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居一品-第1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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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就派赵贞吉为钦差大臣;彻查此案;”嘉靖帝狭长双目中精光闪烁道:“另外让苏松巡按与浙江巡按协查。”
第二七一章三钦差
绝了胡宗宪的留宿。,沈默也没有回西溪别墅去。而人马喧腾的馆中。
此时馆已是客满。好在丞与他是旧识。又仰慕解元公的大名。央着他给题了个匾额。便将住在上房的商人撵走。腾空出来给他住。彼时站的住客中。一般只有七成是|正的官员。其余的则是拿着上面的条子。或者干脆向丞行贿。住进的商旅。这是心照不宣的秘密。
在馆中呆了整整三天。沈默的报告还是没写出来。这倒不是他文思枯竭之类。而是经过反复斟酌。他觉着还是再等等。|看朝廷下一步的变化再说。
是的。他确实答应了胡宗宪。要上奏皇帝帮其说话。但沈默深知此事干系重大。所谓“倭犯京”只不过是冰山一角。其背后也许隐藏盘根错节的干系。对于一个快要完婚的新郎官来说。他绝不希望在这时候纠缠进去。能置身事外是最好的。
但令人无奈的是。有时候不是你找麻烦。而是麻烦找你。仅仅又过了一天。圣旨到了。命他协助钦差大臣彻查此次事件的始末。这下是彻底休想置身于外了。
将写了一半的告进火盆。沈默叹息一声。对沈安吩咐道:“你回绍家里说。婚礼延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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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过一日。正在屋里读书。便听外面有喧哗声。隐隐好像有“钦差”之类的字眼。心中一动。命铁柱出去观看。才知道是苏松巡按到了。
沈默便搁下书吩〃1道:“更衣。去拜会一下未来的同事。”
他这边刚刚着正|。就听到亲进来呈上拜道:“大人。苏松巡按王大人前来拜会。”
沈默赶紧道:“快快有请。哦不。还我亲迎吧。”便匆匆出去。在小院里见到一位二三十岁。面色白净蓄着乌黑短须。相貌十分儒雅的官员。
“在下苏松巡按用汲见过解元郎。”见沈默出迎。那官员笑吟吟的拱手道声音柔而干净。
沈默赶紧还礼:“久仰润莲兄大名。今日终的一见。实在是幸会幸会。”
王用汲字润莲。闻‘微笑道:“元郎过誉了区区不过一介小吏。哪来的大名?”
温润如玉的君子总讨人喜欢。沈默也不能免俗。不由对其心生亲近之情。连忙将他让进屋去请其上座。王用汲固辞不肯。两人只好东西穆而坐。沈默吩咐上茶。对王用汲道:“润莲兄一路辛苦来的好早啊。”
王用汲温和笑道:“解元郎不是来的更早吗?”
沈默摇头笑道:“润莲兄还是叫我拙言吧。最近元两个字就犯晕。”
王用汲颔首道:“拙言兄。我是前天接到圣旨。生怕落在赵部堂后面。这才抓紧时间赶过来的。”说着呵呵一笑道:“据说老先生是个急脾气。”
沈默笑道:“好像有所传闻。”时候铁柱奉茶。王用汲接过茶盏轻一口道:“这次的差事拙言兄怎么看?”
沈默也喝口茶。微笑道:“我阴差阳错当上了这个浙江巡按但实在太过年轻幼稚。早已打定主意。紧跟赵部堂和润莲兄的步伐。你们说怎么干。我就怎么干。”
王用汲苦笑道:“言兄太谦虚了。不过也真真道出了我辈的心声。”说着叹口气道:“不瞒你说。我是跟着总;进剿过那股倭寇的。”
沈默面色一紧。沉问道:“活口?”
“捉到了。”王用汲压低声音道:“个着倭发式。穿着倭人服装的汉人。被火所伤。昏迷了过去。等兵士们取首级的时候。才发现他没死。”
“人现在在哪?”沈默直起身子问道。
“已经被曹巡抚收了。”王用汲轻声道:“但当时我检查过他的全身。”
“?”
“双手虎口有老茧。掌狭窄。脚趾并拢。且面容身上都没有海风吹出的那种水。
”王用汲轻言细语道:“据此判。觉着他是个陆上的高手。应该不是在海上讨生活的”
“嗯。浙江胡中丞也说过。有岸的向导与他们勾结。”沈默点头道:“其余的倭寇呢?”
“还逮到两个倭人。不过伤势很重。恐怕救不过来了。”王用汲印象深刻道:“这是一群亡命之徒。除非伤重昏迷。不然就会继续作战。直到最后也没人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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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润莲兄看。这些倭寇是什么来头呢?”沈默声问道。
“俞总戎说。这些倭人全部手持倭刀。这本身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怕沈默不了解。王用汲还解说道:“倭刀虽然质量很好。把把都是宝刀。但工艺极复杂。价格及其昂贵。即使在日本。也只有一种人会使用。那就是诸侯的武士。这些人自小习武。专学杀人的法子。异常毒辣厉害。”
沈默微微点头。没有打断他。听王用汲道:“但俞总戎说。这种人在日本也是极为稀有的。据说最强大的诸侯。叫什么信长的。手下也不足一千。”说着不可思议的对他道:“这次居然有足足二百这样的武士跑到大明来送死。实在是莫名其妙啊。”
沈默却知道。那些人肯定不是武士。因为在日本。武士都是有组织关系。有田的户的上;人物。断不会撇家舍业的组团来大明。那些人只能算是曾经的武士。他们依附的侯战败后。土的有了。只好扛着武士刀四处流浪。便有一个很拉风的名字。叫浪人。
不过虽然是浪人。依旧是稀有品种。一下聚起二百个。恐怕只有王直王老板能做到。是。他肯定不会舍的。
所以究竟是谁的好事”。沈默也真的才不出来。但他能肯定的是。这背后的主使不是那些海寇巨枭们。原因同上。
两人谈论晌。没有头绪。只好暂且按下。一切等赵部堂到了再说。可一连过了两天。钦差大人的仪仗却始终没有出。就在两人有些着急。忍不住写信去南京询问时。一个布衣老头来站找他们。递上了一份名刺。
一看上面的名字。沈默两个赶紧换官服。跟着老者出了站。七扭八的到了一间极不显眼小客栈中。见到了同样不眼的赵尚书。
~~~~~~~~~~~~~~~~~~~~~~~~~~赵贞吉。字孟静。号大洲。嘉靖十四进士。授翰林编修。在国子监教书育人数年后。监察御史。奉宣谕诸军。后因为罪严。廷杖官。再累官至户部侍郎。又嵩夺职。几年前经其老师徐阶举荐。帝允复起。但仍被嵩从中作梗。被任命为南京礼部尚书。闲散搁置。
直到张经去职。才接任南京兵尚书。掌管南京及应天府一带防御。赵老夫子对军事乃是外行。但依然加强军纪训练。使腐朽不堪的南京驻防兵战力稍有提。并始终保|警惕性。这才在上月倭寇逼近城下时。及时反映。闭城门。有被攻进城内。造成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奇耻大辱。
但眼睁睁看着寇远遁。便已经让生性要强的赵老父子险些气晕过去。从那天起。赵贞吉就开始骂娘。从赵文华杨宜。到胡宗宪。曹邦辅。都被他格了老子。所以当接到上。命其为钦差大臣。彻查此案时。赵老夫子别提有多激动了。上午接旨。下午便丢下手头的差事。仅带一名老仆一个护卫。三人同乘一辆马车。心急火燎的往杭州去了。
他微服简行。悄无声息的进了杭州。在街头巷尾处转悠两天。觉着情况了解差不多了。这才现身召唤两位副手过来。简单的见礼之后。赵贞吉便沉声道:“二位久等了吧。”
两人连忙道:“应当恭迎堂大。”
“这几天可有什么收获?”赵贞吉个头不高。相貌也很平常。却有一份不怒自威的尊严所在。令二人大气都不敢喘。王用汲轻声答道:“这几日与沈巡按分析了一下案情但大人您不到。我们也不敢胡来。生怕乱了您的部署。
”
“狡辩。”赵贞吉冷着说:“就算我没来。你就不会出来转转。听听民声。好做到心中有数吗?”
两人心中苦笑道:“面盯梢的不下十人。人家不想让我们看的。肯定看不到。我们出来有什么用处?”但这话只能想想作罢。面上只有唯唯诺诺的接受批评。
第二七二章提编
尚书坐着;两位巡按站着。
将两个刚见面的属下;劈头盖脸训斥一顿;赵尚书才板着脸下令道:“沈巡按;你持我的手令;约请工部侍郎赵文华和浙江巡抚胡宗宪;于明后两天过来谈话。”
又对王用汲吩咐道:“王巡按;你持我的令牌;约请本地五位有名望的大户;十位庶民百姓;五日内我要见完这些人。”说着根本不容两人有问;便挥手道:“下去吧。”
王用汲轻声道:“大人是否移驾驿馆;那里总之是方便些。”
沈默也附和道:“是呀大人。”
“不必了。”赵贞吉哼一声道:“那里尽是天南海北的官员;南都出了这种事;我没脸去住。”
两人讨了个没趣;只好怏怏退下;出来那间客栈;走远了才相视摇头苦笑;都大感这怪老头不好伺候。
沈默轻声道:“老夫子好大的架子;让赵侍郎来见他;这不是纯粹找吗?”
“摊上这种大人;也是有好处的。”王用汲两手一摊;微笑道:“尽心办差就是;其余皆不必操心。”
沈默连连摇头;便与他拱手作别;各自完命去了。
沈默先去卢园。一问才知道。原来人家赵侍郎出去。”其实谁都知道。看地不是赵侍郎地身体。而是事态地进展情况。
看来赵文华铁了心要置身事外了。沈默也没有办法。只好去找胡宗宪。胡中丞倒没有玩失踪。也不可能违背钦差地意思。但沈默知道。赵贞吉不会从他那里得到有用地东西地……他太了解胡宗宪了。虽然年纪不如赵贞吉大。但狡猾程度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果然在结束了与胡宗宪地谈话后。赵贞吉把沈默找去了。面色十分难看道:“你是浙江地巡按监军道。有监察全省军政之责。说说对此事地看法吧。”
沈默刚要开口。却见赵贞吉一抬手道:“不要老生常谈。不要敷衍塞责。本官可不是好糊弄地。”
沈默这才知道。原来方才胡中丞便是用‘老生常谈’。‘敷衍塞责’赵部堂。怪不得老夫子地脸色跟丢了钱似地。稍稍整理下思路。他便禀报道:“此次陛下命部堂彻查此事。无非就是想知道三件事。谁做地。目地是什么。以及谁该负主要责任。”
赵贞吉点点头;不做声的听他道:“现在浙江这边;是众说纷纭;有人说是在王江泾吃了大亏的徐海;在出手报复;要讨回场子;也有人说;只是倭寇迷了路;无头苍蝇乱撞上来的……”说着顿一顿;低声道:“还有一种说法甚嚣尘上……据说是‘提编’惹的祸;一些大户出钱请的死士;给那位上眼药呢。”
大明朝的中央财政寥寥;地方的困难都得靠地方自己解决;十几万抗倭大军齐聚江浙;光人吃马嚼每天就得两千两银子;若再算上军饷烧埋;兵器甲具;所耗费银两更是不计其数;早已经远远超出了正常的财政收入。
就只好再额外增税;但浙江的老百姓已经在田租地税之外;亩出兵饷一分三厘了;再加上其它名目众多地赋役征和严厉的海禁;已经是家家皆净;无以为继了。如果再行盘剥;无会使黎民生路断绝;被迫加入倭寇行列。
但仗不能不打;饷也欠不得;必须要有一种立竿见影的法子;来保证抗倭的军需不断流才行。而为军队筹饷是赵文华除督战之外地主要任务;但他显然不具备解决这个天大难题的手段;便不出意外地将这个烫手的山芋丢给胡宗宪;让他来想办法。
别无他法之下;胡宗宪只好想出了个名为‘提编’的加派之法;便是按照人民的贫富;将其编为十等;然后从最富一等开始征税。若富人所纳税额不能满足需要;则向下征收次富阶层;以此类推。
实事求是讲;这个法子是十分合适的;毕竟谁都知道;大明朝的九成财富;集中在不到一成人地手里;现在没钱打仗了;不问那一成要;却还问谁要?
但那些掌握着巨大财富的大户们不愿意了;他们已经习惯了百多年来;不纳捐不交税地日子;突然要让他们拿大头;当然没法接受。
论说这些人家都是有权势的;又同气连枝;是惹不得、碰不得地。但现在非比平常;一切以抗倭为重;原先那些用来攻击官员的借口;诸如‘擅杀’、‘恣横’
专权’之类;统统可以被原谅;至少是暂时原谅。
而地方官府;则可以高举着‘通倭’地大帽子;看谁家敢不听招呼;便扑通一声扣上;保准你家破人亡;满门抄斩;谁也救不了。此消彼长间地方官们;在面对这些大户时;占据了前所未有的强势地位。
于是‘提编法’得以执行;大户们也只有乖乖掏钱了。这样加派之后;浙江一司仅今年上半年;便额外征收了白银四十万两;而南直隶因为更大更富;受患更轻;这个数字则达到了六十万两。勉强保证了军费的来源;使战争得以长期维持下去。
但在江浙的大户心目中;赵文华和胡宗宪两个名字;无便变成了扒皮鬼与鬼扒皮;其关系早已不复融洽;所以才有了这种传言。
沈默已经知道赵贞吉微服私访的事情;所以肯定知道这些;便干脆也不替赵文华做隐瞒;反正这件事沸沸扬扬;盖是盖不住的。
听了沈默的说法;赵贞吉的面色这才稍稍好看些道:“算你老实。”便沉声问道:“你觉着哪一种可能呢?”
沈默摇摇头道:“这些都只是传闻;在没有足够的证据之前;任何判断都没有根据。”
赵贞吉眉毛微微抖动道:“我非让你说一种呢?”
沈默依然平静道:“那要看赵部堂想看到什么结果了。”
“难道你没有自己的主见吗?”赵贞吉不悦的哼一声道。
“下官没有。”沈默轻声道:“下官也混沌的很。”
赵贞吉始终是没有从沈默嘴里;翘出点有价值的线索来;只让他出去。
待门关上;赵贞吉仿佛自言自语的嘲讽道:“这就是你谭子理口中的未来宰辅?弼国之才?”
里间的门帘便挑起来;一个三四十岁、仪容威严的中年官员;从中走出来;不以为意的笑道:“部堂大人难道不认为;他表现的很精彩吗?”
“瓜娃子地;精彩个批。”赵贞吉骂一声道:“才不到二十岁;油盐不进的老官僚一样。”
那谭子理正是台州知府谭纶;与赵贞吉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是以赵老夫子一封信便把他招了过来。
谭纶在赵贞吉的下坐下;微笑道:“如果他不这样说;我才真觉着失望哩。”
赵贞吉笑骂道:“你帮谁说话呢?”
谭纶笑笑;压低声音道:“大洲兄;我真觉这回;你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赵贞吉的笑容登时敛去;皱眉道:“子理;你是不是让他们给拉下水了?”
谭纶正色道:“大洲兄请放心;我谭子理的气节无需怀。”
“那你……怎能帮着严党说话呢?”赵贞吉敲着桌子问道。
“我没有帮严党说话;我是从大局出。”谭纶一脸坦然道:“浙江经不起任何内乱了;所以不赞同你们借题挥;打倒胡中丞……因为他是抗倭的最佳领导。”
“荒唐!”赵贞吉怒冲冠道:“你把我赵孟静看成什么人了?我难道不知道一切以大局为重;一切以安定为念吗?”重重一拍桌子;伤心的撇过头去道:“你可曾想过;我为何要蜗居在这个小客栈中?为何要一切都在私下进行?”
谭纶赶紧道歉:“小弟口不择言;大洲兄千万不要见怪。”
赵贞吉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如此;口中低声道:“如果胡宗宪做得好;我当然不会添乱;可他真得做的好吗?别的不说;就说这个这个额外提编之法;搜刮来的民财;真的都充做军饷了吗?”说着冷笑一声道:“别忘了;我是干过户部侍郎的;早给你们浙江算过总账了;按照你们现在的养兵费用。南直隶和浙江的正常税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