,以及兄弟们的恳求声,仍是沉默,拳头紧紧攥着……
日军航母减缓了航速,两翼的军舰却依旧猛冲,将炮火朝第二序列发射……
第一序列的士兵,带着愤愤,朝第二序列的战舰货船上转移着……
有人不时地抓着舰舷围栏,回首过去,看见第一序列的军舰,缓缓沉入江中,被水浪一下下地掀动着,冲卷着,牙齿恨恨地咬着嘴唇,咬出了鲜血来……
多少个****夜夜,兄弟们摩拳擦掌,挽袖子,捋裤管,憋着一股子劲,要跟日本海军,决一死战!
可是,就这么结束了……
死,有什么可怕?
我们的陆军兄弟们,一寸山河一寸血,死的还少吗?
败,败又何妨?
自战斗打响以来,整个国。军,吃的败仗还少么?
再死一回,又怎么了?
再败这一次,算啥?
可是,可是,可是啊,以这样的方式,这样窝囊的方式,败退……令人觉得屈辱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