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家栋梁-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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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武士们迅速返回屋内收拾行囊,这个时候大地的异动逐渐停止,城外的火光和吵杂的哭喊声却没有停下,时而有屋敷倾倒后传来的轰鸣声,让吉良家的武士们更加紧张,在山本勘助的护送下,一行五十多人从搦手门悄悄离开,顺利的进入城外不远处的実相安国禅寺内。
这么大的地震也把寺院内的僧人惊醒,听到外边的叫嚷声里面僧人还太不愿意打开寺门,最后还是吉良家的武士以撞门为威胁,才逼迫这群僧人把门打开迎他们进入,西山宗延亲自相迎,一脸歉意的说道:“不知道檀越夤夜前来,老衲有失远迎。”
“宗延大师无须客气,西条城内乱起,本家是来避难的。”吉良万松丸看这位高僧面色疲倦,显然坐禅到很晚才休息,于是客套几句就托辞身心疲惫,西山宗延也很谅解的为吉良家的一众人等准备屋敷。
山本勘助只是在寺院里露了个面就急忙离开了,临走前告诉吉良万松丸,他要紧急召集八百常备足轻守备西条城,因为地震而引发的短暂混乱不能让宵小之徒趁机渔利,在缺少一门、谱代协助的时候,这八百常备足轻将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吉良万松丸当然不会阻挠他的行动,谁叫现在是秋收时节大家都忙着监督粮食收成,恰巧又在这事碰上大地震,只能说时运不济怨不得别人,好在吉良家除了八百常备足轻,还有两百马迴武士及几十个侧近众保护问题也不大。
马迴武士暂时坚守西条城,这些人曝光率很高只要站在城头就能压下心思慌乱的普通町民,当然以他们来挡住闹事的人还有点困难,还有二十名轮值的马迴武士一起跟随吉良万松丸撤入寺内固守。
阿菊担心他睡的不踏实,就拿着卧具放在吉良万松丸的旁边照看他睡觉,为了不让阿菊担心,就闭上就睡着的样子,其实心里却如翻江倒海,时刻冲击他的精神。
“人祸也就罢了,现在又来天灾,如果灾后宣布对抗今川家,会不会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可真是多事之秋啊!”吉良万松丸不禁又想起对阿菊的承诺,叹息道:“或许真的应该去京都看一看。”
从出生到现在这几年的时间里,他从没想过战争会离他那么近,原以为骏河距离三河国也不算很近,即便要与今川家打合战,也需要经过领内动员、出阵三河、最终决战,然后才能决定胜负,在此之前他可以有很多的时间作出到底是进还是退的抉择。
事实告诉他现实中的战争是残酷的,战场上的对决早已脱离源平时代身穿华丽的大铠、骑着战马,弯弓射箭与敌人绕圈圈一骑讨的形式,时至今日的兵法谋略已经跨越一对一单纯的搏杀,放弃了对夜袭,不宣而战等诡诈伎俩的谴责,吉良家要紧跟时代的变化,否则就要被时代的大潮无情淘汰。
“虽然很不甘心,但是我吉良家的力量还是太孱弱了,难道真的非去京都不可了吗?”新组建的物见番不过十几天,顶多也就是熟悉新环境的阶段,根本谈不上对吉良领有什么充分了解,就算这个时候叫来服部保长呵斥一顿也是于事无补。
即便服部保长的情报得力,物见组个个犹如神人,也无法短时间内把吉良领经营成铁板一块,今川家照样可以对吉良家渗透,更何况这等天灾人祸里,总有不甘寂寞的人四处煽风点火。
半夜里又陆续发生几次强烈余震,一惊一乍的武士们总要乱上一阵子才平静下来,吉良万松丸被折腾的来回进出好几次,直到天色渐明才迷迷糊糊睡着。
第20章关东大地震
因为没有人打扰他这一觉睡的很沉,醒来的时候窗外的天色已经大亮,走出屋子才知道他一直睡到中午,在寺院里用了素食,说起来这些僧人吃的比他的还要好,唐传的一种名为饂飩的面食比大米饭还要好吃。
午后山本勘助从西条城内返回,与他同来的八百常备足轻分为两队,一队驻守西条城内看管吉良家的居城,一队封锁昨夜陷入混乱的城下町,昨夜闹的正欢的一些人被当场缉拿,町内宿老地下人主动指认,把这些不明身份的的人一个个揪出来。
经审讯这一干人等除了三名趁火打劫的本地町民外,其余二十八人全部来自骏河、远江两国,据说这次作乱是他们见城下町起火临时起意的行动。
好在他们到处放火煽动暴乱的行动很快遭到町民的自发反抗,双方爆发冲突互有损伤,随后就被山本勘助带来的常备足轻擒拿,经过初步统计城下町中因地震倒塌房屋三十三座,烧毁二十五座,死亡十八人,伤愈百人,造成的损失超过千贯,可谓是损失惨重。
好在吉良家前几年重建了西条城,新城坚固美观到没出现什么损失,半夜里吉良万松丸被剧烈的晃动,除了受到些许惊吓之外丝毫没有伤到他,西条城居住的武士,家眷们,除了几个不小心摔伤的倒霉蛋之外,也都安然无恙。
随后山本勘助请示吉良万松丸处置昨夜一干纵火案犯,对于这种案件的处理也只是例行公事的询问而已,审判的结果已经出来了,无非是让他拿出家督的花押盖章而已,处置的结果也不出意料之外,对这等犯下大恶的人向来是毫不手软的,全部拉倒城外斩首,脑袋用木桩钉住插在热田街道上“晒首”。
觉得这个时代的武士们实在有些残忍,三十几个人就在山本勘助的监斩之下全部人头落地,吉良万松丸也被请去观斩,在城外许多町民都跑来观斩,丝毫没有畏惧害怕的样子,就好比街边看热闹一样,这种冷血的时代氛围让他十分不适应,自己跑到実相安国禅寺里诵经半日,才被山本勘助请出来。
“一色长门守、山冈淡路守、大河内但马守、巨海弹正少忠、高桥出羽守、小笠原摂津守、小笠原安芸守、江原丹波守已经入城。”
“嗯。”吉良万松丸点点头,这些人全是吉良家的心腹重臣,他们在这个时候赶过来一点也不奇怪。
“据传闻这次地震发自关东,甲斐一带,骏河受到的损失比本家还要重,今川家出阵三河国的准备照理应该要先放一放吧!”山本勘助说据传闻,那基本就可以确定离实际情况也八九不离十了。
山本勘助虽然人在三河为吉良家奉公,但是骏河国内一直都保有人脉关系,这一点吉良万松丸和已故的前任家督吉良义尧都十分清楚,他与骏河朝比奈家相交莫逆,天文五年流落骏河时就是被朝比奈元长收留为寄食,其实也就是当个门客并兼任教导元长的嫡子朝比奈信置,这种关系一直维持到山本勘助出仕吉良家为止。
正是因为与骏河朝比奈家有很深的关系,尤其这位朝比奈信置在去年小豆坂合战后继承家督之位得以进一步加强,历史上朝比奈信置就是凭借与山本勘助的这层关系,才在今川义元战死后很快倒向武田家,由此可见泛东亚各国对人际关系的理解大致相同。
这些旧事吉良万松丸了解,不过他也知道自己这位师匠在骏河当了六七年也不是白混的,有自己的人脉关系也不奇怪,两人在马迴武士的簇拥下返回西条城,进入城下町时一群身穿胴丸,头戴阵笠,背后插着足利二引两家纹的靠旗,手持三间长柄的足轻出现在他眼前。
他们的行动整齐划一,在一名身穿红色具足的武士带领下,飞快的封锁沿路的街道通路,反应迅速动作干净利落,他以前所见过的那些散漫毫无纪律的足轻,让包括吉良万松丸在内的所有人大吃一惊。
“这就是师匠准备了五年的秘密武器吗?八百常备!真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吉良万松丸的兴致一起也有些意动,见一名身穿黑色具足的武士看起来很威武,就驱使坐骑慢慢走过去,居高临下的问道:“这位武士叫什么名字?”
这名武士个子挺高身体雄壮,手持一柄片镰枪十分威武,见到山本勘助簇拥着骑在一匹骏马上的小孩子过来问他,立即跪伏道:“臣下名叫渡边高纲,拜见御屋形大人!”
“渡边氏?”吉良万松丸楞了一下,仔细打量这个不到三十岁的强壮武士,“你家先祖可是嵯峨源氏出身,源赖光四天王之一的渡边纲?”
“是!”渡边高纲将脑袋埋的更深了许多。
“家纹三星一文字,你家祖上可是鹿苑院足利义满时代担任奉公众,从属于本家家祖龙门寺殿吉良俊氏的渡边道纲?”
吉良万松丸略带惊奇的语气上下打量这位武士,让这位渡边高纲更加羞惭的难以抬头:“是!”
“我源氏一族的武士,为什么要出仕社家出身的松平氏?”
“……家祖范纲是道纲公的次子,因为没有继承家业的资格,所以迁到三河国额田郡浦部村居住,恰好松平信光下向额田郡,家祖就顺势出仕松平家了。”就这短短一句话就把他们家的境况给概括出来,渡边家这一支混的确实够差的,在松平家都挂不上号难怪以后要加入一揆方与松平家对抗。
“原来如此,那么以后你渡边高纲就努力为本家奉公吧!源氏一族渡边家再扬家名!”吉良万松丸对着渡边高纲稍稍点头示意,然后策马回转缓缓离去,没走多远听到身后传来渡边高纲呐喊声:“我渡边高纲誓死效忠御屋形大人!”
刻意拖在后面的山本勘助也缓缓醒来,满怀欣慰的对吉良万松丸说道:“馆主大人御下的手腕越发高明了,我勘助从此以后再也不用担心本家的未来。”
“师匠不要开玩笑,我万松丸有多少能力还是心里有数的,刚才只不过是借助我吉良家的威名罢了,与我本人无关。”吉良万松丸摇头失笑,借助家族的威名和他本人有多大关系?如果不是有吉良家家督这身虎皮,一个九岁孩子说什么谁会在意?
他当然知道武家名门对武家多大的吸引力和影响力,每逢正旦春节,登城拜谒的三河国豪族茫茫多,就连下吉良家的家督也要拜见吉良家,朝廷、幕府也会派人来道贺,尾张国靠近西三河的国人,沿途经商的商人众也少不得送上一份厚礼。
那些无缘拜见吉良家的乡下的地侍更是伸长脖子想见一见吉良家的家督,但是因为上吉良家一直有上洛担任幕府奉公众首领,引付头人的职务为公方奉公,所以许多武士终生都不一定见过自己的领主,这也是松平家能在西三河发展如鱼得水的原因之一,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后来吉良万松丸的父亲吉良义尧在京都刚元服,侍奉足利将军家没几年,今川氏亲就带着骏河军势攻入西远江属于吉良家领地的引间庄,庄头大河内氏及其亲族巨海氏一族先后战死多位亲族,吉良家的引间庄虽然因为吉良义尧对今川氏亲的要请而得以保留,但是随着吉良家的衰退,没过几年又被今川氏亲给吞并。
随着幕府衰退对吉良家的支持也日渐衰竭,加之三河国内外的政局急速恶化,吉良义尧就把长期上洛奉公改成没三年上洛一次暂居两三个月就打道回府,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三河国的武士也渐渐习惯上吉良家的家督常年坐镇三河国。
ps:天文十八年,关东大地震确有其事,《妙法寺记》中有详细记载,北条氏康发布《公事赦免令》赦免诸税役等事,关东许多城砦震毁并在灾后重建,因为影响力和烈度无法与明応地震相比,所以初步估计该地震在七级左右。
第21章强大家臣团
由此原因,沦落到地侍的渡边高纲见到吉良万松丸才会这么兴奋,他家这一族混成这个样子也不容易,祖上还是嵯峨源氏,曾经出过第一源氏、第二源氏、第三源氏的名门贵族,平安时代的名媛紫式部所著《源氏物语》里的主角光源氏就是河源左大臣源融,他的兄长们创下第一源氏、第二源氏、第三源氏等等显赫的名号,也是源氏一族臣籍降下之始。
当然混成这样也和他的出身有关,渡边氏远算不上嫡流正朔,他们的先祖嫡流早就败落了,流落下来成为武家的地位也都很低,他家的渡边氏其实是渡边纲的后裔松浦氏一族别出的分家,继承了祖先渡边氏的苗字,其实和渡边氏嫡流没太大关系。
相比清河源氏这一支自臣籍降下以来,就屡次为朝廷立下大功相比可就显得籍籍无名了,河内源氏自八幡太郎源义家之始就威震天下,河内源氏一族由此也成为武士的实际领袖,并有了武家源氏嫡流这一说,由此才有源赖潮单枪匹马拉起几万大军与平氏死磕。
吉良万松丸也终于想起渡边高纲是什么人,他的儿子应该就是渡边守纲,整个三河国也就他这一家苗字渡边的,这个问题并不难猜,不过他还是对渡边高纲怎么被招募进吉良家内很好奇。
“这是臣下整理的一份名录,隶属于八百常备之中的武士名号、出身皆载在名录之上。”山本勘助不知从何处掏出一张纸,看着名录上略显潦草的字迹,吉良万松丸习惯性的撇撇嘴巴,山本勘助的字体很糟糕,又因为疏于书道,所以只能用假名代替真字书写。
不过仔细看下去他就没心情嘲笑他的字体了,“……渡边源五左卫门高纲,内藤四郎左卫门正成、加藤孙次郎教明、伊奈五兵卫忠家……咦,内藤正成?这不是那个自称藤原秀乡流的内藤氏族人吗?内藤清长好像还是松平家的谱代。”
“确实如此,内藤氏自称藤原秀乡流,与丹波内藤氏、周防内藤氏同为一族,但是由于拿不出有力的谱系证据来。”山本勘助感叹道。
“你一脸赞同的样子是做什么啊,我要答案啊!”吉良万松丸快撇撇嘴,暗道这老头又顾左右而言他,只能耐着性子说道:“我明明是在问为什么会有他,请师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啊!”
“噢,原来是这样啊!老臣年纪大了,说话有些跟不上馆主大人的步子了啊!”在吉良万松丸很无语的注视下,这个精力超级充沛的家伙作出一副很苦恼的样子,作出凝神思考状,过了片刻才恍然大悟道:“大概是与馆主大人投缘吧!”
“纳尼?投缘?这是什么解释啊!也太不责任了吧!”吉良万松丸终于忍不住发飙了,直接甩掉马迴武士策马飞奔冲入街道,身后的侧近众、马迴众不明就里的赶快跟上,而山本勘助则慢悠悠的赘在后面。
“馆主大人终于长大了!老夫练兵五年一朝有成,今日常备的表现印入吉良家上下的心中,只怕西条城内的几位谱代已经坐不住了吧!也罢!这八百常备本就是为馆主大人准备的礼物,老夫趁此机会把兵权交出去,谁还能再说老夫一句不是?”
山本勘助回头看了一眼正在执勤的一名掌弓武士,年纪不过二十出头就有一手百步穿杨的弓术,冷哼一声:“冈崎五人众之首的内藤义清,以七十三岁高龄为松平家迎战织田信秀最后落得负伤而死的结局,内藤一族为松平家可为是鞠躬尽瘁,可是到现在内藤一族还居住在鸭田乡的内藤庄内,这种主家还有什么资格拥有内藤正成这样的勇士!”
“这些好苗子就留给馆主大人去培养吧!”远处的青山依旧、绿水长流,除了城下町损毁的几十处房舍,以及东海街道两边几十颗恐怖的人头之外,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西条城评定间内,分为两排先后坐着一色长门守尧直、山冈淡路守尧元、大河内但马守信贞、巨海弹正少忠尧纲、高桥出羽守政信、小笠原摂津守安元、小笠原安芸守広重、江原丹波守政秀,山本勘助作为吉良万松丸的辅佐役兼吉良家直属重臣一同入座。
吉良一色氏与幕府四职的一色氏没有直接亲缘关系,除了同属于足利一族的后裔之外,他们之间的唯一联系就是本贯地一色庄,一色氏的初祖一色公深是足利泰氏七男,被封到吉良家附近的一色庄内,与吉良家也算是堂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