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家栋梁-第4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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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虢
织田信长的选择大大出乎人们的预料,在一个从没有想到的十一月下旬发动突袭战,其本人率领四万大军浩浩荡荡的掩杀而来,仅用一天半便从岐阜城杀到观音寺城下,吓的六角义治差点连尿都要兜不住,进军之神速简直骇人听闻。
此时的六角家恰好出于低潮期。观音寺骚动惹出滔天祸患就差把六角家父子撵走,更绝的是六角家臣团把被废黜的真正嫡流六角义実之子,六角义秀搬回观音寺城恶心六角承祯,当初他父亲六角定赖作为阵代家暂代家督之位。
结果六角定赖发现自己很有家督的天赋。干顺当就干脆把真正的嫡流侄子六角义実给踢掉,好在六角定赖没有足利尊氏那么狠,还不至于丧心病狂的对侄子下黑手,于是等同于嫡流的六角义実一脉就成为横在六角承祯、六角义治面前的一道无法逾越的门槛。
六角家衰退的不像样,甚至连十年前的五分之一都不如,比起二十年前六角家的鼎盛时期,更是天差地别不可以道计,面对织田信长的大军突袭,竟然没有一个谱代家臣选择带兵驰援观音寺城,绝望中的六角父子当机立断作出跑路的打算,当天半夜偷偷打开城门率领本部五百余众弃城而逃,直奔他们先祖屡次躲猫猫胜利的福地,甲贺郡的穷山沟里钻。
于是幸运的织田信长就如此轻易的不战而胜,用如此离谱的手段获得南近江的支配权,当场就把驰援而来的浅井长政的鼻子给气歪了,他们家祖孙三代辛辛苦苦几十年,梦寐以求的南近江国就这么易手换人,简直像按住浅井长政脸狠狠的抽他耳光,才结盟半个月不到就发现半边脸都要被打肿了。
浅井家的那点牢骚和怨言在织田信长的耳朵里,甚至连苍蝇嗡嗡嗡都算不上,自己吃下去的肥肉想用几句牢骚就吐出来给浅井家是不可能的,浅井长政奋斗那么久拿不下来和他没关系,反正他只要知道自己的大军一到,这南近江就该头换面成织田家的直领就好。
织田信长正高兴收下一大块土地的紧接着的就惹出大事,近江的繁华远远超过相对偏远的美浓国,浓尾势各地没见过市面的农兵当即就晃花了眼,短短的一天时间里发生乱捕、人狩数百起之多,对观音寺城下町造成巨大的破坏。
这下事情可闹大了,观音寺城好歹也是海内闻名的大城。织田家的武士足轻就那么粗鲁的对待一座文化名城,简直堪比肆虐京都的三好家,畿内果然就传出一些阴阳怪气的讽刺和挖苦,大概是说足利义昭才脱虎口又入狼穴,总之织田信长和三好三人众是一路货色。
这下织田信长可不干了,心说自己好不容易打到畿内可不是随便参观一下就走人,有南近江的领地作为依托完全可以扎根赖住不走。所以他就特别不能容忍配下武士足轻在畿内乱搞,毕竟迁居畿内总得得到原住民的支持,没有地方人望那这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于是织田信长立刻下达一到严苛的政令,名为“一钱斩令”,这也是出自北宋的一个著名典故“一钱斩吏”,所谓胥吏监守自盗一日一钱。千日千钱,绳据木断,水滴石穿,运用到此刻也非常应景,严禁士卒在未下令许可乱捕的情况下,随意发动人狩、乱捕,更不允许奸掠妇女。若有相违者定斩无赦。
不但要严厉禁止乱捕、人狩,还要积极的退还赃款释放被捕掳的町民,同时积极对受到身心创伤的妇女进行赔偿,总之是要通过各种手段积极挽回在畿内岌岌可危的名望,改过自新的行动起到一定的效果,很快人们就发现织田信长虽然霸道无情,但是对下层百姓的信用还是非常不错的。
在夺取观音寺城的第二天,刚处理完乱捕、人狩带来的恶劣影响。织田军就大举开拔水陆并进杀入京都城,此时京都城内的守军只有三千余众,至于将军藏山城、中尾城顺势被坂本城的中条时秀攻陷,并火焚伏见山城作为对三好家连续抵抗的报复。
两股势力同时对京都附近发起干涉,可把三好义继吓的不轻,他以为这是两家盟友的联合下手,一个足利义时就把三好长庆愁的夜不能寐。再多一个织田信长大概他这个家督是不能继续当下去的意思。
尤其是织田军更是堂而皇之的攻入京都,把这三千守军撵着追出大半个京都,一直追到桂川河原把正待渡河的三好军赶入河中,三千军势顺利乘船渡河的只有五百人。剩下的两千五百人全部下河喂河童去了。
三好三人众此时也急忙从大和国赶回来助阵,结果发现对面的织田军已经膨胀到六万大军,连忙又掉头向堺町方向逃窜,气的三好义继大骂这三个老混蛋不靠谱,事到如今他也知道自己是搞不过织田信长和中条时秀的,当天傍晚就很怂包的一仗没打就带着军势退往摄津国,胜龙寺城就此人去城空,织田信长又一次几乎没动兵戈便拿下山城国。
这下可不仅仅是浅井长政一个人泪目,便是躲在坂本遥控指挥前线的中条时秀也开始发酸,想当年他们家的主上足利义时多么辛苦,为打下一个京都和三好家连打两场惊世合战,耗费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京都的局势初步稳定,一手促成幕府的弘治中兴。
后来为稳住幕府的基业,中条时秀还曾率军在京都打出洛中合战,在战场上获得的那点优势全被足利义辉给葬送掉,更进一步搅合的足利义辉与足利义时的紧密关系出现裂痕,永禄年间的京都骚动就没派兵援救的意思。
对于中条时秀来说,这京都城真的很难打也很难守,对三好家何尝不是一件非常尴尬痛苦的事,上洛的成功与是否掌控京都有直接关系,于是三好长庆就一门心思和京都城较上劲,用去近二十年死掉几万人才拿下京都,在手里还没捂热乎几年就拱手让给织田信长,三好家这心里的滋味简直“妙不可言”。
紧接着织田家就像被神佛附体似的一路高歌猛进扫荡摄津国,唯一可以称得上抵抗的摄津国人池田胜正笼城固守三天,最终还是在织田军压倒性的军力优势下开城降服,摄津国人玩起最擅长的城头变幻大王旗的把戏,径自抛弃三好家成为织田家配下的外样。
三好三人众最引以为傲的近畿兵几乎消散殆尽,摄津众首领的三好政康差一点变成光杆司令,三好长逸变成纯粹的光杆司令,岩成友通稍好一些也就不到一千军势跟随,三好三人众加在一起没三千军势。从几个月前围堵二条御所杀死将军,肆虐京都横行霸道蜕变为眼前这副困窘的模样,简直快要沦为畿内的笑柄。
三好义继稍好一些,他养父留给他的那点余泽散去一半,还有五千人愿意跟着他退回四国,于是在命运的捉弄下这两股势力一同退回四国岛苟延残喘,很不幸躺着也中枪的是谱代家老三好康长。他正忙着安抚几个青春期的小年轻不要急躁,一抬头发现自家老巢被端了,心里那个恨就差要掐死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三好三人众。
可无奈是他老人家也变成光杆司令,手里那几个马迴众和侧近众加在一起还没有三百人,顶多能和同样待遇的三好长逸拼个差不多,无奈之下老人家决定缩在阿波国不问世事。我打不过又惹不国总还可以装看不到,眼不见心不烦随便你们搞。
三好家这边一场大溃败搞的畿内风声鹤唳,和泉国那大猫小猫两三只还不够吓唬的就望风而降、河内国游佐信教二话不说打开若江城降服,畠山高政也一声不吭的攻下高屋城,表示自己是支持足利义昭上洛的,言外之意南河内你不能打我的主意。
大和国的松永久秀非常机灵的降服,不但把嫡子松永久通送到京都做人质。还把名物茶器九十九发茄子送给织田信长作为礼物,随后织田信长也投桃报李的给予大和国切取次第,意思是给予他大和一国安堵许可,这一国之内随便他攻略,打下来就全部算作松永家的。
短短的一个月,尾张的风云儿就在畿内掀起一阵惊涛骇浪,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三好家打的抛家舍业狼狈逃窜,河内、摄津、大和、和泉一路横扫而过。各地国人众无不望风而降,就像是在滚雪球似的不断膨胀着越滚越大,庞大到他的对手感到绝望。
丹波的波多野秀治降服,纪伊国根来众表示没有意义,丹后一色家不准备反抗,再加上若狭武田氏、近江浅井氏、越前朝仓氏的支持,似乎整个畿内在转瞬之间就攻守易位。变成一边倒拥护将军足利义昭,唯一可以称得上障碍的中条时秀,很快就回军撤到坂本城驻守待命。
足利义昭也没料到事情发展的那么顺利,还以为畿内国人众会坚决抵抗。即使他很自信很乐观的预期也需要浪费几个月的时间攻略各地,尤其那个难啃的骨头三好家,那可是当年纵横畿内的霸主,足利义时也拿他们无可奈何的庞然大物,让他相信三好家会不战而逃,大概可以比拟天方夜谭般荒谬。
有的时候幸福来的就是这么快,世间就有这么一群天之骄子,他们是神佛的宠儿总能遇到百年不遇的好机会,他们的每一步行动似乎都有上天在眷顾着,畿内国人众集体衰落,六角家经历辉煌鼎盛逐渐走向衰败并且不断的崩解着,三好家的情况相似也在不断的崩解中,畠山高政被三好长庆临死前打了一闷棍,到现在还没恢复正常的劲头,余者波多野氏之流不过偏安一隅罢了。
时隔几个月再回到京都又是另一番景象,足利义昭在数万虎贲的前簇后拥下来到满目疮痍的二条御所前,第一道诏令重修焚毁的二条御所建筑群,顺便把附近焚毁的寺院进行修缮,毕竟御所周围不能是一圈破败的建筑,那太掉份了点。
足利义昭非常高兴,形势之好远远出乎他的预料,横扫畿内更进一步确立自己是源氏的真命之主,而足利义时只不过是个跳梁小丑而已,天下终归要回到他的掌控之中,在此之前他需要好好教训坂本城乱伸手的中条时秀。
二条御所内临时御所里,足利义昭说道:“余决心讨伐坂本,不知诸君以为如何!”
“公方殿下终于下定决心了,我等就应该尽快驱逐他们,明明是关东武士还偏要占据畿内的领地,实在太无理了!”浅井长政的兴致很高,滔滔不绝的表述坂本落入关东足利家的坏处,畿内近二十年的风波里十有**都和他家有牵扯,只有驱逐这一家才能确保畿内的安宁。
朝仓义景瞥了织田信长一眼,说道:“臣下认为几路大军同时进军,可以一举拿下坂本,相信织田上総介也是这么想的吧?”
“公方殿下有意讨伐坂本?不是合适的时机。”织田信长沉吟道:“当务之急应该是公方殿下当上将军,然后再讨论讨伐坂本的决定吧!”
第577章出乎意料
永禄十一年(1568年)十一月十七日,京都大内里庄严肃穆,今天是年末大朝会的开催之日,每年的年初年末两场大朝会是朝廷里难得的大事,在这天公卿们要依照古例身着盛装出席朝会,哪怕朝会的具体意义已经不大,这一套规矩也依然坚持传承下来,礼法不可轻废。
其实朝会上公卿们也没有太多事,无非是歌颂天皇垂拱而治,天下清明海内升平,公卿们拽着文辞赞叹时代的美好,朝廷更好就是武家不怎么安宁,最近京都有点不太平,好在将军殿下又重新归来,让一切秩序恢复正常云云,反正就是变着法子夸赞足利义昭,把这位给夸的眉开眼笑非常受用,侧过脸小声告诉近侍记下这些公卿的名字,以后要好好看赏。
拔去关白只准许保留従一位内览的近卫前久,就坐在现任关白二条晴良的身侧,他的右手边正是二条晴良的大儿子九条兼孝,这爷俩一唱一和的没事就挖苦讽刺他一下,偏偏摄关家里还没有能帮得上忙的公卿,朝中更是党羽尽贬不复当年的鼎盛。
面对二条晴良的咄咄逼人,近卫前久只有选择退让,这几个月治丧期几乎是以蛰居的形式,自从足利义昭得势以来,政敌二条晴良突然抬头对他展开打击,渐渐的近卫前久这个前任将军的小舅子已成昨日黄花,最引以为傲的足利义时又远在关东,他已经失去最后的立足之地。
帷幕后方天皇着内侍递来迁升诏令,朝臣们知道一年中最激动人心的时刻到了,二条晴良躬身而起双手捧着诏书立于台阶下,提高声音说道:“宣布赦令,源朝臣足利左马头义昭,迁従三位権大纳言,宜为征夷大将军!”
闻言公卿们欣然一笑,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每年的朝廷赦令皆是朝臣们先沟通好报给天皇。再由天皇那边形成赦令下达下来,虽然这大费周章的繁琐仪式有点多此一举的意味,可这就是千百年来形成的规矩法度,形成约定俗成不可轻废的规矩。
公卿们纷纷侧身向新一任幕府将军发出祝福,足利义昭也一点不谦虚,得意洋洋的举着笏板向四方致意,侧过脸恰好看到劝修寺晴丰凑过来,笑呵呵地说道:“恭喜将军殿下晋升亚相,您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将军,可以号令天下武家为朝廷守卫天下了。”
足利义昭傲然说道:“在余的治下。天下一定会更加太平。横扫畿内不正是说明余的武功超凡吗?呵呵呵……”
骄傲的将军在宣誓自己的权威存在。公卿们自是得倍加奉承,二条晴良的心思也用在足利义昭那边,想象一下关白与将军联手称霸朝廷的美梦,就像十几年前足利义辉与近卫前久联手时的情形。这也是他曾经羡慕嫉妒恨的,却不想风水轮流转又轮到他来享受一把。
“藤原朝臣三条公宣,宜任従五位下侍从,藤原朝臣正五位下侍从西园寺実益,宜任従四位下左近卫権中将……”想着美好的远景就免不得有些走神,心不在焉的念道:“源朝臣正三位権大纳言、镇守府大将军足利义时,宜任従二位右近卫大将、右马寮御监……”
二条晴良念出这一条还没反应过来,朝堂上的公卿们却纷纷反应过来,表情尴尬凝滞着不知该怎么奉承眼前的将军。足利义昭握着笏板气的浑身发抖,颤声怒道:“纳尼?怎么会是右近卫大将,怎么会是右马寮御监!这一定是搞错了!错了!”
“啊!怎么会是……”二条晴良惊恐的甩手就要丢下诏命,临要脱手时又想起这是天皇的诏命不能丢弃,就这么尴尬的抱着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公卿们惊恐的望着帷幕里云深不知处的正亲町天皇,却不知这位的心里到底在想写什么。
“时机终于到了吗!就是现在!”近卫前久躬身顿首,朗声说道:“陛下圣明,关东将军源朝臣义时公忠体国为天下表率,得蒙陛下曾金口玉言赞之,今日又蒙诏令晋升,想必是应当感激涕零,臣藤原前久愿下向远国传达诏令。”
天皇缓缓说道:“准藤原卿所奏。”
“不可啊!万万不可!”二条晴良慌忙出列跪伏于地,恳求道:“陛下圣明,自古以来右近卫大将为公卿所执不可轻授,自镰仓幕府初立,源二位赖朝公叙右近卫大将以来,这一职不是被我等公卿所掌,就是作为征夷大将军的特掌之职,右马寮御监也是征夷大将军的兼掌之职啊!”
近卫前久冷笑一声,义正词严地说道:“陛下何其仁德圣明也!又岂劳关白殿特别解释,官位昇叙绝非儿戏,当着朝堂上衮衮诸公宣布的诏令又怎会有假,关白殿还有什么疑问吗?”
“这个……”二条晴良被噎的半天说不出话,焦急的像个热锅上的蚂蚁却毫无办法,近卫前久见他连诏令也不宣读,便请旨道:“启禀陛下,关白殿身体不适,就由臣暂代关白殿宣布下面的任命吧!”
“准藤原卿所奏。”
近卫前久就在二条晴良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一把夺过诏令缓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