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居一品-第3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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档的大四合院,内里高大宽阔,装修考究奢华,餐桌餐椅最次也得是红木的。墙上挂的字画最差也得是南宋的。甚至小到碗盘勺筷也都是美观精致,一整套一整套的。宽敞的庭院中,还扎有永久性的戏台。除了客人摆堂会之外,平时也有戏班常驻,让贵客们可以一边吃饭一边听戏。
用脚趾头想想,也能知道,这都是些挥金如土的地方。事实上,你有钱还不一定能进去。因为人家专以达官贵人为顾客群体,俗称为“伺候大宅门的”就连寻常官员,普通商人,想去他们那吃顿饭,得到的也永远是一句彬彬有礼却拒人之外的答复:“对不起。本店客
你要是不服气,说“明明看着那么多空座呢,怎么就不招待了?,
答案一定会是:“那是给某某大人留的位”摆明了不赚你这份
。这些大饭庄傻吗?才不是呢。人家摸准了上层人的心理,真正的贵人不一定非得用金碗银筷,吃龙队儿脑,但吃饭的一定得够意思,人家就不愿意跟那些“俗人,搅和到一起……说白了,上层人吃饭,吃得那叫“特权”就为这俩字,掏多少钱都不带眨眼的。
除开这些牛皮哄哄的大饭庄,北京城最多,叫得最响的,是遍布全城的饭馆儿。这些哄七馆儿比大饭庄低一个档次,一般开在普通四合院里,或是临街的铺面房。有单层的,也有两层的。没有十几、几十间的豪阔宴会厅,更没有大戏台子般是楼下散座、楼上单间。楼下适合随意小酌,楼上适合宴请宾朋。
单间里也悬挂匾额字画什么的,不过都是从琉璃厂几两银子买来的,餐间也没那么讲究,干净无瑕疵就行了。
如果说饭庄最讲究的是气派、排场,那么饭馆则以菜肴质量取胜了,目标客户就是普通官吏、商人,以及那裕市民,甚至那些达官贵人们,在不摆排场的时候,也喜欢来这些地方,因为这些饭馆子才是北京城“吃,的精髓所在菜品丰富,口味繁多,要比一味追求清淡高雅的大饭庄,更适合大快朵颐,而且还便宜很多。
不过寻常老百姓,等闲也是下不起馆子的、跟他们对应的,是不太起眼的“饭铺”姓在临街的巷子里,最多一两间房,店面十分的狭窄。也做不出整桌的宴席。只供应家常炒菜,口味也比较咸,为的是少吃菜多下饭,摆明了就是管饱的地方,对象就是普通老百姓,有钱人是不屑一顾的。
事实上,哪怕是寻常百姓,也绝不会到饭铺里摆宴席。就是来填个肚子,来了就吃,吃完就走。倍办省事儿。在马路边上,搁一张长桌。摆两行条凳,顶多再用几根竹竿,撑起个草棚子,给客人遮雨挡太阳。卖得是水饺、包子、馅饼、惧钝、面条,哥配点咸菜小凉菜啥的。食客都是贫民,寻常市民是不屑一顾的。卫生条件很差,但胜在价钱便宜。还有些吃食挑、吃食车啥的。推着挑着沿街串巷叫卖,招揽一些胡同里的居民,踉跄边摊基本一个档次。
四个档次的饭庄饭馆。对应着北京城的四个阶层,大家彼此心照不宣,各找各的食儿,很少发生江南那种乱串的情况,让人不禁感叹,对等级的遵守程度,谁也比不过京城的人们。陆光祖已经在京城生活好几年,对各处饭馆了若指掌,带着两人直奔什刹海北边的银铿桥畔,路上对他俩笑道“咱们南方人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其实北京的饭庄做不出那种感觉来,哪怕是从南方来的大厨,一到了京城,就好似被北方的粗豪感染了,再也细不起来。”
“五台兄还是个美食家哩。”沉默对李赞道:“宏甫兄,在这方面咱们可得甘拜下风。”他虽然出身微寒,但十几年宦海下来。早就吃遍天下美味了,这样说。不过是给李势留面子罢了。
李势这次没说话,一来是饿了,二来也在反省方才说话丘斤;对两个帮助自只的人怀那样,实在是不当人1“※
说话间。马车到了,陆光祖笑道:“这次咱们吃点地道的北方风味。
下了车。便看到这饭馆高悬的匾额上,写着“漠北烤肉张,五个大
。
“要请我们吃烤肉啊?”沈默笑道:“确实多年未曾大快朵颐。”
陆光祖有些的意的笑道:“这家店的老板,据说是当年跟随永乐帝出征漠北的老厨子。一手烤肉的绝活,就连永乐爷也赞不绝口。
“真的假的?”沈默笑问道。
“不管是真的还是杜撰的。”陆光祖笑道:“但人家是百年老店了,在北京城的烤肉铺子里,那是数一数二的。”
说话间已经步入厅堂,一进去,一个。相貌机灵,青衣小帽,胳膊上搭着条洁白毛巾的小二便迎上来,笑眯眯道:“哎呦,我说怎么今儿喜鸠叫个不停。原来是六爷您老人家要来,小的给您请安了。”说着又朝沈默两个笑道:“二位爷小得也给您二位请安了。”一进门,这份儿扑面的热情,南方酒店可是见不到的。
陆光祖笑问道:“楼上还有地方?”
“瞧您说的。就是没有也得给您腾出来啊。小二笑道:“还是老地方,甲字二号房?”
“可以。”陆光祖点点头,三人便跟着跑堂的上去二楼。一坐进赶紧宽敞的房间小二立即送上热手巾,请三位爷擦手,口中脆声问道:“今儿想吃个什么,烤肉还是炒菜?”
“废话,来你这儿还能吃什么?”陆光祖笑骂道。
小得也知道,可也不能不问。小二陪笑道:“敞店昨天才进一批河套小美羊。数量有限,专门给您留了一只,咱们就吃它吧?”
“多少钱一只?”陆光祖笑问道。
那小二伸出个巴掌道:“这个数。”
“少拿我当冤大头。”陆光祖依旧笑道。
“您贵人吃贵物口小二陪笑道:“把那些羊羔子运来可不容易,一路上得精心照料,渴了喝山泉,饿了吃青草,统共没有二十只,您老说值不值这个钱?”
“上一只吧。”陆光祖哈哈大笑道:“你们跑堂的这张嘴,能把老母鸡吹成金凤凰。”
得说的都是实话。”跑堂的为三人把茶沏好了,又端上些小、菜点心来,躬身退出去道:“三个爷稍候。”和李势一看。里面是点燃的木炭,还掺着一些松枝拍木,心说这就是烤肉的火盆了。
小二又将个圆形的铁质肉炙子坐在火盆上,待烧热了,便将切好胜好的羊肉片,整齐的摆放在肉炙子上,一边摆一边介绍道:“这都是用酱油、醋、料酒、姜末、卤虾油胜了三个时辰的,保准味道足足的。
陆光祖是常客,自然不用他介绍,摆摆手道:“得了,你去忙去吧,我们自己动手。吃着更有意思。”
“您老有情调!”小二闻言搁下肉夹子,一边嘱咐沈默两个道:“待会儿熟了后。二位爷用竹筷子夹着,在凉水碗中涮一下再吃,那样干净”说完才出去,把门给他们关上。
只见单间里内火光闪闪,烟零腾腾,沈默几个左手端着酒杯,右手拿把一尺多长的筷子,边烤边吃,大快朵颐,显得十分粗扩,都感觉十分有趣。
但让陆光祖惊奇的是,沈默和李势两个,动作竟然比他这个老客还熟练,显然是早就吃过的,不由好奇道:“我在江南没见过这种烤肉店啊?二位是什么时候吃过?”
两人竟异口同声道:“很多年拼了”且都是一脸的感慨回忆。
回答虽然相同,两人的回忆却截然不同。沈默想起了那年的冬天,在张经的卢园。自己和小阿蛮还有柔娘偷偷烤肉的往事,眨眼已经过去七八年了。瓦氏夫人也在一次与偻寇的战斗中重伤,强撑着带领土兵回到广西。便去世了小阿蛮才十几岁的年纪,便成为***继任者,这让沈默十分的担心,不知瓦氏夫人为何要做这样的决定……
而李势想的。则要彪悍很多,他脑海中浮现出几个画面,大海,帆船,同伙,大块吃肉,大口喝酒”那就是李老师在中举人之前的江湖生活啊”是的。李老师曾经下过海,还是一名杰出的走私贩,不过那都是偻寇泛滥之前的事儿了。
第五一四章这个老师不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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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各有所思,但两人的态度是一样的,任凭陆光祖如何询问,都不愿将心中的秘密分享出来。
被问得急了,便岔开话题道:“五台兄,今天那老吏是个什么来头,宏甫兄把他打了,不会有事儿吧?”
陆光祖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借着喝酒的动作,不着痕迹的寻思一会儿,方才轻声道:“他原本是北京城的二流子,似乎跟吴部堂沾亲带故,便混进衙门来,一直胡作非为,不过有吴部堂的关系在,大家也只好睁一眼闭一眼。小。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但他仍然说的很坦诚。
李势听了,马上激动道:“一人做事一人当,陆大人把我扭送去见吴鹏吧!”
“别激动,别激动。”陆光祖摆手笑道:“若是原先,你打了他确实有些麻烦,但现在嘛”打了也是白打,吴部堂不会找你麻烦
“为何?。沈默听出些端倪,问道:“是他恶了吴鹏,还是吴鹏出了什么问翅”
陆光祖神秘兮兮的笑道:“你猜呢?。
“这么说,就是吴鹏出事儿了?。沈默沉声道。这是明摆着的,若是前者的话,陆光祖还会让他猜个什么劲?
“是的,小。陆光祖点头道:“那边已经放出话来了,如果这边敢动赵大洲,那边就拿吴万里开刀”。万里是吴鹏的号。
“针尖、麦芒对上了?”沈默一下兴奋道:“那真该浮一大白了!小。说着非跟两人碰一杯,一饮而尽才道:“开到什么程度了?”吴鹏可不是阿猫阿狗,而是部堂之首、掌握全天下官员升降任免的大明太宰!
毫不夸张的说,吏部尚书位高权重,甚至可与内阁相抗衡,岂是轻易可以撼动?又怎会被随随便便的威胁吓到?
但有道是,没有三分三。谁敢上梁山?徐党人要是没有点把握,又岂会说这种大话?
烤肉上的油脂滴落在通红的木炭上,溅起朵朵火花。
“有道是苍蝇不叮无缝的蛋”陆光祖嘴角挂起一丝笑意道:“吴部堂的地位,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稳如泰山,不过这都是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小。嘉靖三十五年,丙辰京察之后,吏部尚书李默倒台,时任工部尚书的吴鹏接任。然严氏父子用吴鹏,皆因其听话尔凡百官进退,吴鹏悉听命于严世蕃,无敢自专。名为天官,实则傀;儡而已。
他的权柄完全被严世蕃掌握。还要替严士蕃承担“卖官舅爵”“任人唯亲”“以权谋私,这样的污名,中外人心,不直吴鹏已久矣。所以当徐党想要拿严党头面人物开刀时,他这个又大又面的软柿子,一下就被选中了。
“据说那边已经列了吴部堂十六条罪状,传达到麾下的科道言官手里。小。陆光祖道:“如果大后天的廷议上,赵部堂有什么不测,马上就朝吴部堂开知”
“看来这回”。沈默轻声道:“那边要来真的了。小,
陆光祖摇头笑道:“谁知道呢?喊了多少回狼来了,狼却一直没来,谁知这回是真的假的。”
他俩说这些上层的勾心斗角,李势是一句话也插不上,只能在那老实的听着,不忍见他冷落久了,沈默对他道:“不过这些事儿,对咱忧这些人来说,也就是个谈资,不论谁上谁下,咱们教好咱们的书就行
李势笑着点点头。
因为下午陆光祖还要去当差,三人没有久坐,吃饱喝足了便离开酒楼,陆光祖对李势道:,“宏甫兄住哪儿,我捎你一程。”
沈默笑道:“不用了,还是我跟宏甫兄一道吧。”
“那好吧”。陆光祖朝两人抱拳道:“再会。小,
“再会。小。两人还礼道。
目送着陆光祖离去,李势也要告辞,却被沈默拉住道:“宏甫兄,咱们又不当差,何不找个的方泡壶茶聊聊?那么早回去干什么?。
李婪支吾一阵,实在不好意思骗沈默,便道:“我下午还有补习课,得赶过去了。小。
“什么补习欺。沈默问道。
“实不想瞒,小。;李势面露尴尬道:“这次来到京里,便已经囊中羞涩了,又有一大家子人要养活,不找点活儿干,非得全饿死不成只好重操旧业,给人进行考前辅导。。
“今年又是大比之年。”沈默笑道:“想必收入不错吧?”
“差,太差了。”李势却大摇其头道:“京城这里竞争太激烈了,说出来大人可能觉着荒谬现在京城的辅导业,全被翰林院、国子监、詹事府这些地方的官员包圆了,他们清一水的进士出身,还有不少翰林、庶吉士,我这个小小的举人,哪能入得了北京人的法眼?”
沈默闻言道:“你说的情况也知道一不知如何安慰李势,只好道!“放心视,风全子总要发光的,等这次秋闱过后,宏甫兄就该名噪京城了。”
“承大人吉言了。”李势挤出一丝笑容。便拱手道:“在下告辞了,咱们后会有期。”
沈默却笑眯眯道:“唉。久闻宏甫兄授课别具一格,反正下午无事,我就跟你去听听吧。”
李赞苦笑一声道:“不过是些陈词滥调,有什么好听的?”
“国子监不就是教这些“陈词滥调,吗?”沈默坚持道:“你就当是领导审查吧。”国子监司业。管得就是教学这一块儿,李博士自然无话可说了。
李赞带着沈默出了正阳门。到了北京外城”无论过程如何曲折小在严阁老的主持下,北京外城墙已经彻底建好,京城的中轴线也由正阳门延伸至永定门,北距钟楼长达十六里,使原先就人烟稠密的正阳门外,更加兴旺起来了。
事实上,因为内城房价物价越来越贵,许多贫民都将原先的房子租出去或卖出去,自己搬到外城来居住……加上外地进京讨生活的,甚至低级的京官,单就人口数量而言,外城已经超过了内城”
沈默跟着李势一路走来。只见低矮的房屋鳞次栉比,大街上满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比起当年他第一次进京的时候,外城已经显得正规了许多,显然那道城墙安定人心的作用,要远超过其实际的防守意义。
跟着李势从大街上拐过几条胡同,便到了设在一户人家院里的私熟中。到了地头一看,李势显然是太谦虚了,满满一屋子学生都在那翘首以盼,显然生意还是蛮好的。
李势也有些意外,道:“怎么这么多人?”
便有学生道:“他们是我们学里的同窗,听说先生能押中试题,又特能侃,所以前想来跟着听听。”北方人就是实在。也不知道说的委
。
李势呵呵一笑道:“那就听吧。”再看沈默时,见他已经悄无声的坐在最后一排,看来真是耍像模像样的听课了,只好不再管他,清清嗓子开始上课了。考点。以及今年的命题趋势之类,虽然专业,却很枯燥,让沈默有种回到当年,参加考研辅导班的感觉,昏沉沉快要睡着了。
但讲了小半个时辰,李势渐渐进入了状态,早忘了沉默是哪根葱,言语间开始怨意激扬起来。下面有个新来的生员问他:“我们先生说,学问一道,考得全是苦功夫、死功夫,来不得半点侥幸。李先生这样取巧真的有用吗?”
“真是个听老师话的好孩子。”李势其实跟沈默差不多大,比在座的一半秀都要小,此刻却老气横秋的教那明显比他大不少的生员道:“当年我也跟你一样傻”对了,你考中秀才时年庚多少?”
“三十有二,”那生员有些脸红道,这今年纪对生员来说,确实有些超龄了。
“那太巧了。”李势促狭的笑道:“我正好是你的一半。”那生员的脸更红了,低下头听李势继续道:“不是我自夸,当年本人小时候,也是有神童之名的,又还算用功,文章写得人见人夸,所以才十六岁就中了秀才。”说着叹口气道:“但之后不知道怎么了,我的文